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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这篇文章里的大部分内容写于2018年的夏天（包括开头描写的“5月末傍晚的北京街头”），可能其中的一些描述和时间概念会与现在的语境有些差别，比如现在《最后生还者：第二章》即将发售（如果没有疫情的话，现在大家应该都已经通关了），但是在2018年的时候，我刚刚重新玩了一遍初代游戏，第二章还遥遥无期。所以，如果各位在这方面有所疑惑，十分抱歉。希望这不会给你带来不适，说不定这也能给你带来一些独特的感受。
-“Let me finish my beer." -“Of course. The end of the world can wait.” ― Richard Kadrey, Kill the Dead
晚上吃完火锅，散步回家。我问女朋友，如果聊世界末日，你想到的第一个画面是什么？她说，大概就是街上有好多人在毫无秩序地乱跑。
我说没啦？她说没了。
我觉得这个答案太简单，或者不是我期待中的回答。于是我又问，那……有什么原因吗？比如是什么引起的世界末日？或者是什么让这帮人在街上乱跑？
她说可能是核弹吧，不过要是核弹，我们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完蛋了，也不会乱跑。然后聊起她小时候被巨型怪兽追杀的梦，那估计是她“有好多人在街上乱跑”的想象的来源。
我们走在5月末傍晚的北京街头，漫无边际地聊着。大爷大妈们坐在报亭旁边，翘着腿，扇着扇子。马路对面，是壮观的、占据了整整半条街的广场舞大军。晚风微热，两个人身上还残留着火锅的味道。
我跟着她的描述，想象前方的路口突然响起汽车的警报，随后冲出来无数恐慌的人，想要逃离某个突然爆发的灾难。就像游戏《最后生还者》（The Last of Us）开头的场景，主角乔尔抱着女儿，焦急地想要在丧尸中间找出一条逃出生天的路……
我挺着吃圆了的肚子，打了一个嗝，一股蒜泥香油里加多了蚝油的味道。
《世界末日的某个角落》，是一首有些年头的流行歌了。整首歌梦幻，飘渺，带着些少女的彩色幻想，很适合夏天在空调屋里听。不过，和科幻作品严肃的世界末日主题有点搭不上边。我只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世界末日的某个角落。
在我们成千上万的狂野幻想里，人类文明已经毁灭了成千上万遍。我们化身成为游戏主角，穿过末日的废土，体验一段段史诗般的冒险。每每这种时候，我老在想，如果我自己真的在末日里，大概会是主角刚刚路过的那具尸体，连一个名字和一段说明都没有。唯一的作用，是给世界末日里废墟的角落，增加一些无所谓的点缀。想想就难过且绝望。
游戏《地铁2033》里，主角阿尔乔姆有这样一段日记：
这一小段话，从主角一闪而过的想法里，让人窥见了另一个世界。
这时候，地球表面早已被核弹毁灭，只剩下零星的人类，生活在莫斯科暗无天日的地铁隧道里。从小就生活在地铁里的阿尔乔姆，对“红军”和“纳粹”没有一点点历史概念。作为俄罗斯人，只会说出一句“我听说他们曾经打过另外一场战争”。对他而言，“红军”也好，“纳粹”也罢，都是地铁隧道里的一个组织而已吧。曾经辉煌或残酷的历史与名字，已经变成了尘埃。
被遗忘，是死亡或末日最令人悲伤的部分。
人类文明最为重要的仪式，就是思想的传承。
在《地平线：零点黎明》的故事里，当无法挽回的末日来临之前，一位名叫巴沙·玛蒂的普通人，意外得知了这个恐怖的事实。他的选择是，背上行囊，去了许多个给自己留下了重要回忆的地方，去回顾自己的一生。
当玩家开始自己的故事之时，距离巴沙·玛蒂的末日之旅，已经过去了近一千年的时光。在旅途中，玩家能找到巴沙·玛蒂埋藏的储存装置。千年过去，上个时代早已被遗忘，在沧海桑田的蛮荒之中，看到千年前的城市影像，读到一位曾经的普通人类，讲述他的青春记忆与家庭琐事。
在这些小小的片段里，玩家能一窥一度灿烂的文明。那一刻，你会觉得，哪怕文明已经消亡殆尽，只要有一人没有忘记，只要还有我们曾经的造物与记忆存于世间，有些火种就不会熄灭，我们都将继续存在下去。
《奥维尔号》(The Orville)第二季里的劳拉说，我们都在这个星球上经历生死，最后大部分人都被遗忘了。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比这更伤感的了。
我很希望，在某个角落存在过一瞬间的人，都能被记住一点点。
末日里还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时刻。
在音乐游戏《Cytus》的背景故事里，一场席卷全世界的病毒几乎杀死了所有的人类，于是仅存的人类把自己的记忆转移到了机器当中。但是，因为身体成为了机器，所有的情感都逐渐流逝。他们只能在音乐制成的幻境（每一首玩家要游玩的歌曲）之中，体验一个个梦境。其中，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名叫《Just a trip》。
《Cytus》并没有直接描述游戏中的末日场景，但这首轻快明亮的乐曲给我带来想象是：在地下黑暗幽深的实验室里，一个孤独的灵魂正在梦境中幻想，一个穿着鲜艳连衣裙的小女孩，奔跑在草地上，阳光灿烂，被风吹起的花瓣与草屑飘在她的身边。
作为一个技术极差的音游玩家，这是我难得全连的几首歌之一。初玩这首歌，大概是2013年或者2014年左右，我还在上地附近上班，大学勉强毕业，做着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工作，浑浑噩噩。每天坐漫长的10号线地铁，在潘家园和西二旗之间来来回回，《Cytus》则是陪伴我的游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是我每天唯一记得的事：拥挤的人群、地铁里的气味、一首《Just a trip》（只是一段旅程）。
对于个体来说，世界末日大概早就在世界上降临了很多遍，恐怖的自然灾难，心灵的干涸，身体的衰败，即将发生的意外，都是属于自己的末日时刻。无论如何，在不可避免的长眠到来之前——即使世界下一刻就要毁灭，希望你依然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平静或满足的时刻。
想写写世界末日，本来只是玩《地平线：零点黎明》之后的一个小小想法，结果这篇文章来来回回写了很多很多遍，写了无数个相关的甚至不相关的游戏。《家园》故事开始时，让我脑袋一片空白的星球毁灭；《尼尔：机械纪元》里静谧的废墟城市；《这是我的战争》里的求生之旅；《魔兽世界》大灾变资料片更新之后，我看到的熟悉的NPC的尸体；第一次玩《王国：新大陆》（Kingdom: New Lands）时，因为不知道要离开，逐渐在冰雪中死亡的绝望。
写得越多，越发现自己早已偏离了某个主题，也越感受到其中的渺小与无意义，然后就慢慢失去了表达的动力。
早上在家，一边吃早饭一边看完了娜塔丽波特曼主演的电影《湮灭》（Annihilation, 2018）。豆瓣上有一条评论这么说：“看完湮灭出来，漫天飞雪，市中心灯光如昼，高楼上的液晶屏在播放芭蕾表演，车站里几个女生簇拥说笑着，突然觉得能平凡活着真好。”
昨天的北京下了一整天的雨，即便今天艳阳高照，家里依然隐隐约约的冷。看电影的时候，窗帘紧闭，光线昏暗。我还裹着单薄的睡袍，坐在电脑跟前，手脚冰凉。在广袤的时空与未知的神秘面前，人类辉煌的历史、伟大的造物和生活里的细微小事没什么不同，都如尘埃一般。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北京的东三环车水马龙，太阳照在大厦们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线。我走在路上，想象世界末日之后，高楼大厦只剩下锈蚀的钢筋和残破的水泥，上面爬满了绿色的植物，她捡起一块废墟里的金属板，猜测着上面的文字所代表的意义。
远处，飞鸟和巨大生物的身影若隐若现。旧时代的痕迹有些不值一提，却又有着略带伤感的神秘魅力。
当然，我们的世界可能永远不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新生。
我们会把密密麻麻高耸入云的建筑修到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修到月球，修到火星，在赛博朋客的世界里逐渐腐朽。那时候，孩子们的储存装置里都有一段古老的影像，广阔的非洲大草原上，长颈鹿正在缓缓踱步，庞大的角马群在迁徙时踩出震动大地的轰鸣，身材修长的猎豹立在树上远眺，壮丽的朝阳从天边缓缓升起……
一切都充满着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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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查看PS. 写完之后，给朋友金鱼先看了，常年混迹网易云音乐评论区的他，说他想起来一群常年混迹于老歌评论区的家伙，并且给我截了一张图（我和他基本都没玩过《辐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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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查看说是每次他听老歌的时候，都会在评论区看见他们的身影，收集着那些可能现在鲜有人知，但是从未被忘记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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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查看希望亿万年后，这个世界上依然有我们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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