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本不该这么可怕的。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们喜欢明亮、温暖却又害怕太阳?
再发芽,八九年生人,喜观影、读书,以编故事为乐。常想象在末世的残酷环境中,人的改变与坚守。希望能在神奇的设定、有趣的情节中,塑造鲜活的人物。代表作《记忆手术》、《大王的影子》。在“不存在”公众号及《漫客小说绘》发表过作品。
聚集在谷底的小孩们发出一阵欢呼,但很快又都压低了声音。
“这个游戏可不是胆小鬼玩的,别被大人们听到赶来碍事。”
孩子们都在这么相互提醒着,只是语气有的透着自信,有的露着胆怯。
这里是峡谷中最开阔的地方,也许足以让上百人并排通行。往北不远,峡谷又渐渐合拢,留下一个几人宽的出口。再外面,黄沙铺向远方,无边无际。
峡谷西面比东面高。孩子们挤在谷底东面,即使头顶有一大块突出的岩石庇护,阳光不可能照到这里,他们还是与眼前那条明暗分界线保持着五步以上的距离。在暗处,贴着地面长着一层绿油油的苔藓,踩在脚底让人觉得安心。亮处一直延伸到谷底西面,不留一丝空隙。开阔地段的西面每天都有几个小时能被阳光直射,寸草不生。
所有的等待都是漫长的。云自北方而来,孩子们也顾不上脖子酸痛,眼巴巴的望着天空。好在那朵云现在就要经过峡谷了。
大家低下昂着的头一致看过去,果然,西面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看吧,和我估计的时间丝毫不差。”那个男孩说完这句话转头看了看四周,但除了一个扎辫子的女孩对他笑着点了点头外,没有人成全他的得意。
一个高个男孩探身吐出一口唾沫,落在正慢慢变暗的地上,发出“滋”声,不一会化为一小团白气消散在空气中。
“喂,跛子。还要多久才能走过去?”高个子冲刚才说话的男孩努了努嘴。
那个男孩的左腿比右腿短了大半只脚掌的长度,只能歪斜着身体站着。
“什么跛子、跛子的?他的名字叫梅勒斯。”扎辫子的女孩踢了高个男孩一脚,不过没怎么用力。
“芮芮,你干什么这么护着他,你和他又不一样,我们才是……”
“潘达,大概还有你拉一泡屎的时间吧。”梅勒斯看起来并没有太在意跛子这个外号,他说完这句话就抬起了头。
有几个小孩笑出了声。潘达也笑了笑,没有再打搅梅勒斯。潘达和梅勒斯站在一起,梅勒斯还不到潘达的肩膀的高度。
峡谷最上面插着红色草绳编织的风向标,被风吹成了直角。但在谷底,就只有轻微的气流扰动而已。那朵云飘的很高,要判断它挡住阳光的时机并不容易。云中间厚、两边薄,在慢慢改变形状,从一个”锅”变成”枕头”……
梅勒斯刚说完,整个峡谷就迅速暗了下去。但孩子们都在看着别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么快,潘达,你是拉肚子吗?”芮芮一个人走到前面停下,伸手,又怪叫一声缩了回来,对着手不停的吹气。
“芮芮,你没事吧?起疙瘩没有?”一圈人围过来问道。
这时地上那条明暗分界线已经看不到了。没有阳光直射,气温开始下降。
所有人都把外衣解了下来,脱了鞋。一个个抱起双臂,缩着脖子,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有的还打了喷嚏,被旁边的人笑话。
潘达伸出一只脚探了探路,然后跳了过去。孩子们这才跟着蜂拥而出。只有梅勒斯留在后面。
地上的余热让孩子们不冷了。一开始地面还有点烫脚,让人不得不两只脚轮换着支地,跳来跳去。潘达干脆带着大家手舞足蹈的跳了一曲”打水”。芮芮跳的最为起劲。他们不再压低声音,边跳边唱。因为这时峡谷中一片喧闹,到处都在敲着锅碗瓢盆,不会有人听见这歌声。一支舞跳完,地面已经冷却到能够让人打滚了,摔跤大赛也正式开始。
梅勒斯这才走过来。他不像这些孩子还需要干打水这种活,也不会唱他们的歌。况且,他也跳不了舞。
白天在这开阔地带摔跤,是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勇敢者的游戏。男孩们就近结对进行比赛,输了的就退到一边,赢了的就再找下一个对手。他们要赶在阳光重新照到这里前决出唯一的胜者。女孩们则围在外圈为他们拍手、鼓劲。
梅勒斯看了几眼摔跤后,注意力很快就被天空吸引了过去。他抬头仰望,脖子弯到几乎和地面平行的程度。
“你一个人在看什么呢?”芮芮走过来拍了拍梅勒斯的头,还想把他的脖子掰正。
现在的云就像个灰白色的蓬松大枕头,让人畏惧的紫色太阳只在其中显出一个圆形的亮斑来。
“为什么太阳在云里边,云却没有烧起来?”芮芮也抬起了头。
“太阳不是被云包住了,是被云挡住了。太阳在很远很远,远到人无法想象的地方——至少古书里是这么说的。而云只是一团水气,是不会着火的,还能让那有毒的日光散射变的无害。”
两人望着云出了神,一边的激烈比赛也好像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进行着。
“要是能把云拴在这里,每天都和现在一样,想在哪玩就在哪玩,那该多好。你说是不是?”
“那云不是和我们一样只能天天待在这里,一点自由也没有。我想跟着云走,去看看峡谷外面的世界。”
“可是人被阳光照到,会全身溃烂而死掉,那可是在外面,没地方躲!我隔壁那个小孩不就是拿手去试光才截肢的。”芮芮说完这话打了个冷颤。大人总是拿外面如何吓唬不听话的孩子,芮芮是听着被扔出去的恐吓长这么大的,但她从没想过会真的会有人离开峡谷。
“太阳本不该这么可怕的。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们喜欢明亮、温暖却又害怕太阳?在古时候可不是这样。那时的太阳是金黄色的,人们把晒太阳当作一种享受,就像我们用水洗澡似的。想到什么地方去就到什么地方去,地上不是只有黄色的沙子,而是长着绿草,开着红花,到处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源。还会下雨,下雨就是水从天上落下来……”
“就是现在我也不怕。我会看云的高度,会算风的速度,我能感觉到云的变化。现在云走的还太快了,等我学会的东西更多,我再长大些,我就能追上云,不被……你不相信我吗?”
梅勒斯和芮芮相视了几次眨眼的时间,然后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因为他们从对方眼里看到的自己,表情都太过严肃了。
这时,一个落败者被摔出场外,直滚到梅勒斯脚边才停下。
“喂,梅勒斯,就差你了。我们来较量一下,看看谁是真正的勇者。”潘达在赛场中央看着梅勒斯,抓起一把沙子抹在手上。那些摔跤手有一半是被他淘汰的,没有谁在他手下坚持超过三个回合。
“就算是你赢了吧。”梅勒斯不看潘达,他去拉地上的那个落败者。
“我们都摔到地上过了,凭什么就你不用这样?”不过落败者甩开梅勒斯伸过来的手自己爬了起来。他满脸灰土,头发里也都是沙子。他是被潘达瞄准了扔到这边的。他被扔过来的时候听到女孩子们发出了一阵哄笑。
“我只是来看云的,对摔跤什么的没兴趣。”梅勒斯又抬头看了看天,那个圆形亮斑已经到了云的后三分之一处。
“什么勇者一族,和同是住在里边的那些老爷们相比,根本就是摆设而已。”
“你们是在针对他。明知道他是……不,他只是……他其实比你们都厉害的多!”芮芮满脸通红,说话都不连贯了,”不是梅勒斯,你们哪里赶得及在云飘走前来这里玩?”
听到这句话,那些向梅勒斯一致开火的落败者们才住了嘴。
“梅勒斯,你不会真的相信那套跟着云能到外面去的鬼话吧?”潘达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
“那不是鬼话,我的族人以前真的那么做过。在危难关头,是他们挺身而出,带来希望,挽救峡谷,得到了所有人的崇敬。他们的所作所为被刻在石壁上,永远铭记。”
“这些课堂上的话你背的可真熟。”潘达在梅勒斯面前站定。”但实际上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人出去过了。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那种没好处的事,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
“梅勒斯,把拳头松开。握着拳头是没法摔跤的。我现在没把你当跛子,我们只是来玩这个好玩的游戏。你不会摔跤技巧,我来教你,怎么样?”
梅勒斯迟疑了一会,终于慢慢松开手,举到胸前,摆出了摔跤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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