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全名为《龙与地下城与哲学:阅后在所有智力鉴定中取优势》,出自布莱克维尔哲学与流行文化系列丛书。
这本书里一共收录了十五篇关于D&D或者由D&D引发思考的文章。我在一个偶然机会下知道了这本书,感觉机核社区的用户可能会对这种题材的文章感兴趣,于是就简单翻译了一下本书的第一篇文章。
由于自身的英文水平所限以及文章作者的表达确实略显啰嗦,可能读起来会有点别扭,还请读者海涵。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我也会翻译一下本书的其他文章,希望大家阅读愉快。
D&D世界的根本冲突是善与恶之间的冲突。一边是像培罗(Pelor)和巴哈姆特(Bahamut)这样由他们的牧师、圣骑士和各地体面的冒险家支持的善神。另一边则是残忍的邪恶之神,如惨白的维克娜(Vecna)和蜘蛛女神罗丝(Lolth),还有大量的恶魔和魔鬼,狰狞的不死生物,以及丑陋狂暴的类人生物。善良阵营的冒险者知道,恶魔和魔鬼一样的东西必须立即离开主物质界,而邪恶阵营的卓尔和混乱邪恶阵营的兽人之间的哲学差异在这一伟大的计划中显得无足轻重。在冒险者们看来,更重要的是使得他们如此危险的共同邪恶本性。
当你在D&D中生来就是坏人的时候,生活其实很艰难。怪物手册中邪恶阵营的物种通常生活在痛苦中。邪恶的类人生物,如兽人和地精,一生都被同伴欺负,最终在混战中死去。具有智慧的不死生物往往在几个世纪里只是盯着天空,而没有足够幸运成为不死生物的恶人最终会进入深渊或者九狱。坦率地说,那里的环境真的如同地狱。在那里灵魂被锁链魔鬼(Chain devils)折磨或者被尖叫的弗洛魔(Vrock)撕碎。即便能侥幸升职到魔鬼职阶也不会为你带来喘息的机会——你的上级总是邪恶的混蛋,你的职阶越高越是如此。如果你认为你(现实中的你)的老板很坏,请设想一下为阿斯摩蒂尔斯(Asmodeus)工作的场景!
即便是好人也不会同情坏人。一队善良的冒险者会毫不犹豫地把一群兽人砍成碎片。甚至牧师也没有对尸体多说几句话——他正忙着收集尸体上的战利品。同样的,善良的冒险者们会在成群的不死生物和恶魔与魔鬼军团中杀出一条血路,而不会考虑被砍对怪物们来说有多糟糕,也不会考虑可怜的坏蛋们的结局以及他们的下一个任务会有多艰难。
为什么人们对邪恶势力地同情如此至少?我猜测,这正是因为恶人是邪恶的。坏事发生在邪恶之人身上被视作是正义的(这里使用的词“人”指广义上的人,包括D&D中的各种非人形智能生物)。有人也许会主张换位思考:如果被我们屠杀地兽人在战斗中占据上风,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屠杀我们。不死生物憎恨我们仅仅是因为我们还活着,而如果考虑魔鬼可能对我们做的事,那么战死看起来更像是一种仁慈的解脱。
你如何对待你的假想敌本身并不重要。如果你喜欢想象把阿斯摩蒂尔斯的红宝石杖塞进他的鼻子里,那就尽情想象吧!你可以想象以任何方式伤害任何人。但是考虑D&D角色的道德态度的正当性在哲学上是有意义的。因为在D&D中对待邪恶的态度反映了很多人在现实中对待邪恶的态度。你扮演的法师是否履行了对一个虚构的吸血鬼的道德义务并不重要,但是我们如何对待现实世界中被我们视作“邪恶”的人却很重要。
哲学家们通常对道德理论进行“思想实验”来检验它们。通过建立并考虑假设的情况,以试图决定特定的道德理论是否给出了了各种可能情景的正确答案。D&D正是一种思想实验,假想的人在假想的环境中做假想的事。在各种可以作为思想实验的故事艺术形式中,D&D尤为合适。因为在D&D中玩家是故事的积极参与者,玩家将在DM所描述的情境中做出抉择。
为什么我们要同情D&D中的邪恶怪物呢?一个可能打动我们的因素是他们中的许多“人”是本质(nature)邪恶的。也就是说,邪恶是他们存在本身的一种性质。虽然一个堕落的人类或者半身人可能在生活中走错了方向。但是其他类人生物,比如兽人,地精和巨魔以及一些非人形生物,比如红龙, 树绳妖和触手怪都是天生邪恶的。
据怪物手册描述,红龙就是一种邪恶生物。当然,怪物手册也提到过:“怪物的阵营不是一成不变的,也有一些通常规则的例外情况。”所以在怪物手册中被标记为邪恶的生物也不见得一定是邪恶的。你的PC可能会遇到一条想要投靠正义的红龙,或者一位被思想实验中道德涵义所折磨的触手怪哲学家,她不打算再吃人并因此日渐消瘦。但是如果一种生物不邪恶的可能性如此之小,以至于怪物手册中为这些怪物列出了所属阵营,那么责怪他们是邪恶生物似乎有些不公平。
如果一个物种中的绝大部分成员都有一种特定的行为方式,那这要么是一种令人震惊的巧合,要么是作为该物种成员的某种内在因素解释了这种倾向;也就是说,在那种环境中作为那种生物的某种特质通常会导致相关行为。树绳妖(Roper)们一生都在杀害无辜的冒险者并吃掉他们。这要么是出于一种难以置信的巧合,人们总是观察到树绳妖以杀人为生,而不是种田或者经营冒险者用品店,要么就是有某种关于作为树绳妖的东西可以解释树绳妖的杀人行为;也就是说成为树绳妖本身会导致树绳妖去杀人。
一旦我们能看到某个行为的外部原因,我们往往不太愿意责怪那个表现出这个行为的人。如果是作为一只树绳妖出生导致了年轻的洛奇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那么我们就很难责怪这个可怜的树绳妖的谋杀和欺诈行为。毕竟,树绳妖没有自己选择生为树绳妖而不是半精灵或者树精,生为树绳妖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同样的,当一只迷诱魔 (glabrezu demon)从元素混沌中诞生,挥舞着他的螯爪,咒骂着亵渎和混沌的话语时,毫无疑问,这个可怜的蝙蝠头混蛋从来没有选择成为混沌邪恶。尽管我们可能会反对他所有的暴力和污言秽语,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其生为魔鬼而责怪魔鬼。
事实上,如果他们不能采取任何其他行动,那么没有人应该为他的行为方式受到指责。如果对这条原则有所怀疑,可以通过下面这个思想实验来证明。
想象一下,你在一个地下城派对中扮演一位品行端正的牧师。你的小队现在正行进在一条黑石走廊中,而你在小队进入未知区域时位于队伍的末尾。在小队的前方,盗贼正以隐秘状态进行侦察,寻找陷阱并观察怪物。不幸的是,在骰子滚动几圈之后,盗贼没有通过关键的感知检定。战士和圣骑士继续向前走了一步,伴随着一声“咔哒”声,你们脚下的地板开始倾斜,并很快形成了一个滑梯,小队成员滑落到了一个底层房间,房间里挤满了凶猛的食尸鬼。由于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只有盗贼一个人保持住了平衡没有掉下去。但是DM宣称当你滑落的时候,你撞到了盗贼身上,现在你和盗贼两人也掉进了这个满是食尸鬼的房间。
就在情况已经如此糟糕的时候,盗贼玩家瞪了你一眼,并说道:“就在我滑落的时候我要用我的细剑刺向牧师,我还要发动深红之刃(crimson edge)来确保伤口流血。”然后DM对你说:“我要撤销你的牧师能力!把盗贼队友推向一个满是食尸鬼的陷阱中违背了你的善良阵营要求,别以为佩罗会帮你击倒那些食尸鬼,佩罗觉得你是个软蛋!”这里显然有一种很自然的反驳:“但是我没办法啊!陷阱一触发我就摔倒了,然后就撞上了盗贼。你不能责怪牧师——牧师根本就没得选择。”
D&D中的邪恶怪物之所以具有哲学意义,是因为他们的邪恶行为与完全不受他们控制的因素之间的联系非常明显。前一秒你还是原始的元素混沌,下一秒你就变成了存在就是为了破坏的尖刺魔鬼。就像摔倒的牧师一样,天生邪恶的怪物困境表明当我们看到行为的外部原因时,我们会否认主体的行为是出于自由意志,如果我们是一贯的,我们就会拒绝在道德上谴责他们。当然,我们是否能够清楚地看到造成道德差异行为的外部原因并不重要。道德上重要的是,这种行为有外部原因——因为别人不得不做的事情而责备他们是不正当的。有趣的是,这意味着没有人拥有道德相关意义上的自由意志,根本就没有自由意志这回事!我们所有人都是被自然法则推着走的无助牧师。
毕竟,我们的身体是物理的,而物理的东西总是严格地按照物理定律运行。物理系统内地任何改变都需要能量,所以除非有能量从外部流入物理宇宙,否则我们无法为物理宇宙添加任何力量来改变其已经设定好的规则。你的身体是由肉和内脏组成的机器,机器按照它们地物理结构所决定的方式去活动——否则将会违背自然法则。更具体地说,你的大脑是一台肉体计算机,和其他任何计算机一样,必须按照程序设定的方式行动。我们对宇宙地了解足以让我们认识到,我们所有人都是傀儡,是束缚我们的规则的奴隶。
说一个行为是“被决定的”,就等于说根据先前的事件和自然法则,这个事件必然发生。自古以来,哲学家们就担心如果宇宙是完全决定论的——也就是说如果宇宙中的每一件事都是被因果决定的——那么自由意志就是不可能的。古罗马哲学家卢克莱修(99-55BCE)在他的《论宇宙的本质》中写道:“如果所有运动连成一条长链,而新的运动从旧的运动中按照不变的规则产生...那么自由意志从何而来?”
法国哲学家霍尔巴赫也接受了决定论,并因此否定自由意志。他在《自然的体系》中写道:“人类为控制自己的存在所采取的全部活动都应该仅仅被视作一系列长期的因果关系链条,而这些因果关系也不过是自然对他的第一推动力的发展。”举个例子,如果有一天你打算玩D&D而不是去上班,那么根据你的身体机械结构,你的其他抉择将是违反自然法则的。当你决定今天和朋友一起与蜥蜴人战斗的时候,你没有做出其他选择的自由,正如牧师根据万有引力定律跌倒的时候也没有选择的自由一样。
许多哲学家否认在我的决定是被决定的和我有自由意志之间存在任何矛盾。这些哲学家被称为兼容论者,它们相信如果你的偏好在导致你行为的因果链条中发挥恰当作用,那么你的行动就是自由的。正如英国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1588-1679)在他的《利维坦》中所言:“最后,从对自由意志这个词的使用来看,除了人的自由以外,不能从意志,欲望和倾向中找到任何自由,即他并没有停下做他想要做,渴望做和倾向于做的事情。”因此,如果你玩D&D的欲望在你玩D&D的结果中起到决定性作用,那么你选择玩D&D而不是去上班的决定就是自由的。例如,如果你疯狂地想尝试扮演一个牛头人,这个愿望将你带到了游戏桌前。即便这个决定在大爆炸的时候就已经被确定,只要你的行动符合你的愿望,你在这个模型中就是自由的。
不幸的是,在因果链特别明显的情况下,兼容论的自由模型依然是失败的。举个例子来说吧,假设你正在扮演一名善良阵营的战士,某天你在一个古老的地城中发现一个房间,里面似乎有一位无助的人被锁在墙上。你救了她,这是一个善良阵营冒险者应该做的。而她实际上是一只魅魔。你猜对了,你的智力是全队最低的,魅魔对你发动了支配(dominate)并获得了你行动的控制权。这时DM说,你转身背向恶魔并用你的斧头砍向队伍中的术士。等到战斗结束,魅魔被驱逐回地狱,而你的队友则开始对你发动攻击。他们从冒险者工具包中掏出50尺长的麻绳将你五花大绑并吊了起来。游侠冲你大吼:“你永远不能背叛团队!”
小队以这种方式指责你的战士似乎有点不公平。但是为什么呢?攻击无辜的人并用斧头砍向他们显然是我们所说的不道德行为的典型例子。此外,请注意,战士完全按照他的愿望行事。自从魅魔诅咒了他之后,战士就想要保护魅魔。他砍向术士是因为他想将术士剁碎。那些意图对别人做这种事的人会被骂作最坏的人。有时候他们会说:“这是恶魔逼我做的!”但是这种回应很难赢得同情。然而在我们所看到的情况下,确实是恶魔让战士做这种事的。她用黑魔法迷住了战士,然后DM控制了这个角色,并宣布了对术士的攻击。由于战士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由于战士没有其他的行动可能,所以让他为挥舞斧头攻击术士负责是不公平的。
因此,如果我们的行动完全被决定,我们就可能获得自由。这可能会让人觉得自由的可能性完全取决于决定论正确与否。如果事实如此的话,这对自由意志的支持者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事实证明决定论是不正确的——我们的宇宙并不完全是决定论的。根据量子力学最流行的解释,有时候亚原子层面的事件会随机发生。也就是说这些事件的发生并不是由于任何在先的原因,而是无原因地发生。他们是不确定的。
例如,镭原子进行放射性衰变的速率是不确定的。虽然每个元素都有一个平均衰变速率,但是单个原子的衰变速度是随机的。原则上,量子层面上的不确定事件可以影响人类的行为。它们可以指示你向左走或向右走,或者扮演一个游侠或盟主,或者以某种方式做出道德抉择——告诉其他玩家你的萨满刚刚发现一个环绕符文的戒指,或者只是默不作声地戴上它。这种亚原子层面的随机是自由的吗?这几乎从1927年维尔纳·海森堡(1901-76)公布他的测不准原理,将随机性引入量子力学开始,就一直被一些哲学家视作希望。
唉,随机性可能将我们从严格的决定论中解救出来,但是随机行动并不会给我们带来更多自由。为了说明这一点,请考虑下面的思想实验。你的DM介绍了一些他制定的新房规,他列出了一个详细百分数表格,记述了PC可能对各种事件的各种反应。当你的小队在路上遇到一位神秘的黑衣精灵时,你不信任并想要避开他。但是DM骰出了几个d10,并告诉你队伍已经礼貌地邀请精灵加入小队。稍后,你的的矮人战士在地下石桥的一端刚刚抵挡住了地精的攻击,保护着身后的队友,地精的尸体堆在你的脚边。不过目前还没有一个地精通过石桥。这时,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岩石都在颤抖,敌人将一群巨大的食人魔赶向你的方向,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击。敌人实在太强了,你想让你的矮人大喊:“撤退!”并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地面。但是DM再次骰出了几个d10并告诉你,不,矮人战士会直接从桥上冲向食人魔,扔掉他的盾牌并大喊:“为了摩拉丁 (Moradin)。”整个晚上你的角色的所有行动都取决于DM骰子的点数。
最后你说:“这里根本不需要我,我对我的角色做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完全没有影响,索林·阿克斯伯德只不过是你表格和骰子控制的傀儡,你没有给我自由来觉得我的角色的行动!”
“但是我给了你完全的自由!”DM举着两个d10愤怒地反驳:“骰子的滚动(可以视作)是随机的,你不能得到比随机结果更自由的东西——这就是宇宙中全部的自由。我们可以在桌子上投骰子,也可以在你的脑子里用量子来决定索林的行动,而显然用我的骰子会让游戏变得更好。”显然,DM并没有给你决定角色行为的自由。当DM让你的角色行为变得随机时,DM剥夺了你对角色的控制。
同样,如果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行为像在天上的桌子上的木偶一样随机行事,我们的行为也不是自由的。因此不确定性并不比确定性提供更多的自由。按照兼容论者的观点,我们可以说即便我们的欲望是随机的,但是只要我们的行为是由欲望引起的,我们的行动就是自由的。然而,正如我们在上文中被魅魔迷惑的战士的例子中所看到的,当我们看到起作用的因果机制时,兼容论者的观点就行不通了。量子物理学的奠基人之一马克思·普朗克(1858-1947)总结道:“人类意志的自由被视为接受物理宇宙中唯一的统计因果关系的逻辑基础...我完全不同意这种主张,如果我们接受这个观点,那么合乎逻辑的结果将是人类的意志被简化为一个仅受盲目随机支配的组织。”只要我们的欲望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当我们按照自己的欲望行事时就不能视作自由行动。因此,无论我们的行为是由之前的事件引起还是无原因的,我们都不是自由行动,也就不该因此受到责备。
如果你心中对是否有人能自由行动心存疑虑,不管他是恶魔,兽人还是人类,最后一轮思考应该能让这个疑虑平息。没有人能够自由行动,因为我们在整个生命过程中将如何行动已经是一个确定的事实。在接下来的每一秒钟,都有一个你将在那一秒中做什么的事实,无论你将要工作,犯罪还是扮演一个聪明又神秘的德鲁伊去寻找能发射火球的戒指。
我们通常倾向于相信未来是开放的——相信未来有各种不同的可能。这与过去形成对比,我们认为过去是封闭的——我们相信过去已经被固定在一种可能中而未来却不是如此。我们认为你昨天是否在火巨人酋长的大厅中杀出一条血路是一个确定的事实,而你明天是否会花时间争论分配战利品以及小队中的术士是否需要和吟游诗人同款的魔法风笛却不是一个确定的事实。
然而我们所谓的未来和所谓的过去的唯一区别就是它们相对于我们在时间轴上的位置。如果在我们之后,那就是未来;如果在我们之前,那就是过去。我们把昨天视为过去,因为它位于比你读到这句话的时间更早的时刻。我们把明天视作未来,因为它位于比你读到这句话的时间更晚的时刻。然而阿尔伯特·爱因斯坦(1879-1955)的狭义相对论暗示没有时间是客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在爱因斯坦的宇宙模型中,两个事件是否同时发生取决于你观察它们的参考系。因为不存在什么事情同时发生的客观事实。不可能存在一个客观的现在。同样也不可能存在一个客观的过去或未来。因为事件只是相对于我们而言处于过去或未来。未来将变成现在,现在将变成过去,把宇宙视作一个在时间上向前移动的三位空间虽然很诱人但是似乎是错误的。事实上,宇宙是四维时空,整体不会移动或者改变。我们所谓的未来与过去一样,因为从宇宙中的某种参照系看来,我们所谓的未来已经是过去了。关于你明天是否会让你的吟游诗人去杀死术士,已经有了一个事实,就像你昨天是否让你的吟游诗人做了这件事一样。
这和自由意志有什么关系?让我们回到那个刚从元素混沌中诞生的迷诱魔。迷诱魔要有自由意志就必须有一种能控制自己行动的感觉。他必须能够选择或者屈服于邪恶的无意识本能并漫游在各个位面寻找受害者或者逃离暴力和破坏,用锋利的爪子在医院里为穷苦矮人制作绷带。然而如果我们假设时空在D&D中的运作方式和我们的宇宙中的运作方式相同。那么在迷诱魔诞生的那刻时,他的余生将如何度过就已经是一个事实了。
事实上,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关于这只迷诱魔将如何度过一生的事实——在魔鬼出现数百万年之前就有这个事实。那么,在什么意义上我们可以坚持认为迷诱魔可以选择则自己的行动?当他致力于将圣骑士的鼻子拧下来的时候他真的有选择吗?即便迷诱魔对最优秀最勇敢的战士进行非自愿的整形手术的欲望是导致魔鬼从一个基本的自然势力到臭名昭著的鼻子暴力犯罪的因果链条中的一环,可是早在魔鬼存在之前,它会犯下一系列鼻子暴行就已经是事实了,这意味着魔鬼在这件事上从未有过真正的话语权。迷诱魔不可能不这么做,因为未来已经被设定。重要的是,对于未来的设定并不要求事件不是随机发生。即使我们规定元素混沌是一个完全随机的系统,它会毫无原因地吐出各种形态的怪物,但是相对论仍然意味着,关于被吐出的怪物种类以及它们诞生后将做出的各种残忍行为,依然是一个事实。
其他生物也和迷诱魔一样。既然未来已经被设定,那么谁都没有自由意志。如果某只树绳妖会在未来的二十年里要屠杀二十个矮人,吃掉他们的肉并出于某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原因将财宝储存在胃里是一个确定的事实,那么他在诞生后并不能真的选择是否成为一个杀手。者同样适用于那些在生活中占有各种优势后转向邪恶的人。一位邪恶的人类班恩(Bane)牧师可能原本在一个充满关爱的家庭中作为培罗(Pelor)的侍从被培养,但是出于贪婪和对权力的渴望使得他转向班恩。然而,这位牧师是无可指责的,因为他在这件事上从来没有自由选择的余地——即便在他还是一个在天真的唱着圣歌《培罗之光》的小孩子的时候,他总有一天会指使一大群地精将自己的家乡夷为平地并将所有人置于刀下这件事就已经是一个事实了。
至于你和我,我们感觉我们好像是自由的,但是这只是一种幻觉。我们的自由概念要求未来必须以某种方式向我们开放,但未来并不是向我们开放的,因为我们将要做什么事已经是事实了。要么你明天会玩D&D要么你明天不会玩。但是不管怎样,你明天的“选择”已经被设定了。也许最重要的是,无论是魔鬼和怪物还是你和我,每一个曾经被犯下的罪行都是一个贯穿时间的事实。这意味着没有任何犯罪行为是出于真正的自由意志。
抛弃自由意志的神话应该会让我们改变对犯罪者的看法。报应正义,即,公正的惩罚依赖于自由意志的存在。因为某人做了不得不做的事情而惩罚他是不正义的,正如那位滑落的牧师所言一样。施加痛苦来确保人们遭受和他们应得的痛苦所等量的痛苦是无意义的。我们的注意力应该集中在减少每个人的痛苦上。这并不是说我们永远不能让某人为他们的罪行受苦,而是我们的目标必须是整体上减轻痛苦,而不是仅因为痛苦是罪有应得的就强加于人。区分有用的痛苦和应得的痛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像区分人道且建设性的监狱与非人道的且破坏性的监狱之间的区别也不大容易一样。
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关于正义的罪有应得模型或许会赞成D&D中的九狱那样的制度。的确,罪有应得式正义解释了为什么地狱中为什么缺乏善意。骨魔监工恐吓倒钩魔士兵,冰魔仅仅因为弱小就扭断尖叫小鬼的四肢。锁链魔很乐意活剥任何他们能抓到的人。与此同时,那些被诅咒的人在第三层弥瑙洛斯的酸性沼泽中窒息,在第四层弗莱格索斯的火炉中被烧死,在第五层斯泰吉亚的苔原上被冻死,或者在其他地方独自遭受痛苦折磨,D&D中的地狱对于坏人来说不是个好地方,因为坏事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如果我们只应为了减少痛苦而制造痛苦,那么这样一个邪恶的制度就是不合理的。用铁链将人扯碎或者用蛇做的鞭子鞭笞不止会伤害他们并且会降低他们恢复的可能性。让人们受苦是我们为了改善行为所能用的最无力的工具,也是如果过度使用会最适得其反的工具。
期望人们放弃使用“责备”这个概念似乎太过了。“责备”概念与我们的情感构成紧密相连,以至于我们无法在理智上放弃它。当古希腊哲学家芝诺(334-262BCE)发现他的一个奴隶在盗窃时候,那个奴隶辩解说,根据芝诺的理论,他注定要去盗窃。而芝诺只是回答说:“是的,你也注定要因此被鞭打。”我们人类在心理上需要看到“应受责备”,就像骨爪和尸妖被他们的本性所束缚,天生憎恨着活着的人。活着并没有可让人憎恨的,但是尸妖就是不能这样看待事物,而这只是因为他们的特定构造。
然而,虽然我是一种生物并因此被迫以一种特定方式来体验世界,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认识到我的经验是误导性的,我的经验无法捕捉到现实。触须怪事瞎子,但是触须怪依然能理解他是瞎子,他可以意识到有些东西是他看不到的。正如相对论所表明的,我们对时间是由过去现在和未来组成的经验是幻觉一样。因而可以看出,人们对自由意志的信仰同样基于对物理学的误解。如果我们的行为是有原因的,那么我们就没有自由;如果我们的行为是无原因的,那么我们也没有自由;并且如果我们的未来如同过去一样被设定那么我们也没有自由。因此,摆脱以“正义”为基础的处理犯罪的方法并转向只关心改善每个人的生存状况的以“公共效益”为基础的方法是有意义的。
也许下一次当你击败一个灵吸怪(mind flayer)的时候,你不只是用你的长剑刺穿他,切下他的触手当作鱼饵,而是会为那些疯狂的头足类生物寻找一个阴暗潮湿的栖身之所,在那里灵吸怪们可以绘出各种离奇的地下都市和转化仪式的绘画。也许下一次当燃烧的不朽恶魔听你摆布的时候,你将避免他在极地爆或者高等冰风暴下熄灭,而是把他放到一个荒芜的小岛上,在无害的大火中度过余生,一边焚烧身边的螃蟹一边对天上的云层释放死亡火焰诅咒。又或者不这样。
D&D是一款游戏,游戏应该以最有趣的方式进行。如果用+3长剑将灵吸怪串成鱿鱼串。或者用水魔法灌满地牢来对付不朽生物能让你获得更多乐趣和xp点,如果你喜欢屠杀半身人或者撕掉无害小精灵的翅膀也是同样的,无论你喜欢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你在现实中做的事情才能揭示你真正的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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