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杯子互相碰撞,搅乱弥漫在屋中的沉闷空气。放下杯子,几个人陷入沉默,各自沉思各自的事情。迪亚特用手轻轻摩挲杯子,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想要确认,但一时之间却没有头绪。
突然间,他的脑海中显出几个碎片的轮廓,正跟他所拥有的那些十字架碎片一模一样。紧接着脑海中的又现出了一块更大的十字架碎片,正是眼前的吴铭拿着它。
此时,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吴铭,正巧对方也看向他,两人的眼神相交,在空气中接触。吴铭下一秒开了口,“怎么了?迪亚特先生。”
“额……”没想到被吴铭提问,迪亚特稍微整理思绪,才问出口,“吴铭先生,请问您手里有没有一块大概……”他拿出自己手中的十字架碎片,“比这些碎片大一厘米的木块?”
“诶?”吴铭一愣,轻轻拿起躺在迪亚特手心中的一片碎片仔细观察,点点头,“我也不是很确定,等我拿来给您看看。”安稳交回碎片,吴铭当即起身,离开了房间。
几分钟之后,吴铭从外面回到了屋中,手掌中托着一个跟手掌差不多的盒子。
“迪亚特先生,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这样东西?”他将盒子放在桌上,退到迪亚特的面前。就在他离开屋子的这段时间里,瑞德去找伙计撤去碗筷,重新泡了一壶茶,几个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等着他回来。
“谢谢你。”迪亚特点头,拿起盒子。这是一个黑色檀木的盒子,盒盖上嵌着茶色的玻璃。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个十字架型的凹槽,一块浅棕色的木头块静静躺在十字架凹槽的中心,看起来就是最核心的那一块,担当桥梁。
他双手捧着这个盒子,无声沉默了很久,才轻轻抬头,“谢谢您,吴铭老先生。多亏了您,我才能找到这件贵重的宝物。”
“真的吗?那太好了。”吴铭开心笑了起来,“这个盒子是我搭船来这里的过程中捡到的。”
“捡到的……”伊桑尼亚不是很明白,“怎么会捡到这种盒子?”
“我不知道……我坐船到甲板看风景,无意间踢到这个盒子,也许是什么人落在船头吧。”吴铭努力回忆着捡到盒子那天的情况,“但直觉觉得这个盒子我应该保存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到需要他的人。就比如您,迪亚特先生。若您需要,就请拿走吧。”
“这……这是您的东西,我不能就这么……”迪亚特先生重新盖上盒子,轻轻把盒子放到吴铭的面前。
“没关系,迪亚特先生。”吴铭重新将盒子放在这位神父面前,“就像我刚刚说的,这个盒子与您有缘,就应该属于您……”
“毕竟,退一步来说,我有这个盒子的事情,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只有您问了,所以它应该归您。”
“那……我就只能谢谢您了。”迪亚特点头深深致谢,“能够找回这个盒子,也算是一种幸运。”
迪亚特把放在桌上的那三块碎片,分别放进盒子,一块放到中央核心碎片的右边,另外两块放到核心碎片的下方,形成一个向右的竖钩型,拼成了十字架的右半边。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的绒布手帕,仔细包好那个盒子。
又聊了一会,桌上的鱼油蜡烛已慢慢燃到尽头,几个人也聊了很久,彼此相谈甚欢,直至吴铭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
“嘿呀,一不留神就这么晚了。”瑞德起身看看窗外,墨鱼黑色的天空,暗含淡淡的蓝,点点耀星镶在这片绒布上,随时都可能便隐去几枚,“就不打扰几位休息了,我跟吴铭老先生先回去了。”
“既然如此。”迪亚特起身,走到房门边,“我累了,诸位都很累了,我提议各自休息,可好?”
他们几人点点头,离开了这里。乌兹起身送他们出门,反身拿着蜡烛到床边。亮光于床头的柜子熄灭,床板被压的吱嘎作响,年轻人就此陷入沉睡。
捧着盒子,迪亚特回到房间。他走到窗口,抬头望向挂在墨蓝之上的明月。此时他为找回了真十字架的一大片碎块与外面的盒子而高兴,但他也知道这几块碎片并非属于同一个十字架。只是不知怎的,隐约中,他认定应该带它们走。
休闲的港口生活很快就宣告结束,他们再次补充了所需的物资,也找到了下榻在别处的小桃。同他们汇合时,小桃满脸不高兴,总在嘟囔为什么不等等她。迪亚特与伊桑尼亚好生安慰,还陪着小桃到港口的集市逛逛。
从未离开奥申的小桃到了新的地方,新的城市,很多新鲜的事物,看得她满眼冒星星,又想买这个娃娃,又向买那个铠甲,可惜……她手里没有钱,也不好意思跟伊桑尼亚和迪亚特借。
“这是!”小桃在集市上的一个摊子突然看到一把匕首,通身乌黑,刀刃也是黑色的,铜色的护手,她认不出是什么皮做的手柄外包,“这匕首好漂亮。”
“嘿,小姐,您真是好眼光。”镇子上的铁匠声音洪亮,拿起匕首削了几下手中的木块,锋刃很利,木头应刃而掉,“这是新做出来的匕首,用的是在海里挖出来的盐铁。”
“这……这匕首多少钱啊?”用手轻轻托着匕首,小桃也挥了挥,手感很好。
“五十……”匕首被小桃插回鞘内,放回摊子,“太贵了,我买不起。”
“小姐,五十已经不贵了,这匕首打了好多日子,很好用,硬度也都不错。”铁匠又拿起匕首看了看,“买下它绝对不亏的。”
“可是……”盯着这个匕首,小桃抿抿嘴唇,拿起又放下,又拿起又放下,最后终于放弃,“我不买了。”
伊桑尼亚从旁边拿起匕首看了看,从怀里拿出五十金币,“老板,这匕首我买了。”
“好嘞,谢谢这位先生。”铁匠美滋滋收好金币,摆好其他摊上的货品。
“小桃小姐,这匕首送给你。”转头,伊桑尼亚把匕首放在小桃的手心。
“拿着吧。”伊桑尼亚笑了笑,直接抓过小桃的手,摊开,把匕首放在她的手掌。冰冷的匕首与温热的手掌令小姑娘的软手同时感受到不同的温度,她愣了愣,只得点点头。
“无须客气。”伊桑尼亚呲牙笑笑,转头看向迪亚特,这位和蔼的神父先生也笑了笑,似乎是赞同的点点头。
返回旅馆的路上,小桃对这把匕首爱不释手,走几步就拿出来看一下,并且仔细挂在腰间的搭扣上。
又过了三天,到了船长跟大家约定的时间,三个人整理好行装。他们跟乌兹一起走到港口的栈道入口,看着远处的晴空,还有已经修好的三桅帆船,难免略有感慨。
“时间过得真快。”迪亚特转头看向身边的乌兹,“这段时间感谢你的照顾了,乌兹小哥。”
“哪里……我才是感谢蒙各位照顾,一路上相处的很愉快。”乌兹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脸上带着愉悦的神情,头上似乎飘着几个小音符。
伊桑尼亚挥了挥手,转身走向他们的船舶,迪亚特与小桃跟在他的身后。离开前,小桃向乌兹深鞠躬,乃是奥申的正礼。乌兹目送几个人渐渐远去,抬头看看那无云的天空,“愿你们旅行一切顺利。”
看到他们,船长脸上露出安心的微笑,他热情地伸出手,欢迎三个人重新登船。张帆,启航,在此停留十五天之久的‘远浪号’终于再次踏浪前行,载着众人向目的地普雷尔王国进发。
一个月之后,‘远浪号’载着所有人平安到达普雷尔王国的港口——切尔斯。这个港口看上去并不大,房屋略显破旧,感觉也并没有人维护,镇内没什么人。与船长告别,伊桑尼亚、迪亚特与小桃三人走下船板,踏上港口的土地。
港口的管理员倒是很欢迎船上的人到来,他向每个人都收了一银币的入境费。
“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小桃听见管理员的话,似乎有点在意,也有一点好奇。
“在普雷尔,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玩不到的。想玩什么,应有尽有。”
“这么好啊,谢谢,谢谢。”小桃频频点头,正准备继续追问,却被伊桑尼亚与迪亚特拉走。
“我们今天先在这里住下,等明天出发前往普雷尔的首都。”伊桑尼亚带着两人七拐八拐,找到普雷尔的一家小旅馆,旅馆的招牌破旧,缺了两个角,上面画着两个叠在一起的铜币。
三个人很顺利的在旅馆住下,两间房,小桃住一间,伊桑尼亚与迪亚特住一间。吃罢晚饭,他们在男士们的房间汇聚,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小桃,现在已经到了普雷尔王国,你要怎么找到你的族人?”
“族长跟我说,都城附近有一个很大的竞技场,先来的族人应该就在那一片附近,不过……”小桃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节翠绿翠绿的玉竹片,半圆形,她拿出来之后才继续讲着,“族长给了我这节翠竹,跟我说,这上面有我们族的术法,要是附近有相同的玉在,它就会发光。同另外半块对在一起,可以合成整个一节竹子。”
“为了安全,我们互相之间都不知道私设的据点所在,以免有人泄露风声。”
伊桑尼亚和迪亚特都点头,“那我们就等到都城再说吧。”
时至深夜,一个黑影悄悄从外面爬上小桃所在屋子的窗户,用匕首慢慢拨开窗户上面的插闩,轻轻推开窗扇。黑影钻进屋子,走到小桃的床边,盯着这个熟睡的小姑娘,这个人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盯着。
睡梦中的小桃突然感觉到空气中的不对劲,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站在身边的黑影,抓起放在身边的匕首,一跃而起,警觉地盯着那个人,她没有开口。
“放轻松,小桃。”黑影并没有慌张,仿佛早已对小桃的反应有所预见,只是从怀中拿出一块半圆形的玉竹片,“好久不见,我是来接你们的。”
“……姐姐?”听到黑影的声音,小桃由惊吓变成了惊喜,她放下手中的黑色匕首,收于鞘中,然后猛扑到这个人的身上,“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
“好久不见,你已经长大了,可以出来执行任务了。”黑影伸手抚摸小桃的头发。
“我去点灯。”小桃松开黑影,跳到地上,点燃放在桌上的油灯。光亮照满整个屋子,也映亮两个人的脸庞,“杏子姐姐,好久不见!”
杏子与小桃的样貌有八分相似,只是眼睛的颜色并不相同,小桃是略偏粉色,杏子则带些橘黄。她们是双胞胎,几乎是同时出生,但是杏子比小桃早出生两分钟,因此成了姐姐。两个人从小关系就非常好,也并未因为什么所谓的受照顾多少的问题而彼此争吵。
作为忍者一族的后裔,孩子们从小就受到严苛的训练,小桃与杏子并未因为她们是女孩而受到优待,或者说,所有的孩子都一样,受到严苛的均等训练。小桃曾问过杏子,为什么她们一定要接受这些训练。
虽然杏子也不明白,但她愿意相信父亲和母亲,也愿意相信她们的师傅。正是这些亲人告诉她们,为了他们一族千年的仇恨,她们要努力下去。这次能够出来历练,小桃的心里似乎渐渐在羡慕周围的那些人,但她还是牢记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好久不见,小桃。”杏子再次揉揉小桃的头发,“接到族长的消息之后,队长就派我到这里来等你们。按照日程来说,你们十天前就应该到了,怎么这么久才来?”
“别提了,杏子姐姐。”小桃拉着杏子坐下,“我们在来的时候,遇到了海上大风暴,食物都不够吃了,差点饿死!”她一边比划着暴风雨的电闪雷鸣,一边解释到,“幸亏有迪亚特先生在船上,为全船的人提供食物,我们才能平安到达上一个港口。修好了船以后,我们才又出发。”
“听起来很危险,让我看看……”杏子仔仔细细检查过小桃的身体,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松一口气。
“我没事的!”小桃眼睛弯弯,笑的很开心,“杏子姐姐,你在这边怎么样啊?”
“我跟着队长来到这边,接替原来的那些同族的人,生活嘛,跟在奥申完全不同。”
“明天介绍给你认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提到迪亚特与伊桑尼亚,小桃的脸上满是兴奋。
“那当然了,他们都是好人,一路上也都很照顾我。”小桃越说越兴奋,杏子能看出来她很喜欢迪亚特与伊桑尼亚,一直在滔滔不绝夸着两个人。
看着小桃的样子,杏子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微笑,她很想继续听小桃说下去,但她也知道时间不早,小桃需要充分的休息,便伸手拦着,说道,“小桃,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找你们。”
“姐,你今天不住这吗?”小桃看到杏子起身,也赶紧站起来,略有些不舍地看着。
“…………”看着小桃的欲言又止,杏子向外的脚步停下了,她转身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些无奈,“那好吧,但我睡哪呢?”她看着这间客房,桌子,柜子,放水的脸盆,还有一张不那么宽敞的床。
“当然是睡床啦!”听到姐姐的回答,小桃的眉毛弯起,笑的别提多开心了。她赶紧拉着杏子的手跑到床上,又转身吹熄方才点燃的灯火。两个人在漆黑的房间里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过了很久才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伊桑尼亚和迪亚特到小桃的房间来看看情况,见到杏子有些意外。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小桃介绍杏子给两个人认识。并未耽搁,四个人动身前往普雷尔的首都洛斯安赫莱斯(Los Angheles)。
他们在港口租了四匹马,启程。普雷尔国内的公共交通业很发达,每隔五百格里就会设置一间驿站,供来往的旅行者、商人、游客以及贵族富人阶级使用。人们可以在驿站进行马匹的更换,有的地方也可以进行住宿等服务。
“普雷尔这个国家,怎么看上去那么破啊……”小桃看着身边经过的建筑物,破破烂烂,有些砖块都变成了碎渣,落在地上,堆在墙角。
“这些地方的建筑年久失修,再往更里面走走就好了,越靠近首都的地方建筑越好,越能够看出它们的风格。”
“没有人维护吗?”伊桑尼亚看着那些建筑,自然风化,没有什么人为破坏的痕迹,绿色的苔藓、藤蔓爬满建筑的全身,还有的房屋被从里面长出来的树木顶起房盖。人们住在那些还能够维持的地方,但那些房子似乎也维持不了很久,迟早会坍塌的。
“据我的观察,在普雷尔这个国家,没有人会维护房子。当房子破旧了之后,住在里面的人就会从里面搬出去,任由这些房子被可爱的植物们占领。”杏子看着房子中钻出的那些植物,脸上露出些许愉悦的神情。
“杏子姐姐从小就喜欢在森林奔跑,她喜欢有植物包围在身边的感觉。”小桃在旁边插口。
“就你记得清楚。”杏子似是嗔怪小桃,但眼神中的笑意丝毫不隐藏。
“不,普雷尔王国是一座巨大的销金窟,在这里你能够找到任何你能想到的任何娱乐活动。”
“这么神?”小桃的脸上相当惊讶,她又看了看那些日渐破落的老房子,“既然这么有钱,那为什么不修修这些房子?”
“不知道,我也曾经问过这里的人,但没有得到答案。”
“那就太好了。”小桃松了口气,“那是什么样啊,先讲讲呗。”
“你呀。”杏子纵马走到小桃的身边,伸手捏捏妹妹的脸蛋。小桃吃痛,从杏子的手下滑了出去。
就这样,杏子带着妹妹小桃、伊桑尼亚和迪亚特继续赶路,一路上的房子依旧是无人维护,坍塌的,被植物吞吃掉的,还有被生活在这里的动物做成的巢。小桃看着这些大同小异的房屋遗迹打着哈欠,无论如何她都不肯相信普雷尔王国能够吸引人来这里旅游。
突然,一道粉色的光打在脸上,小桃一惊,紧紧抓住马的缰绳,防止自己从马背上掉下去。那是一道从远处而来的光,由一座华丽七彩的灯塔发出。粉光从小桃的脸上扫过去,转向其他地方。
“还早,我们现在应该刚走了三分之一,现在应该刚到谷峡县,”杏子左右看了看身边的环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现在应该是现在区域的分界线。”
“从这里开始,你就能够看到完整且有规格的房子,而且里面都住着人。”
黑夜里看不清房子的颜色,但房子外面基本上都装着五颜六色的彩灯,灯光勾勒出外面的轮廓。七彩的灯光在黑夜中奕奕放光,把夜空也染得五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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