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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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片遥远的湖泊之中，有一群欢快的鱼，其中有一条漂亮可爱的小鱼，它的名字叫爱丽丝。
爱丽丝从小就听父母讲远方的故事，讲那些迷失的国度，独眼的巨人，九头的蛇妖，海底的火山，冰封的群岛……不过它最喜欢的，是有关布满星星的海洋的故事。故事里，一条小鱼认识了各种各样的好朋友，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可怕的敌人，克服了一道又一道难关与试炼，最后终于到达了那片满是星星的海洋。
“我也能找到满是星星的海洋吗？”爱丽丝问妈妈。它看着妈妈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睁着的大大的眼睛闪闪发光。
“当然可以了，我的孩子。你会找到的，无论那要经过多少年。不过现在你还很小，要等你长大以后。现在该去睡觉了，不然就长不大了哦。”
爱丽丝还想问更多，但是为了能好好长大，它乖乖听了妈妈的话，去睡觉了。
二
日子就这么像小溪的水慢慢流淌着，不知不觉，爱丽丝慢慢长大了，能够自己找东西吃，自己生活，自己躲开危险的捕猎者了。
按照族群的习惯，孩子长大后，父母要离开孩子，孩子也该去新的地方生活了。族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告别会，那些父母们和自己养育成的大孩子告别，去向另外的地方。而刚长大的孩子们呢，它们还有一些时间，可以考虑自己要去哪里。
告别的时候，爱丽丝问爸爸妈妈，族里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离开湖泊，踏上陆地，翻过湖泊外的那座高高的山，后面就是海洋。海洋里到处都是食物和住所，再也没有危险的捕猎者，还能实现到达的鱼儿的愿望。
“那个就是布满星星的海洋吗？”
爸爸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看着它，像是摸小孩子一样摸了摸它的头。
爱丽丝摆了摆被摸的头，有些不太乐意，因为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妈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呢，你要是想去的话就自己去看看吧，无论那里是不是，你最后都会找到布满星星的海洋的，我们相信你。”
说完，爸爸妈妈离开了。
爱丽丝并没有因为父母的离开而悲伤，它满脑子都是自己要踏上冒险的激动与恐惧。在小的时候，它无数次幻想自己踏上冒险，但是现在，自己真的可以去冒险，去寻找布满星星的海洋的时候，它又有些不安。好在，故事里的那条鱼有好朋友，它也有自己的好伙伴——多莉与哈克。
它去问多莉与哈克：“你们打算去哪儿冒险？”
多莉说：“冒险？哈，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这种东西呢，我不想去哪儿，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可是族里大家都要出去啊，没有人会留在这里，多莉你不想出去看看吗？”哈克似乎有点惊讶。
“是呀，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冒险吧。还记得我小时候跟你们讲的故事吗？”爱丽丝说。
“停停停，你又要说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了，在这里住着不好吗？有东西吃有地方睡。你们俩就留下来陪我嘛。冒险听上去也太危险了。”多莉带着有点恳求的目光，“也没有规定说我们非要离开这里嘛。爱丽丝，哈克，你们难道就一点也不害怕？”
爱丽丝有点被问倒了，沉默着不说话。
哈克小声地说：“你这么一说，其实……我也有点害怕……”
爱丽丝抬起头：“其实我也有一点，但是我想我们总得试试看吧。说不定其实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可怕？我打算去海洋，我们一起去吧，大家在一起就不会害怕了！”
“就像族里传说的那样吗？”哈克有点被吓到，“我觉得要不我们就去湖泊南边的河流吧，好多鱼都打算去那儿呢，我还认识几个，我们可以一起的。”
大家的意见似乎有点不同，事情有点不顺利。于是大家决定各自再考虑三天。
三天之后，结果大家仍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时间就又延后了三天。再三天之后，大家一见面，看看各自的表情，就意识到时间又要延后。大家见面说的话越来越少，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时间在这三天又三天的循环中溜走，一样溜走的还有部族里其他的鱼，它们有的成群结队，有的独自一人，都踏上了旅途，朝着这样那样的目的地出发。
爱丽丝有些沮丧，它开始睡不着觉，白天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一遍一遍地想着自己听过的冒险故事，想着那片布满星星的海洋，想着自己像传说中的那样踏上陆地，翻过高山，想象自己战胜一道又一道难关。但是，每次它这么想完，它就觉得更加失望，曾经闪耀着光彩的尾巴也变得没有光泽了。它也越来越没有胃口，越来越恍惚，甚至有一次差点在觅食的时候被一只环斑海豹咬住。
爱丽丝感觉自己生病了，但是它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个三天后，它实在无法忍受这一切，它在珊瑚间乱窜，看着水草与绿藻呕吐，它用尾巴抹掉自己身上那几片快要脱落的鳞片，身体蜷缩着往珊瑚礁上撞。最后，它下定决心去找多莉和哈克。
它找到自己的两个朋友，它们看起来也很累，病怏怏的，和自己一样。
“我们不可以再等了，我们今天就走吧！”爱丽丝说。
“可是，其他人都已经走了，我们已经迟了……”哈克垂着头，“要是当时我们跟着那些鱼一起去湖泊南边的河，就好了。”
“我还是有些害怕，我们要不再等三天吧……”多莉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行！”爱丽丝突然很大声地喊，吓了多莉和哈克一跳。
“再过三天我们一定还是拿不定主意，我们已经等了好多个三天了。再这么等下去，我们一定会生病的。”爱丽丝的声音很响亮。
“可是，我们已经迟了……”哈克仍然垂着头，重复着说，“已经迟了，已经迟了。”
爱丽丝伸出鱼鳍，拍了拍哈克的脸：“那又怎么样！我在和现在的你们说话，就现在，我们现在去冒险吧！如果你们不知道要去哪儿，就和我一起吧，我们一起去大海！不要害怕，我们一起给自己打气！好不好？你们也不想就这样下去，这样生病下去吧！”
多莉和哈克好像被闪电击中，抬起头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朝爱丽丝点了点头。
三
它们小心地穿过环斑海豹的防线，绕过巨大的水草，终于来到了北面的湖边，从这里就能看到陆地上的高山。从水中看去，高山嶙峋而雄伟，如巨人一般静默地伫立。
“来吧，我们一起！”爱丽丝伸出鱼鳍，多莉与哈克也伸出鱼鳍，给彼此打气。
这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勇敢的鱼儿们啊，来到这里你们勇气可嘉。我是这片湖的湖神，为你们指引道路。但是你们接下来的路，只能向前，不能后退，如果反悔的话现在就回去吧，还不晚。”
“我们不回去！请您指引我们上岸吧！”爱丽丝大声向湖神回应。
“我会祝福你们的，我的孩子们，记住，千万不要后退。”说完，湖神的声音消失了。
三个小家伙得到了湖神的祝福，便向着岸边游去，探出水面。
它们的头和鱼鳍刚出水，便感受到了阳光炙热的灼烧，皮肤被烤得生疼。
爱丽丝强忍着疼痛，将鱼鳍伸向岸边，“别退后，坚持住。”，它向同伴们大喊。疼痛又加剧了一层，像是被刀子在刮。
一旁的哈克也在强忍着疼痛，鱼鳍在布满砂土的地上剐蹭。而多莉有些犹豫，鱼鳍试探着伸向岸边又想收回的样子。
随着不断被灼烧，爱丽丝的鱼鳍逐渐肿胀起来，它疼得几乎失去知觉。鱼鳍开始变大变厚，前面生出尖尖的爪子。
“加油，孩子们，再往前些，忍住痛。千万不要后退。”湖神的声音又传来了。
多莉也跟上爱丽丝与哈克，鱼鳍搭上了岸边。它也感受到了那股剧痛，仿佛被一万只环斑海豹撕扯。
爱丽丝已经无暇顾及伙伴，疼痛开始遍布全身，它外面的鳞片和粘液在脱落，被太阳照射的地方在红肿着结痂。它感到有些窒息，自己的胸膛也在被撕扯变形，有什么东西在从里面生长出来。它已经说不出话来。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它死死盯着岸边的那块石头，自己就快离开湖了。它那漂亮的尾巴似乎也在被撕扯着，被巨大的压力逼迫着。它挥动着双鳍变成的双爪，抓着砂石往前爬。尾巴在一声巨响之中绷断了，它疼晕了过去，昏倒之前，它只听到了一身凄厉的惨叫。
……
爱丽丝醒来时，只看到旁边一个浑身红肿结痂的生物，它努力伸出自己红肿遍布伤痕的爪子，抚摸着那个生物，试图唤醒它。
“爱丽丝……爱丽丝……我们……成功了吗？”那个名叫哈克的生物断断续续呼喊着爱丽丝的名字醒来。
“是的，恭喜你们两个，你们通过了考验。”湖神的声音再次传来。
“两个？”爱丽丝还来不及为通过考验而开心，“多莉呢？多莉在哪里？”爱丽丝颤抖着四处张望，想要寻找多莉的身影。
“它在岸边。它在祝福生效的时候，最后长出肺之前退缩了，想要回到湖里，被太阳烤焦了。”
爱丽丝和哈克向湖边看去，只看到了一具焦黑的尸体，爱丽丝回想起自己晕倒前听到的惨叫，那一定是多莉的……
“其实即使不被太阳烤焦，它也已经没办法再回到湖里生活了，我提醒过你们，千万不要后退。退缩的鱼儿，都没有好下场。”湖神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爱丽丝和哈克确实在岸边看到了无数焦黑的鱼儿尸体，多莉只是它们其中的一个而已。
“但仍然恭喜你们，你们离开了湖，接下来向着高山前进吧。”湖神静静地说。
爱丽丝和哈克一时之间还没有缓过神来，友人突然的死对他它们来说来得太快，它们呆呆地望着自己湖面中倒映出来的身影，湖中的它们，没有了漂亮的鱼鳍和尾巴，没有了闪耀着光彩的鳞片，取而代之的是丑陋而坚硬的爪子和黑乎乎的皮肤。爱丽丝含着眼泪，愣了半天，问湖神：“我们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不能了，我的孩子，一旦离开湖，你们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往前面看吧，去翻越那座高山吧，那才是你们现在要去接受的新的考验。”湖神的声音依然平静，平静得一切似乎都理所当然，不容置喙。
随后，仿佛从未来过一般，湖神的声音归于平静，再也没有出现，无论爱丽丝与哈克如何呼喊 。
爱丽丝与哈克哭了三天三夜，它们埋葬了多莉的尸体，随后向着高山前进。
四
来到了高山脚下，爱丽丝与哈克放眼看去，有无数和它们长得一样的家伙，在向上爬。它们也是从湖里上来的吗？爱丽丝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和哈克一起学着其他爬山的家伙，向山顶慢慢爬上去。
爬到半山腰，它们遇到了一条蛇，蛇和所有其他的家伙都不一样，有着长长的身体，却没有爪子，扭动着走路。
“你也是来爬过高山，去找大海的吗？”哈克这样问蛇。
“啊？大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蛇大笑起来，“我还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呢。”
“有什么好笑的！”，爱丽丝似乎很生气，“我跟你说，根据传说呢，……”，爱丽丝开始讲起那悠久的传说故事。
蛇倒是很有耐心，没有打断爱丽丝，听爱丽丝讲完了整个故事。
“怎么样，你现在知道了吗？我们是要翻过高山，去大海的！”爱丽丝有些得意又有些气呼呼地说。
“我很讨厌这个故事。”蛇的眼睛黯淡下来，“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好。”
“哪里不好了？”哈克稍微按住想要发火的爱丽丝，“你难道不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尾吗？鱼儿和伙伴们战胜了怪物，找到了布满星星的海洋。多美妙啊！”
“不，我不讨厌这个故事承诺的结尾。我讨厌这个故事的经过，我讨厌这个故事编得像是要让我觉得，中间的过程那么轻易，即使那么那么多难关，好像我都能这样那样熬过去，好像我就能这样一步一步，到达那个布满星星的海洋一样。”
蛇吐着红红的，分叉的舌头，“这可太让我恶心了。我宁愿在这个山腰待一辈子。”
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土石的响声，好像是有东西从上面的山掉下来了，好像是和爱丽丝它们长得一样的爬山的家伙。
蛇飞快地游过去，叼住那个摔下来半死不活的倒霉蛋，拽进了蛇自己的洞里。看起来，蛇是以此为生的，它靠着吃从山上摔下来的家伙活着。
爱丽丝很生气，朝着哈克大声地骂着：“你刚才按住我干什么，我就应该给它一爪子。吐着分叉的舌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说我的故事不好，自己只会缩在这种地方干着这样的事！一定是从里坏到外了！”
哈克劝爱丽丝消消气，不要和蛇一般见识，但是哈克的神态似乎变了，变得有些惊恐和悲伤。
“喂，你怎么了，哈克？你不会信了那个坏东西的话吧。”，爱丽丝也慌张起来，“你不会也觉得故事不好吧，它完全是胡说八道嘛。”
哈克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用脸颊蹭了蹭爱丽丝，爪子指了指山顶，示意接着往上爬。
快要到山顶了，可是前方有一段很大的峭壁，很危险，但是只要越过这片峭壁，应该就能到达山顶了。峭壁下面有很多跌落的家伙，长得和它们一样，黑乎乎的皮肤和尖尖的爪子，一动不动，可能是摔死了。
“我们怎么过去呢？”爱丽丝问哈克。
哈克还是一句话没有说，沉默着。
“喂，你不会还在想那条蛇说的鬼话吧，醒醒，我们现在就快要到山顶了，后面就是大海了！”爱丽丝看着哈克。
“可是，我觉得那条蛇说得没错。”哈克低着头，“我们凭什么就要相信那个故事呢。”
“因为……因为……”，爱丽丝有些慌乱，“因为我们确实走过来了呀，我们马上就要到山顶了呀？”
“可是多莉死了不是吗？”，哈克有些抑制不住地喊出声，“我们凭什么觉得我们不会是下一个？”
“可是……可是……”爱丽丝听到多莉的名字，说不出话来。
“你看到那些从山上掉下去的人一点都不害怕吗？爬上去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苦，最后却变成了蛇的食物。我很害怕，我不要那样，那样我还不如一直呆在半山腰。”哈克的声音颤抖而激动。
“但是我们已经不能后退了呀，我们已经快到山顶了呀，就差这么一点点了呀！”爱丽丝急得直打转。
“不，我不要，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不想再一直害怕着活下去了。”哈克颤抖着往半山腰退回去。
爱丽丝拦不住哈克，只好跟在哈克后面。
哈克一直奔向了半山腰，躲进了蛇的洞里，钻进去的时候，哈克的爪子像是被拆下来一样，刺溜一下从身体上滑下来。爱丽丝想跟着钻进去，可是爪子挡着，怎么也进不去。爱丽丝没办法，只能朝着洞口一直喊啊喊。
喊了好久，最后，蛇出来了，蛇看着爱丽丝，叹了口气，“哈克不想和你一起接着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加油吧。”
爱丽丝气得快要哭出来：“一定是你骗了它，都怪你。”
“怪我吗？你以为我们都该跟你一样，相信愚蠢的故事，然后去受伤、去死吗？”蛇吐着红红的舌头，看起来也很生气，“你想要去送死，那是你的事，但是你没有权力决定其他人的生活。”
“我不信！我不信！哈克，你说话啊！你说话啊！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的吗？”爱丽丝大声朝着洞穴喊着。
“爱丽丝，你走吧，是我不够勇敢。原谅我吧，祝你能找到布满星星的海洋。”山洞里只传来哈克空空的回响着的声音。
“你也听到它怎么说的了吧，你走吧。”蛇又叹了口气。
爱丽丝愣在原地，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它对蛇说：“你得答应我，好好照顾它，不然等我找到大海回来，我一定用我的爪子拍烂你的脑袋！”
蛇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会照顾好它的。去吧，去找你的大海去吧，哪怕你会死在去大海的路上。”
爱丽丝转过身又往山顶爬，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它踏过那些跌落的前辈们的尸体，用爪子狠狠刺进峭壁的缝隙，一点点往上爬。
它的爪子越来越疼，身体也越来越疲惫，有好多次，它都差点从峭壁跌落下去，命悬一线。但是它最后还是挺了过来，它的爪子和身体被岩石刮得满是伤痕，拖着这样惨不忍睹的身体，它终于登上了山顶。
五
山顶光秃秃的，只有猛烈的风声。爱丽丝艰难地走到山顶前面的边缘，想要看看山下的大海。
但是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另一座山的身影。
它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在了地上，一动不动。随后，爱丽丝大笑起来：
“我早该想到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该想到的啊。那些该死的故事啊。”
它感觉身体里无数的火在往上窜，随后又都变成冷冷的冰汽，沉下来，游荡在身体的边缘。
“对不起，多莉，对不起，哈克。都怪我，如果我当初没有说要去什么大海，事情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爱丽丝很想哭，但是眼泪似乎已经流不出来。
就在爱丽丝干呕着的时候，旁边飞来了一只很大的苍鹰。
苍鹰对着爱丽丝说：“你是想要去大海吗？我可以带你去。但是我需要你的一样东西作为交换。”
爱丽丝呆呆地望着苍鹰：“什么东西？只要你带我去看大海，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苍鹰盯着爱丽丝说：“我只要一样东西——你最宝贵的东西。”
爱丽丝想了很久，最后回答苍鹰：“好的，哪怕只见大海一面也好，请你一定带我去，哪怕我死了，也把我的尸体丢进大海。”
回答完苍鹰后，爱丽丝用爪子刺向了自己的胸膛，划开，一点点拿出了里面的东西，它最宝贵的东西——燃烧着的心脏。它忍着剧烈的疼痛，把闪着火光、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脏，递给了苍鹰。
“嗯，这真的是你最宝贵的东西。”，苍鹰接过心脏，一口吞了下去，“真好吃。我很中意你，那么，我带你去大海吧。”
说完，苍鹰用爪子抓起晕乎乎的爱丽丝，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苍鹰乘着清风，飞过重重的山脉与雪原，终于来到了大海，它盘旋着，朝海里丢下了爱丽丝。
“送你到大海了哦，再见吧，小家伙，谢谢你的心脏。”苍鹰一边这么说着，一边飞走了。
六
可怜的、心脏也没有了的爱丽丝，并没有死，它从冰冷的海水里醒了过来。
海里并不像故事里说的那样满是星星，只有又冷又咸的海水。失去了心脏的爱丽丝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进食，漂流，进食，漂流。它长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得比环斑海豹还大，大得比大白鲨还要大，大得比它以前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大。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它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好大的大家伙，咸咸的海水把它的原来在陆地上嶙峋的皮肤冲刷得光溜溜的。它的爪子逐渐又变成了鱼鳍，但是比以前要大得多得多，断掉的尾巴也慢慢长出来了，长长的分叉成两片，和以前一样好看。它的头上长了两个孔，好在浮上海面时换气。它的嘴也变得好大好大，一口下去能吞好多好多食物。
爱丽丝就这样一边进食一边在海里漂流着，一边流泪一边低沉地歌唱，虽然它自己也忘记为什么要流泪，为什么要歌唱。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
但是它还是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家伙。比如有一天它就见到一只大海龟，几乎要有它一半大了。海龟似乎是海里的老人，问它：“你从哪里来大海的，来大海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心脏的爱丽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已经过去太久了，它忘记了自己以前的样子。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又为什么要来大海呢？没有心脏的它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以前它很想很想到大海，为了到大海它吃了很多苦头，还给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苍鹰。
“我不记得了……我把我的心脏给苍鹰了。”爱丽丝回答老海龟说。说完它又开始唱起歌来。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我们一起漂流吧，我刚好也缺个伴呢。”老海龟说。
于是爱丽丝就和老海龟一起结伴在海里流浪，它们走过了好多好多地方，迷失的国度，独眼的巨人，九头的蛇妖，海底的火山，冰封的群岛，它们都见到了。
后来，老海龟实在太老了，游不动了，它跟爱丽丝说：“虽然我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但是我的心脏还很有力气，你刚好丢掉了心脏，那请你带着我的心脏继续旅行吧。”
老海龟说完，掏出了自己的心脏，那心脏闪着红彤彤的光，扑通扑通地跳着，真的很有力气。爱丽丝接过老海龟的心脏，装进了自己空荡荡的胸膛。它把老海龟的身体葬在它们去过的一片珊瑚礁之间，接着去流浪了。
装上老海龟的心脏之后，它记起来更多以前的事情了，想起来爸爸妈妈跟它说过的故事，想起来多莉和哈克，想起来那只目光黯淡的蛇，想起来自己来大海，是想找到满是星星的海洋。它于是就这样流浪啊流浪，一边流浪一边找满是星星的海洋。它总是哭泣着歌唱，有时想起被烧焦的多莉，有时想起钻进山洞的哈克，有时想起以前的自己，有时又想起给它心脏的老海龟。但是，它仍然没有见到布满星星的海洋。
就这样又过去了好久好久，爱丽丝自己也慢慢老了，它也游不动了。
它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要分散开来。它的意识越来越轻，像是在向上飘，它似乎听到有小鱼在喊：“鲸鱼死掉了！”
它往下看，自己的身体好像散成了无数的碎块，闪着五彩斑斓的光，一闪一闪的，好像是星星一样。好多小鱼在它身边游。
爱丽丝在意识消散前终于明白了——
原来它自己，就是那片布满星星的海洋。
它觉得好轻松，它想起爸爸妈妈，想起多莉与哈克，想起蛇，想起苍鹰，想起老海龟，想起湖，想起高山，想起大海，想起从以前到现在的自己，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