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拯救2》文化小考3——扬·杰士卡与胡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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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过天国拯救一和二后我就发现，这帮捷克人从古至今最喜欢在文艺作品中做的事情，就是随地大小cue波兰同行。
从一代在马场亨利可以买到被某个波兰白毛怪大叔卖掉的萝卜，到二代更是许多巫师彩蛋藏都不带藏了，处处都可以看到战马工作室对于CDPR这个业界前辈的致敬。
而除了行业内的惺惺相惜外，历史上因为地理和民族上的接近，同为西斯拉夫民族分支的两个民族在文化和物质上的交流也颇为频繁，波西米亚的银子与锻造品可以运往克拉科夫，并换回波兰的好马与琥珀宝石，而在地理分界上，波西米亚在15世纪前都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边疆，两国的交往更是直接可以沟通东西欧的两个世界。
除了商贸往来以外，波西米亚还有一个特产在中世纪的波兰流行那就是雇佣兵，波西米亚出好兵这件事在天国拯救和P社历代游戏中其实都有体现，也正是因为这种缘故，让我们今天要讲的捷克民族英雄，第一次在历史上亮相也是在波立联邦治下的北部边疆。
后人将此战称之为格伦瓦尔德战役，而扬·杰士卡这位日后率领波西米亚对抗整个神圣罗马帝国围剿的老兵，也是在波兰第一次见到了如此规模的德意志人的重装骑兵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初出茅庐
1410年，天国拯救2的游戏时间线结束后的第七年，一场由条顿骑士团与新生的波立联邦之间无可避免的战争终于爆发了。
上一集我们讲过的神罗皇帝西吉斯蒙德的老丈人，同时掌控着匈牙利与波兰王位的拉约什大帝死后，他的遗产一半被西吉斯蒙德这个赘婿吞并，另一半则归波兰人拥戴的公主雅德维加持有，这位玩过文明6的应该都很熟悉了。
而此时就在波西米亚风起云涌，正笼罩在神罗政治高压下的同时，北方的条顿骑士团也存在着向东扩张土地的需求，只不过这就不像波西米亚那样派出德意志裔的移民那样温和，而是真刀真枪想要统一波罗的海南岸。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包括信仰天主教的波兰，信仰东征教的莫斯科大公国，以及立陶宛的异教诸侯甚至是正在崩溃的金帐汗国都意识到，不能放任条顿骑士团无限扩张，这也是立陶宛大公改信天主教并与雅德维加共治成立波立联邦的直接原因。
但即使多方势力群雄际会，此时的波立联邦依然需要大量的援军，所以盛产雇佣兵的波西米亚也派出了大量的人力奔赴战场，其中翘楚便包括扬杰士卡，而不管是民间传说还是文字记述，此时的老扬确实已经是独眼龙了。

根据15世纪末记述的捷克民族编年史 《胡斯战争史》 一书中的说法，扬的出生于1360年一个落魄的骑士家庭，老家位于 特伦诺夫（Trocnov） ，官方记述中他曾经作为侍卫，侍奉过先王瓦茨拉夫四世，也就是那个大酒鬼。
并且在老瓦被软禁后侍奉其妻子巴伐利亚的索菲亚 （Sophia of Bavaria） 担任军职，并且还曾经帮助这位夫人夺回过一次布拉格。
但这些说法虽然在编年史中有所记录，但大多七拼八凑，许多只能作为当时的传言之一，而且搞笑的一点是，许多文献资料甚至会把老扬瞎了哪只眼睛都搞错，这可能是因为在1421年塔博尔派进攻拉比城堡 （Rábí） 时，战场上的木屑打伤了他另一只眼导致他全盲。而这个右眼瞎了的文献又被引用就导致了这种低级错误的出现。
总而言之，早年间的老扬本身就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头蛇。
如今可以公认的一点是，最早他瞎的眼睛就是左眼，而杰士卡（ Zizka ）一词也就是盲眼的意思，当老扬登上历史舞台时便有了这个绰号，至少也说明了他可能很早便眼部受伤这一事实。
而游戏中我们看到早年还没成名，作为佣兵队长活跃的老扬，却用了一个非常邪性但莫名合理的方式来讲了独眼龙这件事，这个叙事手法我觉得很有意思。

话说回来，可以肯定的是，在1410年前往波兰作战前的扬·杰士卡一直作为一个佣兵队长在波西米亚乡间活动，说好听点这些人是佣兵，而在当时这样的人其实还有一个称号叫流氓骑士。
许多人在游玩一代时都会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在生产力有限的中世纪，亨利会在乡下碰上那么那么多顶盔掼甲、罩袍束带，恨不得武装到牙齿的土匪，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这帮人中许多人曾经都是有着封建义务的骑士。
但到了15世纪初，曾经查理大帝通知时期的繁荣增长被萧条取代，人地矛盾和持续涌入的外国移民都让许多小地主和骑士阶级难堪重负甚至破产，所以越来越多人也愿意重新捡起来武器，再加上本来捷克这个山地民族就有着善勇好斗的风俗，这就解释了为何波西米亚有着“繁荣”的佣兵行业的原因。
1402年，西吉斯蒙德的绑架国王行动以及日后的入侵，更是让这样经济萧条人人自危的情况雪上加霜，不光是老扬这种已经下海的佣兵，就连游戏里那位失去了斯卡里茨领地的拉德季·科比拉大人，历史上也不得不沦为了流氓骑士沦落草莽。
1409年时的摩拉维亚边境曾经出现过他的记录，作为先王瓦茨拉夫的支持者，他以抵抗侵略的名义进行了一波劫掠后，居然还被酒鬼国王给赦免了，次年便是他前往波兰服役的故事了。
在格伦瓦尔德与条顿骑士团的战争中，不可避免的他作为一位老兵见识了传统而经典的重骑兵战术，而这场胜利也很大程度上积攒了他的经验。
但对于整个波西米亚来说，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能靠着武力吃饭，而1415年胡斯之死更是点燃了大家岌岌可危的心情，对于捷克民族来说一场大审判就要来了。

胡斯战争
就在老扬在波兰作为雇佣兵参战的时候，时间线就接上了上一篇文章的尾声。
我们在西吉斯蒙德篇曾经讲过了胡斯大师被西吉斯蒙德杀害在德国的康斯坦茨的故事，而再游戏和许多文艺作品里，我们也可以很直观的感受到当时的波西米亚不同阶级对于胡斯派宗教改革的态度。
首先在当时的宗教界便泾渭分明的分为了两派，当我们在扮演古德温神父伪装成为意大利特使，装腔作势戴着小红帽演教廷大领导视察修道院工作时，我们可以明显的看到本地人的不满。
而持有这种对意大利人、德国人以及一切外来神职人员不满的，大部分是虔诚且提倡朴素苦修的本地修士，这些人在经历了教会中的区别对待，又意识到了民间普通信众的疾苦后便大量的团结在了以胡斯大师为首的改革派周围。
他们的目标听起来非常朴素，但却成为了惹怒神罗朝廷以及罗马教廷的点，因为他们要求波西米亚人的仪式与神职人员相同，也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饼酒同领”和用本地语言举行仪式。
教会自然对这样的苗头颇为不满，甚至一度对于整个波西米亚下达了一个听上去非常严重但实际上没法执行的处罚，那就是自1415年胡斯死后，整个波西米亚进入“圣事禁止”，暂停一切信徒非必要的宗教活动。

这也就是胡斯派最开始传播开来的主要原因，在胡斯本人被设计杀害后，在波西米亚国内胡斯派的神职人员也迅速被指控为异端。
而这里还有一个笑点，猜猜此时谁才是胡斯派最大的靠山呢？没错，就是之前被我们一直嘲讽，吃啥啥没够每天喝大酒，出门就被绑架的老废物瓦茨拉夫四世。
在1403年的布拉格协议后，这老哥短暂地从西吉斯蒙德手上获得了一些自由，甚至最终还返回了布拉格居住直到最后去世，而不论是被绑架前后，长久以来老酒鬼其实都是胡斯派的支持者。
甚至在1419年初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年里，他甚至通过斡旋接触了教会对整个波西米亚的大绝罚，而之所以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瓦茨拉夫四世与西吉斯蒙德这个教会拥趸对抗的结果，但在捷克人民眼中，这个前半生荒唐度日的昏君一下子形象变得光伟正了起来。

而作为胡斯传道的大本营以及波西米亚王国的政治中心，布拉格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反抗帝国的中心，于是布拉格便出现了一个奇景就是从国王到民众，都在密谋反抗西吉斯蒙德。
与那些支持国王的贵族领主一样，布拉格城中的商人和工匠等市民阶级同样支持胡斯派，而他们与改革派教士一样厌恶天主教会的盘剥，以及在此时还在源源不断涌入波西米亚的德裔移民。
虽然国王与市民异乎寻常地团结起来，但是西吉斯蒙德毕竟依然是帝国的掌控者，在1419年他以空降官员的形式公然解散了曾经的布拉格市政议会，取而代之让自己的亲信前去就任并准备暗中抓捕胡斯大师的几个门徒。
布拉格的议会曾经在瓦茨拉夫被绑架期间代替了王政管理着波西米亚，现在国王回来了就要被卸磨杀驴，这一举再加上被抓的神职人员等事都彻底点燃了波西米亚的情绪，开始有市民在神父 扬·柴利夫斯基 的带领下走上街头。
一般认为群众开始只是希望示威要求西吉斯蒙德空降来的议会放人，但是这群人却下令封锁建筑负隅顽抗，甚至让侍卫与人群互相投掷石块，最终愤怒的人群还是冲入了市政厅并爆发了一项波西米亚人民喜闻乐见的欢迎运动——将7名新议员从二层窗户上扔向了手持草叉和长矛的人群，史称第一次掷出窗外事件（ Defenestrations of Prague ）。

这个事件太过著名了以至于后世甚至将其作为了一种谚语，来形容一件事情受到民众强烈抵制，而之所以发生在1419年的支出窗外事件会被称为“第一次”，也正是因为两百年后，又一次似曾相识的事情引发了三十年战争。
此时，作为波西米亚著名猛男，拥有了相当丰富战争经验的老兵扬杰士卡便参与了斗争。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发生在这一年7月30日的起义后的数日，曾经作为胡斯派支持者和波西米亚的正统君主，老酒鬼瓦茨拉夫四世突然暴死。
捷克民间的说法是胡斯派的行动惊吓到了早就已经疾病缠身的国王，但事实上究竟是西吉斯蒙德动的手，还是其中还有内情其实还未可知。
因为无论如何，瓦茨拉夫一死，西吉斯蒙德便又一次成为了波西米亚的合法继承人，也就是说他是直接的受益者。

此时的他作为匈牙利国王和尚未加冕的神罗皇帝，但作为波西米亚的封建主来说，又一个重要的矛盾放在了他们眼前，究竟要与皇帝站在一起，还是与自己的臣民站在一起？？
曾经的瓦茨拉夫在世时，不论国王如何昏庸，贵族都可以以他是正统君主来团结起来对抗西吉斯蒙德，就像我们在游戏里亨利经历的斗争一样，从国王领主到贩夫走卒都是同仇敌忾。
但如今西吉斯蒙德本人成了他们的正统君主，时代变了，而起义军的行动在某种程度上也将领主推向了皇帝一边，我想这或许也是战马将本作时间线卡在1403年左右的原因，因为在正儿八经的胡斯战争中，更多的其实是平民与贵族的直接斗争，没有那么多中世纪政治的尔虞我诈。
无论如何，在1419年的布拉格起义后，西吉斯蒙德一方面与教会合作发起了对胡斯派的十字军征讨，而起义军内部又经历了数次分裂，以布拉格市民和商人为主的圣杯派最终与皇帝妥协，而以杰士卡为首的波尔塔派却坚持斗争，持续了十五年之久的胡斯战争开始了。
这里因为篇幅原因所以就不详细展开胡斯战争的内容，也是因为本站有其他老师曾经做过相关内容，详细的大家可以看这一篇
走向传说当中的杰士卡
回到游戏和战马塑造的早年间的杰士卡这个 人，其实我们可以看出编剧想要表现一个战士在尚未成为大英雄时那种鲁莽。
此时的老扬还不是那个靠着胡斯战车威震天下粉碎十字军的起义领袖，而是可以和神人亨利一样犯错和玩闹的好大哥。

但是在后世的捷克人民心中，这个形象其实更复杂也更光辉，是一个相当符号化象征着自由与民族独立的形象，以至于在后来的民族斗争中，人们还是会想起来这杆大旗。
相传扬杰士卡在临死前，命令手下将自己曾使用的战车上的铰链沉入萨扎瓦河，并表示当波西米亚再此陷入危险，这块金属将在水中燃烧。
许多人相信这个预言真的发生了，两百年后的1618年，在又一次宗教战争的阴云威胁到了波西米亚，改革派又需要与教会血战到底时，许多渔民都声称看到了河底泛上的红光。
而扬杰士卡本人逝世于1424年，而在他死后胡斯派视其为英雄并有意保存他的躯体，而讽刺的是两百年后的耶稣会依然在围剿这位英雄，并且在布拉格当中烧毁了他的尸体。
但显然这样的行为无疑又一次刺激到了捷克人民的内心，三十年战争中，还是有许多军队会选择重新挂起来象征反抗的圣杯战旗出阵。

与西吉斯蒙德一样，关于扬杰士卡也有一个与死神相关的赌约，只不过在民间传说里，老扬是三次躲过了死神的追杀，甚至非常武德充沛地用火枪击退了死神，也靠着这一手绝活逼迫死神就范，并承诺了一件捷克人都愿意看到的事情，为这位好汉作为备注
 "只要波西米亚人记得你，你便不死" 
而同样，就像许多归来式的神话缅怀着的英雄一样，当这个民族需要反抗时，他也必然化身民族精神如闪电般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