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啊!又来与朋友们闲聊了,之前和大家分享了一些房东的故事,看了这些故事后大家可能会有些许疑惑,美利坚的华人房东们为何都如此惊世骇俗,这次就换个角度和大家聊一聊海外部分华人的生存状况,也分享一些本人在海外生活的感受。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通过接触到不同的人和结合身边的环境,从而产生的一些想法和感悟,不具有任何的代表性,也更谈不上权威性,毕竟有谁能够真正的去定义生活呢。
八月的西海岸迎来了一年当中最热的天气,将近36摄氏度的高温炙烤着每一位街上的行人,此时远处的地平线突然出现一众未知生物,左摇右摆、步履蹒跚的缓缓向我走来,透过刺眼的阳光我很难分辨出那是什么,不过又有一抹似曾相识的气息使我迷惑。我不曾去过充满野兽的亚马逊原始丛林,也不曾体验过印度贫民窟充满排泄物的公共厕所,但我好像又记得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那是在万家灯火中和一群房东发生过的第三类接触,直到微风吹起,天色渐暗,美利坚的华人房东们也围坐在篝火前,回忆着彼此兽化前的那些故事。
初到美国,大部分华人都面临语言的问题,如果是家庭条件稍好的人,在有足够经济能力去解决生活问题的同时,可以专心花费时间在学习英文上面。但对于那些经济状况一般甚至是借钱出国的人来说,到达美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赚钱还债,在面对生存问题的同时还有语言问题以及文化差异。
这部分出国群体大多数年龄偏大,他们要放弃几十年来的生活习惯,面对全新的社会体系,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此时他们的社会竞争力甚至不如美国当地的流浪汉,因为就算是流浪汉也最起码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那么比较适合他们的工作就要偏向沟通较少,容易上手的体力活,由此就产生了几种专门面向美国新移民的工作:中餐厅的打杂、仓库的打包工人、装修工学徒、华人超市理货员等等,这些都是新移民群体的工作首选。这些工作的共同点是工作时间长,工作强度大,收入较低,而且还会有一些黑心老板去故意压榨新移民员工。
而对于这些人来说,完全陌生的外部环境和异常困难的沟通,把他们和整个社会完全割裂开来,每天两点一线往返于住所与工作的生活。身体和心理的双重高压,迫使精神状况渐渐出现一些不可逆的恶性变化,例如脾气暴躁、性格古怪、喜怒无常。
这其中有些意志力顽强的人,在每天高压的生活之下没有完全丧失心智,利用空余时间学习英语,在解决了语言障碍后开始学习一些手艺,多年后终于摆脱了这种生活,开始从事一些对年龄要求不高,但需要掌握一定技能的工作。这类工作的收入也还算不错,他们有的从装修学徒变成了装修师傅,从餐厅打杂变成了餐厅老板,还有些去从事水管工和汽车维修类的工作。但也有一大部分人,在天昏地暗的异国打拼中坚持了数年,攒了些钱最后选择回国。
留下来的人,有一些选择申请国内的家人一起来美团聚,也有一些人的家人不愿意来所以从此变成了两家人,辛劳打拼数年最后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着实令人唏嘘。
记得那是到美国的第二年,结束了高中学业的我打算去打零工,在一家餐厅当收餐员,工作内容就是客人吃完离开后收拾餐具和打扫卫生,而点餐和与客人沟通的工作是由服务员来做,服务员通常会招收一些有一定经验的员工,他们的收入也要远远高于收餐员。那个时候我因为工作经验不是很多,所以就先暂时做一些纯体力的工作,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天去上班走进餐厅,发现每一个员工看我的眼神,都像我去吃超市买东西时挑选冷柜里的海鲜时的眼神。可能那个时候的我到美国的时间不算久,也没有当地不同圈子的社会生活经验,对于他们来说我是一个十足的“外乡人”,平时也不愿意和我多说话。有时候当我站在工位上待命,他们就会在远处静静看着,那种眼神那么的平静却又让人脊背传来阵阵凉意,给人一种随时就要走过来点化我的感觉。仿佛我到这里不是来上班而是来渡劫一样。
有些来美国时间比较久的人会说,“如何从外表推算出一个移民出国有多少年,就是从他们的眼神当中分辨。”刚出国一两年的人,他们的眼神是灵动且充满了好奇,看人的时候也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不适感,总之那是一种正常人类的眼神。而出国比较久的人,他们看人的眼神是涣散的,既空洞又显得那么无欲无求,而从他们的眼神中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活气息,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黯然神伤的气场,像一颗已经积压在坛底无数个寒冬的酸菜,那浸透在身体每一个部位中的湿咸泪水似乎随时都要从眼眶喷涌而出。
有时候跟同是从中国来的同学聊天,他问我班上的怎么样,我说还可以,就是感觉同事都像汉尼拔。同学说这都是正常现象,慢慢以后习惯就好了,他刚开始打工的时候也这样。其实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环境因素导致的一些“大脑异变”,让我不要太害怕。
上班一个月左右之后,和同事的交流也慢慢变多了,发现大家确实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冷漠,一幅幅冰冷的面孔之下都蕴含着不为人知的苦衷。当中有一位男性同事,大概50多岁,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记得那是刚上班的第一个礼拜,有一天我照常站在工位等待收餐,突然从我的正后方传来一声哀嚎,我后面是餐厅用于存放杂物的一个开放式储物间,不开灯的时候一片漆黑,一开始我以为是我听错了,但马上又传来一声人的叹气声,当时我想进去查看一下但又有些胆怯,不过心里又一想,既然都己经来到这种地方上班了我还怕什么,心里一横就走了进去。最后发现是这名同事一个人坐在角落不停叹气,我走过去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也不理我,看了我一眼就把头扭了过去,继续一个人在角落里咿咿呀呀的。气氛尴尬了大概几秒之后另一名同事走了进来,把我喊了出去,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同事跟我说这个人就这样,不用管他,而且说来美国时间久的人很多都有这个毛病,平时没事就爱叹气,而且声音很大,感觉随时人都要不行了一样。还说他的爸爸平时在家也这样,他都习惯了。我个人觉得这可能是释放内心压抑情绪的一种途径吧。
他还有另外一个习惯,就是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喜欢在后厨走廊拿着喝水的保温杯做健身操——双手握持住水杯的两端,然后两条胳膊举过头顶开始拉背,之后又开始扭腰,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经过他的身边,他就会大声地冲别人喊叫,所以一般这个时候其他人都是躲着他走。有一次他练着练着,突然把自己的保温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当时这毫无征兆的暴力行为把我吓了一跳,但在场的其他人好像没看到一样,全都若无其事地继续进行着手头的工作,这个人也跟无事发生一样,蹲下身捡起保温杯,起来继续着自己的锻炼。后来我偶然看到他的杯子上面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坑状凹陷,估计都是被这样摔出来的吧,我也不懂也不敢问,但我实在想不明白这样是能锻炼到身体的哪一部分。
当时上班的餐厅地理位置正好挨着美国的一个陆军训练基地,中午会有很多穿着军装的美国大兵来吃饭,有一次这名同事负责招待一桌客人,他弯下腰来帮客人倒茶,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没有休息好,一不小心把茶水倒在了客人的鞋上,那可是刚刚烧开的热水,当时就疼的客人发出了一声惨叫,他也吓得马上放下茶壶,低下身要帮客人擦鞋。经理和其他员工一下围了上来,客人当时也很生气,我看到他脸色惨白的站在旁边,整个人也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在美国这类事件如果客人真的纠缠起来,餐厅不赔个成千上万的很难收场,而他本人除了遭到客人的起诉外也会面临失业的下场,像他这样的年纪如果一旦失业,又没有其他一技之长,想找到一份同样薪资的工作是非常困难的。经理这个时候一直在不停的向被烫的客人道歉,客人一直嚷嚷着要投诉,还问这个员工叫什么名字,经理说他叫Peter,结果谁知道客人听到后先是一愣,然后说“这么巧,我也叫Peter!”脸上的表情也由怒转喜。有的美国人脾气有时候就是这样,会因为一件小事让之前发生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个时候Peter却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经理让我赶紧去喊,我找了整个餐厅都没找到他的人,最后在男厕所发现了他。当时他整个人在厕所里混身一直哆嗦,我跟他说被你烫的那位客人跟你同名,经理正在劝,好像现在没有那么生气了,你赶紧过去说两句好话,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跳起来,直接就冲出了厕所。
最后我就看着两位Peter有说有笑地一起离开了餐厅,他一直陪在旁边直到把客人送到停车场,上车前两个人还开心的拥抱了一下。等他再走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一种大难不死的感觉,这也是我上班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笑,当他走近我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笑其实并不纯粹,那应该是一种介于笑跟哭之间的表情。
记得当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坐在空荡荡的波士顿晚班地铁里,回想着白天经历的这一幕幕,突然的一声叹息,竟也从我的嘴中非常自然的缓缓呼出……
有时候真正把人压垮的往往不是繁重的体力劳动和枯燥的工作,而是无处宣泄的负面情绪和空虚的精神世界。在国内,就算平日生活积攒了许多的苦闷,下班后或者等到周末叫上三五知己小聚一番,把心中的不悦一吐为快,很多困难与苦恼其实都是暂时性的,身边有朋友说一说或者有家人关心一下,至少对于心理上是一种宽慰。
尤其是年龄偏大的新移民,出国这条路其实是对他们体力和意志力的双重严酷考验。那些年轻一点或者出国留学的朋友,在最开始的一两年其实也会有这种感觉,但慢慢的你会逐渐适应新的文化,掌握一门新的语言,也会开始有自己的交际圈和社会关系,那种孤立感在这个过程中会慢慢淡化,最后会一点点习惯新的生活节奏。当然家庭在背后所给予的经济支持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但那些已过而立之年,身上肩负着家庭责任的移民群体,他们所承受的压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他们的委屈和心里的苦闷,也找不到人去诉说。
其实中餐馆是一个华人移民团体的社会缩影,这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任何一个看起来不太起眼还有些不太正常的人,其实都可能有一个与现阶段形成鲜明对比的过去.我之前工作过的餐厅有一位打包员阿姨,平时的工作就是站在闷热的后厨,打包外卖的菜品,没有外卖的时候就去洗菜,洗完回来继续打包,每天收工以前还要清洁整个厨房和厕所,因为常年在后厨充满油烟的环境下工作,脸颊与指甲里面永远布满了厚厚的油渍,年龄不到50岁,但外表看起来要比同龄人老上许多。
阿姨在国内的时候是一家银行的职员,有着非常不错的薪资待遇,后来为了供孩子出国读书,自己也一起和孩子出国陪读,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最后在这家小餐厅的后厨给人包外卖。
阿姨为人平时还是不错的,性格也算比较开朗,有时候工作的休息时间我会和阿姨聊天,阿姨喜欢给我讲她老家的事情,她的家人以及她的孩子,从言语中我可以感受到她对于家乡强烈的思念之情.阿姨说在国内的时候她的业余生活非常丰富,一有时间就会和同事或者朋友们去逛商场,去朋友家里吃饭,来到这边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语言也不通,刚开始的几年非常不习惯。
阿姨说因为个人原因,如果那时候回国的话本地身份就会作废,再想出国就很难能留下来了。阿姨母亲过世的时候都没能回去见到最后一面,阿姨说在她的母亲没有过世之前,心里面一直盼着拿到身份后回国和家人团聚,盼着孩子在国外好好读书,以后能有好的前途,盼着有天再回到熟悉的街道,看着左邻右舍的小孩子在胡同里打闹,但自从母亲离世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父母在养育和陪伴你成长的过程中,会给予你很多东西,但当他们永远的离开你的时候,也会带走一些东西。”
其实阿姨的这种情况在移民群体里很常见,很多移民都是因为身份问题无法回国,只能和亲人隔岸相望,直到阴阳两隔。再加上无法融入的社会和生活的压力,思维在日复一日的辛劳中逐渐麻木,最后拿到了永久居留身份,却也永久丢失了人格。
阿姨的英文很不好,所以在工作的时候偶尔会和客人发生一些误会。虽然大部分时间阿姨都会在后厨工作,但用餐时间客流量很大,人手不够根本忙不过来,阿姨就要到外面去帮忙,有时候客人需要餐具叫阿姨去拿,但她听不懂,有时候还会拿错,拿慢了客人也会不高兴,经常因为这个问题被客人和老板骂。每次阿姨都只好不停给客人道歉。
美国华人餐厅的工作环境戾气非常重,因为这是一个移民社会苦大仇深者的聚合地,在工作中一旦做错了事,不管你是什么年龄和身份都会被老板骂,阿姨每次挨骂态度都很好,毕竟也确实是自己的问题,所以再次劝导那些想要来美国但年龄偏大的朋友们,在国外生活如果有条件的话一定要把语言学好,掌握口语之后哪怕还是想做这个行业,也可以去一家外国餐厅工作,工资也会更高一些。
阿姨的儿子当初来美国的目的是读书,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改行学起了理发,可能是因为美国大学有些专业确实非常难,对于母语不是英文的学生来说就更加难,但理发师在美国也算是一份不错的工作,凭手艺挣钱,收入也要高于普通工薪阶层。
有一次上班休息时间,同事们聚在一起聊天,阿姨说他的孩子刚开始学习理发的时候为了锻炼技术,就主动去医院和养老院,免费帮那些出了车祸暂时瘫痪在床的病人和行动不便的老人剪头发。店里有另外一个平时很喜欢开玩笑的同事,没事总是喜欢和大家逗来都去,不过大家都比较熟所以也没人太在意,那天听完阿姨这些话后,那名同事开玩笑说道:是不是为了给人家理发,那些人当初其实都是你儿子开车撞的,阿姨听完这句话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抬起胳膊,猛地把面前桌子上的餐具一下全都扫到了地上,然后一边疯狂的大喊,一边冲进后厨。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包括我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到了,这句玩笑开的虽然有些过分,但也没想到阿姨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阿姨冲进后厨之后里面一阵嘈杂,各种锅碗瓢盆摔打在地上的声音,厨房的工作人员也都陆续的了出来,一位厨师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疯了疯了,这个人疯了。”
这时阿姨还在厨房里疯狂的破坏,把厨房的油桶打开并且把油全都泼在了地上,又走到清洁区拿起拖把,两只手横握住拖把杆,双手用力然后一抬膝盖就将拖把杆掰断了,见阿姨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因为厨房有许多锋利的刀具,所以我们其他人也不敢进去劝阻,当时老板也不在店里面,只能让一个厨房的大师傅给老板打电话,然后另外一个同事负责报警。等警察赶到的时候,阿姨早已将厨房毁坏的面目全非然后开车回家了,当天下午餐厅临时停业,店里所有人一起收拾厨房,我不知道这件事最后是怎样处理的,那天之后我也再没见过这位阿姨,那位喜欢开玩笑的同事在之后的大概一周里,除了工作以外的内容都没怎么跟其他人讲过话。
这次事件之后,我在与那些来美国比较久工作也比较辛苦的移民打交道的时候,都非常小心翼翼,因为他们的心理承受力非常脆弱,紧绷的神经在长期被孤立的社会环境和工作压力下被打磨得已经薄如蝉翼,任何一个微小的刺激都可能将其戳破。
阿姨的经历也让我联想起自己的故事。我是一个被爷爷奶奶拉扯大的孩子,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很忙,在我童年和学生时期的记忆里,与两位老人相处的时间要远远多于与父母相处的时间。在我当初要来美国的时候他们是非常不舍的,我还记得临行前他们在屋里默默的流泪,我说等我在那边安顿下来之后,一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
刚到国外的时候,每周都会给家里打电话,奶奶比较能控制情绪,还是可以和我正常沟通的,但爷爷每次只要一接电话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说我想你,哭到根本没有办法说话,所以每次给家里打电话就是爷爷在电话那边肆无忌惮地哭,我在电话这头小心翼翼地哭。所以后来我就故意降低了往家里打电话的频率,也怕老人情绪太过激动影响身体。
我出国的第二年,爷爷就患上了小脑萎缩,发展的很快,一开始思维出现混乱,有时候会认不清家人和胡言乱语,到后来四肢基本丧失行动能力,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下地就需要坐轮椅,家里的子女和亲戚也会轮替过来照顾。那年我也回了一次国,等到家的时候见到爷爷瘫坐在轮椅上,头发基本全被剃光,浑身的肌肉也开始萎缩,整个人瘦了好几圈,和我出国的时候相比判若两人。周围有很多家人在跟我说话,问我在国外的生活过的怎么样,我都是嗯嗯啊啊的回答着,因为当时我感觉只要多说一个字,眼泪会从我的眼睛里喷出来。
海外的生活非常辛苦,但移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盼望,对于留学生群体来说,出国更像是一个跳板,为自己以后的人生积攒经验,毕业后不一定就要留在国外,而对于那些年龄偏大的移民来说,出国的目的大部分都是为了赚钱,有些人会觉得物质生活固然重要,但精神生活也很重要,最关键的是两者的平衡,如果一味追求物质层面,却因为异国他乡的孤立环境和身份不认同感而丧失了精神世界,是非常不值得的,其实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不了解来美国打拼的这些大龄移民群体在出国之前有多穷。
我在波士顿居住的时候有一户邻居,是一个西班牙家庭,一对夫妻和两个孩子,男主人每天七点左右就要开车到工地上班,下班之后还有一份回收垃圾的副业,冬天下雪的时候他还会去别人家后院帮忙铲雪,在我的印象里基本就没有看到过他休息.有一次我和他聊天,他说出国之前他的家庭穷到一天只能吃一餐饭,家里面孩子的鞋子都不够穿.城市治安很乱,每天夜里都会有枪声,他说那时候每天晚上他都觉得可能活不到第二天了,现在的生活虽然很辛苦,而且作为一名西语裔移民有时候也会受到歧视,但最起码一天可以吃三顿饭,有自己的房子住,孩子也脱离了那样恶劣的环境,他说这一切都值得。
而对于大部分华人移民来说,他们的需求并不局限于解决温饱问题,有一些人出国前居住在乡村,家里有耕地,世代务农,但如果他们想要改变这样的生活,就要去到城市里打拼,而他们作为外来人口在国内大城市打拼所付出的艰辛,其实仅次于出国打拼的那份辛苦,但后者获得的收益也会更大一些。所以有些人就会选择拿出家里常年的积蓄,想办法把自己送出国,从而创造更大的财富,也有很多人是借钱出国,到了国外再一边上班一边还债,还有一些城市人口,他们在国内的生活其实并不差,但有些是想趁着还有能力工作,抓紧时间创造自我能力的利益最大化,还有一些是为了能让孩子到国外读书,可以有一个美好的前途。
其实这些选择并没有对错,也不能去衡量中国和美国之间哪个更好,因为每一个国家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不同的人口,不同的文化和环境因素都会导致每个国家产生各自的问题,美国人口较少,所以资源会更加充足一些,但同时美国也有很多的社会问题,我敬佩那些心里有目标,并且愿意付出代价去努力实现的人,而且很多人如果完全为了自己,可能真的不会选择出国,他们更多的是为了家庭,为了父母,为了孩子,我想这也许就是我们中国人独有的那种对于家族和后代的强烈情感,可以让我们的民族屹立千年,生生不息,而令我更加感到开心的是中国发展的越来越好,无论是在国际上的地位和人民的生活水平都有显著提高,这点对于在国外生活的人来说感受尤为明显。
而大部分华人移民在海外的最终归宿,除了回国生活和家人团聚之外,就是攒够一笔钱首付买房子,然后进行出租,再用每月的租金来还贷款。当然能够做到这点的人最起码已经在国外打拼了将近十年,而且收入稳定也略高于普通工资,不过华人确实普遍比较聪明,虽然辛苦但都很会赚钱,其实能坚持到这一步的人,他们的人生我想也算是取得了一番成就吧,但这份成就没有必要去庆祝,他们自己也不会为这份成就而感到多开心,就像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里王启明说过的那句台词,每一个出国打拼最后能获得一些成就的人,都得先喝自己的血。
这些老移民一路走来,可谓是步步血泪,当有一天他们当上了房东,可以有主导权去辖制他人的时候,可以想象他们会用怎样的方式去对待别人和与人相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在面对这些华人房东的各类诡异行为和言语的时候,往往更多的是选择谅解和忍让,因为我知道以他们所经历的,能维持一个人类的姿态活到今天已然非常的不容易,没有变成一个疯子是他们人生中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当然只是一个人类的外表,内里早已血肉模糊,活着的意义就是盯紧每一位房客并努力找茬去挑起事端,每一天都生活在他人的谩骂之中,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痛苦并麻木的呼吸着空气,努力维持着兽化来临之前最后的一丝人性。
在我第一次回国看望家人的半年之后,某天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爸爸用非常平静的口气跟我说:“爷爷走了。”
坦白讲在之前我有预想过当他永远离开我的时候,我会是怎样的反应,我想我肯定会大哭一场,但那天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居然非常的平静,平静到我自己都有些诧异,如果每一位陪伴你成长的亲人,在离开的时候都会带走一些东西的话,我想我爷爷带走的是我面对以后人生再也见不到他的那种悲伤感,也因为老人走的时候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他还活着。
今年已经是我出国的第九个年头,美国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他们带着不同的文化、语言和思想汇集在这里,但在国外生活的这些年我所感受到的,却不是所谓的那些文化冲击,政治倾向,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他们带着各自的理想,在这里努力拼搏,他们生活在主流社会的夹缝当中,他们受到了很多的委屈和欺负,无论他们来自哪里,中国也好还是其他国家也罢,都有着移民群体对于未来的迷茫感和对家的思念,想念家人的饭菜,想念故乡的街道,想念久未谋面的老友,种族和国家这些话题终究只存在于庙堂之上,小人物的悲欢离合才是人生的真谛。
因为奶奶在我小学毕业那年青光眼导致双眼完全失明,所以之后家里每天都是爷爷负责做饭,爷爷的手艺非常不错,记得最爱吃他做的一道菜是土豆烧牛肉,把土豆切成条然后和入好味道的牛肉一起炖煮,期间加入番茄沙司和酱油,还有一些其他的调料,最后开大火把汁收至浓稠,牛肉的汁水和酱汁融合在一起,然后浸入每一块土豆的纤维中,每次都能让我吃下一大碗米饭。
记得大概是四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客厅吃宵夜,打开了一罐从超市买回来的牛肉罐头,那个味道确实和爷爷做的饭有几分相似,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回国能再吃到爷爷做的饭,但下一秒,爷爷已经过世的事实又猛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那之后,我哭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是自从爷爷去世后我第一次哭出来。
九年前的那个夜晚,我怀着忐忑中还有些激动的心情,踏上这片未知的土地,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漫长路程,广播响起,飞机平缓落地,我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慢慢的打开遮光板,朝窗外望去,竟然看不到高楼耸立的都市和熙熙攘攘的人潮,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廖无人烟的沙滩和一块块海边的礁石,在礁石的上面粘连着许多被人反复咀嚼,五颜六色且形状不一的口香糖,独自在太平洋的海风中缓缓风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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