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这次任务是不是太过仓促了,我觉得学生带得太多了。”瑞德付跟在徐望金的身边,在他们身后,有二十余名学生排成长列在崎岖不平的冰面上随他们前行。
“放心吧,这里的地形已经探测过了,没有大的裂隙,不会出大问题。”
头顶的探照灯照亮了脚下的道路,尽管如此,这微弱的光芒在这漆黑的洞穴中始终显得渺小,队尾的导师引导学生们在来时的路上放置指引灯。随着路程越来越远,先前放置的灯柱仿佛被黑暗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时间推移,队伍的行进速度开始变得缓慢,身处在巨大的洞穴中,恐惧的心理开始蔓延。凭借着自身的素养,恐惧的心理被压制在心中,但每个人都紧靠着队伍行走,不愿离开这条光带。
徐望金的手电筒快要没电了,它的光芒越来越弱了。他知道队伍已经行走了很长的距离,就让队伍停下休息。学生们将指引灯围成一个圈,聚集在圈的中心。手电闪烁了几下,彻底失去的光芒。他将电池取出,放进了口袋里,出发前这块电池是充满的状态,在这种寒冷的环境里它能使用两个小时左右。和手表对比之后,确认相差不大。在幽闭昏暗的环境中,人失去阳光等自然参照物,就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老师,学生们都安置好了,没有人掉队。”瑞德付走了过来,和徐望金说明情况。
徐望金点点头,就地坐下,瑞德付也坐在了他的旁边。他们现在距离目的地的路程仅剩四分之一,“运气好的话,我们应该能看到裸露的岩石层,那么我们的方向就没有错了。”
瑞德付观望了一下四周,“就是不知道热源的范围究竟有多大?要形成晟伦湖那种规模的地下冰湖,说明地下有巨大的熔岩湖或者流动的热源。”
“虽说大多数都是火山热源,但也有存在被地热加热形成的湖泊,反正无论是什么,只能等找到才能知道。”
“呵呵呵,那个老家伙也是倒霉啊,下船的时候腿摔断了被送进了医院,没办法,他的年纪也很大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是真的老了。”
瑞德付轻轻叹息一声,“是啊,我们真的老了,不过有这些孩子们在,我也就放心了。”
看着身后围在一起畅谈嬉笑的学生,瑞德付的脸上浮现起了笑容,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徐望金也没有多说。
用过午饭,队伍重新集结,将废弃物分类存放并做上标记后就出发了。或许是已经适应了漆黑的环境,抑或者是携带物品的减少,让队员们的行进速度加快了不少。雪地靴踏在冰面上,发出崩裂的声响,脚下的冰层开始变薄了,裸露的岩层表明他们已经接近目的地。
“我知道,只有冰,这里还不是热源点,可能只是单纯没有液态水覆盖。”
进展很平缓,从发现地下冰湖,建立基地,确立项目,开始调查形成地下冰湖可能存在的火山热源。
小组成员携带着所需的仪器,分散开来寻找适合采集的样本。
从出发到现在,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戒性的众人身心颇为疲惫,不少人只希望能好好休息一下。
人是群居动物,在黑暗的环境中孤立无援。黑夜已经降临,这很奇怪,即使身处黑暗中仍能感到光的消失。大家只觉得是错觉,但手腕上的钟表回答了他们,这种可能性消失了。
“真冷啊,之前赶路太紧张了都忘了这里气温不比外面低多少。”
“冷就不要坐着,起来动动。”一名小组成员走过来,将一瓶水都给他,“给,热水,清洁过的。”
“谢谢。”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袋,摘下面罩,小心地饮用,“真麻烦。”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停止了交流,竖起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声音。在洞穴里极度安静的环境中,人的听觉变得敏感,那个声音越来越近,愈发清晰。先前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他们仔细辨别着这股声音,有靴子摩擦的声响,应该是个人。不对,靴子的摩擦声很轻。反而更像是某种受伤的四足动物爬行的声音,没错,是四只脚。它在用两只前足爬行。不,不对,他们无法判断是什么东西,真的是动物吗?大脑飞速思考着,可能存在于南极洲冰川四千米之下的生物。生活于此最多是被冰封着的细微生物,是什么人类从未发现过的新物种吗?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尽管很低,但仍在考虑范围内。
“别说话。”林溪取下了腰间的冰镐,摆出了防御的姿态,“陈星宇,你去看看二组有没有少人了。”
陈星宇轻手轻脚地向后退去,也将自己腰间的冰镐取下,向着其他小组的位置走去。两个光点渐渐远离。生物本能对危险的事物敏感,并避免与其接触。他将最不能的事物排除,思考其他可能性,确保大脑意识的完整。
他来到了二组所在的位置,他看到两个小组中的三人正在用地质锤将一块岩石取下。在见到人群的那一刻,他的思绪渐渐平复了,他仔细分辨的三人的面孔。
“林齐杨,你们小组的项楠呢?”陈星宇的瞳孔微缩,问出了这个问题。
林齐杨对他的到来感到有点意外,但在听到他的问题时还是做出了回答,“他去方便了,我总不可能打扰吧。”
“十几分钟吧,不过确实有点久,他不怕屁股冻僵吗?”林齐杨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玩笑。但这只让陈星宇感到不安,他连忙转身回到林溪所在的位置。其他人看到陈星宇匆匆地来,有匆匆地离开,感到有些不解。
林齐杨只觉得奇怪,但在她思考了刚才的对话之后,一个不好的想法涌入脑海,“快,我们快跟上!”
“来不及解释,快点。”她丢下手中的试管,向着陈星宇离开的方向跑去,其他人也丢下了手中的物件,跟上了她的脚步。
陈星宇在崎岖不平的冰面上飞奔着,岩石和冰面交错着,一路上,他多次险些滑倒。他不明白为什么原先不必耗费多长时间的路程会变得那么遥远。头顶的探照灯点亮着前行的道路,呼吸声越来越急促,面罩已经被雾气浸透。他期望看到离开时的那缕微光,祈祷着自己心中所想不要发生。手中的冰镐越握越紧,但他没有丝毫感觉。
他的眼前出现了亮光,他认出了那道身影,那道身影依旧保持着站立,就像是一尊冰雕一样。
看到他没事,陈星宇那颗悬着心放下了,他的情绪再也不能保持着平静,压抑着的情绪迸发出来。眼角带着些许泪珠,心里暗暗自嘲道:“我究竟在害怕什么呀?真是自己吓自己,说到底是我太胆小了。不对,待在这种黑暗的地方,正常人也会变得不正常。”
在距离他只有几米远的位置,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陈星宇只觉得他还没有放松警惕,所以依旧保持着这幅状态。如果他忽然靠近触碰他,或者大声吼叫的话,他的精神或许会被摧毁。
“林溪。”他小声地呼唤着它的名字,见他没有反应,便小步靠近并一点点提高自己的声音,“林溪,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但当他走到他身后时,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用手搭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的身躯缓慢地向前倾,重重地倒在地面上,发出摩擦的声响。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陈星宇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就那样看着,看着那道希望的身影倒塌。
“林溪!”他反应过来,大声呼叫着,连忙蹲下身,将他的身体扶正,把他的面庞展露在自己面前。
那张脸和他离开时一样,但他的眼中毫无生气。陈星宇害怕了,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他只期望眼前的人能够给他一点回应。他呼喊着他的名字,晃动着他的身体,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他始料未及的。林溪的双眼流出的泪,不,那不是泪。陈星宇看得很清楚,在头顶探照灯的照耀下,他看见了那红里透黑的色彩,那是他的鲜血。他摘下了他的面罩,他的双耳,口腔和鼻腔也在溢出炽热的血液。林溪的双唇微微颤动,他好像是要说什么。陈星宇将耳接近他,希望能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有不断涌出口的血液。
他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了,这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了,他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期望有谁能够来帮助他。
双眼被泪水充斥,不断地滴落。他的泪和他的血已经凝固了。
“陈星宇。”一声呼喊将他的无助拉回到现实中,他回过头想要大声呼救,从口中发出的只有急促的哭啼声。
身后的脚步声近了,三道灯光打在他身上,他那本就接近崩溃的情绪彻底释放了出来。
他们看清了眼前的惊恐的景象,一名队员看到这一切,想要发出声音,但她的声带失去了声音,她的双腿发软,瘫坐在了地面上。
“白文勋,你去找教授。”另一人看了一眼还站立在那儿的人,大声呵斥道,“还不快去!”
陈星宇期望她能给予帮助,“组长,何欣怡,你快救救林溪。”
“我知道,你冷静一点。”话虽这么说,但她对眼前的状况依旧感到十分棘手,心里快速分析着眼前的患者,“口腔、耳、鼻都在大量出血,低温凝固了血液,在一定程度上减缓血液的流失;脉搏已经摸不到了,心率太低,该用什么?对,肾上腺素1mg静脉注射,不,不对,我无法判断是否有其他因素。不,没时间考虑其他的,我得把他的心跳抢救回来。”
何欣怡从腰包里取出药剂,拿出针管抽取,注射到他的静脉中。她又从包中拿出其他的药瓶,在取药的过程中,一只药剂从箱子的边缘飞出,在冰面上破碎开来,清脆的声响在冰洞内传开,不断回荡着。她停下了手里的作业,她已经尽自己所能做能够做到的事了,现在只有祈祷了。
在听到那尖锐的声响时,瑞德付的心中不由地一颤。不只是他,其他人在听到声音后,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身处于空旷的洞穴之中,声音被不断放大,他们一时间无法判断究竟是从哪里传来,但可以确认,他们离这里很近。
徐望金和杨云忠走到瑞德付身边,说道:“德付,你和老杨去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以防万一,两人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并将头顶探照灯的电池重新更换。再确认有五个小组离开大部队进行样本采集之后,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看着杨云忠的灯光越来越暗,瑞德付也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进,根据定位指示,顺利的话,他应该其中三个小组。为了避免学员们在地下失去方位,每个小组都会选出一位组长,并携带定位仪以便确认他们的位置。
正当他想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亮光。对于突然出现的亮光,他感到有点差异。但很快反应过来,向着光点的位置飞奔而去,那道光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他看清了,是一个人。
在何欣怡组长叫他去找教授之后,白文勋就一直在跑,没有停下来。待注意到了有人在叫他时,眼前的人已经很近了,他一眼就看到了瑞德付教授的脸。
在看到满脸鲜血躺在陈星宇怀里一动不动的林溪组长时,他的心里只感到恐惧,直到看见瑞德付熟悉的面容时,他那颗胆颤的心才渐渐平复,“教授,老师!老师!”眼中的泪不停的涌出,现在的他完全不像一名二十几岁的大学生,没有那应有的镇定。但是,在看到昨日还欢声笑语的同窗满脸鲜血地到倒在那里时,谁还能保持冷静地思考。
瑞德付的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问道:“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白文勋哽咽地说道:“我不知道,项楠不见了,林溪不知道怎么了,满脸都是血,和死了一样。”
瑞德付闻言,连忙询问他们人在哪里,在得到回复后,他让白文勋回去和大部队会合,他独自一人赶往他们所在的地方。但白文勋死死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只在太害怕了,不想在一个人走这么黑的路。瑞德付注意到他头顶探照灯的光越来越暗了,他的电池先前更换过,他们可能没有做过更换。“好,你无论如何都要跟紧我知道了吗?”
白文勋拼命地点头,根据瑞德付的指示,将探照灯的电池进行更换,擦拭脸上冻结的泪痕。镇定下心情,连忙赶路
“我尽力了,我做不到。”何欣怡瘫坐在地上,手中的针管掉落在地面上,在其周围散落着的空药瓶讲述着事件的经过。为了救回林溪接近停止的心跳,她甚至违规使用了过量的药剂,但没有丝毫作用,“为什么?体表检查没有异常,我检查不出任何可能造成内伤的外部因素,为什么血就是止不住啊!”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真的要死了。”陈星宇看着她,问道。
何欣怡摇摇头,她先前尝试心肺按压,但第一下,他的口腔中就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就好像他的体内已经被血液灌满了。她推测有没有可能是他被感染了,导致脏器溶解,否则无法解释这些如同血液一般的大量的物质来源。但她很快就否认了这种可能,如果是感染的话,那么感染源是什么,虽说南极洲的冰层中冰冻着远古时期的微生物,但不可能那么快就在人身上作用,如果是空气感染或是误触融冰水等物质的话,他们也早就被感染了,不可能只有林溪一人遭殃。
陈星宇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血人,心里满是愧疚,如果他没有离开的话,林溪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一切了。如果........
“陈星宇,何欣怡,王新蕊,你们在那里。”他们听到有人在叫他们的名字,刚开始他们以为只是幻听,但在仔细分辨之后,确认的确有人在叫他们,便起身回应,并拿起手电不停挥动着。
瑞德付注意到了黑暗中不断闪烁的灯光,在当他抵达时,他看到了那令他终生难忘的景象。他将林溪抱起,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其他人同样跟在他的身后飞奔着。一路上,他都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祈祷他能活下来。
徐望金在看到抱着已经成为血人的学生时,手脚不停颤抖,但他还是保持镇定,走上前和瑞德付了解情况,在得知还有一名学生失踪之后,徐望金的脸上又一次浮现慌乱的神情。他用卫星电话让晟伦湖基地派遣救援队,同时用对讲机不断呼叫着仍未有消息杨云忠,但对讲机没有任何声音,他看着黑暗的深处,好像一切都被吞噬了。
救援队在接到求救信号之后,第一时间整装出动,他们的速度远比第一次踏足地穴的学生们要来的迅速,沿着一路留下的指示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聚在一起的人群。领队从徐望金那里了解到,他们还有五人没有归队,一人失踪。但他们不敢贸然进入洞穴,随队医疗正在对林溪进行救治,但他们完全无从下手,他们完全不知道林溪的症状是因何引起,所采取的应急手段都失去了效果,他们只能到地面的医院才能进行更全面的治疗。
就在他们决定要不要留下人员等待杨云忠时,他们回来了,他将另外四名学生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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