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绝大多数兵击运动爱好者的直观体验来看,以军刀(Military Saber)为代表的单手刀剑项目普遍存在体能门槛较高但技术门槛较低的特点,往往比长剑或长刀较好上手,但极难精通。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既有单手刀剑固有的使用特点,也有现代兵击环境下爱好者普遍喜欢双手刀剑远多于单手刀剑,从而存在练习和对抗的倾向性的问题。
为帮助各位对单手刀剑兵击运动感兴趣,但存在对抗和训练困难的朋友们,作者结合近一年来针对军刀的练习和对抗经验,对现代兵击军刀对抗的特点和体系进行简述,并作为系列文章《兵击运动的生物力学》的提升和补充,同大家一起对现代兵击运动中的军刀对抗进行探讨。
作为随身刀剑的军刀主要流行于17-19世纪的欧洲、中东和西亚等地区,其在18世纪中后期几乎成为了整个亚欧大陆近代军队中制式的军官或骑兵佩刀。这种拥有优美修长的28-30英寸刀刃、半篮型或D型护手的单手刀剑兼顾了优异的斩击和刺击能力,且主要搭配各类手枪和火器使用,是近现代冷热兵器过渡时期最具代表性的专用冷兵器之一。
在18世纪全面流行的军刀有着融合亚欧大陆各类冷兵器的复杂血统,其主要分为西欧军刀和东欧军刀两个主要流派,而西欧军刀又分为更具代表性的英式军刀、德/法式的大陆型军刀以及极具特色的意大利决斗军刀。其中,最为主流的英式军刀不仅跟随日不落帝国的扩张遍布其全球的殖民地,且还在美国、中国和日本的近代军队中广为装备。
以英式军刀为例,军刀的尺寸多在90-110cm上下,刃长在75-85cm之间,柄长15cm左右,重量多在800-900g,较重的可能接近1kg,较轻的决斗军刀往往只有600-700g。单手即可较为轻松地操控。骑兵军刀往往重量和尺寸更大,利于在马上进行大威力的斩击和刺击;而步兵军官的步战军刀相对更加轻巧灵活,更有利于迅速作出攻击和防御的动作。
18-19世纪英式军刀的最主要的血统来源有两个:一个是17世纪起流行的苏格兰笼手阔剑,另一种是印度的图瓦弯刀。前者的厚重直刃剑身和大型的篮状笼手影响力后世偏向直刃的步兵军刀或胸甲骑兵军刀;而后者更是英国1796式轻骑兵军刀的直接技术来源。两种技术的交融使得英式军刀发展成以兼顾刺击和劈砍能力、拥有半篮型护手和偏直刃的通用型单手刀剑,其武器重心和质量分布更靠近握柄以增强对剑刃的操控性,主要以高效率的小幅度斩击和精准的刺击作为主要攻击方式。
而东欧的军刀则带有更加鲜明的中亚地区哥萨克弯刀特征,相比于西欧军刀,其刀刃弧度较大且普遍拥有尖端的背刃(即在刀尖处双侧开刃)、整体的质量分布更靠近两端、更为轻便的D型护手也使得其利于大幅度的斩击和行云流水的挥舞。相反,意大利风格的决斗军刀则极大地受到了迅捷剑和小剑等武器的影响,拥有细且修长的直刃和大型护手,以轻灵但极端致命的快速斩击和刺击收割对手。
尽管在具体技术参数上存在差异,但19世纪的军刀依旧具备三个最主要的优势,并以这些优势取代了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各类刀剑,成为了战场上最常见的刀剑类冷兵器。首先,是多功能化的刀刃结构:除少数决斗军刀外,大部分军刀的刀刃都在28-30英寸之间,宽度和厚度都满足高强度的战场对抗环境,而800g上下的重量也足以在轻松单手操控的前提下打出威力足够的攻击。
其次,是合理的手部防护。作为近代火器过渡时期的武器,军官和骑兵往往都采用一手火器+一手军刀的搭配模式,无法再装备盾牌提供额外防护,且操作武器的需要也使得无法佩戴手甲。因此,军刀的半篮状护手能够从正面完全保护对手部的攻击,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挡来自侧面的劈砍(D型护手就相对弱一些),这种护手从根本上改变了单手武器的技术体系,曾经往往需要将手置于身体内侧的技术被取代,士兵可以方向大胆地将手臂前伸来迎接对手的打击。
最后,是优秀的便携性。上文提及的一手火器+一手军刀的搭配模式从根本上排除了本身就难以携带的双手剑类武器。此外30寸以内的军刀刀刃能够轻松地用单手收入刀鞘内部,而半篮状的护手在侧面的体积比较有限,佩戴在身侧也几乎不会影响活动。
结合上述的三类优势,军刀使得威力巨大但功能单一、难以携带的迅捷剑;防护优秀但限制手部活动的笼手剑;优雅轻便但威力和防护均过于弱小的小剑等文艺复兴时期的单手刀剑逐步退出了战场舞台。而军刀则凭借着威力、防护和便携性的完美平衡更进一步,成为了战场的刀剑类冷兵器主宰。
在现代兵击的无甲规则对抗环境下,军刀是一种竞技性和观赏性极佳的主流项目,且得益于其实际流行的历史时期与现代较为接近,依旧保留了相对完整的技术体系。这类技术体系一部分从19世纪中晚期的决斗军刀过渡到现代奥林匹克击剑运动的佩剑项目,而另一部分则逐渐在近年来兴起的兵击和欧洲历史武术(Historical European Martial Arts, HEMA)活动中得到进一步的复原和验证。因此,现代兵击运动中的军刀对抗逻辑基本上基于成熟的击剑竞技和完善的典籍复原,二者的有机结合才能帮助现代的爱好者们更加全面且高效地掌握兵击军刀的技术体系。
古典英式军刀的技术体系的成熟来源主要包括《步战防卫的技艺》以及《晚期英式军刀术》等由18-19世纪英国剑术军官所编写的试验性教材,而东欧军刀的技术体系同样也或多或少地存在直接传承或文字典籍的记录。其主要通过编号式的防御架势和斩击/刺击动作明确且清晰地说明了军刀最通用的攻防方法:其中待敌架势和防御动作以手臂始终处于身前,剑身立起或指向对手、最大程度利用半篮形护手的优势为特点;而攻击则以6方向的快速推斩/刺击或威猛的风车斩击为主要方式,且往往配合简洁有力的跨步或弓步技术,快速拉近或控制和对手的距离。
在迎敌架势上,最常使用的是外侧接战势(Tierce 或 Outside Guard)和内侧接战势(Quatre 或 Inside Guard)以及吊式(Prime 或 Hanging Guard)。三者都需要在上半身正直并半右侧对敌的基础上适当伸出手臂并保持手部靠近中线,将剑刃指向对手面部或立起来掩护身体。其既可以快速收回手臂形成3,4或1号防御动作,也可以迅速伸展上臂配合腕肘的动作打出各种推斩或风车斩,非常简洁高效。
关于架势防御的具体内容可以参考《步战防卫的技艺》等已经有国内翻译版本的资料,或是在B站上参考各位优秀剑客up主的相关科普视频。文章后续也将直接使用军刀体系中的各种动作术语,在此不再赘述。
而在攻击方式上,军刀主要分为推斩、推刺以及风车斩三种主要模式,均可以从常用的6个方向施展。一般而言,推斩或推刺是平行于中线向前的快速打击,往往配合有力的跨步或弓步出击;腕、肘、肩和肩胛骨几乎同时移动,向对手的空挡形成准确命中,这种打击需要较高的准确性和速度;相反,风车斩击更像双手刀剑的全斩动作,是垂直于中线向下或向上的大力劈砍;往往以腕关节启动动作,肘肩配合形成“风车”样的回旋加速,最终利用高速运动的剑刃破开对手的防御架势。这种打击对上肢各关节的稳定和协调性要求更高。
由于单手使用武器的特殊性,单手刀剑往往不像双手武器那样天生具备双臂的结构稳定性,其很难进行长时间的中线纠缠或对抗,主要以快打快防的模式为主。因此对剑士的上肢力量耐力以及躯干动力链的效率要求更高,因此在古典军刀体系中,除近距离控制和体术的要求外,一般并不鼓励剑士进行剑的纠缠。这就使得军刀对抗攻防转化的节奏极快,也进一步在随后的决斗军刀和奥林匹克击剑运动中形成了更有特色的战术轮模式。
距离也是攻防体系中十分重要的一环,而合理控制和利用中线距离不仅仅能够以规避的方式防御对手的攻击,还能够让对手的攻击无效化,从而为自身的防御后反击提供机会。相反,一次刚好跨越极限距离的快速推斩可能会取得意想不到的干脆命中,而进入中近距离时,采用圆形线路且更具威力的风车斩击就更容易破开对手的防御。
在各类军刀典籍中,一般将对手之间的距离分为三个节点,以一次跨步或弓步刚好命中目标头部和躯干等深目标的位置为远距交战点;而更近一点则是临界交战点,即不发动步伐,原地启动斩击即可命中前臂和肩部等浅目标的位置;最近的是近距交战点,即不发动步伐,原地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对手手臂的、可以执行控制缴械等体术动作的点位。
就熟练的剑士而言,其可以主动地与对手保持不同距离,并在该距离下选择合适的攻击手段,例如在对峙过程往往需要保证在远距交战点的边缘,等到进入远距交战点后才能考虑发起攻击;而熟练的剑士可以将距离把控在远距交战点和临界交战点之间,让对手攻击时回身后缩,拉长距离,而自己则会稳稳地或借由防御反击过程、进入临界交战点后再发起致命一击。
从古典军刀简洁快速的攻防对抗逻辑的基础上,奥林匹克击剑运动的的佩剑项目总结出了更为凝练的处理方式,即所谓的“战术轮”模式。简化模式的战术轮由四种相互克制,各具特色的攻防模式所组成,即直接攻击(Simple Attack),防御反击(Parry and Riposte),复合攻击(Compound Attack),以及反制打击或截击(Counter Attack 或 Stop/Time Hit)。这四种攻防模式占据了现代兵击军刀对抗的主流部分,但不包括进一步的近距离体术或控制技术,本文也不额外讨论单手武器近距离体术对抗的部分。
战术轮的第一个环节是直接攻击,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一次在远距交战点内的,高效准确的推斩或推刺足以稳稳地命中空挡目标。但对于大部分剑士而言,进行足够标准和快速的防御动作,抑或是即使后撤拉开距离就足以拦下绝大多数的直接攻击,因为军刀防御动作往往在手臂回收的贴身区域实现,本身比发动攻击要简单和快速的多。所以,提升直接攻击成功率的重要手段之一,就是将交战距离控制到远距交战点甚至是临界点区域。
不过,当剑士水平存在差异、或对手心态懈怠的时候,优势方往往可以还可以依赖迅猛且路线准确的直接攻击突然潜入或挤开对手的防御架势,实现非常霸道的破防命中(无论斩击或是刺击)。此时的弱势一方将不得不采取更为保守的防御动作并更远地拉开距离以增加强势方的力臂,实现有效防御之后再行反击 。
此外,在现代兵击和击剑对抗环境下,双杀成为了许多剑士拼命得分的一种手段,而当双方都无视自身的安危,单独追求通过直接攻击命中对手空当的时候,就会出现大量的开放性双杀。而无论是击剑还是兵击往往都存在双杀后按照分差给分的有效判罚,因此以东欧twc技术为代表的一系列竞技军刀的比赛往往都是双方选手比拼直接攻击,争取命中更高分的位置取得胜利。在这一点上,作者并不鼓励采用这种策略,毕竟在对抗中存活下来的同时再追求杀伤对手才是真正剑客的取胜之道。
因此,克制简单攻击最有效的方式就是防御反击,也是战术轮中的第二个环节。只要能够稳稳地接下对手的直接攻击,形成的防御动作本身即可视作反击斩击的蓄力阶段,在对手攻击结束尚不能快速恢复架势的空挡,迅速打出反击。这也是目前兵击军刀对抗中最普遍出现的得分模式。
此外,在对手发起攻击时主动撤出到距离节点之外,再回身进行打击也是有效的防御方济技术。例如,当对手于远距交战点发起弓步攻击时,剑士只需要快速后缩身体即可完全躲开攻击,此时已经弓步近身的对手可能反而落入了剑士的临界交战点附近,反击只需要原地或轻松跨步启动斩击即可实现。
而由于军刀攻防模式的特殊性,特定方向的斩击或刺击都对应有特定方向的防御动作,且手臂在身前的迎敌架势也使得进行防御动作更为方便。如果双方剑士水平接近,往往还会出现两方连续互相进行防御反击的情况,也就是俗称的“打铁”状态。此时一方的动作失误或速度节奏减缓就会变成致命的弱点。
直接攻击无法打破防御反击的循环,因此,存在三种各具特色的对抗方式,它们都属于复合攻击,也就是战术轮的第三个环节。首先,即为再定向或连续变向攻击,依赖快速和多次高质量的,有力的斩击挤压对手的空间,迫使其只能竭力防御,等待对手出现失误,然而这种模式很难在势均力敌的对抗中奏效,且很容易被战术轮的下一个环节所克制;
第二种为推压(Bearing)和拍打(Battering)技术,它们都是军刀对抗中少有的中线对抗,即通过向对手的剑身施压或快速打击以破坏其架势,随后向对手所暴露出的空挡连续发动直接攻击。这种对抗也能被对手所利用,即听劲技巧——当推压角力过大时,可以迅速松手让对手剑刃滑脱,从而打出有效反击。因此,实际对抗中该类方法的应用较为克制,且新人剑士很难在挤开对手中线后稳定住军刀的轨迹。
最为实用的复合攻击模式其实是佯装攻击(Feint),即佯攻技术。其核心是利用一次或多次令人置信但虚假的佯攻让对手的防御动作无效化,即在对抗节拍中做出了错误的防御动作,进而使得随后发起的直接攻击可以从容的命中对手空当。鉴于优秀剑士往往不容易上当,佯攻可以分为多个轮次,连续欺骗对手。
一般首轮佯攻的目标是距离:将佯攻朝向对手的左侧,引诱对手做出4号或内侧防御架势,从而暴露更近距离的右侧肩部或前臂目标;同时,一般人受到威胁后的本能反应是内收手臂保护躯干,因此也更容易引导出内侧防御架势。此外,有效的佯攻要为后续攻击留出时间,进而不能打出一个完整斩击,但可以用抬脚尖或突然移动手臂的方式制造“可信的威胁”,但只有真实的攻击才可以发起弓步。
第二轮佯攻目标是结构弱点:优秀的剑士往往可以连续防御住面向手臂的真实攻击,此时若对手动作失误,防御动作过大或手臂外推/前伸过大,就会出现力学结构漏洞,此时第二次打击将以头部和躯干为目标,更为深入的打击能够在力矩对抗上占据优势。
扛过前两轮佯攻的对手往往会把对抗重新拉入防御反击模式中,此时第三轮佯攻即为佯装反击,即在防御对手反击后,佯装反击,此时更容易让对手自动做出错误防御架势,进而利用宝贵且短暂的节拍空当打入目标。多重佯攻的合理运用也是军刀爱好者们迈向成熟剑客的重要能力之一。
而有效对抗再定向或佯攻的高级技巧则是反制打击,或更多地称为截击,也是战术轮的最后一个环节。以佯攻为代表的复合攻击本质上可以理解为1.5次或2次及以上的连续攻击,那么在技术水平接近的情况下,一次复合攻击所需的时长无论如何都比一次直接攻击要长。因此所谓的截击就是利用复合攻击中两次动作的切换间隙快速打入,截断对手的打击动作。
截击动作极端强调节拍的准确性,它不可能也来不及打出一次完整的直接攻击,往往就是把剑放在了对手肢体移动的线路之上。因此,它本身是一种并不完整的,力量和速度有限的弱势斩击。许多剑士都会在对抗中偶尔无意识地取得成功截击,但能够彻底掌握截击技术就意味着剑士拥有极高的反应速度和动作的准确性。
那么作为战术轮的最后一环,自然也会被战术轮的第一环所克制,即一次高效有力的直接攻击可以对截击动作实现切落或破防效果。将目标放在对手肢体移动路径上的弱势打击必然无法对抗目标在躯干之上的,完整的直接攻击。因而,成功的截击仅作为后发先至的、应对复合打击的技巧,本质上是把握住了对抗节拍的漏洞,其并非万能的必杀技。
在现代兵击军刀对抗的体系中,无论是古典军刀技术还是击剑战术轮系统,其攻防相争的模式都非常清晰直观。单手军刀不像双手刀剑存在更优化的结构支撑,很难追求绝对的控制和攻防一体战术,往往总是在防御和攻击对抗中来回切换,一旦出现失误就将命丧黄泉。在这种环境中,手臂在身前的架势体系和半篮形护手赋予了军刀极为稳固的防御能力,在对抗中处于防御状态的一方往往更容易通过防御反击实现得分。因此,真正在军刀对抗中取得优势的关键是可靠高效的进攻能力,就连战术轮也足足安排了三个轮次来强调各种打击的重要性。
军刀的打击主要由斩击/刺击动作以及距离控制两个关键要素组成,在不同距离下的来回攻防形成了特定的对抗节拍。而下文主要以生物力学角度探讨斩击/刺击动作的能力,关于距离控制和节拍控制则属于兵击军刀对抗的战术部分,各位爱好者可以查询相关资料、积极进行日常训练以及寻找合适的教练对手进行交流和学习。
军刀的斩击/刺击攻击一般分为两个大类,即以出击快速、线路准确、远距离即可发动为主要特色的推斩和推刺打击;以及能够结合防御动作、线路稳定、威力凶猛、近距离拼打破防的风车斩击。而优秀的军刀剑士需要同时熟练掌握这两种技术能力,才能够在对抗中处于不败之地。下文即从生物力学的角度更近一步地探讨如何高效地打出这两种攻击。
所谓推斩(下文因叙述方便,暂时略去刺击),即为“向前打出的攻击”,从靠近身体的一端沿中线方向“推”向对手身体的一端。重要的是,推斩过程中剑刃移动的线路是向前伸出的,而非一般斩击垂直于中线方向,将目标自一端至另一端“切开”的模式,即为“向前斩击”。因此,推斩往往需要配合迅捷有力的跨步或弓步,以及适当的躯干旋转和肩胛骨前伸动作,以在平行于中线的方向上积攒足够的动能,以赋予剑刃快速的直线打击效果,追求打击准确性和快速性。
从基本站立架势开始,以正常右手持刀,右足在前,右肘靠近身体,前臂自然水平前伸的外侧守势为基础,此时为确保右侧膝关节和右足一致指向正前方(如果不一致,在运动时会导致膝关节承受非轴向扭转力量,导致韧带撕裂),左侧膝关节和左足一致指向正侧方,剑士的双侧髋关节均需要外旋一定角度,使得骨盆自然面朝斜前方。因而,躯干需要确保力量传递的稳定性,避免腰椎的扭转,需要和骨盆保持一致,呈现半侧面对敌的状态。
在该架势下,进行推斩必须满足向前的力量传递,因此无论是正手侧的1、3、5号斩击,还是反手侧的2、4、6号斩击均拥有一致的躯干和髋关节旋转方向。即动力链从骨盆快速且小幅度的右侧旋转(和系列文章一致,指从右侧向左侧的旋转)开始,向下配合右侧髋关节外展外旋,左侧髋关节外展内旋,实现跨步或弓步动作。
而从骨盆-髋关节往上,则统一为腰椎的稳定收紧(与骨盆同步旋转,不产生相对旋转),进而胸椎加速向右侧旋转;同时右侧肩胛骨前伸配合下回旋(从上往下的斩击,从下往上则对应上回旋),右侧肩关节外展抵消身体旋转的动作,将上臂稳定在身体前方;同时肩关节屈曲,肘伸展,将前臂快速推出;同时腕关节尺偏直到将剑刃向前方快速斩出。
在整条动力链的传递环节上,同样需要满足逐步加速的动作原则。髋和骨盆的旋转幅度应当尽可能小且快速,保留足够的能量向上传递,到胸椎、肩胛骨和肩部逐渐加速,最终通过肘关节快速伸展实现推出的动作,配合腕关节尺偏完成斩击。而剑士应当尽可能同时完成上述所有动作,以尽可能小的躯干旋转动作,实现尽可能快速和强力的肩胛骨-上臂推出动作。
其中,真正起到明显作用的是肩胛骨-肩关节-肘关节的快速推出动作,即肩胛骨前伸/下回旋,配合肩关节前屈和肘关节伸展,将前臂快速向前推出。反而腕关节尺偏却不能太大,需要限制在小幅度内以确保军刀斩击命中目标/或快速收回变向时的稳定性,最终反应在剑刃移动轨迹上,就是剑刃前推和剑尖旋转动作几乎同时发生,形成快速有力的凶猛推斩。
此外,还有一种更多地使用腕关节动作的“抛斩”,其在斩击动作中优先启动腕关节尺偏,随后再执行肘和肩动作,形成剑尖比剑身更快的“抛出去”效果,相较于普通推斩的剑刃命中速度更快。但作者在此并不推荐在推斩中大量使用这种打法,因为最终腕关节尺偏幅度和速度较大,对手腕压力损伤不说,也削减了肩部和肘部前推的力量传递,更多地依赖前臂和手腕的力量,导致打击威力不足,难以在交剑对抗中取得上风。
另一方面,由于推斩强调了向前的推出动作,因此其在发动阶段,应当尽量为推出动作留出足够空间,同时也可以提前反向拉长主动肌群,形成蓄力储能的效果。最典型的就是防御反击动作,军刀的防御动作要求上臂整个收回的同时向攻击方向稳定推出,其自然就形成了对推斩动作的准备。此外,在迎敌架势下,将肘关节尽可能收回贴近身体,也是直接发动高效推斩的关键,节省了将剑身先向后撤回再推出的时间。
至于是正手斩击还是反手斩击,其线路区别只是在前臂-肩关节的外旋路线(正手侧)和内旋路线(反手侧),在平行于中线的斩击方向其实是晚期一致的。而对于刺击而言,其实是腕关节提前尺偏到位,将剑尖直接“落”刺击线路上,并和肩肘以及弓步实现同步的推出动作。
和推斩不同,军刀风车斩更类似正常双手剑术里常用的全斩或半斩技巧,利用手臂和躯干旋转的配合动作,将剑刃像风车一样挥舞起来,在旋转过程中实现逐步加速和动能的累积,最终打出凶猛的大力斩击。因此,风车斩强调斩击线路与中线垂直,追求把目标“切开”的斩击+拖割效果,即所谓的“往回斩”,斩击的线路围绕自身身体,先向前抛出,再奔向目标,最终又往回斩击的特点,追求打击的力量和高速性。
在分析风车斩的具体力学特点之前,需要结合系列文章《兵击运动的生物力学》(以下简称系列文章)对斩击过程的能量传递进行进一步的说明,以避免可能的概念混淆,例如推斩所追求的快速性和风车斩所追求的高速性,其实两者是截然相反甚至冲突的概念。
在系列文章中已经说明,斩击的身体动力链最终实现了将身体内的弹性势能和化学能逐步转化为肢体和兵器移动的动能这一过程,即刀剑在命中目标之前的运动过程中所最主要传递的能量其实是动能,那么剑刃的移动速度越快,威力自然就越大,同时也会出现如下几种情况:
A,长时程的大力斩击:即斩击动作下剑刃加速度一定,那么剑刃运动时间越长,剑刃的速度越快,累积的动能越大,最终命中目标的威力越大。对应即为双手剑的全斩或是军刀风车斩,其斩击线路较长,加速时间长,但最终打击的剑刃运动速度巨大,威力巨大。
B,短时程的快速斩击:即斩击动作下剑刃加速度一定,那么斩击路线越短,剑刃运动时间越短,从打击开始到命中就越迅速,但累积的动能较低。对应即为双手剑的半斩或军刀推斩/刺击,其斩击线路短,加速时间短,但打击效果很快速。
C,超人剑/超级斩击:即AB我都要,斩击过程中加速的路线很短,而且还加速度极高,最终看上去又快速又大力;或者是斩击前慢慢移动寻找机会,随即在很短的距离内完成加速过程累积动能,看上去好像很慢但是很大力。这种超人剑经常被误认为很慢但力量大,往往会诱导人们形成打得快就是威力小,打的慢就威力大的错觉,其实是对AB两种情况的混淆。
而在剑刃命中目标的时候,其速度骤降,此时动能迅速转换为弹性势能,即目标和剑刃自身的形变累积,此时转移至目标的弹性势能将造成目标物体的形变和受损。在总能量不变的前提下,自身剑刃的形变越小,目标物体承受的势能冲击越大,而如果剑刃在打击后弹开或轻松滑走,就会使得相当一部分的动能留存在自身剑刃上,未能充分传递,影响打击后效。
此时,就需要剑士充分稳定持刀状态,保证腕关节在剑刃接触目标的同时稳定住(即小幅度的前臂肌肉离心收缩和等长收缩),如果整个手臂在剑刃命中时的动态越稳定,那么力量传递效果就越充分,在许多情况下,这种发力模式也被称为“二段发力”:即在剑刃命中目标之前应该尽量加速,发挥动力链逐步加速肢体的一段发力,以及在剑刃命中目标之后的快速稳定,即充分收缩关节周围稳定肌肉的二段发力。
了解到不同斩击的能量传递模式后就可以明确,军刀推斩和推刺都是典型的“向前斩击”,而风车斩则更倾向于“往回斩击”。即由腕、肘、肩、肩胛骨和胸椎共同协同动作,完成剑刃的大幅度旋转动作的加速,此时的斩击方向就不再是推斩的向前直击,而是跟随躯干旋转方向的旋转斩击。同时,风车斩形成了先回旋蓄力,再往前旋转斩出,再继续往回旋转收回的完整斩击圆,前半部分动力链进行反向运动,后半部分再进行正常运动斩出,以较为充分的行程和时间充分调动了动力链的各个环节,并给剑刃以足够的加速时间。
首先是躯干部分的旋转方向,其中正手侧发起的1、3、5号斩击需要躯干和骨盆先进行左侧旋转,对应剑刃往回旋转蓄力的部分,随后再进行右侧旋转,对应剑刃向前旋转的发力斩击部分。而反手侧发起的2、4、6号斩击的躯干旋转方向也随之相反。
在相应方向的躯干旋转启动后,正手侧上肢需要以手腕桡偏和 屈曲 为起点,带动肘关节屈曲和肩胛骨后缩,配合躯干和胸椎的 左侧旋转 ,将剑刃回旋至 胸口 附近。再配合躯干和胸椎的 右侧旋转 以及肩胛骨的前伸,将腕关节尺偏、肘关节伸展、肩关节 内收内旋 和伸展动作(3号斩则为屈曲)同时完成,将整个上臂像竹节鞭一样高速甩起来,让剑刃逐步加速命中目标。
而反手侧的斩击基本类似,以手腕桡偏和 背伸 为起点,带动肘关节屈曲和肩胛骨后缩,配合躯干和胸椎的 右侧旋转 ,将剑刃向外侧回旋至 头部 附近。再配合躯干和胸椎的 左侧旋转 以及肩胛骨的前伸,将腕关节尺偏、肘关节伸展、肩关节 外展外旋 和伸展动作(4号斩则为屈曲)同时完成。
但在此过程中,手腕的运动则体现出分阶段的区别。在启动和蓄力回旋阶段,腕关节起到引领角色,优先带动上臂往回进行旋转,以加速剑刃的移动。这种运动模式和前文所提及的“抛斩”类似,同样的腕关节运动优先于肘肩动作,也在许多古典军刀的典籍中被反复强调,即使用手腕“启动”斩击过程。
但启动斩击不等于完成整个斩击,在斩出和命中目标的阶段,腕关节就不能再过度尺偏,需要稳定在略微使得剑刃前倾的角度,从而完成余下的斩击动作。其在加速和命中过程中保持稳定,以确保经过充分加速的、携带有较大动能的剑刃能够充分地砸在标身上而不被轻易弹开,如果此阶段发力稳定,甚至可以实现单手军刀挤开对手防御动作的“切落”效果。
此外,风车斩也被经常用于距离被拉近后的防御反击过程,由于防御动作本身即可作为风车斩的启动阶段,例如使用高位1号防御对手1号斩,防御动作即完成了前半圈的旋转蓄能,随后即可打出威力凶悍的后半圈斩击,强行击破过于冒失接近的对手的防御。但如果结合防御反击的话,风车斩的前半部分则更需要限制手腕活动以保证基本的防御稳定性,否则就会被直接击破防御架势,甚至导致手腕和前臂肌肉的损伤。
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步伐问题。由于风车斩存在正手侧和反手侧不同方向的躯干旋转动作,因此理论上只有正手侧风车斩才能较好地匹配一次干净利落的右足向前跨步或弓步突击动作,而反手侧则更多地倾向于左腿的侧向迈步动作。实际上,以风车斩为主要特色的东欧军刀就拥有左右脚交替跨步前进的交叉斩击动作,而以快速推斩/刺击为主的英式军刀则更多依赖相对固定的右脚在前的弓步动作。
从两种主要的军刀攻击模式就可以了解到,快速推斩和推刺技术比较适用于战术轮的直接攻击、复合攻击和反制打击环节。需要较为灵活的剑尖和轻盈的剑身,以满足快速变向和准确打击的需求;且剑刃需要减少弯曲而尽量笔直,以进一步提升打击的速度。那么相对而言拥有大型半篮状护手,剑刃渐薄明显,重心和质量分布均靠近手部的晚期英式军刀和意大利决斗军刀是较好的选择。
相反,以威力和高速见长的风车斩击技术比较适用于在战术轮的防御反击和复合攻击环节,通过有力的斩击打破僵局以取得胜利。需要较为厚实和宽大的、质量相对集中的重型剑刃,以最大程度地增加剑刃旋转带来的动能优势;且剑刃可以充分弯曲,尽量提升旋转斩击在目标之上的切入和拖割效果,同时。那么以波兰军刀、哥萨克骑兵军刀和早期英式军刀(1796型等)为代表的曲刃、D型小护手的军刀则是更为合理的选择。
当然,目前的钢制兵击军刀多以英式军刀为主,但同样也存在一大批兼顾剑尖控制和斩击威力的融合型设计。以笔者的使用经验来看,新人阶段可以多尝试各种类型的军刀,并拥有一把较为均衡和融合的通用型军刀进行练习。而随着经验和能力的逐步提升,可以根据自己喜欢的对抗风格选择适合推斩或风车斩的专业化军刀。此外,军刀练习和对抗过程中,以推斩为主的军刀对应护具可以适当轻量化,但以风车斩为主的军刀护具则需要足够的硬质防护。
在体能训练方面,军刀和其他兵击项目一样,对肌肉力量、耐力、柔韧性、协调、平衡、稳定性等诸多功能都存在较高要求。其中,最基础的力量素质以爆发力耐力为主,即在负荷较低的情况下尽量多次快速重复动作练习,重点发展I型和IIa型肌纤维,兼顾爆发力力量和抗疲劳耐力水平。而不是进行传统健身的大负荷慢速运动,单纯追求IIb型肥大性的肌纤维。
而进一步的专项要求,则聚焦于躯干动力链的爆发力传递效率,即躯干动作幅度小但上肢动作幅度大,而非刻意地“扭腰转胯”。此外,肩关节和肩胛骨移动轨迹控制的稳定性也是完成各种剑术动作的根本,在抗阻练习中确保肩关节位置始终处于正确范围,尽量控制肩胛骨充分进行上下回旋动作,贴近躯干以增加稳定性。
最后则是所有兵击爱好者都可以随时进行训练的握力和前臂力量练习,在日常体能训练、持剑素振过程中,或单独购买握力器进行训练都是提升握力的有效手段。而握力的提升不仅能够帮助更轻松地掌握各种刀剑,还有助于增强前臂肌肉的力量素质,改善腕关节的稳定性。尽管我们并不提倡单独使用手腕完成各种斩击动作,但腕关节本身的力量水平和稳定性依旧是值得认真训练和加强的重点环节。
实际上,兵击运动和古代兵器武术中,每一种武器的使用、训练和战斗方式的背后,都有着独特的生物力学规律作为主导,去决定剑士该如何运动关节,调动肌肉,操控长剑并取得胜利。而在此之中,剑士执行剑术动作、在动作中灌注全身力量、以及在交剑后捕捉反馈并随时调整动作策略的能力则取决于其神经肌肉控制的水平。而这也正是人类自身使用武器,并在使用武器的过程中学会操控自己的身体,并最终实现“人剑合一”的魅力所在。
因此,在HEMA等涉及历史武术复原和对抗的学术活动中,以运动人体科学的角度进行动作分析,很可能有助于帮助解释部分因古籍缺失所导致的对剑术动作的误解或使用上的种种问题,给予研究者以窥探古代武术动作原理和剑术思路的现代科学工具。同时,对剑术动作进行完善的生物力学分析,也有助于剑士的训练和对抗水平的提高,以及尽最大可能减少因不理想的动作或生物力学环境所导致的种种运动损伤,为竞赛规则、安全对抗器械以及防护用具的设计和规范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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