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小改动,这个才是倒数第二章。一卷最后一章还要一段时间————】
床前有两个人,一个人是林瑞芹林店长,坐在床边,正在低头削着什么水果,大概是苹果吧。
另一个人在病床正对着的一边,双手抱着看着她,板寸头下和一副果不出她意料的臭脸,是个看着高大瘦削,面部线条也十分锐利的中年男人,也是她认识的老同事,以前做中央殊务员的时候她小队里的队长,编号37代号猞猁的亨德里克斯·劳尔,他习惯别人叫他做劳尔。
“林店长...劳尔队长...”唐子曦感到异常的口渴。
“哦,子曦你醒了。”林店长见此,不急不慢地给唐子曦递了一杯本就放在桌子上的水,劳尔队长就在床对面手动将床摇高,让唐子曦顺利地坐起身。
“先喝水,然后吃点水果,医生说你能吃正常食物了。”林店长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块,摆进一边的盘子里。唐子曦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林店长就贴心把果盘也递给她。
“谢谢...”唐子曦一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等等我再吃。”她一动,身体各处都好像爆发了小规模的电涌一样,巨大的疼痛袭来,唐子曦这才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穿着病号服,全身裹着绷带石膏。
“坏了,没钱买高级猫粮了。”这是她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等等,猫?
“知道知道,你先别乱动,我把它带到我店里了,我办事你放心。”林店长叹了口气,“那小家伙可折腾了,你看,熬出了黑眼圈都是你家那位的功劳。”林店长抱怨着给唐子曦指出眼睛下的黑眼圈。
“太谢谢你了店长。”唐子曦难得放轻松地笑起来。不过林店长是怎么通过认证进她家的?算了,无伤大雅。
“多请我吃几餐饭,真是的,我正要准备出差就接到这家伙的电话说你紧急住院了。”她说完看向另一边的男人。
“好久不见,唐。”确实很久了,最近的交谈是在行动前给他发的消息,但正式见面和聊天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是唐子曦告诉他龙血帮残党的存在,大概就是收到了这则消息,中央殊务员才能赶到吧...等等..赶到的地方...
“联安军帮我们截停了那艘船我们才能顺利支援你,现在已经开回长烟太空港,全权交给联安军处理了。”
有问题,唐子曦觉得很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的大脑仍然处于恢复后的更新状态。
“那...”唐子曦看了一眼林店长,后者心领神会,站起了身就要走出去。但她走到门口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回头张口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不,没什么,你们聊吧。”林店长摇摇头走了出去,唐子曦留意到那心事重重的眼神,但也没多想,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等到林店长走出病房,劳尔队长就跟唐子曦说起了她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他首先带队清理了所有飞船上的暴徒和混合种,接着占领了舰桥发送指令连接枢机核心接管飞船,最后在联安军军舰的引渡下安全回到了鹊首星的一号太空港。
“但是,我们委托网监调查了部分贸易数据,已经有好几艘船事先被建鑫集团方面运往了首星和其他诸如瑟罗星、佩利集团领地甚至是境外。”劳尔队长说完公之于众的报告后跟唐子曦说起了一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消息。
“那是生物实验的产品,他们肯定在筹划一笔大的。”唐子曦接着说,“等等,你们只有这些消息?肯定还有——哧!”唐子曦一时激动,起身的时候胸肋传来一阵剧痛,这再次提醒了她,自己伤的不轻。
“虽然原则上我们的工作保密,但鉴于是你提供的情报,我们会把调查结果告诉你的。”
听到唐子曦说出的名字,劳尔队长脸上的神色显得更加凝重至极。
“不可能,龙之子弗拉德被一队和三队确认被讨伐了,不可能还活着。”
“是莱托·拉姆利,之前不是有个代号是‘Rutan’的目标吗?他是龙血帮副手,他亲口说,他们的老大还活着,而且就在首星。”
“唐,”劳尔队长严肃地说,当然他从来都是这么严肃,缺点是不近人情,优点是,无论唐子曦讲什么,他都会认真对待,“你确定这是情报可靠?”
“仅仅口头之言不能说明什么,这样对吧?”唐子曦抢先把队长的话说了,这个队长还是老样子,三年依然如此。
劳尔队长一时沉默,唐子曦知道,这是在深思熟虑的样子。她的直觉向来很准,在以前的行动任务中,她的直觉救了小队和这个队长许多许多次。要说最相信唐子曦直觉的人里面,唐子曦必然会想到亨德里克斯·劳尔。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调查一下的。”劳尔终于是听进了唐子曦的话。
唐子曦暂且松一口气,但那悬在心里的石头始终悬着。两个人暂时沉默了下来,毕竟从以前开始,两个人就是队里最安静的两个人。
“没想到是队长你在这照看我呀...”唐子曦感慨着,她是在问,其他队友去哪了?
“我们都是紧急出动的,行动完毕,收集信息之后就要用最快速度赶回首星了,”劳尔队长说,“如果不是他们一定要求我来看你一眼,我可能已经在回去路上了。”他这是说,自己来医院的这一趟,基本出于顺路。
“习惯了,某个队里的顶梁柱突然退居后线后,小队的工作更多了。需要她的时候,却得知她已经离开了队伍,来到了某个边远星省当了个网络作家。”
“对不起...”唐子曦知道这是在挖苦,但还是道了歉。她想解释,但话却又说不出口,因为她不知道解释什么。
这次的沉默的确是尴尬了,最后是劳尔队长的机板呼叫打破了沉默。这是在提醒他,要走了。于是这个前队长跟唐子曦简单道了声别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周,唐子曦都在医院度过,林店长偶尔会来照看她。有好几次林店长想偷偷带小洛一起来看她,却都没成功被挡在了医院门外。
新闻播报里再也没有了失踪案的报道,公安宣布进化会在长烟的活动绝迹,但并没有宣称任何与龙血帮还有混合种相关的迹象。
直到某一天她躺在床上,脑子里突然响起了Emeth的话:
又过了几天,唐子曦终于恢复出了院,回复了原本的生活姿态。
出院第二天,她就启程去了一个地方,去那里见一个熟人。
那里是长烟戒断所,尽管针对异种的规则案十分严苛,但明确放弃抵抗和表现出不想伤人迹象的越矩者,依然获得了“改过自新”的机会。这里的病人几乎都是食用过活人血肉的拥有血瘾的越矩者,他们将在戒断所里进行血瘾的治疗与康复。这是近几年非基准人民权运动和针对血瘾研究成果突破的结果。戒断所重犯区内,唐子曦一路穿过众多因为血瘾发作而抓狂的异种犯人,来到深处的一个牢房前,那里的牢房到了一个新人。
看见那透明囚牢内的男人,此刻正躺在床上,浑身是绷带和伤疤,眼里一片浑浊,盯着天花板正发呆着,见到唐子曦来,也只是瞄了一眼,重新回到发呆状态。
“警探,”唐子曦叫了对方一声,牢里的那位名叫“布仑奇·莱恩”的囚徒对她完全不带理的,更何况,他已经不是警探了。
她来就是要告知莱恩这个结果。为什么她要坚持告知对方这个结果呢?想看对方什么反应?
“一枪爆头,就这样。”唐子曦简单交代了对方的死法,莱恩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见对方不语,她准备就这样离开。
但没走几步,莱恩叫住了她。等唐子曦走回来时,莱恩已经起身,走到透明牢门前。
“为什么你要来这....不,我是说,为什么你非要关心我的事呢,唐小姐?”莱恩走近牢门,脸几乎要贴在玻璃墙上。
“我想...”拿他的经历作为灵感来源,但转念一想,这样的说法又太失礼了,话又噎在了嘴里。
但莱恩直接接过她的话说:“我起初以为,你只是在嘲讽我,你知道吗?我得承认,那让我非常...非常...愤怒。”
“但我搞错了,那时没有闲空我没有深究你的档案,但我想起来了。孩子,你是首星九州区香洲人对吧,就夹在哥伦比亚区旁边。”莱恩的眼神一时有些迷离。
“我必须得说,你的年纪就比我女儿大那么几岁,当然如果我女儿活着的话...”
“莱恩先生...”唐子曦想说什么,但被莱恩给止住了。
“不不,你要听我说孩子,我想起来了,香洲市那片地区的案件记录,我调查过你的家乡,你童年所度过的地方,还有你的母亲,对,你的母亲...她..她..”
“死了,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唐子曦突然有种预感,必须得制止这个人说下去,难道他只是想刻意揭开她的伤疤,好让他有那么一丝可以感到同病相怜的余地?
“是的,对,我是说,怎么死的?你的母亲,不好意思但我必须要问你这个问题。”莱恩的双手贴在墙上,眼睛直直盯着唐子曦,唐子曦眼神第一次面对这个人躲闪了。
“意外死的,是车祸...”唐子曦的声音很小,以至于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她感觉到,必须得阻止对方继续追问下去。有必要的话,砸碎牢门闯进去用暴力手段也要堵住他的嘴。
但她没有动手,她没有任何行动,事实上她都怀疑自己这个想法有没有出现过。
“不,唐,不,听着孩子,我知道这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些难,但你不能骗自己了。”
“我...我骗什么?”唐子曦往后退了,她有离开的打算了,但退了几步后,她的脚好像就这样被粘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你的母亲,”莱恩一词一句地追问,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唐子曦的眼睛,“是怎么死的?”
“你在鬼扯什么,妈妈...妈妈是出车祸...她...”唐子曦看着莱恩的眼睛,这双眼睛曾经是那样的愤怒,那失去所爱、失去依托、失去珍贵之物时无尽的空缺和恼怒,都似乎能化成火焰爆燃而出。然后渐渐地,布仑奇·莱恩的蓝色眼睛,变成了一双黑褐色的眼睛,深邃黝黑,同样装满狂怒,但将狂怒倒出之后,只有两个幽深的空洞。
唐子曦从玻璃墙上看见了和莱恩眼睛重合的,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熟悉,唐子曦发现,那双眼睛出现在一面镜子上,镜子里,倒映着唐子曦自己的脸,满脸是血,手里拿着枪和涂满血的剑,一阵爆闪白了她的视野,待视野恢复正常时,她看到了,镜子里,那张脸有一半被烧焦了。
那张焦容在颤抖,在害怕,从成年的她自己,变成一个更小的小女孩,彼时她的头发是一头乌黑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开朗和元气。
那是夜晚,小女孩站在小巷口,借着街灯和小巷两排家家户户的微弱灯光,望向小巷深处的景色,有两个人影。
他们一个衣衫不整,没有动静,被另一个抱着:一个匍匐跪地,弯身抓住没有动静的人,头埋进颈肩一侧,他们好像是在亲热?
小女孩走进,发现被抱住的人,身上的衣物有些熟悉,看到另一边掉落在地上的包包,她才发现,那正是她每天都能见到的包包,挂着她亲自制作的手工产品,成天“叮叮当当”地摇曳着挂在她熟悉无比的那个人身上。
每天,那个人都会走进她的房间,温柔地摇醒睡眼惺忪的她,督促她去穿衣服刷牙,为她准备精心制作的早餐,牵着手走出家门,一步一步送到幼教机构,路上叮叮嘱嘱,然后在她走进去之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等到了晚上,那个人就会提前在门口等候,回家路上询问她一天的收获,交到了什么朋友,开不开心,还有今晚想吃什么。一天过去,当她躺在床上,那个人就会来到床榻边,为她讲睡前的故事,道一声亲昵的晚安,她便能沉入悠远而温馨的梦乡。
但那一天不一样,那一天,她没有等到那个人在机构门口的出现,等了许久许久,她只好自己走上回家的路,偶然经过一条小巷,一种预感催促她往里面看,往里面走。
那一天,她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妈妈躺在另一个陌生人怀里,衣衫不整,任由对方亲吻脖颈。再走近一些她才看见,妈妈的衣服和另一个人身上,被染成了殷红。那陌生人不是在亲吻,而是在啃咬、吮吸,殷红的液体不断从那人吮吸的部位冒出,将那套妈妈喜欢的裙子染成脏兮兮的红色。
“吸血鬼....”唐子曦喃喃说出那个词,回忆止不住袭上心头。
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屏住呼吸,一股深寒袭遍了全身,一股重压将她所有心绪纠紧,纠呈一团,压缩到极点。而当妈妈的脸被那个可怖存在别向她这边,用无神的眼睛盯着她时,那个被压缩的极点彻底爆发,她颤抖,她尖叫,她抓狂。当那张长着流满鲜血的嘴的脸抬起来,面露贪婪卑劣的眼神时,所有震惊、恐惧、悲伤都经由心绪极点的爆发,转变成火焰,转变成白磷的炽火,转变成憎恨,转变成无尽的暴怒。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烧死!!
那天晚上,那条小巷亮堂无比好似白昼,不对,甚至就好像新星爆发的光一样,那光一闪而过,将吸血鬼的半边脸点燃、烧却。
她呼吸急剧加快,憎恨和暴怒让她释放所有,所有一切能够杀死一个吸血鬼的光,她越来越喘不过气,光越来越亮,在她的角膜留下近乎永久的灼痕。
吸血鬼发出凄惨的尖叫,她也在尖叫,她也在怒吼、咆哮,杀死正在尖叫的吸血鬼....
但随即,一阵晕眩感袭上意识,光减弱了,吸血鬼尖叫着捂着半边被烧焦的脸逃跑,她意识模糊地要去追,但脚步不听自己的话,就这样,她晕倒在地,眼前最后的场景,是妈妈那毫无生息的身躯....
刚才那一幕场景后,唐子曦脑海里又是另一个场景,她在痛殴着凶手,一拳又接着一拳,一脚又接着一脚,打得全身骨头都“噼啪”破碎,打得七窍流血...
“某种解答,某种告解是吗?”莱恩顿了顿,那双曾经爆燃如蓝色恒星火焰的眼睛,已经暗淡下来,那眼神是什么?关心?心疼?担忧?
最后她停下喘一口气,看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凶手,她从怀里取出了枪,打开保险上了膛,枪口对准凶手的脑袋,对准那半边焦容的脸,开枪,一个弹孔和血窟窿,再开枪,有一个窟窿,连开数枪,直到弹夹的子弹清空枪机卡壳。
清空弹夹后,她还想要换弹继续补上枪子,但她没有。她只是一边在那已经完全失去声息的尸体周围转来转去,喘着息极力地想要调整呼吸,但呼吸就是那么的紊乱,她只能围着尸体周围一直转一直转,转啊转,手脚的肌肉偶尔抽搐地想要补上一脚或抓着尸体继续殴打,但她都没有这么做。
最后她只能愣愣地站着,看着全身是弹孔、血肉模糊,而且关节扭曲不成样子的凶手的尸体,呆呆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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