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本次专题实际上相当于我个人读书笔记的整合。我的原意是为学校社团提供一个专题讲座,但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取消资格,所以转用文字版的讲稿进行呈现。
在建立这一专题过程中,我参考了部分网上的课程以及视频资料,因此,整个专题的提纲绝对不能说是我个人独立完成的,正相反,它是我对它们进行整合和拓展后的产物。遗憾的是,出于版权等一系列原因,我并不能在此提供和公布这些课程的来源和名称。如果您能够看出来的话,您可以比对进行参考和批判,如果不能的话,也希望您能够见谅,我绝对没有侵占他人劳动产物的意思。
此外,鉴于我个人并非该专题下的科班学生,且所掌握外语目前只有英语,对某些内容的分析可能会欠缺条理(最直观的就是我完全不能阅读非英文的专业书籍以及悲剧原典),给出某些资料和分析模型也可能存在过时的情况,对此,我个人的歉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希望各位在接受的时候对它们够有所取舍。《庄》言: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又言: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我唯一的愿望便是和各位分享在阅读中的些许乐趣而已。
提到“悲剧”二字,我们并不陌生。许多人都可以想起鲁迅的一句话:“悲剧就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除此之外,日常语用中我们也会大量的使用“悲剧”这一词语。比如,我们可以用它来指代一些灾难性事件——电视上的新闻栏目常常会将某些交通违章造成的后果称之为“悲剧”。如果将它的程度削弱一些,它会是一些悲伤的或者令人沮丧的事件。我们可以说某个远房亲戚(你有可能只是在小时候和他/她见过几次面,现在已经对他/她没有印象了)的葬礼是一个“悲剧”(也许只是对于他的朋友和家人而言)。又或者,你可以称自己曾经经历的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为悲剧——你们出于某些原因分手了,其中的一方或者是两方在这之后对这段感情和对方久久不能忘怀。
当把“悲剧”拿到讲堂或者论文上来研究时,我们对它的定义就会严肃一些。参考韦氏词典,悲剧一词作为戏剧术语的意思是:以诗或韵文的方式表现出的,具有严肃而庄重特点的一种艺术。通常会描述主人公与强大不可抗力(比如命运、社会变革、自然灾害等)相抗争的过程,并最终导向悲伤或者灾难性的结局。
对上述两种情况进行综合的话,我们就会发现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和“悲”相关(与现代英语不同,现代汉语中不会出现tragedy与sorrow两个词字面上无明显联系的情况,但相应的,通过现代汉语对悲剧进行词源学的考究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古希腊,悲剧和“悲”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尽管像《俄狄浦斯》《美狄亚》这样的悲剧都是一种“悲情式”的表演)。
在古希腊,悲剧更多的是一种艺术体裁。它通常在每年三月末的大酒神节(City Dionysia)上演。悲剧作家们把自己的作品提交给所在地的地方执政官(eponymous archon),由这些执政官们任命某些特定的公民资助悲剧表演。
在演出前,共有3位悲剧作家的作品会被选出,进行连续的为期三天的表演。每一位悲剧作家会提交自己的四联剧(Tetralogy)。它由两个部分组成:三联剧(Trilogy)和萨提剧(satyr play)。三联剧通常是一个“套剧”,它们在情节上紧密相关并递进发展(如埃斯库罗斯的《奥瑞斯特亚》,但是并不是所有现存古希腊悲剧都属于三联剧的范畴)。萨提剧通常被认为是一种滑稽甚至下流的表演,它的长度较短,可以与前面的三联剧进行衔接,也可以独立成剧。
如果单独来对“悲剧”(tragoidia)进行词源学上的分析的话,它无疑与“山羊”有关。其中的一种说法是,山羊是奖励给悲剧优胜者的奖品。这一说法可以在《诗学》附录九中的注释2中(商务本)找到,但是很少有人对此进行考证。
另一个说法是,山羊是一种给神的祭品。同样的,《诗学》附录九中的注释3提到了这一点。一个名为费尔南罗贝尔的学者对此进行了研究和阐释,他认为,这种献祭起到了“净化”的作用。但是问题在于,献给狄俄尼索斯的祭品通常都是母鹿。此外,有人认为这是因为酒神的侍从之一——萨提有着山羊的形象。可是出土的文物上对萨提的刻画往往是一种动物综合体的形象,它有着马的尾巴而非山羊的尾巴。因此,相关方面的研究仍未有定论。
离古希腊悲剧时代最近的一个学者应该就是亚里士多德了,我们可以尝试从他对悲剧的定义中来把握悲剧:悲剧是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它的媒介是经过"装饰"的语言,以不同的形式分别被用于剧的不同部分,它的摹仿方式是借助人物的行动,而不是叙述,通过引发 怜悯和恐惧使这些情感得到疏泄(《诗学》第六章)。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悲剧至少是有着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特点的。
悲剧的起点要追溯到公元前6世纪一个叫做泰斯庇斯的人,据说他创设了第一位悲剧人物,自此以后,悲剧这一艺术才能开始发展。在他诞生的这个世纪内,雅典设立了大酒神节,这使得悲剧的发展得到了政治和社会上的保障。
然而,悲剧的巅峰时期要追溯到公元前5世纪。在这个世纪内,雅典的政治、文学、科学走向了极盛。民主之父伯里克利、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历史之父希罗多德等人分别诞生在这个伟大的时代。
某些文学家可能会习惯性将这一段历史时期美化,它们对希腊悲剧“高贵而单纯,静穆而伟大”的论断往往错误地延伸到了这一段历史时期。在公元前5世纪内,雅典爆发了两次大型战争,即被某些学者描述为“西方(雅典)民主对东方(波斯)专制的胜利”的希波战争——我们不难看出冷战的思维模式在他们的学术研究中起到了多么巨大的作用——和致使雅典地区走向衰落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同时,据说希腊最伟大的智者普罗泰戈拉晚年被指控不敬奉神灵而遭驱逐,著作遭到焚毁。他的论敌苏格拉底也在公元前5世纪或4世纪被因“不敬神”的罪名而处死。由此可见,历史上这段时期的希腊很难说是一个“静穆”或者“单纯”的时代。恰恰相反,这个时代的希腊是最为动荡与血腥的——这种较为客观的历史感在古典学和语文学出身的尼采的作品中表现得最为明显。
或许是出于某种“稳定性”考虑,文艺创作者们更乐意将这段文化描述为伟大或者美好的。他们对“文化之源”,即古希腊文化的“呵护”致使它走向了一种折中而温和的道路——它不再那么激烈和有侵犯行性,个中的激烈思想也往往容易或刻意被忽略(尤以《美狄亚》为代表)。同比到当下盛行的“国风浪潮”,我们可以找到这样一个共同点——通过“梦回”和“夜宴”的形式(追溯古希腊罗马的荣光)来构建一个完美的安乐场,将对未来的许诺抛入到一种“曾经的辉煌”的假象中,以此达到对当下的忽视和一种慰藉的目的。
在这里,我们要对悲剧做一个整体性的研究——从它的时间跨度上来确定我们的考察对象。现存悲剧的时间跨度大概为80年,从480B.C.的萨拉米斯海战起,到404B.C.的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472B.C.埃斯库罗斯的《波斯人》上演,这被认为是现存戏剧中最早的一出悲剧。而404B.C.后留存的作品较少,能够找到的多为某些学者著作中的一些剧名或者是零散的残篇。
在这80年中,雅典的三大悲剧家写下了数量惊人的作品。埃斯库罗斯(约525-456B.C.)已有剧名的作品共82部,个别学者称其著写了90部悲剧。他存世的悲剧有7部,《普罗米修斯》疑似伪作。需要注意的是,他是现存唯一完整三联剧《奥瑞斯特亚》的作者。索福克勒斯(约496-406B.C.)已有剧名的作品共118部,现存7部。欧里庇得斯(480-406B.C.)是遗留完整剧作最多的悲剧家,他的完整的悲剧存世17部,《瑞索斯》疑似伪作。有学者称其一共著写了92部悲剧。他是现存唯一萨提剧《库克洛普斯》的作家。
同时代的其他悲剧作家创作了超1000部作品,现存剧本及残篇32部,但是他们的影响力都不及上述的三位作家更大。
在自行欣赏悲剧时,我们往往会看到它们的表现方式不一、对待某一话题的态度不一,这是因为悲剧在这近80年中发展的结果。在表现形式上,悲剧从以歌队为主(埃斯库罗斯的《祈援女》歌队扮演50名女子)逐渐转向了以人物为主(例如最为知名的《俄狄浦斯》)。在这期间,社会变革使得雅典人的思想也发生了转变,出现了多次的道德革新的现象(例如《理想国》中展现出来的色拉叙马库斯对自然法的驳斥)。
古希腊悲剧多与他们的神话密切相关,很少出现“历史剧”的形式,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埃斯库罗斯的《波斯人》以另一个视角讲述了雅典在萨拉米斯的获胜;普律尼科斯的《米利都的陷落》则讲述了希波战争中雅典方的一次失败。
在情节方面,一个值得一提的人是阿伽松。据说他创立了一种完全独立于历史和神话背景的虚构,可惜的是,目前还没有发现他的作品。
除了上述的特例之外,一般的悲剧主要取材为大众熟知的神话,这使得欣赏悲剧的门槛大大降低,同时这也是悲剧作为一种“公民艺术”的优越所在。在神话的大框架下,作家会对人物、剧情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改编(前述三大悲剧作家分别写下了三种版本的《厄勒克特拉》),以展现自己的思考和吸引观众。雅典极盛时期,城邦会给较为贫困的人们发放津贴,资助他们观看悲剧。此外,据称在远征西西里时有被俘而沦为奴隶的人因为能够背诵欧里庇得斯的诗句而被释放。观众们有权对悲剧家感到不满,据称埃斯库罗斯就曾经因某一出戏剧而遭观众石击。
在神话之外,悲剧通常也导向更广的命题,如对公正和法律的讨论(《安提戈涅》)、私人与公共领域的冲突(《伊菲革涅亚在奥利斯》)、两性的权力与关系(《阿伽门农》)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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