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战记看得一头雾水？这些知识补丁也许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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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uko
根据幸村诚同名漫画改编的 7 月动画《冰海战记》如今已经一口气播完前三话，忠于原作的改编让原作读者和新观众都有独特的观影体验。系列构成濑古浩司将男主角托尔芬的回忆杀放在开头，以替代漫画第一话的维京之战，如果只播送第一集然后进入连续两周的温网锦标赛的停播，温吞的开头注定会失去大部分观众。因此《冰海战记》连播 3 话，很好地塑造了观众对动画的完整印象，也吊足了胃口。从好评不断的反响来看，此举堪称明智。

但是作为一个描写遥远北欧千禧年前后历史的动画，旁白稀少，缺乏明确解说，文化、风俗都由人物演出来展示，势必让许多对维京历史陌生的观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基础知识的匮乏也会让传统东方文化教育下长大的观众朋友对维京文化产生抵触和不解。
《冰海战记》是一部以真实历史为基础描绘的虚构故事，有原创角色，有进行了艺术加工的史实人物，更有超越时空地域的关公战秦琼，可谓是一部北欧维京版的《三国演义》或者《戏说克努特》。拿着大部头枯燥讲古显然不符合这部作品的风格，笔者在此以前三话的场景、剧情为基础，简单介绍其中透露出的维京风俗或历史知识或人物原型，希望能给不熟的读者提供帮助。已经熟知维京文化的读者，若能为您的知识库锦上添花，那也是美事一桩。

P.S：维京史料大多来自萨迦或挪威王列传等著作，这些由吟游诗人或个体编撰的史料的可信度皆有待商榷，请大家自行取舍。
01 维京人
维京人是谁？ 他们不是一个国家的子民，而是古诺尔德人中斯坎迪纳维亚人的一支。《驯龙高手》（How to Train Your Dragon）中的维京人是戴着牛角头盔的战斗民族，是胡子拉碴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北欧人。实际上，没有任何可信出土文物证明维京人会戴牛角盔战斗，龙更是后世附会的浪漫幻想。但有一点是正确的： 他们的确是战士，而且远比人们想象得要野蛮和强韧。

第一话和第二话中，小托尔芬和同伴在炉火边倾听雷夫大叔的航海奇谈。但即使是拥有如此传奇经历的水手雷夫，孩子们也不认为他是“真正的战士”，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并非所有的维京人都骁勇善战，但严苛的自然环境塑造了他们粗暴野蛮又海纳百川的文明。狭小的耕地和粗放使得他们的产能低下，为求生存，维京人将目光放向大海。正如萨迦所说：“大海是他们的后院，战船是他们的长靴”。他们建造的维京战船船体纤细修长轻快，能够快速航行，理想速度可达 15 海里。他们能够依靠太阳石判断方位，他们有自己瑰丽的信仰，独特的萨迦文化，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对 战争文化 的崇拜之上。

维京人的出海掠夺多种多样，有青壮年跟随部族领袖的快速掠夺，也有充满侵略征服意义的战争。即使是动画中托尔兹隐居的远离斯坎迪纳维亚半岛的冰岛，孩童们自幼就进行战争游戏，而年轻人们个个期待出海打仗衣锦还乡，因为带回满船珍宝的人就是英雄，而诗人会为他们作歌传唱。
在漫长多雪而又整日昏黑的冬天，他们需要歌唱来打发难熬的时光。在收获或出海掠劫归来都要举行祭神酒宴，一连数天饮酒作乐，狂欢之时更需要歌唱助兴。

——《埃达》石琴娥译序

第二话的战争游戏中，“阵亡”了的托尔芬和小伙伴聊起瓦尔哈拉，这个北欧神话中的英灵殿，只有英勇战死的战士才能被战女神瓦尔基里接引至彩虹桥的彼端，过上蜜酒和野猪肉管够的生活。

现在被各种文艺作品改编的北欧神话最古老的总集便是《埃达》（Edda），其中有奥丁等北欧众神的故事，也有人类的英雄史诗。但无一不是在赞美其凶狠掠夺者的样貌。

神话故事里的神祇，从主神奥丁到他手下的大小神灵亦都是海盗的形象。因而，《埃达》诗篇里崇尚的是凶狠骠悍，吹嘘的是兵刃的锋利，赞美的是武功本领。……反映出北欧海盗社会生活面貌并且塑造出一批值得为当时社会赞美讴歌的海盗神灵和英雄形象。

——《埃达》石琴娥译序

生时尚武，死亦荣光。 维京人被北风和极光磨砺出的伦理和道德观，更在奴隶制度上体现了出来。正如《埃达》中的主神奥丁在风光之前也有过颠沛流离的时刻，不止被俘获的英格兰人、斯拉夫人会变成奴隶，即便是贵为土豪乡绅的雅尔们，一旦家道中落失去领地，照样逃不掉沦为奴隶的命运。在原作漫画的中期，维京奴隶商人的一番话便是这种价值观的体现：

许多观众在看到第三话出航后年轻人们在船上狼狈不堪的样子会觉得“年轻人太天真，战争哪有这么简单”云云，实际上这些平日与世无争的人们仅仅是托尔兹居住的这个小海湾的村民罢了。另一头的雅尔·铁链哈弗丹和其爪牙同样是冰岛人，但血腥气质和亚雷等人相去甚远。这是亚雷他们的第一次出航，不熟练和胆怯非常正常，倘若他们能够在几场战斗后活下来衣锦还乡，这些可爱的（早已砍下过别人手臂的）年轻人照样会变成凶狠的维京海盗。

正是在这种尚武的野蛮文化中，托尔兹的不杀思想才显得尤为另类。 虽说维京人信仰自由，加上信仰基督教的维京国王的推广，1000 年前后已有大量信仰基督教的维京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照样发动侵略战争血洗英格兰。在虚伪的信仰和野蛮的信仰中，托尔兹对于逃往没有杀戮没有阶级的草原之国的希冀便成为了一种理想得不真实的愚蠢。

小托尔芬不能接受自己的祖先是逃跑的懦夫，不能理解奴隶想要逃到哪里去，不能放下父亲战士不杀不持剑的执念。等到他真正理解“逃跑可耻却有用”与文兰之国的关联之时，已经是无数场腥风血雨之后的事了。

02 地理
【冰岛（Iceland）】

男主角托尔芬的家乡冰岛，气候寒冷，但也可种植作物，发展畜牧业。987 年，托尔兹从约姆战士团脱离，带着妻女流离到冰岛隐居。9 年后，他们生下了托尔芬。

冰岛最初被居住在法罗群岛的维京人纳多德（Naddoðr）发现。根据《冰岛人书》（Íslendingabók）的记载，许多诺尔德人无法忍受挪威国王金发哈拉尔德的高压统治，纷纷逃往冰岛（在此之前，也有金发哈拉尔德追杀的敌对势力残党逃往此处），并在此安居乐业。

冰岛不欢迎国王，但舍弃政权不代表选择无序。第一话中，年轻小伙亚雷和冰岛雅尔哈弗丹的手下起了争执，旁人的言谈中提及他们曾经在“居民大会”接受调解。这个居民大会便是 930 年在冰岛辛格维利尔平原诞生的 世界上最古老的议会·阿勒庭（Althing） 。

根据《冰岛人书》记载，920 年冰岛人模仿挪威律法，制定了冰岛第一部法典《灰雁法典》（Grágás），并同时建立了名为阿勒庭的议会。议会最标志性的景色便是巨大的山壁，人们站在“议会石”上，利用山壁的扩音效果可以让所有人都听清议会的内容。

民会的诞生是没有国王的冰岛成为一个国家的象征。全民皆可上进行诉讼和调解，以及决定或否决。每到议会之时是冰岛最热闹的时候，商贩、孩童、诗人都会聚集于此，享受久违的欢乐庆典。由于维京人民风彪悍，议会上也会发生流血事件或根据仲裁进行处刑等暴力事件。动画中的铁链哈弗丹对法律的极端追求，也是冰岛人法制的缩影。

【英格兰（England）】
802 年，威塞克斯国王爱格伯特基本统一英格兰，但早在 8 世纪后期，气候突然变冷导致生活资源紧缺的斯坎迪纳维亚人已经南下，开始了维京人对英格兰的掠夺与入侵的时代。维京人对英格兰的影响从 865 年一直持续到了 1066 年诺曼征服才宣告断绝。
《冰海战记》第一话故事开始前的 886 年，威塞克斯国王阿尔弗雷德大帝和丹麦人签订了条约：划分出让丹麦人居住的“丹麦法区”。

但和平条约管君子不能管小人，991 年，面对丹麦人越发凶猛的入侵，当任英格兰国王·决策无方者埃塞尔雷德无力抵抗，决定向丹麦人纳贡求和（丹麦金）。
然而在 1001 年的 11 月，他发动了一场针对英格兰所有丹麦人的大屠杀，当任丹麦国王八字胡王斯文的妹妹贡希尔德也在这场屠杀中丧生，这便是动画第二话开始的盎格鲁萨克逊人对维京人的战争。

1002 年初，约姆战士团的干部弗洛基来到冰岛，威逼利诱男主角的父亲托尔兹参加丹麦对英国的报复侵略战。这场侵略战实际上在 11 年后才正式开打，而原作漫画中，男主角托尔芬真正的故事也是从他 17 岁，也就是 1013 年开始的。

【文兰（Vinland）】
以下含有史实剧透
雷夫·埃里克森和孩子们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时提到，他们抵达马克兰岛（Markland）后继续往南航行，最后抵达了丰饶的草原之国，他为这片大地取名“文兰（Vinland）”，令小托尔芬无比神往，而这片金黄的草原之国也成为了《冰海战记》中最重要的一个符号和象征。

动画《冰海战记》原名《ヴィンランド・サガ》（Vinland Saga），直译即为《文兰萨迦》。萨迦（Saga）是北欧地区特有的文学体裁，现在已演变成“史诗”“传奇”等意思。顾名思义，《文兰萨迦》就是讲述维京人开拓文兰大地的故事。而这片金黄的草原国度从动画中的地理航向和原住民的服装都可以看出，指的就是美洲大陆。

 注：历史上并不存在名为《文兰萨迦》的萨迦。2000 年商务印书馆在冰岛大使馆的协助下出版了中文版的《萨迦选集》，其中将《格陵兰人萨迦》（Grnlendingasaga）和《红发埃里克萨迦》（Eiríks saga rauða）并为一卷，合称《文兰萨迦》。
学术界主流观点认为，最早发现美洲的不是哥伦布而是维京人，他们登陆并试图定居的地方地方就是文兰（现在的纽芬兰）。根据盎格鲁萨克逊人亚当在《Descriptio insularum Aquilonis》中的记载，有人发现了一个名叫 Vinland 的岛屿，因野外生长葡萄藤能酿制美酒而闻名。而在后来的《格陵兰人萨迦》和《红发埃里克萨迦》中，维京人红发埃里克发现了格陵兰岛后，他的儿子幸运者雷夫带足人马抵达了新大陆，并沿途一一命名为“平石之国”（Helluland），“森林之国”（markland）与“草原之国”（vinland）。

两个萨迦中第一个发现文兰的人都不同，但相同之处都是“幸运者雷夫”重振旗鼓二度前往文兰开拓。而在后来的多次航行中，一个叫男子汉索尔芬（索尔芬·卡尔瑟芬尼·索尔德森，卡尔瑟芬尼意为男子汉）的冰岛人也加入了他们的开拓队伍，并在文兰进行了短暂的定居，此人还与妻子在文兰育有一子。

由此可见，和孩子们畅谈英雄事迹的雷夫大叔的原型便是著名的维京水手“幸运者雷夫”，而战鬼之子托尔芬很有可能就是两本萨迦均提到的冰岛人索尔芬（之所以说是可能，是因为后期出现了另一个名为托尔芬的角色，不能确定幸村诚会安排哪位托尔芬“名留青史”）。
《格陵兰人萨迦》和《红发埃里克萨迦》都有对拓荒文兰的具体描写，但与动画当下剧情无关便按下不表。可以明确的是，在《冰海战记》里，文兰早已不仅仅是一片未知的新大陆，更是血腥文明中的一个理想国，也是托尔芬心中遥不可及的心灵寄托与梦想之地。

03 角色
笔者原想详细介绍人物原型，但是剧透的可能性实在太多（甚至包括剧透到漫画未绘制的部分），此处仅简单介绍一二。
另外，北欧人的名字重复率很高，所以他们会在后面添加自己的父名，如雷夫大叔的名字，就是雷夫·埃里克森（Ericson），表明他是埃里克的儿子。
【托尔芬（Thorffin）】
战鬼托尔兹的儿子托尔芬，一个天真烂漫的冰岛男孩，和其他的维京男孩的不同在于他对出海的渴望更多地在于追寻自由而不是烧杀抢掠。

在 OP 中成长为青少年的他双眼凶狠，头发蓬乱，手持双刀——这依然不是一个典型的维京人形象，而更像是一个杀手/复仇者。

正如前文所说，和幸运者雷夫一同前往文兰开拓的冒险者中有一人名为男子汉索尔芬，也就是索尔分·卡尔瑟芬尼（Thorfinn Karlsefni）。而在未来的剧情中，我们的男主角托尔芬也会被取一个卡尔瑟芬尼的纯爷们外号。所有线索都在暗示托尔芬和历史上的索尔芬是同一人。

然而有一处疑点是，动画托尔芬的出生年份是公元 996 年，而索尔芬·卡尔瑟芬尼出生于 970 年，动画托尔芬晚出生了近 20 年。倘若此托尔芬为彼托尔芬，应该就是幸村为了安排托尔芬和克努特大帝同辈而强行关公战秦琼。
另一种可能便是这个托尔芬并不是索尔芬·卡尔瑟芬尼，因为后期会出现另一个也叫托尔芬的男人，幸村安排他才是历史上的索尔芬的可能性也不小。
还有一处疑点是，动画托尔芬的父母为托尔兹和海尔加。而索尔芬·卡尔瑟芬尼的家谱显示他的父亲和母亲为马脸索尔德与索乌姆。这也让托尔芬的历史原型更加暧昧不清。

【托尔兹（Thors）】
战鬼（Troll）托尔兹，这个一点也不维京人的维京人是幸村诚的虚构人物，历史上没有相关原型人物。
即使找不到原型，也不能就此否认 Thors 这个名字不存在，毕竟维京时代想把雷神（Thor）的名字取在自己名字里的人可多了。

【阿谢拉特（Askeladd）】
佣兵团团长阿谢拉特，这个角色有太多可说但几乎都涉及重大剧透，因此简单讲述一二。

同样是幸村诚的虚构角色，历史上没有原型人物。但是他的名字 Askeladd 的确有来头：源自挪威民间神话中的常见主角“灰尘小子（挪威语 Askeladden）”， 同时，他还是一个著名的巨魔杀手（Troll killer） 。

这个名字可以解释成“满身灰尘的人”，原作漫画中的确有人嘲笑过他是“满身灰尘”。在挪威民间传说里，他通常被描述为三兄弟中最古怪、最离经叛道也是最聪颖的独行侠，因为时常在壁炉玩弄灰尘而得名。这种角色特征和阿谢拉特亦正亦邪的形象的确有相似之处。
另外，灰尘小子的故事中提到他有一艘非常独特的维京战船—— 这艘船能够在水中航行，也可以在陆地行进 。

为何在谈阿谢拉特的时候要单独拿出这个“水陆两行船”的传说？再过几话你就会明白了。
【雷夫·埃里克森（Leif Ericson）】
幸运者雷夫，如前文所说他正是《格陵兰人萨迦》和《红发埃里克萨迦》中的红发埃里克之子。父子俩都是航海的达人。

动画里的雷夫少了萨迦中的匪气，更像是一个勤恳的跑船商人。

著名的挪威电信公司爱立信公司的名字就是来自于 Ericson。而大家使用的蓝牙的名字则是来自维京时代的丹麦国王——青齿（蓝牙）王哈拉尔德。

【托鲁克尔（Thorkell）】
只在第一话开头出现的大个子男人托鲁克尔，目前除了看出他也是约姆战士团的一员以外尚且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通过第一话的战斗和 OP 中的画面，嗜血的本性一览无遗。

这个男人在历史上也确有其人：高个子托鲁克尔（Thorkell the Tall）。

高个子托鲁克尔在历史上的确是约姆战士团（Jomsviking）的一员，同时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将领，带领兵团在英格兰冲杀数年。后来克努特大帝将东安格利亚分给他管辖，漫画中也还原了这一点。至于托鲁克尔是不是真的能像动画中那样以斧气杀人，可能就见仁见智了。
结语
还有许多想说（如狂战士和毒菇，约姆斯维京战士团，维京人的东-西-南线扩张……），碍于篇幅只能忍痛割爱。不知读者们看完是否对《冰海战记》描绘的世界有了更多了解呢？
正如预告中阿谢拉特所说，“多讽刺啊，托尔芬。这是黄昏时代的黎明啊。”1000 年前后并不是维京人的鼎盛时期，而是走向衰落的开始。这段历史中，有的维京人至始至终保持着血腥信仰奋战至死，有的维京人和英格兰、拜占庭、俄罗斯等地的人民融合，有的维京人信了基督教，有的维京人去当佣兵，有的维京人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而在这段“诸神的黄昏”中，幸村诚描绘的是选择了“逃跑”的“软弱”的维京人的故事。诚然，作为一部日本人绘制的漫画，依然不可避免地有些许日式思维的色彩。但是对于维京文化历史的考察和描绘，大胆又不失细致，WIT STUDIO 的前 3 话改编在忠于原作的基础上加入了使故事更可信的演绎，也是锦上添花。
在停播这段时间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补一补原作漫画，看看接下来惨烈的“维京味道”浓厚的故事是否在自己接受范围内。也可以安心等待，等待 7 月 28 日的第 4 话将剧情带上第一个高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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