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利文苏利文(Sullivan)!那是什么星系?”
清朗的童声回荡在幽深的黑暗里,其上是泛着微光的星星点点的团块,如夜间集群的萤火虫。
回应孩童的声音是一个慈祥和蔼的声音,那声音也充满疲倦。
“咔嗒”一声,黑暗在一瞬间褪去,光占据了黑暗原本占领的地方,是一个房间,四周都围着墙一般的书架,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子,无数纸质的资料横亘其上,还有若干刻录着电子数据的数位信息板,上面有很多都带有“观测”、“追踪”、“深空”的字样,显然,这是一个书房。
两个人围在桌子前,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脑袋却一样高,是一位老人和小孩。那老人白发苍苍神色憔悴,躺坐在自己的长椅上,在面前的全息界面比对着数据信息。那小孩有一头亮丽的金发和一双仿佛倒映着天空的眼睛,不断地用小手与空气中的“萤火虫”触碰,触碰的一瞬间,光点消失,又突然浮现一张放大的特写照,还附带了庞杂的介绍信息。那是一颗又一颗燃烧的气体巨球,一般人们管这种巨球叫太阳或恒星。
“不降低点亮度可看不清它们的轨迹线,”金发小孩划走信息栏伸手指向某处,“挪,我们还没走出银河系呢!”
被指的地方处于萤火虫群中央,自点而始,一条条长线横穿光群,几乎划出了光群之外,但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线的尽头,它们停在了光群边缘。黑暗中的萤火虫开始努力地发着光,渐渐地,展露出它们的全貌,是一片星空。群星环绕,伸出螺旋的触须,连接着一片又一片孤立的光,一个巨大的螺旋星系呈现在这片星空的中央。
那便是这个叫作“伊莱恩”的金发孩童所说的银河系,至少是银河系的模拟全息影像图。那一根根所谓的轨迹线,细看的话,上面还附带着一个个编号,从个位数开始到四位数,意味着有数千条轨迹线铺设在全息图上
“怎么会看不清呢,我再怎么老眼昏花也能找出远航飞船的轨迹。你瞧,这是442号飞船。主要行经半人马臂外围。”老人暂时隐去面前的全息界面,随手就点中其中一根轨迹线弹出了信息界面,提示正是442号。
“是苏利文对它们太熟悉了好吧。”伊莱恩看向442号飞船的信息档案,上面的内容是:乘客七人,任务目标:完成半人马臂外围的勘探,状态:已失联。
“它明明都走到银河系边缘了,却就是走不出去呢。”孩子伏在桌子上,耷拉着脑袋,目光追随那根轨迹线。
“因为它的任务就只是探测那片区域而已,不过呢,”老人再度划走了442号飞船的档案,随即在眼前的全息景象里寻找什么,“还是有飞船走出了银河的。”
“我找找....噢,这个...”老人眯着眼在星图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个特别的点,有几条轨迹线从起始点——首星所在的新太阳系出发,都连接到了这同一颗点上。
“那是...黑洞吗?”伊莱恩伸手触碰那颗点,信息栏跳出,界面里显示目标是一颗好似罩着玻璃罩一样的黑球,那球体中心是那样的黑,没有一丝一点的其他颜色和光泽。
“中央研究院的记录都在呢,怎么会骗你呢?伊莱恩你数数,这虫洞上面有几根连接的线?数清楚咯。”
“一、二、三.....”伊莱恩也开始眯着眼梳理那连接着虫洞的轨迹线,要从这片繁星之中找几根不起眼的线还是有些难度的,但不是不能做到,“...十三、十四,十四根!”她艰难地数完后挺起胸膛自信地说。
“对啦,数的没错...”老人伸出宽厚又布满皱纹的手掌放在伊莱恩那小脑瓜子上,轻轻摩挲,感受这颗头脑的温度,这头脑里藏着的灵魂是多么炽热呀,他心里不禁想。
“嘻嘻...”伊莱恩也很惬意地耷拉下脑袋,任由这位长者抚摸,那手掌的掌心总是那么温暖。
“对呀,十四艘飞船,四十二名怀揣崇高理想的勇敢又可爱的探索者——像伊莱恩一样哦,他们义无反顾飞进了虫洞之中,钻进狂暴的时空湍流,就这样在银河系里消失了...”
“谁知道呢?大开拓时代的远航计划总计派出了4200艘科考船,能够返航的仅有那么百来架,其他的要么确定全员殉职,要么就是失联,这四十二位先驱进入虫洞彼岸后再也没有与我们取得联系...”老人的眼睛凝望着这片星空,凝视着那颗虫洞,“现在都过去两百多年了,希望和他们重建联系的竟然就只有寥寥几位研究者....”他感叹着,没有把话说完。他不希望身边这位小家伙的露出和他一样的失望表情,作为仅有的几位还在坚持追踪大开拓远航计划遗产的人,他为这个时代人们探索的退缩感到深深无力。
所有人都被设定好了人生,所有人也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人生选择权,因为那能够换来所谓“幸福”的终点,毕竟安宁和幸福谁会拒绝呢?麻痹的只有的某种渴望,对头上的星空再心生向往的渴望。但看向那位小家伙时,老人只看见,那双碧蓝如天空的眼睛,倒映着群星的景象,不曾迷茫,不曾沉沦,眼里只有群星以及背后的无尽深空,始终如一。
“已经不在了,正是因为难以追踪那颗虫洞,遗产追踪计划才这么难推进。”
“你也想找?”老人哼哼笑了起来,他找了那颗虫洞大半辈子,说实话,他已经对在死之前找到它不抱希望了。但是说不定,她可以。自从看到这个小家伙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那是多么美好、多么赤诚的生命呐!美好到他甚至不惜将这份珍宝偷走。
你睁开眼,发现周围的一切依然如梦中那般昏暗,但不再有萤火虫群般的星光,只有一丝灯火都不存在的卧室,这里是你的卧室,你只是睡了一觉,而且这是一个相当不充分的夜眠。在标准时的凌晨进入梦乡,又在标准时的凌晨最后时刻醒来,连窗外的天色都还没有赶上你的生物钟。
旧世界的王子:“久远而温馨的梦,它是一剂灵魂的良药还是记忆的累赘呢?”
筑沙堡的孩子:“我喜欢那个爷爷,他的手掌又暖又宽,搭在脑瓜子上的感觉舒服极了。但他好像很疲惫。”
旧世界的王子:“他向来如此,此生不留余力追逐遥远而不可及的‘故乡’。”
痴愚之猫:“故乡,起源,亦或者说是尽头,所有研究者的最终的形而上的目的,它真的是个目标吗?亦或者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东西?”
旧世界的王子:“无论如何,他唯有拖着被苦难摧残的灵与肉,挣扎前进罢了。”
你听到一段旋律,急促连续的高昂旋律,是一首摇滚歌曲的前奏,你坐起身,往旋律传来的方向看去,是床头柜上闪烁全息界面的机板,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鬼祟密探:“界面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4点52分,刚好是你和那个人约好的时间,该动身了。”
于是你就这样起床了,洗漱完毕换下了自己的睡裙,随即便在衣柜前烦恼今天的服装选择。
沙龙贵妇:“今天有好几场会议,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最好还是选全息底子的正装。”
你选择了衣柜中看起来最简约的一套便正式的带领衣服,上面有着全息投影的底幕图案,穿上这套衣服就可以通过投影功能变换不同功用的服装。穿戴完毕后她来到梳妆台,感应到热信号,镜像界面打开,你的样子呈现在眼前。
沙龙贵妇:“看看你的脸!一个巧夺天工的造物,不经粉饰也遮掩不住的美丽,但一夜睡眠让你状态糟透了,那乱遭纠缠在一起的头发,那疲惫失神如死水的眼睛,这像什么话!”
沙龙贵妇:“只需要简单得体的编发就好了,但也不用过于精致,你是去见客户和教授,又不是去约会,对了,最近你对夜晚的执迷让眼圈重了些,待会儿上点遮瑕膏还有腮红。”
你将头发梳理好后,收拢两边的侧发扭成一股,别到脑后与后发打了个小结变成发团,,整理一下泄出的些许发丝完成了简单编发。然后是面部的修饰,经过三合一的乳霜和粉底铺垫,还有一系列在五官上勾勒修容,你快速熟练地完成了脸的修饰,以淡口红的一抹作为结束的信号。
沙龙贵妇:“他听上去有些急躁,语气还有些激动甚至亢奋。”
“而我也跟你说了,那是开始准备的时间。五点三十,才是我下楼的时间,你就是一直选择性忽略对吗?”
“OKOK,等你下来再说。”电话对头的声音挂掉了。
沙龙贵妇:“那激动的表现确实异乎寻常,就算不耐烦也不会让他那么急躁。”
戏谑的开膛手:“嚯,我闻到麻烦的味道,那混蛋会求着你给他擦屁股的。”
你做好了一切出门准备,观察并记住室内所有物件的大致摆设位置,临走前在系统里加了一个脚本以防万一。完成一切后你便离开了自己的公寓。
标准历3092年4月9日,泛猎户臂联合民主共和国联共首星,哥伦比亚陆区第31区,第十七希望大道联禾公寓楼下。
天色尚黑,第31区第十七希望大道不管是地上还是空中,道路上只有寥寥几辆车,而且大多数是维护市容的无人车。联禾公寓的楼下只有一人一车,车子的牌子是冲驰越野型空中车,名副其实的高档车,一个人靠在驾驶座边抽着烟,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高标准,瘦削且肩板挺直,但眼睛陷得很深,发型只经过简单梳理,神色看起来相当不好。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联禾公寓的大门,等待着某人走出,眼神紧张但却在强加掩饰。
被称作范德梅韦的男人被猛地吓一跳,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后方,发现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副驾驶座门边,定睛一看,正是他正在等待的那位,同样神出鬼没的还有对方身边的人形护卫机器。
“见他娘的鬼了!你应该戴个铃铛。”范德梅韦冷汗直冒,烟灰都被抖落许多落到了西装上,见此他赶忙拂去烟灰。
“注意言辞,先上车吧。”她说着就关上了车门,她的人形护卫机器则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她是老板她是老板她是老板.....”范德梅韦拳头握紧,嘴里呢喃着这样的话,他也只能按耐住心中的烦躁,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毕竟这丫头现在除了是他雇主外,他还有一些事要对方帮一把手。
他钻进车里关上了门,躺在驾驶座上长叹一口气,然后眼睛看向后视镜,后视镜里,那位雇主安静的倩影很难让他移开目光。范德梅韦不得不承认,他见过许多漂亮的家伙,男的女的第三性的都有,也和很多人共度春宵,在网络媒体上更是见过数不胜数的宣传美若天仙的明星网红,但没有一个,从没有一个能跟坐在他后座的这位相提并论的。
太过于美丽以至于让人难生任何肉欲,以前他觉得这种想法相当可笑,但现在他真的切身体会到了。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在想怎么跟对方开口,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事实上他总是惹下麻烦。
范德梅韦启动了车辆,滑行一段距离后操作空中车腾空驶入了空中道路。
“老样子,绕这里几圈,到六点十五去公司。”在后视镜里,那位科尔特小姐只是在全息界面上操作着什么东西,范德梅韦发誓他看到了来自暗网的脚本,但并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是经过对方改编吗?
“我一直在想...”范德梅韦顿了一顿,观察着后视镜里的人的反应,她看起来毫无反应,依然在低头做事,还戴起了耳机,但多半是能听到他在说什么的,“你究竟是在哪里找的脚本?”
“省省吧老板,我知道你不是简单的脚本小子,我用过的,你的程序。”
“那必然是...”范德梅韦开车驶离第十七希望大道,驶入拉蒙森大道,这条道路连接31区与13区,“高效简洁。”范德梅韦承认他词穷了。
“所以...老板你今天的安排是?”范德梅韦决定再次旁敲侧击。
“公司,研究院,家三点跑,中途还有几个特别地点我到时候再告诉你。”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这身正装是要去做什么?”范德梅韦通过后视镜打量镜子里的科尔特小姐,尽管处于半边阴影中,依然遮不住那一头色泽姣好的金色长发,并且编成了相对正式的发型。一身干练的正装外套加衬衫和包臀裙,是白领的装扮,但气场又完全不像普通职员,也就像那些坐会议桌的大人物一样。
“奥伯斯要招待一个重要客户,几乎所有股东经理都要到场;研究院那边有一个讲座,我也要上台讲,还要应付一堆教授的问询。”
“吃力不讨好啊你这三头跑的。”范德梅韦拐进了巷子里,看着时间,现在已经六点多了,“我要是老板你的话,我恨不得切开四瓣来。”
后座的科尔特小姐终于抬起头来,直接通过后视镜和范德梅韦的目光对上,这人一直知道他在看着,想必也一直知道自己有话说吧。要不是习惯了,范德梅韦准会被这敏锐到玄乎的直觉吓到。
“嘿,别说的好像我又惹什么祸一样嘛...”事实上他的确惹祸了。
科尔特小姐摘下了半边耳机,用眼神代替回答,阴影下的蓝眼睛像海沟似的,一对上就好像要被拽入什么深渊一样,以至于范德梅韦眼神避开了后视镜。
“好吧好吧,你知道我经常出入九州14区的赌场对吧?”
“就是那天,我和几个老伙计去赌场耍一把,耍完又喝了几杯,上头了又耍了几把。”
“所以还是输钱的事。”后视镜里,科尔特小姐再次低下头忙自己的事。
“不,老板你听我说完....耍了几把后,我的一伙计看见跟我们对上的那家伙藏了手牌出老千,他醉酒上头直接上手撂翻了他,还骑在他身上打,我看气氛挺好的,就也上前补了几脚。”
“也不是,我们给他打个半死不活,然后我一个老伙计就去搜他身....”
“我猜猜,发现是哪个帮派的,你们跟那个帮派就结仇了,想让我帮你们解决争端是吗?”
“不是不是,比那更糟。”范德梅韦见到时间到六点十五,就开始往林登大道导航,从那里开往奥伯斯企业。
“我先说好梅森,如果是帮派之间的事,你就自己解决,但我呢,会给你一笔钱,然后你自己滚回你的骇客小窝。”
“你也太无情了吧老板...”范德梅韦苦笑的,当然,那是强颜欢笑,“总之,我们翻他身找到了一个小本子,你猜怎么着,那是网监的特工证。”
范德梅韦猛踩一刹车,后座的那位差点就撞到了座椅上,不得不用手撑住。
“别给我扯有的没的,你他妈找到什么?”范德梅韦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位雇主嘴里吐脏话,不得不说这让他更不安了。
“网络监察厅的特工证,我们揍的人....他是追猎者。”范德梅韦忐忑地说出“追猎者”这个名字。
欧若·科尔特摘下自己的耳机,捂着眉头,整理同样忐忑的情绪,努力梳理着现在的状况。等反应到现在的事情不是模拟而是现实的时候,她长叹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只是张口失语。最后她只是瞄了眼后视镜,伸手示意让范德梅韦继续开车。
车开了几公里,天色已经转白,模拟天空的太阳高照,早班的车流已经逐渐显现,而他们的车则汇入了城市快速路中,向着目的地疾驰而去。车内则一片静默,范德梅韦握住方向盘的手冒了许多汗。
“求你说点什么老板...”范德梅韦终于耐不住这阵静默看向后视镜说,科尔特小姐的眼睛虽然也在盯着后视镜,但视线好像放在远方。
科尔特小姐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所以你们怎么处理他,把他留在那?”
“不然呢,我们还敢毁尸灭迹不成?见鬼,那可是网络监察厅啊!再怎么说我也不敢直接招惹追猎者,要...要知道,我们要是被追猎者逮到尾巴,就——”
“冷静梅森,冷静,我要你给我说清楚。那天是哪天?去的哪个赌场?那人外貌特征怎样?你DNI有视觉记录吗?”
梅森·范德梅韦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当天所有的行程,甚至连自己去哪个厕所方便过几次都说了出来,并且他将自己的DNI数字记录传给了对方。
在看过了范德梅韦的记录后,科尔特小姐沉思了好一会儿。
“现在怎样?”范德梅韦很少见到老板陷入这样的沉思中,这次的麻烦真的大了。
“那追猎者身着便衣,你的视野记录里显示他只是一个正常赌客,是一个卧底,网监要在那里蹲什么人或者收集情报,看他的游玩所有项目的记录,大概是后者,他的主要目标还不是暗网飙客....”科尔特小姐谨慎地分析道:“你们在事后的处理还算聪明,知道把人拖到外面乘凉的地方,至少酒精没让你们脑子彻底瓦特。那个追猎者就算追查你们也不会拿你们怎样,正常的赌客因为出老千愤慨,加上点酒精的激化,没人会在意的。”
“照我说的做范德梅韦先生。”科尔特小姐的语气不容置疑,“下快速路后走地面街道,往窄路走。”
范德梅韦只好遵从老板的意见,开车跟着车流下了空中大道,往最近的小路开。
范德梅韦放慢了车速,车辆沿着地面街道行驶,当进入了一排高楼的阴影中时...
范德梅韦猛踩刹车,回头向科尔特小姐看去,“现在是怎样啊老——唔呃!”结果没等他话说完,副驾驶座上本来一直安静不动的护卫机器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范德梅韦刚想挣扎,但后座的科尔特小姐则向前微微倾身,脸靠近被掐得面红耳赤的范德梅韦,那对幽蓝的眼睛深邃得像无底洞,仿佛有无形的吸力要将他灵魂摄走。
“-等等,我不明白你在....咕呃——”护卫机器掐住范德梅韦脖子的手指压深了一度。
其实有时候,梅森·范德梅韦总是会疑惑:为什么奥伯斯企业的代理董事欧若·科尔特小姐会找上自己,找上一个暗网飙客,去做自己的司机。而当见到本人以及她的所有行为之后,范德梅韦知道了,因为这位科尔特小姐是他的同行,也是一位暗网飙客。
但一个想隐藏身份的暗网飙客找上了另一个暗网飙客,这也着实古怪。范德梅韦一直没能猜透他这位雇主的想法,他一向对那种猜不透的对象敬而远之,现在看来,他再正确不过了。
“专业保镖呢,往往会因为自己的职业道德或企业准则对我们的骇客把戏问东问西,”科尔特小姐自顾自说了起来,“但更麻烦的地方在于,他们的DNI和安防系统时刻连接着,这么说你能理解吗范德梅韦先生?”
“因此,我雇你,是因为我需要一个不会对我所作所为指指点点,而且DNI不会随时上传数据给网络监察厅和枢机核心的司机和跑腿。我对他的所有要求,就只是工作时候体面一点,闲暇的时候不要惹太大麻烦吸引眼球,这点我在雇你之前你就应该知道的不是吗梅森?”
“是...是...”范德梅韦离窒息就差一点了,就在这时,机械臂松开了,机械护卫回到了的位置上,范德梅韦则依靠在座椅上咳嗽和大喘气,冷汗直冒。
科尔特小姐继续将身子贴近,一手放在的前座靠枕边上,另一只手只是将机板凑上前,凑到范德梅韦的面前,展示出一段全息影像记录。
正当范德梅韦疑惑这是什么的时候,科尔特小姐抢先回答了:“你知道我的前几位司机发生了什么吗?”她看着范德梅韦,点头示意他点开那段全息影像记录。
接下来,范德梅韦看到了几具尸体,几具死法各异惨状各异的尸体,有浑身长满弹孔倒在血泊里的,有被枭首吊在立交桥上的,还有像是被五马分尸一般只剩下半边脑袋比较完整的。
“我先声明,你作为我雇用的司机和跑腿,我一定程度上的确要为你的安全负责。但如果是你自己惹了大麻烦,或者擅自为我的事情做主然后惹上了大麻烦,亦或者挡了我的路,你瞧,加入他们怎样?”
科尔特小姐饶有兴致地为范德梅韦一个一个点出她的前司机的死法,而范德梅韦惊魂未定。
“我比较推荐这个,被乱枪打死,经典复古的黑帮火拼,运气好的话子弹一开始就能打爆脑袋送你入眠,运气差就得全身各部位随机挨枪子...比较不推荐的呢,就是被发狂的狼人盯上,他们动嘴前向来喜欢把猎物撕成几瓣,像你说的一样,掰成四瓣,对吧?”
“最...最差的呢?”范德梅韦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问这个问题。
“啊~”科尔特小姐只是一副玩味的微笑,“你想知道这个啊...说难也不难,就像你刚才最开始告诉我的那样,惹上网络监察厅把追猎者引到了我身上。”
霎时间,范德梅韦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明明现在是早班高峰期,周围行人喧嚣、车辆呼啸的声音只会有增无减,现在却完全听不见。他侧目看向车窗,却惊讶发现车窗上只有车内的倒影,外面的景象就好像完全被黑暗淹没。刺骨的寒意比任何时候比刚才机械手臂扼住他咽喉的时候都要深。他不敢看,他不敢看向那双眼睛,无法直视那张戏谑的脸,此刻他只想逃离,但是所有身体机能都被不知所以的东西给冻住了,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种感受,就是恐惧。
近乎命令的口吻,范德梅韦不敢不照做,而他一转头正好就对上了那双深邃如深渊的眼睛,仿佛周围所有的景象和声音都被那深渊吸走了,与黑暗融为一体。
科尔特小姐只是抬了抬眉,大概那是满意的信号,随后便往后靠回了自己的座椅上,随即,周围的喧嚣重新进入范德梅韦的耳朵,他的视野重获外界的光明。范德梅韦终于能长舒一口气。
“还有一点就是,梅森,你太不镇定了,应该好好锻炼一下镇定力。”
“以后我们会面临很多很多突发状况,有时甚至会处于生死一线,相信我,镇定会救你一命的。”
范德梅韦面对突如其来的超车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但好在他把控住了方向盘。经过刚才一连串的威胁,好说好歹,他的确如老板所言比之以往镇定了一些。他看向后视镜,不确定后面跟着的车究竟是不是跟踪者,不过的确,他看到了一辆车,那辆车他印象里在刚才的快速路上就见过。
“不会是网监,网监不会亲自开车追踪的,前面那个小巷,拐进去,那个小巷足够长。”
车辆在科尔特小姐指挥下拐进了小巷,范德梅韦盯着后视镜中那辆跟在后面的可疑车辆,果然,那辆车也跟着拐进了小巷。
“只管开,这牌照还不是哥伦比亚的是九州的,你没跟什么九州黑社会结仇吧。”
“没有啊,我的活动范围就只在哥伦比亚,除了九州十四区的赌场,但网上就...”
“那应该不是首星的家伙,行事这么直接不像首星的黑帮。”
“老板,他们好像越开越快了。”后视镜里,追踪的车辆越来越大。
“按理来说我们不是应该进车流里甩掉他们然后找某个安全地方躲一躲吗?”范德梅韦不禁一问,手心已经全是汗。
冷汗直流的范德梅韦突然笑了起来,他为自己找了这么一份苦差事而笑,为自己遇上这么一个脑筋脱线的疯子老板而笑,还为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会丢掉的小命而笑。但没笑多久,范德梅韦脸上彻底丢了笑意,因为他看到了前方迫近的东西,以至于他下意识就踩了刹车。
范德梅韦吞了吞口水,“求你...”他想求她什么来着,好像是想求她至少装得不那么镇定,毕竟,在前方突然驶入了一辆跟他们对向行驶的车。
明明看见了对向行驶的另一部车,但那辆车的司机却没有像范德梅韦一样踩刹车,还是径直向他们冲了过来。
范德梅韦已经顾不了什么镇定不镇定的了,连刚才对方对自己的威胁都不想管了,他的嘴比思考还快:
一如既往,范德梅韦的话没有说全,因为他们所坐的车像三明治中间的火腿一样被两辆车从前后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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