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 机核 GCORES

本文系用户投稿，不代表机核网观点

写在前面：这篇文章的感想来自于机核广播那期讲澡堂的时候，讲到去世亲人时晚来的悲伤。有感而发，和游戏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可以投稿到哪里，就投在这里。
我的外婆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去世了，可是这一年中我总是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就好像她还活着似的。
我的外婆，是那种放到现在的价值观体系中都令人无比赞叹的人。我的外公是个教育分子，在那场长达十年的浩劫中不堪受辱自杀了，留下我外婆独自一人抚养了我母亲十八年。她九十岁之前一个人上街买菜，看电视，去全国各地拜佛，活的非常自在，也不需要人照顾。九十岁那年不小心摔断了腿，因为做手术需要全身麻醉，醒来的时候脑子就因为麻药的缘故，变得有些痴呆愚钝。
之后我妈照顾了她三年，外婆还是因为肺癌去世了。
尽管这样说有些残忍，但是对于我而言，我总觉得我的外婆在她九十岁那年打下麻药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在了。在那之后她不再能条理清晰地说话，不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看见我也只能笑而不能交流，有时候连笑也会忘掉。
外婆去世之后我回家，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爸忽然语气不满地说：“你怎么不去房间里给你外婆上一柱香。”可我当时并不知道房间里可以上香。
后来我在书房里给外婆叠纸钱，我爸推开门张口就说：“你外婆对你可以说是最好的了，你怎么……”
他大概以为我躲进书房看书，又想批评我几句，但看见我在叠纸钱，便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就是在我爸心里，我是一个万事不放在心上的人，也没什么感情。如果有一天让他看到我在豆瓣上写的这么多多愁善感的文章，也不知道会是作何感想。
但我确实很困惑，尽管这个困惑我之前就在网上看到过，并不仅属于我一人。
那就是我在接到外婆去世的电话的时候，我很平静，我甚至在接完电话后依然躺下睡了一个午觉。
骨灰盒下葬的那一天，我和我表姐聊了几句天，抱了抱我的外甥，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哭。我当时甚至有些庆幸，万一大家都哭了，就我一个人哭不出来又在那惺惺作态，岂不是更加难堪。
后来把外婆的旧衣服拿去焚化炉焚化的时候，我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原来衣服可以烧这么久。
都是一些细细碎碎的小情绪，但是好像没有一个和悲伤有关。
我甚至感到饿了，我会想起，在我读中学的时候，暑假父母上班，我就会被放到外婆家里，早晨的时候，我外婆都会做一碗面疙瘩。我第一次知道面疙瘩这种食物，就源于我外婆做给我吃。
那天，我顶着细雨在想，我好想吃一碗面疙瘩啊。
今天，我在盒马的时候，看见日日鲜的货架上放了一袋子面疙瘩，我忽然想起来那天的饥饿感，就买了一袋回来。烧完以后，我坐在电脑桌前吃，忽然感觉我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些个早晨，外婆站在厨房里问我要吃甜的面疙瘩还是咸的。
没有任何征兆地，我就在电脑桌前哭了出来，一直哭一直哭，完全没有办法停下，就仿佛是对过去的补偿一般。
这时候，距离外婆逝世已经过去十个月了，我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