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墙铁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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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来了一位新同事，叫做雪糕，外貌上是个挺可爱的姑娘。之所以这么称呼她，是因为她正式报道的那天正值最热的时候，她给大家买了雪糕。
足见其心灵美好与心地善良。
我们是家小公司，专门为机关提供一些技术服务，只是老板庞大产业的一个细枝末节，因此他也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日里只有经理管事，没有工作的时候，就是大家坐在办公室里浑水摸鱼。
我能来这，除了专业相关外，也是因为父辈的一些亲缘关系。同事们大抵都如此。亲缘关系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拒绝着外来者，只是雪糕除外。经理说要有新鲜血液，于是招来了她，见实在没什么工作可分，就让她负责运营公司的各种平台账号。
实际上公司的账号关注者只有我们几个员工，加上一些平台的机器人，内容只有一条介绍，经理花钱请附近的广告公司做的，内容死板又无聊。
“你的任务就是账号粉丝过万，鉴于你是新人，所有平台加一起凑够一万就行。”经理说道。
“嗯！”雪糕眼睛闪烁，看得出来眼神紧张，也有些兴奋。
“小陈啊，好好带带她，人家可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经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好嘞。”我随口答应道。
“陈哥好。”雪糕点头说道。
“不必客气，来坐我这吧，那台电脑就是你的了。”我把身边的转椅拉开示意她坐下。
“这是我的工位？”雪糕问道。
问一下也算是正常，因为这张三人同坐的桌子被我一人霸占着。我正对的位子上还有未拼完的模型，右手边被一个多层工具箱占领，而她的桌面上则随便摆着两个手柄。
“我说了算。”我语气坚定，同时给她收拾出一片空地。
雪糕点了点头，来到我的边上坐下，打开电脑，下载了各个平台的电脑版，随后问我道：“陈哥，账号密码是？”
哈哈，我哪知道，我来这是混日子的。
或者是碍于面子，又或者是其他东西，我没好意思说出这句话。
气氛静止的时候，我的脚被拖把打到，不用想也是吴大娘，她被经理称作全公司背景最深的人，但是在公司做保洁，我问过我爸，老爷子念叨半天，只说了一句：“见面要叫人大娘。”
吴大娘从怀里掏出张纸片，说道：“这是我前两天打扫卫生时发现的，看上面有字就没扔，是不是这个。”
我像乞丐端碗般接过纸片，放到了雪糕桌上。
“试试吧。”我说道。
结果真的成了，谢天谢地谢谢吴大娘。
一上午时间，我看着雪糕先列了张表格，统计出来了几个平台上都有多少关注者，并且管我要了一份产品手册，认真分析了用户画像，最终形成一份图文并茂的目前运营情况，并且在跟我汇报的时候还提了自己的大致运营计划。
真不错，就是没什么用。
公司既没有考核，也没有绩效。
时间流水而过，账号的粉丝也日新月恒，雪糕也越发忙碌，她开始尝试各种风格。看得出来这姑娘的学没白留，镜头语言、叙事技巧、营销策略等等都相当懂。谈起自己的策划时滔滔不绝，似乎当初留学时，教她的是莎翁本尊。
有人工作是好事，不过按照我们这群人的脸皮厚度，还不至于被雪糕一人影响。公司氛围一如往常，和窗外的风景一样未曾变过。市场经济下建立的钢筋水泥丛林，远远比自然长成的植物丛林生长更快，但也更加坚固。
古代人所谓的铜墙铁壁，也会因时间流逝腐烂生锈。
但是钢筋水泥不会，市场经济也是。
在经济下行的大背景下，大多数人都倾向于保守。比如我们这群靠关系才能找到工作的蛀虫，但也总有人在求变，就像在一潭死水里欢呼雀跃的雪糕。
发薪日那天，经理给了雪糕一笔奖金。完成了万粉目标是一方面，看不下去是另一方面。毕竟她真的很努力。
但这位小资产阶级还是给雪糕提了新目标，十万粉。
这种目标着实过分，很多苦心经营且有正规公司推流的小网红也难有十万粉。
我姑且理解为他对雪糕的肯定以及激励吧。
三个月后，雪糕达成了，达成那天，送了我一把剃须刀，说是带她的谢礼。
包装盒被她用礼盒替代，上面也没有商标，但是用起来非常舒服。
无功不受禄，我送给了她一套我自己制作的模型。
为了庆功，经理难得的叫大家去聚餐庆祝，席间喝大了说了一句，五十万粉，能不能做到。
雪糕不擅喝酒，大家也没有劝她，结果听到经理的目标后，自己满上一杯啤酒，直接干杯下肚，大声喊道：“能！”
多么典型的成功学案例现场。
只是后来并没有成功，一年之后，粉丝也就只是十几万左右，我们甚至想了要不然买点粉丝填充上算了。
但是为人正义的技术总监吴工拒绝了，他女儿和雪糕差不多大，同样在外留学，深知这个年纪小姑娘的心理。
“你以为是帮人，你这是害人！”吴工如此说道。
实际上整家公司只有雪糕一个人在乎，就算是账号粉丝掉到0，大家依然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就像丛林里的植物都很喜欢阳光。
但是雪糕不这么想，她开始每天焦虑，忧愁，甚至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终于有一天，她请了病假。
而在请病假的第二天，粉丝的增长速度呈一种不科学的方式开始增长，我们甚至开始私底下调查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偷偷挪用公款给雪糕买粉了。但是比起这个，我们更想知道她在哪休假，去探望探望。
但是微信她没回过，问经理也是闭口不谈。
直到有一天，老板来了，在他进来之前，是被踢屁股的经理。
“开会！”老板真是又怒又威。
我们来到老板面前，谨听训诫。
“从明天起，你们也不用在这上班了。”老板说道，同时拿起手机，对着我们展示了一条新闻，上面显示着某集团老总的女儿实习结束，正式入职集团开拓新任务。
“那我们去哪？”我问道。
“想去哪就去哪。”老板说道，同时划了一下手机。
新闻是集团准备大规模裁员，降本增效。第一件事就是要撤裁关系户，减少冗员。
就在我们正要开口议论些的时候，老板指了指我，说道：“我注册了家新公司，明天你来当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