鮟鱇 | 机核 GCO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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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投江而死之后，人们感念他的高尚德行，不忍江里的鱼蚕食屈原的身体。有人就在江面上擂鼓划舟吓唬它们，还有人把糯米和馅料用粽叶包了扔在江中。后来人们常在屈原的忌日里划龙舟、包粽子来纪念这位伟大的诗人。
除此之外，人们还会互祝「端午安康」，如果有人不小心说了「端午快乐」，可能会被人提醒「应该说安康」。就有那种不识好歹的人，你好好跟着人家说「端午安康」就对了，偏要多一嘴巴不停追问「为什么要说『安康』啊？还不兴我『快乐』了？」
作为一名严肃的科普作者，我岂能放过这样一个少有的可以炫耀自己学识的机会？况且我算得上是一位亲历者，更有向不知情的人解释清楚的必要。下面就由我来揭开那段尘封已久的历史。
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是一条鱼的时候，长辈常常告诫我们说，不要往岸边游，那里相当危险，时常有人在岸边抛下美味的诱饵，一旦你们抵抗不住诱惑，尝了不该尝的东西，立马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钩上岸去，再也回不来。
我们这些小辈，每次听完都是胆战心惊，哪敢往岸边游，最多只是远远看着岸边的人影，想象一下人类的可怖之处罢了。直到有一天，我吃完早饭出来溜达，不知不觉游到了靠近水岸的地方，只看到一大群水族生物聚在一起，吵吵闹闹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我游近了一看，原来是一个人安详地躺在水里，一动不动地也不像在憋气，大概的确可能是死了。我听见岸边在呼喊着「屈原大人」什么的，大概是这个人的名字吧。
我们这些生活在水中的生物，一生中很少有机会能这样近距离观察人类。大家都很兴奋，不停地吐着泡泡，七嘴八舌谈论着人类能不能吃、好不好吃，以及应该先从哪个部位开始吃之类的。
一边的螃蟹大哥发话了。他说，「不是兄弟我吹牛，我虽然是螃蟹，但可是吃过人的。有一天我在岸边横着走的好好的，一个人类幼体一脚下来差点踩到我。我一生气，挥起钳子就是一绞，当时就绞下了他一大块肉。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呢，则是慢慢悠悠挥舞着战利品回到水里来了。之后我尝了一口，我呸，好难吃呀。我吐了三回才缓过来。我劝各位想吃人的，还是算了吧，不用试了。」
大家听完他说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笑出声来。从来只听说过人吃海洋生物，可从没听过海洋生物吃人。就算是传说中海洋里最厉害的捕食者鲨鱼，据我所知见了人也是游得远远的，怕人把他的鱼翅砍了去。难道这位螃蟹大哥是第一只吃过人肉的海洋生物？这种明显的大话，大家伙儿自然不信。
螃蟹大哥见大家不相信，气得涨红了脸，钳子一挥，冲开鱼群径直跑走了，都忘了自己本来是横着走的。大家又嘲笑了他一番，才说回到之前吃人的话题。
「这人看着皮糙肉厚，得用牙齿才能咬开吧？我没有牙齿，应该咬不动。」说这话的是八爪鱼先生。
「我以前倒是吞下去过一两个人类，但是一吃到肚子里胃就疼得厉害，过一会儿就把他喷出去了。」说这话的是鲸鱼女士。
「我有牙齿，也愿意尝第一口，但我刚从海底游上来，肚子胀得难受，脑袋也疼，吃完肯定吐，就不试了。」说这话的是带鱼大哥。
「我来试试吧。」突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声音无比难听，与之相比，鹦鹉鱼嚼珊瑚的咯吱咯吱声也比这动听多了。我们找了半天，才发现声音的主人是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说不上是黑色还是灰色，底下还长着奇怪的海草。
「不好意思，这位兄弟是我带过来的，本来我都不想带的，虽然我名叫带鱼。来之前我特地嘱咐过他别开口，怕吓着各位。」带鱼大哥说，「他是鮟鱇鱼。我们海底来的都长得特随意，而这位更是随意中的随意。大家请多多包涵。」
鮟鱇鱼这时才睁开眼睛，又张开嘴巴给大家看。好家伙，我实在没见过这么丑的海洋生物，黑不溜秋的两只眼睛居然长在头顶一侧，还有几根尖刺竖着，嘴里稀稀疏疏、歪歪扭扭地长着上下两排牙齿。「赶紧滚回海底吧，别来这里吓鱼。」我相信很多鱼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鮟鱇鱼不再说什么，慢慢悠悠地游到人类尸体旁边，二话不说就一口咬在屈原大人的小腿上，只见他猛地翻了一圈身子，立马啃下来一小块肉，又嚼了几口才咽下去。我们看得心惊肉跳，有些个胆小的鱼直接昏了过去，吐着泡泡沉下去了，好一会儿才浮上来。
果然是鱼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这位鮟鱇鱼可真称得上是一位英雄，实在佩服！大家伙儿也是一样的心情，都游过去围在鮟鱇鱼身边叽里咕噜起来，赞扬声不断。
带鱼大哥也不无自豪地说，「我早看出这小子不是一般鱼，以后能成大事。平常大家欺负他的时候只有我护着他。」
鮟鱇鱼没说话，闭上了眼睛。我们自觉无趣，都不再说什么。有些胆大的鱼已经开始啃屈原大人的尸体了，我也不甘鱼后，上前饱餐了一顿。不得不说，人肉确实鲜美得很。
这美味的食物还引来了附近几百上千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都想着来尝一口。过了些天，还有人把包着不知道什么叶子的米和其他食物扔到海里。虽然味道不及人肉，用来佐餐倒也凑合。品尝美味之余，我们当然不会忘记赞美第一个吃人的鮟鱇鱼大哥。
这之后每一年的那一天，我们都能吃到米饭和其他食物，只是很少再有像人肉那样的美味佳肴了。与此同时，五湖四海里到处流传着鮟鱇鱼吃人的传说。每到那一天，我们都会赞美鮟鱇鱼一番才进食。
大概是我们的赞美之词被人类偷听了去，也学着我们说什么「端午安康」，还抹去了我们鱼类的痕迹。
人类的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可恨了！在此我将亲眼所见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写下来，只想正本清源，让世人都知道鮟鱇鱼大哥的伟大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