(笔者的母亲因病医治无效,已于2018年11月27日逝世,享年六十二岁。)
我并不是想要向来这里寻求快乐的各位发布什么沉重的情感负担,我也想了很久机核是否需要这样一篇文章。可就在我带着母亲去医院治疗之后,我目睹的事情让我觉得有必要在这里写下一笔。或许它不过是对我自己,或一部分曾有过同样体验的人们,送上一份感悟。
我是个玩家,很喜欢经营建设类游戏,当年和母亲一起游戏《主题医院》的场景最近一直在我脑子里回响。
“请病人不要死在走廊上”,我母亲每听到这句话就会不自然的笑一笑。她会静静地和我说:“病人真的会死在走廊上。”
那时我才十几岁,而我的母亲是一位已经从业几十年的医务工作者。
全世界的就诊方式都在《主题医院》中活灵活现地展现了出来。无论你得的是什么病,只要没有确诊,只要不是救护车拉来的,来到医院的任何人同样都要在走廊排着长长的队伍挂号,坐在长长的凳子上等待叫号。当没有到达你的位置时,医生是不会出现的,他正在问诊室里忙于面对自己当前的工作。
然后,当你完成初诊,便有了去其他各类治疗科室的机会。你最初的不舒服开始有了自己的名字,或无关紧要,或可怕至极。
9月,也就是《主题医院》的精神续作《双点医院》发售的几天后,我的母亲知道了自己病的名字。然后,另一位医务工作者告诉我:我妈妈还能活六个月。
在此之前,我无限期待这个游戏,甚至在我的STEAM账号上关注了它,为的就是在它发售之后,能够让我补上当年《主题医院》的票。我还告诉了我妈妈,我想象着我和妈妈再一次一起游玩,一起大笑。
但当这个游戏真正发售时,我却完全丧失了购买它的勇气。因为我一看到医院这两个字,我便会想到9月的那个上午,我在手术间门口听到的消息。
随后几天,我不断从各种渠道看到各种标题为“请病人不要死在走廊上”的文章。我变得沉默而木讷,我开始真正体验到,我妈妈和我说那句话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带着妈妈去了很多医院,挂了很多号,站过很多挤满人的走廊,坐了很多次长长的凳子。在输液室,在换药室,在急诊室,在门诊室。我一辈子都不想带着亲人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而起初,我对这些可怕地方的最初印象,除了我妈妈工作的那个医院,能回想起的却只有《主题医院》。
今天,促使我下笔的事情发生在上海一家医院,而且仅仅一个上午就发生了两次。
我带妈妈在长长的抽血队伍中等待时,忽然一阵骚动,走廊上的人群开始涌动起来。我随着嘈杂望去,看到等待区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鲜血几乎完全浸湿了他的右半边衣服,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向他泼了水,一大滩看上去像草莓酱一样的血色呕吐物遍布在身体周围。此时我脑中居然划过了《主题医院》中的情景:一个不知名的小人在医院地板上吐了满地的黄色呕吐物。
然而现实是恐怖的,眼前的中年男子并不是游戏中的一段代码。他冷静地看着自己吐出的鲜血,可能是她妻子的人在一边无助地打电话、叫医生,我看到她的手在抖,不断地抖。
几分钟后,医生来了,推床也来了。几乎是同时,清洁阿姨就把地板清扫干净,病人消失了。抽血队伍恢复了平静,继续向前蠕动,那清理过的长凳马上又有人坐了上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妈妈去输液室了,我和爸爸可以在一旁守候。此时,一个原本坐在等候区的小姑娘突然站起来走了几步,然后晕倒了,她手指抽搐,脸色惨白地躺在地板上。她母亲在一旁无助地尖叫,她根本没办法去抱住她的女儿。
医生很快就来了,氧气、静脉注射、肾上腺素。几分钟的快速处理之后,女孩慢慢地苏醒了过来。她的母亲一直在一旁不断地重复:“慢慢呼吸,用鼻子,不要急”,同时用手持续地搓揉女儿痉挛的手指。
让人松了一口气的是,最后女孩慢慢地恢复并坐了起来。她叫了一声“妈妈”。
正是这样两件事,促使我下笔来写一写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我突然想到,在《这是我的战争》、《使命召唤》等类似游戏中,我们领略了战争的残酷、生存的困难、失去的苦恼、抉择的困惑。
但大多数游戏制作人似乎都觉得,医院或许是一个可以开开玩笑的地方。
采取黑色幽默题材的医院游戏其实比比皆是,《主题医院》、《双点医院》、《外科模拟2013》(玩过你就知道其实这并不太正经)。相对的,也有一些例如《病毒公司》、《超执刀》等稍微严肃题材的游戏。
但我仍旧会重复我开头说的话:游戏仍旧是游戏,它不会去故意伤害任何人。有些游戏会让你感到快乐,有些游戏会让你感到悲伤,但这并不是游戏本身的错误。
请原谅我在这里少说了一些游戏,多说了一些现实。我希望你能了解,在你点击游戏中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目标时,在那一个个忍俊不禁的小动画的背后,或许在现实中,那就意味着一个个活生生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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