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卡特:经历过芙莱姆事件后,带着友人的来信,与迪亚特一起抵达比里斯。
迪亚特:经历芙莱姆事件后,与杜卡特一起到达比里斯,想要看一看比里斯境内的教堂。
杜卡特与迪亚特并没有说话,他们只等托马斯平静下来,等他继续讲后面的事情。经过十几秒左右,托马斯的咳嗽才停止,整个身体恢复安定,他又喝下一口水之后,才继续讲着——
“这次珍珠蚌的合约若是可以顺利完成,我就可以获得至少五倍的利润……”
“算的,这是一场可以预见的赌博,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成功,”托马斯握紧手中的水杯,“而在这个国家,百分之八十的成功就足以让一大批人都行动起来。”
“是的……”托马斯点点头,“我从比里斯行借出钱款,购买了大量合约放在手中。”
杜卡特知道,比里斯行乃是比里斯国的钱财保管行,所有收缴来的税金都会存到保管行之中。当国民有意愿且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到保管行中借出所需款项,以使自己资金周转,当然,几乎任何人都知道,从这里借钱……的利息会付出很多。
“可是……”托马斯低下头,趴在桌子上,双眼看着手中的水杯,“可是事情没有按照我预想的那样发展,那些合约并没有任何人收购,几乎所有的合约全都砸在了手里。”
“……投资失败。”这是很显然易见的道理,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当杜卡特把这件事讲出来的时候,托马斯还是不自觉抖了一下。
“是的,就是这样。”托马斯的头放的更低,“投资失败了,玛莎和布鲁斯都离开了我,玛莎带着她仅有的财产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可以理解她们,毕竟我破产了,不可以连累他们一起跟我到那个可怕的地方去。”
“可怕的地方?”迪亚特握住托马斯的手,“别怕,孩子,至高之神会保佑你的。”
“不……那里没有至高之神……那里是破产者的地狱,在那里,人们会接受正常国民的施舍,却没有钱……”托马斯很是夸张的抓住迪亚特的手,力气大到将这位神职人员的手捏到通红,“那里没有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迪亚特摇了摇头,他看向杜卡特,只听见对方慢慢讲到,“没有本钱。”
“是的!是的!”托马斯看着杜卡特,猛力点点头,“没有本钱!无法翻身!这意味着你这辈子都是一个穷人!穷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托马斯抱着头,“我不想同这身份有任何关系!”他重新看向杜卡特,“我本以为你可以拯救我!但你没有带钱!所以……失败了。”
几个人说话之时,房屋的门突然猛响,那是有人在狂烈砸门的声音,同时有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大喊,“莱纳·托马斯!”
“不……不!!”托马斯听到这个声音,吓得躲去床上,重新窝进房间的一角,他将自己尽可能塞进角落,“不不不不不不…………………………”
杜卡特将自己腰间的匕首拔出,守在这个房间之内,他静静坐在桌旁,也不回答。迪亚特坐到床边,尽自己所能去安抚托马斯,至少让他不要如此惊慌。
“莱纳·托马斯!开门!”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门也在这个声音下越晃越厉害。就在门吱嘎作响到最顶峰的时候,砸门声突然消失,整个屋子陷入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仅剩下托马斯微弱的声音,“……不……”
迪亚特和杜卡特几乎在同时听到房子的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房屋那扇被砸的摇摇晃晃,刚刚恢复平静没有多久的门轰然倒地,有几名大汉从外面走入房子中,直接来到托马斯所在的屋外。
他们身穿藏蓝色支付,胸口写着一串数字,手中拿着成捆的麻绳。当他们走到屋门口,看到杜卡特和迪亚特之时,领头的那人皱皱眉,转头向身后的人问着,“哪个是托马斯?”
“莱纳·托马斯,在此宣布你被确认破产,需要跟我们转移到其他地方。”那名领头者从腰间拿出一张纸,伸出去展示着,“你的房屋,家具,所有曾属于你的财产均不能带走,允许你穿走一套衣物。跟我们走吧!”
这人随后宣布托马斯所有的权益和义务,并站在原地等待,等待托马斯从床上下来,跟他们离开这里。只不过,窝在墙角的托马斯似乎并没有听到他所说的一切,在他停止说明后,一动不动。
“……”领头者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他走到杜卡特的那一侧,正准备经过那里走到床边,却发现有人拦住他的去路,确切说……是一名矮个子拦住他的去路。
“……”面对杜卡特的提问,这名领头者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抓住杜卡特的肩膀,想将他拖到一边去,但他低估了这名固执的矮人。他用力扳了两下矮人的肩膀,无济于事。
这名领头者再次皱了皱眉,他向身后一招手,几名跟在他身后的人随即走入房间,从迪亚特的那一侧通过,走到床边。其中一人用力将托马斯从床上扯下,抓住这名疯狂抓挠床板的托马斯的一只胳膊,而另一人从另一侧抓住托马斯的另一只胳膊。
两个人共同夹攻之下,托马斯终于安静下来,被两个人如同死人一般拖向房间入口,经过入口,又拖向房屋的门口。
看到手下两个人拖着托马斯离开后,抓着杜卡特肩膀的这名领头人才松开杜卡特的肩膀,揉揉因用力过猛而发疼的手心,转身迈步离开。走到房屋入口时,他突然转头看向杜卡特,留下一个极度不满的眼神,但在这个眼神之中,却被杜卡特和迪亚特同时读出了一些欣赏的情绪。
“……”杜卡特想追出去,却被迪卡特抓住手腕,阻止他追出去的脚步。这让他很不解,在托马斯被那些人带上马车离开后,他用力锤向桌子,“为什么阻止我?”
“就算再怎么不想承认,你也能看出来他们是比里斯国的守卫吧?”
“去查查看那个所谓的破产者地狱是什么地方……”杜卡特回答的同时,在屋中乱走,看到有用的物品便收拾进自己的背包。
“……”迪亚特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他也没有帮忙,只是说了一句,“那我去镇上的教堂看看。”
随后迪亚特便不再耽搁,从托马斯家的屋门离开。他不知道镇上的教堂在什么地方,因而决定先去镇上的广场问问。沿着镇上的道路,很容易便找到镇上的广场。
广场呈方形,四角椭圆,分别盖着四栋白色的建筑物。几个建筑物的外侧均用廊柱支撑,廊柱下面没有底座,涡卷雕刻在廊柱的顶头上。在最上面是三角形的山墙,山墙上雕着不同花色的浮雕。
两道交叉的道路成十字形将广场分成四块场地,石灰色的房屋将这几栋白色建筑物包围。沿途能看到不少镇民都在收拾自己的家当,并且将很多家具摆在房子门口,有很多的家具上面挂着“卖出”的牌子。
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挂着愁容,还有的人脸上挂着泪痕。但迪亚特看到更多的人背上背着行囊,手中提着箱子,大包小裹放在板车上,他们向城外走去。
看样子,这里的民众并不好过,破产的也不止托马斯一个人。几乎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停着载满行李的车辆,赶车人或男或女,还有一些孩子望向隔壁,那里有跟他们离别的父母。
“妈妈,我们从这里离开吧,妈妈,好不好,我不想跟你们分离……”不愿同父母分开的小孩子拽着大人的衣服,有些哭哭啼啼,在他面前的女性则蹲下来为他擦干眼泪。
“你要乖,先跟着阿姨到另一个城市去,爸爸妈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就去找你们,要乖乖的啊,知道吗?”那名女性笑着讲到,还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放在小孩子的手中,“想我们,就吃一块糖。”
“嗯。”小孩子哭着点点头,没有再哭,“那说好了,你们要来找我。”
“嗯,说定了。”女性笑着回答,而后站起身,与身边的男性一起目送家族中的亲戚将它们的孩子带走。当孩子与亲戚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那一刹那,女性的眼泪再也无法忍住,从眼眶中流出,顺着脸颊低落到地面。
我们从这里离开吧,迪亚特在旁边听到这句话沉默着,他也看到那对夫妇在眼神中露出的不舍与无奈。他知道那对夫妇也想跟着那个小孩子离开,但他们不能。
他知道这对夫妇的身体上,那个带着“G”字圆形徽记中间的“G”字母恐怕已经消失,而他们也即将像托马斯一样被人抓走。至于逃走这件事,带着印记从这个国家无法离开,除非得到某些特定的允许,这是连他这种从国外来的人也知道的事情。
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摇摇头,为这件事叹息一声,而后继续向目的地教堂走去。
突然一股恶臭从他的身侧传来,令他不禁皱皱眉头,左右张望,循着飘过来的气味找着。在不远处就让他找到了气味的源头——一具倒在昏暗小巷中的尸体,那尸体已经腐烂,皮肤变为青色发黑,很多腐尸斑留在皮肤上,眼珠掉在脑壳的外面,其中一只消失不见。
这具尸体距离他的目的地不足百米,却无人理会,而从尸体旁边路过的人纷纷掩鼻,脚下加速,快步从尸体旁边离开。他略一思考过后,走到尸体的旁边蹲下,摘下背后披着的斗篷铺在地上,紧挨着尸体,将那具带着破烂布条的尸体轻轻抱起,放在斗篷上,最后将斗篷盖在尸体的身上,包好。
检查披风,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皮肤之后,他才将已经变成长条形的披风包裹抱起,向不远处的教堂走去。
教堂门前的人并不多,门口站着一位戴眼镜、穿着侍僧袍的男人正在向外张望,他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着从教堂门前来往的人们。忽然他闻到一股臭味,急忙掩住鼻子。
“请问,这里是莱兹的圣教教堂吗?”戴眼镜的男人突然听到身边有人这么问道,他循着声音找过去,却被那个询问人吓一跳。只见那人穿着褐色亚麻布衣,微白的亚麻裤子,略有些灰白的头发,平和的脸庞上带着点点皱纹,腰间带着一柄长剑,背后背着一个小圆盾。这人抱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正是这个包裹散发出阵阵惹人厌恶的臭味。
“没错,这里就是,您有什么事吗?”戴眼镜的男人尽量礼貌地回答着,但他的鼻尖仍不时微微皱起,若不是他尽量压着自己的动作,恐怕早就掩鼻离开这里了。
“……”戴眼镜男子的眼睛从眼前这名中年男子的脸上转移到对方手上的长条形包裹上,他的表情变得冷下来,思考片刻后,他跟对方讲到,“稍等,我去问问本堂的神父阁下。”
“谢谢。”中年男子慢慢把手中的包裹放在教堂门口,他看着这名戴眼镜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走进教堂,便站在门口,安静等着。在等待的时候,他在心中默默思考最近发生的事情,从奥林镇到芙莱姆,现在又到了这。
惨烈的战争过后,人们流离失所,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流转,只是他看不到什么皮毛。在寇拉之时,他眼见着那些破败的教堂,询问德尔雅嬷嬷,了解到芙莱姆对于圣教的态度。对于圣教的战争、随后而来的教堂破败,一切似乎都有什么在悄然发生,有些自己并不了解的事情还需要去知道。他揉揉有些发痛的额头,听到教堂的里面传来脚步声,一前一后,两个人。
有两个人从教堂内向迪亚特所在的大门走来,其中一人胸前挂着十字架,穿着黑色侍僧袍,脸上带着眼镜,头发略有些灰黄,还有些地方泛着白丝,在这人的身后跟着刚刚替迪亚特通报的那名年轻人。
“您好,请问您找我?”年龄略大一些的神父走到门口,很容易就找到等在此处的迪亚特。
“是的。”迪亚特仔细观察着这个人,略有些发胖的脸庞,蓝色的眼瞳藏在眼镜之后,皮肤白皙,看起来生活的还不错。他的脸上挂着微笑,但眼睛中却透露出一丝冷漠,“我是迪亚特·奥列丁。”
迪亚特出于礼貌,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而后才继续讲到,“我想请您允许我将这个人,”他用手指向放在那个用披风包裹的长布包,“埋放在这里的墓地之中。”
“原来是这样,可以。”年纪大的神父点点头,“不过……”
“埋在这里,要给费用吗?”迪亚特不用抬头确认,他在抱着这个包裹来到这里之时,等待本堂神父来之时,已经确认过多遍,教堂上面的圣徽标记正是至高之神的无误。
“那当然,神的护佑是无私的,但人们却不能无耻的、白白想用这无私的护佑,因此为了不浪费,并且让人们对这种神佑有所感恩,我们是要收取费用的。”那名神父讲得是那么理所当然,而他身旁的年轻人也认同般点点头。
“……”迪亚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大概过了几秒钟后,他决定先把这件事记在心底,毕竟他没有忘记现在重要的事情是将身边躺着的这个人入土为安,“好吧,那么需要捐赠多少?”
“最小的墓地每年要十五个金币,只能将人竖着放进去,只能用等高的木头盒子。”中年的神父没有说话,跟在他身边的那名年轻人介绍着,“中等墓地,用一般的棺材,可以横着放进去,每年要七十五个金币。而最高等的墓地,用最好的棺材,下葬时还可以请本堂神父为他降福,每年的捐赠才要一百五十个金币。”
“请问您要选择哪种呢?”年轻人介绍后过了半分钟左右,迪亚特并未有任何回应,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神父,又看向迪亚特,确认地问到。
“……”迪亚特摸摸腰间的口袋,那里有一些金币,但绝没有很多,思量再三,他回应道,“我的钱财并没有很多,有没有更……少一些的?”
中年神父不免露出鄙夷的神色,而年轻人也并不慌张,“有的,教堂后面有尸体焚烧炉,可以将骨灰拿出来给你,整个流程要5个金币。”
“请跟我来吧。”年轻人向中年神父行礼,而后从对方的身旁走出,站在教堂门口,指着教堂的另一侧,“我们要从那边走过去。”
“好。”迪亚特重新抱起那个长条形包裹,跟在年轻人的后面。
年轻人带着他从教堂的右侧绕到整栋房屋的后面,教堂的墙上装着记载圣教圣人的彩窗,他们一动不动,看着两个人从墙边走过。
在房子的后面,出现一个大大的灰色火炉,火炉用厚实的墙砖垒砌,一块铁板封住漆黑的火炉炉口,铁板跟炉身以轴片相连,可以转动。抓住铁板上的把手,可以轻易把铁板拉开,露出里面的空间,而通过铁板旁边的划销又可以轻易将铁板锁好。
铁板后面有一块可以拉动、抽出的长方形铁板,上面可以放置待焚烧的物品——衣物、尸体、书籍、木头等等一切可燃烧的东西。每次点燃这个火炉之时,黑色的浓烟都会通过炉道直达烟囱,飘到炉外,飘至教堂的上空。
一名穿着黑色亚麻布衣服的老人家站在火炉旁,他的脸上布满皱纹,满手被炉灰覆盖,一柄大大的铁锹和一柄大大的炉钩放在他的身边。
“你将那个尸体交给他就可以了,他负责焚烧相关的事情。”年轻人指着那名老人家说道,然后便让到一旁,给迪亚特让出道路。
“谢谢。”迪亚特向年轻人点点头,而后抱着手中的包裹走向那位老人家,郑重向老人家点头,“感谢帮忙。”
“哎哎哎,客人不用这么客气。”老人家吓得连忙摆手,随即他将迪亚特手中的长条包裹以双手接到手中。尸体很沉,老人家的双手一沉,险些没有接住。
迪亚特用手托着手中的尸体,帮老人家稳住,并一同放到那块伸出炉口的滑动铁板上,铁板微微一沉,稳稳托住。老人家转向炉子,用手按下装在炉门旁的一个大大的黄色按钮,熊熊火焰立刻在炉子之内燃起。
“谢谢这位客人,”老人家轻轻点点头,“剩下的事情我来就可以了。”
他抓着铁板顶端的把手,费力推着。迪亚特也一并抓着把手帮忙,两个人一起合力将铁板推进燃着的火炉中。在帮老人家将炉门关闭、封好之后,才用手帕擦擦额头的汗,并拿出另一块手帕递给老人家。
“啊,谢谢客人,但不用了。”老人家诚惶诚恐,连忙摆手拒绝,“让客人帮忙已经很感谢了。”
尸体在火炉内燃着,烟经过火炉的炉道直达烟囱,燃烧产生的味道也通过烟囱飘到四周。年轻人以手掩鼻,走到迪亚特的旁边,想要索取那五个金币,却发现此时的迪亚特并不能回应他。
迪亚特双手合十,在火炉前静默祷告,以划圣十字为始,又以圣十字为终。
在他祷告结束之后,年轻人立刻走到他的身边,“麻烦您给五个金币。”
“……”迪亚特点点头,从腰间的口袋中拿出五个金币,“谢谢。”
年轻人接过他的金币,立刻离开,如同逃走一般,返回了教堂。
大约经过半个小时之后,送入火炉中的尸体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堆灰烬与无法燃烧的骨头渣滓。老人家将这些骨灰收到一个简陋的盒子中,交到迪亚特的手上。
“谢谢老人家,请问此处可有能够埋这个盒子的地方?”
“镇外的树林就可以埋它,不过外面野兽很多,您要小心啊。”
他带着这个盒子转身离开了火炉,经过教堂的另一侧,正要离开,却被人从身后叫住,“这位请留步……”
闻声止步,迪亚特转身回头望去,发现叫住他的人正是刚刚在门口与他谈话的那位中年神父。
“……可以。”迪亚特抱着木头盒子,心中略感惊讶,但没有拒绝,“那请允许我将这个盒子一并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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