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一部国漫里的隋末历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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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高，昼长夜短，继续聊聊国漫《谁家子》里的隋末历史。上一期聊了三征高句丽的大背景，这期侧重于漫画里的高句丽人物、历史，以及道士。

感谢喜欢历史和漫画的机核众。
渊盖苏文：超能打、权臣、独裁者
漫画主人公少女白鸾身边有中日韩三个角色：隋朝骁果武士沈七，日本物部家公子连波旬，以及这次聊的高句丽人渊盖苏文。
前两位是虚构的角色，但渊盖苏文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他官居高句丽大对卢（相当于宰相），是高句丽王国末期鼎鼎有名的权臣。

在中国，渊盖苏文这个名字流传甚广，不过为避唐高祖李渊的名讳，渊盖苏文改称盖苏文。评书小说《薛仁贵征东》中，盖苏文是个超能打的角色，传说是瓦岗结义五哥单雄信的转世，专来报仇。在凤凰山下先是刀劈开唐三老殷开山、刘弘基、段志玄，又用九口柳叶飞刀尽斩贾家楼结拜的二十六家兄弟，端的是不可一世。直到最后破阵失败，被薛仁贵追到海边，才横刀自刎。

但真实的渊盖苏文，绝不仅是一名武夫，更是残忍的权臣。三国时期虽然有何进、董卓、曹操等权臣，把持朝纲、玩弄最高统治者于股掌之间，但除了司马兄弟，谁也没真正弑君。相较起来，渊盖苏文生猛太多。公元 642 年，在得知自己成为荣留王高建武的眼中钉后，渊盖苏文发动血色政变，于宴席上斩杀高建武的百余名心腹大臣。随后杀进王宫，将高建武大卸八块，尸首扔进沟渠，连葬礼都没有举行。
渊盖苏文“当嗣”了宰相，大权独揽，让家族成员分掌要职。他独裁高句丽二十年，对抗两代唐帝，但身死国灭。渊盖苏文死后（公元 666 年），次子渊男建逼走哥哥渊男生，自任莫离支（高句丽后期官职，权力极大）。之后，唐朝将领李勣（jì）兵围平壤，延绵六百余年的高句丽政权烟消云散。

漫画之所以加入渊盖苏文，是因为他本身的两面性。
《新唐书·高丽传》记载了这么一段：
父为东部大人、大对卢，死，盖苏文当嗣，国人恶之，不得立，顿首谢众，请摄职，有不可，虽废无悔。众哀之，遂嗣立。
从中可以看出，渊盖苏文作为一个成长在家族阴影下的官三代，在父亲死后走到政治前台，却不得民心（国人恶之），但他能顿首谢众来博取同情，说明能屈能伸，心机很深。在发下承诺取得利益后，有后世文字记载他“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视，使贵人伏诸地，践以升马。出入陈兵，长呼禁切，行人畏窜，至投坑谷。”可见得势后的渊盖苏文暴戾跋扈，对民对官，一视同仁。
但他掌权后，体现了很高的政治军事水平。高句丽朝野震肃，人民对外一心，在强大的唐帝国面前不落下风。这样一个从小生活在权谋中的少年的成长，比一些定了性的角色更有空间。渊盖苏文会在漫画第六话出现。

高句丽的门第
门第制度在历史上以不同面目出现，但贯穿始终。
高句丽的门第划分载于《三国志·魏志·高句丽传》：
本有五部，有涓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
高句丽前期，五部中第一等级为王族所属的桂娄部，第二等级为涓奴部和绝奴部，最低是顺奴部和灌奴部。渊盖苏文的父亲渊太祚官至东部大人，东部就是顺奴部，是最低等级的门第。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门第的兴衰往往取决于几代人之手，渊氏家族用了两代人提升门第，取得了世袭的贵族地位。公元六世纪上半期，高句丽的大对卢（宰相）是谁拳头大谁当的。《周书·高句丽传》载：“大对卢以强弱相凌夺而自为之，不由王之署置也”。
那个时期的高句丽国力较为衰弱。但到了公元 597 年时，隋文帝征讨高句丽的理由是高句丽四处扰壤（北有契丹、靺鞨，南有百济、新罗），反映了此时高句丽的国力恢复。几十年时间，国力恢复如此之快的原因是什么？学者刘炬先生考证，原因就在渊家的三代人身上。

爷爷渊子游，通过抗隋之战稳定了政治地位，产生了把大对卢的职位变成了自家世袭之物的念头，于是传给了儿子渊太祚。虽然之后高句丽大将乙支文德也短暂做过这个位置，但渊家打下的基础还是让渊太祚的儿子渊盖苏文当仁不让地继承了宰相之位。
从身世看来，渊盖苏文既不像靠妹妹上位的屠户何进（三国历史人物），也不像凉州军阀董卓，更不是宦官养子曹操；他更像的，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的汝南袁家（东汉著名世族，袁绍家族）。

死而复生的隋末道士潘诞
在《谁家子》的第四话里，出现了一个看起来穷凶极恶的道士角色。漫画里有涉及到和道士有关的历史背景和人物，是贯穿剧情始终的一条重要线索。
道教发源于春秋战国，发展成熟在魏晋时期，逐渐分化出丹鼎和符箓两个重要派系。到了公元六世纪末叶的隋朝，迎来了又一个繁盛的阶段，影响很大。比如，隋文帝杨坚的年号“开皇”就来自于道教体系里的五劫（延康、龙汉、赤明、开皇、上皇）。
隋炀帝杨广在位时，找了位自称三百多岁的道士潘诞。他宣传自己和苏元朗（著名神仙道长，号青霞子，开辟了内丹一派，主张修炼的仙药其实就在自己体内，以意念来控制内修，“归神丹于心炼”）年龄相仿。这位潘道爷大手笔得很，花费了雇主巨大的财力，先后六年时间，把嵩山挖了几十处百尺的大石窟，说要从中炼出石胆石髓来让杨广白日飞升。结果工程失败，气急败坏走了下道，说是用童男童女各一百二十人挖胆取髓，功效一样可以代替。此举奇怪，而更奇怪的是居然触怒了一生不走寻常路的杨广。他厌倦了无休止的欺骗，以大力破除封建迷信的姿态把潘诞押到涿郡砍了脑袋。

潘诞临死前放话：“此乃天子无福，值我兵解时至，我应生梵摩天。” 把矛头直指杨广，字里行间更有我会再回来的意思。唐代《高僧传》记载，十三年后的武德八年，这位潘道长真的出现了，而且上奏唐高祖李渊，大力宣扬道教对于佛教的种种优越性。
这个故事是唐初佛道争端中出现的，真实与否，不必当真。如果按照《资治通鉴》记载，潘诞的事发生在公元612 年杨广首征高句丽之前，那么这团仇恨又神秘幽暗的鬼火或许可以燎原在那迢迢北上的路途中。至于具体是如何产生的，又如何生效的，大家在之后的漫画里会得到答案
这是潘诞与否，先不做定论，但这种造型，在历史上反面道士人物形象中是很有名的。据说宋代道士林灵素，一边脸光泽红润，一边脸状似骷髅，漫画里借鉴的，就是这个相貌。

关于漫画
漫画《谁家子》是一部隋末三征高句丽背景下的漫画。目前进行到第五话，是一部付费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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