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在飞过来找你的飞机上,看到飞机窗外除了大片云层以外空空如也,突然觉得非常感伤。”
“因为人们总是会幻想天空中也许有龙,但实际上天空中就是什么都不存在,也无法存在什么。一想到其实什么都不存在,就会觉得感伤。”
我抬手摩挲他的脸颊,剃过的胡须已经长出了一截,温柔的扎着我的手。
“但事实就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并不实际存在啊,”我说,“比如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互相喜欢的这份感情。其实也只是存在于我们各自的想象之中。”我用手比划了一下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这就是飞机外空空如也的云层。”
“怎样才能确认这份感情真实存在?”我继续说,“或许只是我们看到和想到彼此时荷尔蒙分泌水平改变的数值罢了。”
“对,安全感只是你能为对方提供的想象,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安全。”
“怎么这么悲观呢?”他转过头来,吻了吻我贴在他脸颊上的手背。
“只是对于试探他人的想法感到痛苦罢了。”我低下头,“人和人之间要确认互相的感情只能反复的彼此试探,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令人疲惫的舞蹈。”
“那么让我们来想象一下这个房间里存在着一头小小的龙吧。”他说,“是一头红色的龙,它正卧在我们床边,那个软垫上。”
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一头小小的红色的龙,舒服地蜷缩着睡在床边的软垫上。它身体上布满了细小的红色鳞片,在卧室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温暖的金属色光芒。不知正做着怎样的梦,它时不时打一个响鼻,喷出一点火花。
“也许它正在做梦呢,”我说,“可能是一个有关森林、湖泊和小鸟的梦。”
龙微微转了转头,从梦中醒了过来。它慢慢张开眼睑,琥珀色的蛇一样的瞳孔,美丽又冰冷,却并不让人心生恐惧。
“这个年龄的龙还不会说话。”他说,“龙族有属于它们自己的语言,但并非像人类一样由年长的龙教给年幼的龙。年幼的龙会倾听年长的龙的话语,但能听懂的部分非常少。当它们的翅膀发育完全,拥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并且独自探索过世界的每个角落以后,它们才能大概听懂龙语。而当它们活了足够长的时间,见识和经历过足够多的事情以后,它们才能讲出真正的龙语。”
小龙打了个哈欠,露出小小的锋利的牙齿以及深紫色的舌头。
“实际上龙很少聊天,龙在发育成熟以后会离开母亲开始独自旅行,要经过非常多年以后才会说出龙语。每当一条龙碰巧遇到另一条龙,它们便会聊上一会,聊的也就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不过聊完又会各自上路,从不结伴。”
“咳咳,您好,这一片的山脉在这几百年间变高了一些呢。”
“哦哦,您好,月亮的周期在这几百年间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呢。”
“呵呵,听我说,刚才我听见两个人类在说龙类其实并不存在呢。”
床脚的小龙似乎对我们的笑声很感兴趣,它好奇的打量着我们,从垫子上探下身来,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游荡。
“肯定的。”他说,“越是经历丰富的生物越会深刻的感受到孤独,一头龙当然希望能遇到另一头让它感受到理解、情欲和依恋的龙,即使它知道它们的相遇在它们的生命里也许只是一个短暂的篇章,因为大多数龙最终都会在孤独中生活。”
小龙攀上窗台,把头探出了窗外。今晚的夜空没几颗星星,月亮倒是又大又圆。
“那它们之间也会讨论爱情是否存在的问题吗?既然是如此长寿的生物,那应该更能体会到情感不过只是想象力与荷尔蒙的发酵物而已,像酒精一样容易挥发。”
“不,它们不讨论。”他想了想说,“正是因为拥有漫长的时间,所以它们更能明白瞬间的意义。感受到快乐、幸福甚至是爱情的那一瞬间,简直就像是生命中微小却蓬勃的奇迹,是造物主赠予的礼物。所以每当它们感受到这样的瞬间,它们不去怀疑,而是立刻抓住机会对彼此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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