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事/平安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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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小偷从平安桥上翻下来稳稳的落在河堤上，他抱着怀中的财物四下张望看到在桥洞下面有一个老旧的蓝色棚屋。在远离河岸的繁华市井中家家户户正亮着明灯，除夕夜热烈的气息从市井上方飘来渲染整个夜空，寒冷的水汽自冻结的河水而来渗入小偷的单衣薄靴。小偷跺跺脚朝棚屋走去，他要找个能避风的地方歇歇。
	小偷推开门悄悄的侧身进入，虽然这栋棚屋有人的可能性不大，但小偷仍旧不敢弄出太大声音。屋子里面既漆黑温度又低，但好歹有个能避风的地方。小偷在黑暗中摸索，他的右手碰到了一个小茶几，左手则摸到了一个老旧电视。小偷沿着茶几和电视朝棚屋里面走去，借助手上触感，他感觉到茶几上放着几包烟，一个水杯和一个质地光滑的物件。小偷继续向里走迎面撞上了一块挂起的粗糙纱布，小偷刚要撩开纱布就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和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小偷赶忙掀开纱布准备躲在纱布后面，向前一步，他的腿撞到了什么东西。小偷立刻明白这是一张弹簧床，他立刻钻到床下面同时拉上了纱布并将床上的被褥拉下一角挡住了自己的身体。小偷刚刚拉下被褥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咳嗽同时房门被推开了。
	
二

	老人在门外吸了口凉气一进屋就开始咳嗽起来，他一旁的警官放下买的东西然后打开灯。
	警官轻拍老人的后背不好气的说：“你看看又咳嗽了，天气冷就少出来。”
	老人尽力压着咳嗽：“本来我也没打算出来，咳，但是突然就想吃酥糖了。买了酥糖就想买点别的，咳咳，今天除夕吗，而且这钱也没法带到下面去。”
	“得，你就好好歇着吧！”警官扶着老人坐到椅子上，老人坐好后，警官熟练的将角落里的衣服被子披在老人身上并掖好。老人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推开茶几上的水杯朝香烟伸去，他的手拨弄了两下烟盒最后从中拿出了一只烟。
	“我得亏遇上你，不然外面风大，我是回不来了。”老人把烟叼在嘴里幽幽的说。
	“还抽，”警官不满的说，边说边打开地上的一个小的电暖气。
	“我死了肯定会到地府去，你就把我的钱都给捐了也算积点阴德。”老人扭头从怀中拿出打火机点燃香烟，他一抽起烟咳嗽就停了：“钱都在床下的那个盒子里，里面有本册子是留给你的。”
	“大过年的你说这个。”警官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警官啊，你是个好人，我要是早点遇到你。”
	“打住，打住，你好好说话，别整的像不行了似的。”警官制止他说：“看电视不。”
	老人笑笑，这时候对讲机响了，警官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
	“怎么，有小偷了？”看到警官放下对讲机后老人说。
	“是，入室盗窃。”警官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茶几上说：“我得走了，不陪你了。”说完警官就推门离开了，老人看着闭上的房门身子逐渐蜷缩到被子里去。寒冷安静的篷房里只有香烟燃烧的声音，老人缓慢的眯上眼睛似乎坠入梦乡。
	
三

	小偷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以为老人睡着了，借助纱布外的灯光他找到了放在床下的盒子。打开盒子后发现里面果然有钱，小偷有些激动，但很快他就犹豫起来。犹豫再三后他想，反正都是要捐给穷人的，正好自己没钱也算半个穷人，给自己还省去中间商。小偷拿走里面的钱把盒子盖上放回原处蹑手蹑脚的爬出来掀开纱布朝门口走去。小偷小心翼翼的绕开老人的椅子，他看到茶几上放满了买来的酥糖和零食时有些同情但并没有停下脚步。就在小偷将要推开门的时候他听见身后的老人迷迷糊糊的说。
	“是来避风的吗？”老人微微起身烟灰抖落到棉被上，他从棉被里伸出一只手拨拉两下茶几上的零食说：“坐坐，这儿有些吃的。”
	小偷立在原地，用未被书本沾染过的大脑思考怎么应对这个情况。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摆出一副陌生来客的样子转身。
	“不了，不了。”小偷推辞说：“我不是来避风的，这就走。”
	“咳，咳咳！”老人突然咳嗽起来嗓子里面像是卡了一块煤炭，他拱起腰费力的呛咳，半截香烟从他口中掉在地上。见状，小偷跨步向前一手扶着老人的前胸，一手拍打老人的背部。老人抓住小偷的衣服用力吐出了一块夹杂着黑色污血的浓痰。
	“好多了，好多了。”吐完痰后老人重新瘫坐在椅子上，左手抓起几块酥糖要给小偷：“谢谢你。”
	“不用谢。”小偷连忙推辞并用脚抹去地上的浓痰说：“我得走了。”
	“行，行，那你走吧。”老人虽然遗憾但并没有多加挽留只是当小偷转身离去时一直觉得身后有一道笑眯眯的目光在注视着他。小偷加快脚步逃离了老人的棚屋。

四

	老人看着房门，没过多久房门突然被踹开，寒风带着怒气冲了进来。小偷怒气冲冲的大吼道：“老头，我钱包呢？”
	见到他大吼，老人丝毫没有惊慌或诧异反而是露出戏谑的笑容，然后用一种孩子般调皮的语气回答：“我一个快死的老头怎么知道你的钱包在哪？”
	“别搁着装蒜，一定是你偷得。”小偷大跨两步站到老人身前指着老人，见到小偷靠近，老人越加兴奋起来，脸上甚至重新浮现了红色。
	“别那么激动，”老人顺势就要拍拍小偷的衣服，小偷连忙侧身躲过去。小偷缩起身子单腿站立伸出一只手指着老人说：“老头你离我远点。”
	“哈哈哈，”见到小偷的模样老人大笑起来，他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身体不住的震动。老人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你不是也偷了我的东西吗？”老人指着小偷的怀里说。
	小偷先是一惊然后拔出一副无赖的姿势说：“老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的东西了。我不过是来避避风。”
	“我放在茶几上的普贤菩萨不是在你的怀里吗？”老人用敏锐的目光盯着小偷说。
	小偷伸手摸了摸衣服内兜里从茶几上顺走的菩萨雕像神情有些慌张。
	“慌张什么，”老人将小偷的钱包从被子里取出说：“既然你我都是小偷，不然就来比试一番。”
	“比试一番？”
	“你试试能不能从我这里取回你的钱包。”老人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钱包，又使其在无名指和小拇指之间转动起来。他的手法如此娴熟，过去一定是一个经常偷盗的窃贼。
	“我哪，就试试能不能从你衣服里取回我的菩萨。”老人当着小偷的面将钱包重新塞回被子里。
	小偷心里思忖片刻，老人不知道自己把菩萨塞到了衣服的哪个口袋里，但自己可清晰的看见钱包被放在了那里。
	“那好啊。”小偷对自己的技艺相当自信甚至为之自豪，他傲慢的说：“我这手艺，搁十里八村就没有人能比的，你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听到他这么夸耀自己的盗窃水平，老人叹了口气，然后摆出了请君入瓮的姿势。小偷被这个动作惹恼了，他大踏步的前进一步就来到老人的椅子前。小偷先是观察一番，老人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那般。但是小偷知道这些都是老人用来迷惑他的假动作，他轻笑一下抓起了放在茶几上的一把酥糖。
	小偷用食指和大拇指拿住其中一个酥糖并把其余的酥糖攥在手心里，他说：“爷爷，我刚才在后面听到你说想吃酥糖，我来喂。”小偷把酥糖的包装撕开并弯腰朝老人递去。
	“哦，好，好。”老人喜笑颜开的说：“我活这么久你是唯一一个给我喂酥糖的人。”
	小偷将撕开包装的酥糖递到老人，等到老人嘴巴接触酥糖的瞬间，小偷忽然松开手里酥糖。老人赶紧张口咬住了酥糖，然后抽出手来想要接住掉落在被子上的其余酥糖。小偷也跟着行动起来，他在松开手时故意让酥糖朝钱包所在的位置散落，这样方便他顺手拿走钱包。
	果不其然小偷在那里找到了钱包，他趁着老人还在收拾酥糖的时候快速的抽出钱包并放进自己的怀里，顺便确认了一下自己衣服口袋里菩萨还在。小偷安耐不住笑意，他捡拾酥糖的手已经兴奋的颤抖。小偷站直身子准备宣告自己的胜利。
	“咳咳！”老人突然又开始咳嗽起来，他抬头伸着脖子，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小偷怀疑是这老头在演戏，但老人越咳越厉害，甚至开始用双手抓自己的脖子。
	“酥，酥糖。”老人挤出沙哑的声音说，小偷顿时明白是刚才自己喂给他的酥糖卡在老人的喉咙里。顾不上怀疑，小偷再次俯身猛拍老人的后背。随着几次拍打老人终于将卡在喉咙里的酥糖咳了出来。
	“真是年纪大了。”老人一边擦口水一边说：“吃个酥糖都能卡住。”
	“没事了吧？”小偷在一旁有些紧张的问。
	“没事，没事，不过。”老人停顿了一下双手朝被子里一伸抽出了小偷的钱包，菩萨雕像。小偷摸了摸自己衣服原本放钱包和菩萨雕像的口袋已经是空瘪瘪的了，然后他向下摸发现赃物还在小偷送了口气。接着老人又从被子里拿出了他被偷走的钱。小偷又惊又恼，他抓抓脑袋喊道：“你是怎么做到同时偷三样东西的？”
	老人笑而不语，他躺回椅子上闭着眼睛。小偷明白自己技不如人而且偷窃的事情已经败露便立刻献起殷勤。他给老人倒上开水，拉来一个凳子坐在茶几旁边，将袋子里的瓜子花生去壳放在茶几上，同时谄媚的说：“爷爷，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拿你的钱。不过这些事都过去了，你看，现在我的全部身家都在你身上了。”
	小偷把花生瓜子递给老人。
	“爷爷，你刚才那手法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你也是道上的吧？”小偷使了个颜色说。
	“哼。”老人把脸别过去。
	“别呀，爷爷。看在同道中人的份上给小辈指点指点？”小偷绕到老人脸前。
沉默半晌，老人睁开一只眼睛说：“你真想学？”
小偷疯狂的点头，看他真诚的样子老人叹了口气说：“去把电视打开，今天晚上会很热闹啊。”
见老人松口了，小偷喜形于色。他伸手把电视打开，电视只有中央一台一个频道。上面春晚的小品正将气氛炒得火热，火热的气氛随着小品的声音传来使得寒冷的棚屋也增添了几分热闹。
“你怎么不回家过年？”老人突然问道。
“得了吧，”小偷说：“从我爷死后，我就没有家了。”
“那你父母呢？”
“父母，他们就没同时出现过。”
“哦，”老人似乎有些黯然神伤，他低着头陷入到回忆中去。
“提这个干嘛，快教教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别着急，你的时间还很长，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不会花你很多时间。而且警察也不会搜查这个地方。”
“行吧，”小偷抓起一把瓜子边嗑边说：“今天晚上风这么大，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去。”
“呵呵，”听到小偷留下老人咧开嘴笑了。
“你呢？”小偷问：“除了那个警察你就没有什么儿子女儿之类的？”
老人流露出后悔和悲伤的表情，这表情转瞬即逝没有被小偷察觉到：“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老人说。
“好啊，那你讲，说不定你的讲的要比这小品还好听。”
“我在比你还小的时候就出去偷东西了，那是六十几年前。我第一次偷东西是偷一个老实人的。你知道那种人吧，一辈子没有干过什么坏事，总是任劳任怨，这种人上辈子一定是头老黄牛。你只需要用一点小小的谎言就能从他们那里骗来东西，就算被发现他也不会埋怨你，毕竟这种人不可能打骂小孩。”
“我从那个人身上骗了三十四块钱，至今我还记得当时的事。我拿着三十四块骗来的钱却不敢花出去，直到被我父母发现。”老人停顿了一下问小偷：“你偷东西的事被你父母发现过吗？”
“怎么可能，这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不得打断我的手。”
“是啊，但我的父母却没有斥责我。他们从我手里拿走钱然后带着我下了馆子，他们告诉我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搞钱。偷，骗，或是抢。”
“刚开始我还只是单独行动，不过很快我就聚集了一群臭味相同的地痞流氓。当时社会的治安差又没有什么监控，穷人很多，年轻人很容易走上歪路。”
“所以您这身手艺就是那时候练就的？”
“如果偷盗也能叫手艺的话。我们这个团伙人数不断扩大，不知道是谁甚至搞来几把烂枪。由于我最卖力因此被推举为领头的，最严重的时候我们感和当地的警察公然叫板。”老人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在回忆那段混乱的时光。
“喔！”小偷羡慕的说：“那一定很威风，就跟港片里的古惑仔那样。”
“呵。”老人自嘲道：“我们屁都不是，就是一群小混混。”
“我这样才是小混混，”小偷叫道。
“我们都是，”老人唏嘘道：“我们当时还策划过抢劫银行。”
“什么？”小偷惊呼。
“那银行好像还是个英文名字，叫什么诺顿。”
“抢银行，你们成功了？”
“失败了，除了几个走关系的，剩下的人都被关进了监狱，我得在里面待十年。”老人后悔的说：“我在监狱里整日的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你悔过了？”
“没有，在监狱的十年狱友交给了我不少有用的东西，包括一些旁门左道。”
“你偷东西的手艺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算是吧，后来我跟着几个人逃了出来，跑到了外省，又干回了老本行。不过这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你被抓回去了？”小偷问道。
“没有，”老人喝了口水说：“我跟一个商人的合作在当地骗了不少钱，最后骗到了那里的一个阔佬身上。那阔佬知道自己被骗后纠集了一帮混混在全城搜捕我，如果不是警察及时赶到我恐怕就死在樊城了。”
小偷听完凝思了片刻，突然抬头疑惑的问道：“商人呢？商人去哪了？”
“商人早就带着钱跑了。”老人大笑道。
“这卖东西的真可恶！”小偷恶狠狠的说。
“这是我第二次进监狱，”老人继续说：“算上上次的刑期被判了十四年。进去后我又开始思考。”
“又准备跟狱友学两招？”
“不，我在想商人的事。你知道吗，一个人小偷小摸是赚不了什么大钱的，要想来钱快你得去经商。”
“经商？”
“商人才是最适合做盗窃的职业，你只要把自己包装成成功人士的样子就能混进那群蠢货的圈子里。用点小手段就能让这帮贪婪的老鸠跳进一个圈套里，而我只要做出点不情不愿的样子他们便会紧追不舍生怕错失这次发财良机。我看这帮人和咱们没什么不同。”老人鄙夷的说着。
“我用这招在不同的地方骗钱，屡试不爽。骗到的钱比以往的都要多，要不是碰上个同行我也不会被戳穿。”老人有些感慨：“碰上同行跟碰上仇人似的非要杀个你死我活。”
“为躲避警察的追捕我逃回了老家，我在那里隐姓埋名了好一阵子。唉，可是我干了一辈子坏事，几个月不动手就手痒痒。”
“然后你就又被抓了。”小偷补充道。
老人点点头说：“我从监狱里出来后已经六十多了，父母早就在我第一监狱的时候不见了，我也没有孩子。照常那样我准备挑选一个合适的人家下手，或许是命运，我看到那个我第一次偷钱的人，尽管过去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住在楼道的一层，房子附带一个小庭院，这种户型最适合下手。他坐在庭院里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一切看上去如此美好。然后从房子里走出一个警察，他朝我走来，我下意识的回避，但是警察快步上前搀扶住我说：“大爷，你是迷路了吗？”我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时候，我第一次偷东西时他爷爷也是这么问我的。”
“他爷爷说：“小朋友，你是迷路了吗？””
老人说到这里沉默了很长时间，他脸上的表情一开始很痛苦，所有的皱纹纠结在一起，两行热泪无声的流下，热泪在经过他脸上的皱纹时错误的拐向一边正如他错误的一生。等到眼泪流到下巴后老人释然了，他看了眼菩萨心情恢复了平静：“那老爷子现在都九十了还生龙活虎。”
小偷听完这些把头低了下去，他默默的磕着瓜子花生。房间里只有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两人都有些沉默。
“你还想学偷东西吗？”老人率先打破沉默，半张眼睛撇着小偷问道。
小偷支支吾吾的说：“大爷，你说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别去偷东西吗。这天下的人都知道善恶有报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的？”
“唉，”老人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执意要学吗。”
“那当然，”小偷斩钉截铁。
“行，”老人闭上眼睛默默的说，语气里既没有激动也没有不满：“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小偷摩拳擦掌。
“你去床下把我的盒子拿出来。”老人说。
小偷从床下把盒子拿出来交给老人，老人看着盒子心里升起些许感慨。打开盒子后，盒子里面放着一本绿皮的册子，册子的封面磨损严重，里面的纸页也都卷曲泛黄。
“我活一辈子留下的东西只有这本破烂的书。”老人抚摸着册子伤感的说。
“里面写的是什么？”小偷问。
“没什么，一些絮絮叨叨的回忆罢了。”老人把自己的钱放进盒子里然后盖上盖子放在腿上，老人看着盒子说：“你怀里还有别的东西。”
小偷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决定对老人坦白：“果然瞒不过你，”小偷从怀中拿出了赃物：“别人都说除夕不好下手，我看未必，除夕才是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你还是该把东西还回去，”老人劝诫道。
“是是是，”小偷应付着说，然后立刻转移话题：“你要我帮什么忙。”
“你知道之前跟我谈话的那个警察吗？”
“知道，”
“你帮我把这个盒子交给他。”
“什么？”小偷大吃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交给警察，是要我去自首吗？”
“他又不知道你是小偷。”
“那也不行，我可不想被警察记住。”
“那这样吧，”老人打开盒子从里面的钱里取出一半：“这些钱给你，你把人家的东西还了这盒子里剩下的钱就都是你的，然后你再把册子交给警察，这样如何？”
“呃，”小偷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钱：“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先把钱包还我。”
“那不行，”老人摆摆手：“你把钱包拿走带着我的钱跑了怎么办？”
“咱俩这交情，你还不信任我？”
“你跟小偷将信用？”说完老人咧嘴大笑起来，他越笑情绪越高涨，小偷也跟着大笑。老人看到小偷也在笑后笑的更加猛烈了，像是要把余生所有的快乐都在这一时刻释放出来那样。他从椅子上直起身子一边拍椅把一边笑震得房间里的灰尘，茶几上的零食跟着跳动起来。直到把茶几上的菩萨震倒后老人突然咳嗽起来：“咳咳，咳”
小偷沉浸在大笑中还没回过神来，老人已经咳出了一口带血的黑痰。小偷止住笑意扶起老人说：“你得去医院看看。”
“哈哈哈！”老人扶正菩萨笑着说：“不用，不用，我今天高兴。你要是答应我这个请求那我就更高兴了。”
“行行行，你赶紧歇着吧。”小偷只得答应老人，不过转念一想说：“聊了这么半天你还没说明白你是怎么同时偷三个东西的。”
“过来点，我教你。”老人示意他凑过来。老人边聊边教他，电视机里春晚节目正演到高潮，他们就着零食碎嘴互相在对方的话语里取暖。随着夜越深了，屋外寒风逼着冷气渗透进来，老人的精神慢慢恍惚，没过多久他蜷缩在被窝里睡着了。

五

等到十二点的炮竹声吵醒他时小偷已经不见了，空荡的室内空间被电视机主持人的贺词声音充满，老人轻叹一声。他摸向怀中放钱包的位置，那里空瘪瘪的，他有些失望，果然小偷的承诺是靠不住的。但是等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钱和册子后他的内心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也许小偷只是去还东西了吧，老人心想。
老人把菩萨的位置放正看着房门喃喃的说：“外面风大，他会回来的。”

六

第二天，小偷把东西送回去后返回了老人住处。他推开房门看到电视开着，重播的春节联欢晚会又在放着小品。老人半张着眼睛看向茶几上放着的菩萨雕像，菩萨低垂着眼帘静静的端坐着，神态平静淡漠与世无争。
小偷出声叫了句：“大爷？”老人没有应答，小偷诧异的走上前去发现老人的身体已经僵硬。小偷后退了两步像是无法相信眼前所见，他愣愣的站在那喉咙里升起一股苦涩的味道。小偷碎了两口唾沫想要把这种味道吐出去，可惜无济于事。小偷只得打开放在茶几上的盒子，里面放着那两样东西。小偷拿走其中的钱放进怀里看着剩下的那个绿色册子发呆。
“唉，行吧。”小偷咽口唾沫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这本册子带给警察，不过他很好奇这里面写的东西。翻开册子封面，发黄的纸页上黑色的水笔字工工整整，不仅有字在某些难以解释的地方还配有手画的示意图。小偷简单翻看了一下发现上面记载的全是老人一生用到和见到的骗术，越看小偷越不想把这本册子交出去。要是他学会了这上面的东西岂不是可以成为一代骗术大师，小偷兴奋起来翻书的动作越来越快。当他快翻完整本册子时，从册子里掉出去一张写满字的白纸和几张纸币。小偷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还沉浸在书中所展示的各种骗术里。这时一阵寒风从平安桥下吹来，风将菩萨雕像吹倒，雕像在茶几上翻滚起来就要落到地上。听到声音，小偷才幡然醒悟。他立刻用手拿起雕像，握住雕像后菩萨的脸正对着自己。这时他才注意到有东西掉在了地上。小偷捡起地上的白纸看了看，那是一张道歉书。他又捡起散落的纸钱数了数，一共三十四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