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雨》是骨头社在03年制作的一部原创tv动画,在国内属于非常冷门且小众的一部,比起大家耳熟能详的《星际牛仔》几乎是冷到北极圈。我一开始也是顺着坂本真绫演唱的ED才找到了这座冷门宝藏,看完之后觉得骨头社简直就是踩在本“狼性恋”的性癖上翩翩起舞,决定必须得为这部神奇的番剧写点什么。
能安利到更多人最好,如果能钓到愿意一起吹《狼雨》的小伙伴就是我赚了~
在探讨剧情前先放上制作组的阵容,如果你是骨头社的脑残粉或者是《星际牛仔》这类半文艺半硬核公路片爱好者的话,我觉得这部番无脑冲就对了,无论是音乐,剧情还是人设都非常的有内味儿。对,就那种看的时候非常舒服,看完了咂摸咂摸越想越上头的感觉。
由《星际牛仔》的幕后班底制作,曾担任《新世纪福音战士》设计和大友克洋的《MEMORIES》中《最臭兵器》导演的冈村天斋执导,菅野洋子担任音乐制作。在《星际牛仔》中大家耳熟能详的《Call me call me》演唱者、菅野洋子的御用歌手Steve Conte和坂本真绫都参与了歌曲的演唱。
距今几百年后,人类文明已经变的荒废的星球中,巨大的都市废墟中残存的人们依附于垄断了高科技的贵族生活着。在这已经麻木的人世间,传说中已经绝迹的狼迷惑了人们的眼睛,以人类的姿态出现。它们在寻找着失落的“乐园”,那是一个由狼所创造的世界,传说中满月之夜,“月之花”的少女会打开通往“乐园”的大门,指引狼前往乐园。
这是故事的大致背景,非常日系的“寻找乐园”的展开,以致于我在刚通关《异度之刃2》之后接触这部番有种诡异的穿越感,毕竟两者无论是在boy meets girl的剧情还是以世界树为“乐园”的存依形式都十分相近。但比起《异度之刃2》的王道热血,《狼雨》作为一部“非典型的末世科幻番”更多了一份淡淡的哀伤与惆怅。
之所以说它是非典型的末世科幻,是因为并非传统意义上大多数末世番结尾“爱能拯救世界”或者“爱能引领主角团发现新世界”的HE套路,《狼雨》的结局是真正意义上的惨,以非常合理又惨烈的方式全员便当。啊,联想到《星际牛仔》的结局,那种既怅惘又无可奈何,觉得这样的结局真就是故事唯一的解,让人不禁边落泪边赞叹“不愧是你啊骨头社”。
在《狼雨》中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执念与追求,无论是狼、人还是贵族,他们的言语行为也都是基于最深处的原则与信念,通篇看下来逻辑非常自洽。而更体现编剧功力的是每个人物最后的结局,或者说他们最后恰恰是死于自己的信念或者执念,这种如圆环般闭合的链条在看完后仔细品味能令人爽到飞起。
这种圆环般的逻辑-行为闭环给人一种宏大的宿命感,仿佛生来就为了背负这样的信念死去:
在月光中盛开的花也在月光中枯萎,
为了花而诞生的狼为了保护花死去,
爱而不得之人死于渴望之人的手中,
因爱人类而生的幼狼为保护人类而死,
被同伴放逐的孤狼最后为了同伴战死
因贪婪而生的贵族后裔死于自己的贪婪,
为复仇活着的猎手毙命于与仇人的决斗,
……
这样的宿命感在这部番剧中随处可见,甚至不仅是单独的个体,《狼雨》的世界都处于一个宏大又不可逆的轮回中,世界的衰败与花的凋亡是命中注定,即使牺牲狼之血重新点燃月光炉也不过是庇护人类在破败的世界中苟延残喘。这一点与黑魂中逐渐熄灭的火之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比起主角团的抗争,有一种更高级且不可见的力量在操控世界,可以理解为自然规律,可以理解为生生不息,盛极必衰,轮回不止的“道”。而在这个背景下带入人物的抗争不仅会增添悲壮的气氛,也更能显现在宏大命运洪流中微茫勇气与希望的闪光。
而在这样的设定中,让我们再次琢磨《狼雨》这个名字,“ WOLF'S RAIN” ,狼之雨。狼为什么会和雨水有联系呢?
在故事的结尾,最后一匹狼遍体鳞伤倒在了枯萎的花朵旁,世界上最后的两个生命已经消逝,只留下凛冽的寒风与贫瘠的冻土,似乎一切就此终结。但就在此刻,天上落下了雨水,浇灌散落在土地上的种子,开启了狼之乐园——即使最后已经空无一人。
天上的雨水是花之少女为狼流下的眼泪,也是漂泊无依的狼群死后的灵魂,不是化为流星,而是降雨,把旧世界洗刷干净,迎来新生。
而这个新的世界和它们所在的上一个世界一样,在开始时是乐园,那些不愿奔跑,只想依附他人,浑噩度日的狼就变成了人,让这个乐园逐渐腐化堕落,或许会有新的贵族试图再次开启乐园,或许会有新的狼与花之少女的故事,乐园会变成下一个末世,等待着终结……时间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停步,而我们能做的,只有像ED中的狼一样,在或黎明或黄昏的余晖中无尽地奔跑。
提起乐园,大部分的溯源都可以到《圣经·旧约》中的伊甸园,而《狼雨》也并不例外,这部作品里充斥着大量的宗教隐喻,而这些隐喻又巧妙地融合在了独特的世界观中。
最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只有狼和来自其他星球的贵族,创世神把乐园给予狼,让它们在其中自由的生活。
而渐渐地,有一些狼贪图安逸,不愿拼搏生存,受了蛊惑甘愿吞下毒果,被从乐园放逐,依附于贵族的科技与能源生活在他们的城市中,成为闭目塞听,只关注眼前生活的“新人类”,遗忘了自己曾经是多么高贵的种族,为了果腹的面包与安全的生活为贵族卖命终日碌碌……总觉得是对现在社会的一个辛辣的映射,我们心里的狼又是在什么时候死掉了呢?
在《旧约》中,最初的人类是上帝的子女,生活在无忧无虑的伊甸园中,后因犯错被放逐到尘世,从此乐园的大门对人类永久地关闭了,寻求“乐园”也就成了文学作品中一个永恒的母题。
然而乐园是可以到达的吗?只有不可到达的才能称之为乐园,人类因为堕落而丧失了乐园,如同只有狼才能到达乐园,人类必须洗刷掉罪孽才能被伊甸园接纳。
可这些都是谎言,从没有人类能重返伊甸园,《狼雨》中也没有一只狼活着到达乐园,反而是它们用自己的灵魂之雨浇灌了月之花,为下一代开启了乐园——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乐园。
在相同类型的作品中提及乐园的地方大概率会有一棵树,无论是《异度之刃2》里面的巨树还是《狼雨》中世界尽头的枯萎之树,似乎都承载了相似的哲学意味。它们从世界之初就生根发芽,目睹世间的兴衰荣辱,拥有不朽却永远承受痛苦,这几乎成为了十字架的隐喻,背负苦难,从罪恶中超脱为圣洁,最后在毁灭中得到新生,从死中复活。
最后一段分析是自己的私货,关于人性,神性与狼性的微妙相似与关联,是个人非常喜欢的部分,在高中的时候第一次接触黑塞先生的《荒原狼》就被里面探讨的哲学部分深深吸引,没想到时隔几年又在一部老番中重新得到了思考与体会,于是做一个小小的整理和对比;
狼是美丽的生物,它们优雅,勇敢,坚韧又忠诚,喜欢独来独往也有极强的群体意识,更重要的是它们总是爱憎分明。这在偶尔优柔寡断,总是犹豫不决,惰性十足,贪图安逸享受的人类看来是极难也是极珍贵的品质,所以总会有作家向往并描写人性中的狼性,甚至把人格的一部分幻化成狼:
我站在那里,觉得灵魂似乎分裂成了两个——一个是从镜中看到的自己,正向往地看着这一切,迫切的想要融入这一切;而另一个则是一匹拥有一双美丽而又内向的眼睛的狼,在不安的打着转,低声嘶吼着,想要逃离这里,逃到森林深处。
——《荒原狼》
一战与二战的间隙对于黑塞来说同样是一个精神上的荒漠与末世,作为德国少数的反战主义者,他被身边狂热的人视为疯狂的异类,甚至被通缉,围捕。在流亡过程中,他经历了内心安逸小市民思想与斗争狼性之间的冲突,在周围人类面对战争的狂热与疯狂中努力保持清醒,到最后加入反战刊物的编辑,远离自己的故土施瓦本,终其一生都在意大利、法国与瑞士漂泊。
仔细想来黑塞的一生与ED中独自奔跑的白狼如此相像,此刻再回味《狼雨》的OP,也明白了Steve Conte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到底隐藏了多么深切复杂的感情。
Stray!
流浪
No regret cause I've got nothing to lose
沒有任何遗憾因为我沒有什么可失去
Ever stray
永远地流浪
so I'm gonna live my life as I choose
我要活在自己所选择的人生下
until I fall…
直到我倒下
如果说狼的旅途和所有向往狼的人们的旅途一样,是不断漂泊的一生,那么流浪的终点是在哪里呢?
无论是《狼雨》中狼与花一同寻找的狼之乐园,还是黑塞一直追寻的精神家园,亦或是《旧约》中描述的人类被放逐的伊甸园,寻找故乡一直是一个永不过时的母题。或许肉体上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居所,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多人的精神确是处于被放逐流浪的状态,困惑,迷茫,找不到可以归去的地方,我们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如同狼怀疑乐园是否存在一样。
正是如此我们才如此渴望返回故乡,《狼雨》中狼带着花之少女从破败的城市一路经过森林,沙漠。雪山,回到了最初之树和最初之山,也是不断向故乡探求的映射。从哲学意义来讲是存在的自我认证,一切渴求回到本源,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
从一开始就没有纯真与单纯的事物,一切被创造出来的事物,即使宛如新生,也已经被抛进了存在的脏污水流中,已经有了罪恶,再也无法溯流而上;而你所追求的通往纯真,通往没有被创造的事物,通往神的道路,不是在后方,而是在前面,并不是通往狼或者通往童年,而是通往更深的人性中。而想要到达那里,你必须把你的双重变为多重,把你的复杂变得更为复杂,你的世界不会变小,你的灵魂也不会变得单纯,你要学习着把更多的世界——直到把全世界纳入你那痛苦的,扩大的灵魂中。
——《荒原狼》
或许这就是返乡真正的含义,只要你开始奔跑,只要你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头狼,无论天涯海角,故乡就在身边,花之香气与月光就在近旁。
不论你欲往何方,伊鲁席尔永在月边;不论你身在何处,伊鲁席尔仍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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