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讲到我在B站的蜜月期,确实是无比怀念的一个时期,没有那么大的盈利压力,做事并不以流量为先,和大多数同事合作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一种情绪:比起让更多人访问B站大家都更在乎用户是否爱我们。与大多数企业刻意营造的低人设不同,B站是一个有高人设的品牌,而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用户因为B站的调性喜欢B站,自然当你出现不符合调性的行为时用户就会喷你变了,这也是近些年老用户常挂在嘴边的话,但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些不一样的故事,否则意难平。
初音的国内的版权并不在B站手上,有一年的初音生诞B站和版权方没有谈妥,在没有达成合作的情况下不能搞的太高调,但是如果初音的生日都没有表示又不符合二次元网站该有的样子,因此那一年的活动定位就很尴尬,甚至考虑取消。一位开发小哥和一个设计小哥还有一位编辑同学走到了一起,他们觉得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得做,哪怕活动没有大流量曝光的机会,哪怕只能上一天,于是乎他们加班加点的自发完成这个项目,加入了很多私货,但在上线前的2天,开发的同学得了重症,开口说话都困难的情况下,依然固执的要把页面效果调到满意为止,为此设计同学在他边上坐了一整天,两人反复推敲修改,直到通宵发布。可以交给别人做,甚至没有人要求他们做的情况下,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对他们而言就是自己来B站的原因。
谦谦事件,一些熟悉B站的用户可能还有印象,5000块钱工资在上海真的低了,这当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辍学加入B站,长时间都是实习生待遇的原因,而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当时B站能给到的薪资就是行业里的中低档次。我是谦谦事件后不久接管了这个团队,别说是谦谦了,比谦谦能力要强的同事也有不少人月薪不过万,而那时BAT给应届毕业生的工资是1.5w/月。虽然我接手后以超出薪资包的上限给一些薪资过低的同事调整了薪酬,但我很清楚他们值得更高的薪资,他们面对高薪的机会大多数都仍然选择留在B站,这就是“为爱发电”。而令我每每想起都心情复杂的是这样的同事有一部分在公司上市前后离开了,他们离开的很平静,没有争吵公司为什么没有给他们股票,而更像是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个阶段任务,终于可以自由的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去了。如果说他们的离开和薪酬待遇无关,这显然过于天真了,但我认为他们身上的味道就是B站文化的根基,每个老员工离开我都十分不舍,往往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候聊的两人都泪流满面。这也是为什么中层以上的大多都出现在敲钟仪式上,哪怕是刚加入公司不到1年的,而我却根本不想去美国敲钟,真正应该享有荣誉为爱发电的人们没有机会去,我没有资格在他们之前享有这些。
提到上市就不得不提到上市前后除了有老员工的离开,同期也加入了很多的新高管,腾讯的商业化、百度的产品、技术,阿里的运营、市场,相当的豪华,他们的加入也各自带来了他们的工作习惯和老下属,这一人员的变动为日后很多事情都埋下了伏笔。有不少B站的用户会在评论区、动态骂陈睿,把B站变了的原因归因到CEO的头上。我说说我对他的认识,陈睿底子里是个理想主义者,但作为公司得负责人他也必须是个合格商人,所以两种特质在他身上经常出现交锋,只是作为旁人很难判断他这一刻是理想主义者附身还是商人附身,但和a站CEO捞一票就跑不同,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把公司卖掉,他是把B站当成终生事业来做。前篇提到直接向他汇报的人太多了,新来大厂高管们很多人对B站的生态是缺乏认识和敬畏的,因此即便有了各种CXO,他仍经常事无巨细的参与到各种工作中,而诺大的上市公司又有无数的事情需要他决策,他一天的安排被切割成了大量的30分钟,而排队的人往往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排队见上他一面,需要长考的事情往往放在深夜。他就如同整个企业得cpu一样,即便他再优秀,核心频率是有限,总线带宽是有限的,一个你做了几个星期修改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项目书,他需要在30分钟内判断这件事该不该做,该投入多少资源来做,甚至他还会给你一些建议,可以说在这个模式下他已经无法做的更好了,因此后来他也做出了一些改变,大幅减少直接向他汇报的人数,放权各个大部门的负责人。还记得之前的伏笔么?过去的B站产品功能是由少数几个有高度共识的人在一个统一世界观下的创作,而当B站变得越来越复杂,任何一个产品功能都可能涉及多个部门,而这些部门的人又来自不同的大厂时,合作的部门墙就出现了,体现在产品上的是这一时期大量的功能放在一个小范围内是逻辑自洽的,但放在整个B站内就是有冲突的。
我记得机核电台有一集提到了权游作者写书的方法是构建一个完整世界观,然后再把个性鲜明的角色放到这个世界观里,让他们以符合逻辑的方式推进剧情,而并非电影导演的做法,先构想出那些吸引人眼球的分镜,再去思考怎么把这些分镜用剧情串起来。B站早期的产品功能设计就更像前者,上市后就变得更像后者。(具体的例子见评论区,不知道为什么过不了审)
什么时候我也有了B站变了的感觉呢?前篇提到的主站内容例会本来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会,无论有什么事情冲突,我都会优先安排参加这个会议。但公司上市后参会的人越来越多,在最大的会议室里有一半人需要席地而坐,汇报得内容渐渐变得越来越数字化,商业化,各种数据图表慢慢盖过了UP主头像和视频封面,谈论的对象从一个个个性鲜明的UP主,变成了一群人的代号:头部UP主、腰部UP主。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产生了自己是个地下党的感觉,我需要在敌人群中发展同志,原本跨部门合作找谁都一样,变得需要小心翼翼甄别对方是不是自己人,见面前要先思考我究竟要用用户优先的方式说服他和我合作还是应该用流量和利益打动他。
今天就写到这吧,明天后天要参加别人的婚礼,可能要到周一才能继续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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