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一个时常会看不见灯光的小镇上,其实这样说不太公正,只是从我的视角,我并不能很容易看见小镇上每一条小巷里都有些什么。小巷是有灯光的,来自人家,我走进小巷,却不能进人家里,我便觉得灯光与我无关,我便觉得小巷幽暗深邃。走进小巷就开始逃亡,躲过灯光,避开人家,足够让我兴奋到安心,可我又得臆想一条嗜血的疯狗在小巷中等我,也许他没有在等我,但我一旦与他相遇,他就是在等我。
我不喜欢走夜路,可是喜好大概更适合作为一个借口,我接受事实,因为我不得不接受,我正在尝试接受,在我到家之前,我一定必须得接受。
我从一条小巷里跑出,小巷里灯火点点,我便觉得厌恶,我用很慢的脚步在刚刚的小巷里走,我从人家眼皮子下走过,我亲眼看见他们的眼白在咀嚼眼球,我亲耳听见他们的耳垂在不停地生长,直到死亡也不会停止,我亲身感受到一个耳光的重量,压垮了他们的梦,噩梦和美梦都被压垮了,耳光就是现实,所以我加快了脚步,我要把他们甩在身后,但我接受了,接受了一条有灯光的寂寞小巷。
我走在月光下,小巷宽恕了月光,但月光没有宽恕我,月光和阳光一样刺眼,我想起了一首关于月亮的歌。
但我没有要去哼唱,我唱不出来,因为我从来没在梦里听人唱过。我仍然在臆想,不过这次是一条会保护我的狗。
我走过了几盏路灯?我没数过,我连一个月亮都还没数完。我听见四片嘴唇亲吻柏油马路的声音,我觉得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了,但我没有回头,因为我还在数一个月亮。
有一只黑色的狗跟在了我的身边,他在我的影子里跳舞,他就是现实,他是我的现实,我接受了他,我没有要去赶走他。
我们没有一起走很久,我们经常对望,但我其实不怎么和自己的影子对望,他走到了我的前面,我看见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我想过要给他一根骨头,但我没有,我和他一起在肉摊子前停了一会儿,我没有看他一眼就往一盏路灯底下走过去,我看见老板在讨好他,我听见他·在恳求我,但我没有停下,直到我再次看到一条长长的影子,他把头摆的很下,我很自豪,觉得自己像条狗一样的胜了。
我故意把狗的背后留给一辆疾驰的红色小轿车,我躲在一盏路灯下原地踏步,我在月光里一言不发地去观察一条狗的生死。我再次看见一条长长的影子,他像什么都没经历一样在我眼前活着,我很沮丧,我羡慕那个开红色小轿车的女人,我嫉妒那个长长的影子,觉得自己像条狗一样败了。
我拐进了一条没有灯光的小巷,这里没有人家,只有很多疯狂的狗,我很生气,因为我跑出巷子的时候,那条长长的影子又出现在我面前,他走的很慢,一瘸一拐的,我看出来了他想休息,但我没有停,我恨他,像一条狗记恨另一条狗一样。
我重重踢了他一脚,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跑开,耷拉着耳朵,定定地看着我。我们互相对视了会儿,他把身子伏在地上,把头放的更低,眼巴巴地望我,我有点失望,叹了口气, 转身进了另一条没有灯光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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