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在《中世纪2:英伦霸主》中控制英格兰赢得“皮洛士式胜利”的一役。在那个冬日我攻下爱丁堡,彻底征服苏格兰,但同时也葬送了英格兰的,以一场战斗的胜利输了整个国家。
英军补给队抓紧这个好天气匆忙启程,车夫们竭力抽打驴马企图一口气追上延误的路程,一路上高地人的侵扰已经害他们耽误了不少时日。棉衣,箭羽,粮食,还有金币······载满物资的车队犹如吃撑的暗红巨蟒,在冬日苔原曲折的路上向爱丁堡徘徊爬去。
苦于车队的冗长,英军被迫让步兵分成小队护送马车缓缓前行,仅有的骑兵则在道路上来回巡逻,确保车队受袭后能及时策应。但即便英军处处提防,高地人还是屡屡得手,他们趁着风雪专门袭击落单的车辆,抢在英军骑兵赶来前便一拥而上劈断车轴,点燃物资,夺走驴马。尽管高地人在“盛夏之役”伤亡惨重,但仍竭力阻碍英军对爱丁堡的围攻。
苏格兰的冻土,隆冬的酷寒,加上高地人守护家园的决心,这一切都让英军的兵力显得捉襟见肘,行军路上任意一片森林或沼泽都能成为毁掉一整天的危险之旅。
至下午时分,巨蟒的前半段已经爬出森林赶往下一个宿营点,但蛇尾仍在森林的泥泞中徘徊打转。或许是车轴磨损,又或许是马匹闹性子,在队伍最后方是三辆施施而行的篷车,但负责押运车辆的年轻军需官却惬意得像上山放羊的牧童。
他既没有下车检查车轴,也没有照看马匹,而是搂紧身上的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抽出怀中的短笛自顾自地吹了起来。那是一首歌颂“金雀花王朝”的歌谣,乐声中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随着笛声飘入幽林,几声不寻常的狼嚎回荡不止,雪白的车棚在幽暗的森林中像极了落单的绵羊。
“请帮我一下,先生。我需要帮助!”就在马车转过一个弯位时,一位红发少女瘫坐在路中间,身旁挎篮的柴枝散落一地,刚好挡在车队前方。
“大人,我们已经‘脱离’大队太远了,恐怕······”半被雇佣半被胁迫的车夫唯唯诺诺,他拉低了头上的斗篷生怕被同胞认出,双眼在阴影中死死盯着挡路的“拾柴女”。
“确实够远的,”车夫身旁的军需官从马车一跃而下走向拾柴女:“让车队停下,看看我们能‘做’点什么。”
碧眼,金发,举手投足间还散发着丝缕香水的气息,年轻的军需官摘下斗篷任由阳光散落在自己英俊的脸上。以英雄救美的姿态走向瘫坐在路中的红发少女,并故意把“做”这个词拉得老长,生怕别人听不见。
“很抱歉长官,我想我是饿过头了,如果你能给我一些吃的我愿意做任何事······”少女连忙抹去脸上的泥垢,用力企图站起来,但还未起身便又无力地蹲回原地,胸前的一抹春色配合着盈动弹跳。
军需官特意隔着斗篷伸手扶起少女,生怕“冒犯”了对方。少女或许因为饥饿或是其他原因,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便借势扑向军需官怀里,但对方赶忙后退半步避过了一次亲密接触。
“哦,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车上的货物属于国王,我可不能把手伸入国王的袋子,不过······”军需官一边说,一边从斗篷下递出半份蜂蜜蛋糕,风中飘过一丝甜蜜的香味:“如不嫌弃,我很乐意分享我省下的早餐。”
少女感谢地单手接过蛋糕,但眼光依旧停留在车棚上,似乎这半块蛋糕远远无法满足她的胃口。
“我的家在北面的村落,我的脚刚才扭伤了,而且你也应该听见周围的狼嚎了······你,能好心带我一程吗?我坐在货架上就行了。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保证不会乱翻你的货物。在路上你想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国王的货物,”军需官故作神秘地一笑:“而且里面运载的可不是食物,而是英格兰最强大的‘武器’。你会被吓着的,和我一起坐前排吧,我正缺一个向导。”
军需官扭头向车夫望去,对方知趣地从驾驶座跳下走向后方的马车。
“看着可不像啊,路上的其他篷车都有卫兵警戒,生怕我们这些平民靠近。”
“噢,要是从南方来的人都像大人您一样,那该多好。”
“我也觉得,如果所有高地人都像你一样,我们统治这片土地就容易多了”
少女双眉一皱,略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愠色却依旧堆出妩媚的笑容,但紧接着她微微松手任凭蛋糕坠落泥泞中,双手便迅速缩回腰后······
“我的大人,高地人不会臣服于任何人,哪怕是大人你这样温文英俊的绅士。”
“那真的太可惜了,这可是连英格兰贵妇都没机会品尝的稀缺货。”军需官也把手收回斗篷内。
此时难得的阳光已再次躲回乌云怀里,一男一女在寒风中傲立如铁,笑脸如霜。
少女鬼魅一笑,同时双手从腰后突然抽出全力扑入军需官怀中。她的左手藏着一把特制短笛吹出刺耳的鸣响,右手握紧带锈的水果小刀刺向军需官腰间。
这一次军需官微微张开双臂刚好接下少女的“投怀送抱”,他把少女紧紧抱住嗅了下对方红色的秀发,贴在耳边轻声细语:“我就知道你最后会主动投入我怀抱的。”
“大人!他们·····他们围过来了!”车夫们在逃跑前用这句警示打断了两人的“调情”,也尽了他们最后的义务。
然而包围马车的高地人可不打算放过叛徒,他们三十多人早已在路旁的密林中潜伏多时,等的就是少女这一下的笛声。他们用手中石制的斧头,带锈的厨刀,甚至干脆就是临时削出来木棒往车夫们身上招呼过去,把所有的恨意都宣泄在叛徒身上。
在军需官怀中的少女此刻脸色却惨白如雪,刀柄传来的触感不是皮肉反而更像划过坚硬的鳞片,刀锋顿时卡在其中无法向前突进半分。
军需官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左手抓住少女握刀的手臂,右手把少女的细腰搂得更紧了些。好让小刀继续往自己的腰间探究。
“北方的野狼确实很危险,但——当狮群要开始觅食时,野狼便要挨饿了!”
少女拼命挣脱,却被军需官牢牢抱住,双手只能胡乱敲打在军需官的锁子甲上。
但为时已晚,高地人刚想掀开车篷窥探来之不易的“猎物”,不料三辆马车的篷罩却从内部被瞬间割开,每辆车中跳出四个全身披甲的骑士,铠甲上英格兰的红底三狮子战袍迎风荡漾。
在骑士们落地的瞬间就有三个高地人当场殒命,一场毫无悬念的厮杀后仅剩一半的高地人随即落荒逃回森林。但对此英军早有预备,骑士吹响号角呼唤队伍前方的轻骑兵,随即猎犬的吠声与马踏积雪的蹄声自远而近响起,巡逻队赶到现场后沿着气味马上追入森林中围猎“野狼”。
“你到底是谁?一般人可吃不起蜂蜜蛋糕······”
军需官此刻才松手,任凭少女像玩腻的玩偶般再次落在泥泞路上。继而他扬起斗篷正式露出锁子甲与胸前的三狮纹章,腰间挂着一柄镶有红宝石的匕首。身旁的骑士从马车中拿出一顶镶有皇冠的头盔恭敬地单膝敬上,头盔上的盔缨羽毛在寒风中肆意招摇。
军需官随意地摆手示意骑士退下:“狩猎还未结束呢。”
片刻后轻骑兵从森林中抓回三个活口押送到军需官面前。
“大人······大人,饶命啊。”高得像芦苇的高地人跪在军需官脚下,亲吻他的皮靴低声求饶。
“是的,我们只是被强盗劫持入伙,我们是您忠诚的臣民!”另一个胖得像猪的高地人紧忙跪下,企图亲吻军需官的另一条腿。
唯有第三名瘦得像干柴的高地人拒绝下跪,在一旁静默如岩。
军需官厌恶地踢开“芦苇”强令他们拿起地上散落的武器,“芦苇”与“猪”一脸不解,但还是依令捡起了身边的兵器。
“今天,你们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军需官抽出怀中的匕首,反手握着剑刃把玩起来,借着重现的阳光透过匕首柄端镶嵌的红宝石窥视眼前的三人。
芦苇捡起一把锯子,猪则选了铁锤,两人呆若木鸡对望片刻后便不约而同向干柴劈去!
“不!你们两个懦夫!你们还是男人吗!”少女咒骂着却无补于事:“欧文!反抗他们!别光闪避!”
在场的英格兰人顿时都笑出声来,芦苇与猪浮夸地劈向干柴,而对方始终一言不发,在闪展腾挪间捡起地上的石块勉强躲避,三人在雪地上打转,荒谬如同醉汉演绎的舞台剧。但渐渐地,资历较深的骑士笑声默默收敛,然后新晋骑士们也回过神来,最后连轻骑兵侍从也觉察出异样,唯有军需官一人的笑声在肆意张扬······
但很快他的笑意便截然而止,那个叫欧文的干柴在几个转身躲闪后辗转到军需官面前,忽然将手中紧握的石块朝对方脸上狠狠扔去。
军需官匆忙侧身才勉强躲过这一击,他左手马上从右肩一扯把斗篷甩向前方,在自己与欧文之间形成屏障间挡住对方下一步的攻势。接着纵身向后一跃拉开距离,在落地前把匕首抛过左手,右手拔出腰间的配剑摆出双持剑势。
随着斗篷落地欧文并没有趁机进攻,反而一个就地翻滚趁机捡起同伴尸体上的柴刀。讽刺的是英军骑士对此仅仅只是举剑警戒而已,但芦苇与猪仿佛抓到了戴罪立功的机会,咆哮着要“为主报仇”向欧文再次袭来。
欧文这次可不惯着他们,但也只是挡开他们的兵器之后一脚把他们踹退。
军需官静静看着这出闹剧,直到他看透了三人的实力,心生倦意后便跨步上前从后方一剑斩下芦苇的头颅,再把匕首捅入猪的腰间。
“终于有个像样的家伙了,你叫欧文?你认识'老狼’?”军需官收回匕首,把宝剑在空中舞了两个剑花甩开剑刃上的血污。
军需官没有回应,只是双手握剑高举过顶摆出顶位起势,打算以刀剑说话。
“等一下!你说过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欧文已经赢了,让他走。”少女不合时宜地插话。
“他没有食言,我们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让女孩离开,这是男人之间事。”欧文深深地吸一口,转动手上的柴刀尽力调整自己的状态,眼前可是一个全身披甲严阵以待的贵族骑士,自己的柴刀连破甲都做不到。唯一的胜算是利用对方的骄傲轻敌拼一个鱼死网破。
面对军需官挑衅性地询问欧文沉默片刻,然后坚定回应:“我希望是。”
“那就为你所爱奋力而战吧!”伴随着这句话,军需官跨步突进向欧文直劈而下。
欧文一边向后躲闪,一边举刀勉强挡格,初接招便处于下风。周围的英军更默契地举起盾牌组成一圈人墙,待“猎物”退到边缘时便会被赶回场中。任凭欧文踢起地上的积雪,用柴刀反射阳光干扰对方视线,在决斗圈内游走捡起石头扔向对手,用言语激怒对方······把各种下三流的战术用个遍,军需官依旧步步进逼,攻势丝毫没有受影响。
待欧文“游而不击”在场内周旋了两圈后军需官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
“这就是我们高地人的战术,有本事你陪我一直耗下去啊!”
这句话仿佛触痛了军需官某处,他的脸色从寻乐的牧童凝结成了真正的骑士,周围举盾的骑士一时也面面相觑。
片刻后他收起剑势,用剑尖指向欧文的鼻尖点了几下,忽然转身在空中一边舞起剑花一边走向少女,欧文自知酿成大祸连滚带扑冲回少女前面,及时举刀挡下军需官竭尽全力的一击。两人兵器相交火星四射,欧文以刀身勉强接下了这招,对方的宝剑嵌入刀背上一时间形成了两人比拼气力的局面。
军需官本可趁机抽出腰间匕首直刺欧文,但他单手握着剑柄,腾出另一只手却压在剑身上,誓要通过绝对的武艺与力量获得“堂堂正正”的胜利。
强压之下欧文被迫单膝跪地,对方的剑刃已经在自己肩膀上压出一道血痕,但他始终不愿屈服认输。就当军需官自以为胜券在握时,欧文鼓足劲双手用力推着柴刀向前,同时扬起头颅死死盯着对方。
碧眼,金发,还散发着丝缕香水的气息。这样欧文更认定对方地位非凡——面对这样的对手他实在毫无胜算。
欧文双唇微微颤抖尽力调整喘息,但紧接着深吸一口气便紧闭双唇仿佛是要争取说出最后的话语。
“够了!认输吧,你已经尽力了······”少女再也止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我的大人,求您了。求你放过他吧,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他们说高地人是岩石做的,绝不会屈服?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块岩石有多硬。”军需官把手中的剑又压低了一分。
“我······我·····”欧文扭过头来,用余光尽力看了身后的少女一眼,仿佛看见了对方默许的点头。
“你想说什么?大声说出来!”军需官把手中的宝剑略微松开,同时不禁低头靠近了些,想亲耳听一遍猎物的低语求饶。
唾液溅入他眼中,伤害性不大,但羞辱性极强!他生平从未遭逢这种待遇,一手掩脸慌乱退后同时把手中的宝剑胡乱挥舞生怕再受什么侮辱。
欧文趁势一跃而起,想趁这片刻的慌乱斩向对方唯一没有护甲的头部。但对方的失态只有一瞬间,军需官一手挥舞剑花护体,一手抹去唾液后浮现的是暴怒而冷酷的眼神,周围的骑士刚想上前制裁欧文这个违反决斗礼仪的野人,但军需官一声便呵止他们。
军需官并没有急着报仇,而是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重新摆出剑势,这次他发誓不会给对手第二次机会。
他再次跨步上前出招,不断重复用最简单的一招“晴天霹雳”从上往下直劈,在绝对的盛怒与力量之下这次欧文连招架都算不上。几招下来柴刀随着一声清脆的断刃声宣告这次决斗到此为止······
军需官把剑尖抵在欧文胸前,眼中的余怒未散,在记忆的灰烬中羞辱如点点泛起的火苗隐约有重燃之势。
“高地猪!”怒火从对方的眼中喷涌而出,从眼角的泪花到颤抖的剑尖无一不在宣泄愤怒!就在军需官要全力一刺时,少女挺身站在欧文面前。
“你说过今天我们中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少女试探地问道。
欧文一把将少女拉回身后,再次用胸口抵住剑尖:“和她没关系,这是男人之间的决斗。”
“对,你们!”军需官的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我们英格兰人是信守承诺的,特别是我。今天你们当中确实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
说着军需官收回手中的剑,后退几步为两人重新腾出舞台。
“我从不食言——拿起武器,你们当中只有一个可以活下来!”
欧文的眼光快速在地上扫过,企图寻找任何能用得上的事物,他真后悔刚才那一击没有成功杀死眼前的对手。而少女不想再错过仅有的片刻,左手拉过欧文的肩膀让他直面自己,右手反手暗暗地把水果刀重新藏在腰后。
“一直都是,”欧文也抓紧了仅有的时光第一次凝视眼前人的明眸:“今后,你会偶尔想起我吗?”
少女不禁失声而笑:“给我好好记住了蠢男人,这辈子我可不会和懦夫在一起。”
语毕她强行拉下欧文的头狠狠吻了上去,欧文本能地双手搂紧对方,却觉得腰上有一个冰冷的东西卡在彼此之间。
片刻之后两人的舌尖才不舍地告别,少女凑近欧文耳边说出最后的话语:“勿忘我······”
随后少女不舍地松手最后一次瘫倒在泥泞上,腰间从水果刀渗出的鲜血化成了一朵莫可名状的花儿,在寒风中永远凝固。
“你叫欧文对吧?打得不错。我说过你们中有一人能活着离开,你赢得了这次机会。我听说过你们的首领‘老狼’,替我向他带句话,别老惦记着马夫车上的土豆,战场才是英雄的舞台。让他活久一些,撑到死在我剑下。”
“噢,先撑不下去的或许是令尊?”欧文强忍悲恸依旧钉嘴铁舌:“——太子殿下。”
说到年老多病的英王,太子顿时杀心又起,但还是以一个骑士的修养压下怒意收剑入鞘。
“欧文,欧文,你一定活不过这场战争——我说的。”太子转身接过侍从递上的头盔正式戴上,继而翻身上马,拉动缰绳让他的坐骑“火把”前蹄腾空跃起,带着骑士纵马离去。
欧文看着太子迎风飘扬的盔缨羽毛再也按捺不住,仰天长啸咆哮着捡起地上的石块,对准太子竭力抛去。
太子不由得勒马回身再看一眼这个高地人,两人的目光针锋相对,彼此的恨意足以融化冬雪。
“——你给我记好了!你活不过这场战争!”太子高声咆哮。
自此,高地人不敢再以少于五十人的队伍偷袭英军。英军减少了护送车辆的士兵人数,加快向爱丁堡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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