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烟味的街机厅是我伤心难过时最爱去的地方

导语：可能很多人小的时候都有过沉迷于街机厅的经历，毕竟在当时的我们来看街机厅就是一片充满了惊喜与愉悦的大陆。由于街机厅也是不少社会闲散人员消磨时光的最佳去处，而他们大部分都有着吸烟的习惯，因此你想在国内找一个不受烟味侵袭的街机厅几乎如同大海捞针。不过没有任何道理的是，烟雾缭绕的街机厅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我觉得在说为何我会喜欢这种地方之前，我应该先说说为何我会喜欢街机游戏。而且跟大部分喜欢在街机厅里磨炼自己游戏水平的朋友们不同，我在街机厅里往往只想在一边看别人玩游戏。按照我最早的记忆来说，第一次进街机厅应该是在小学1年级的时候。
当时的每周二放学都很早，但是不知道学校是为了加强我们的学习，还是为了不让我们一放学就出去乱晃，不到3点就放学的我们还得强制在教室里上一个小时的自习。但是由于我每周二的 晚上正好要上手风琴课，所以在小学期间我几乎没有受到这种难以忍受的桎梏。
手风琴课的上课地点在崇文门的新世界顶层，那个时候的新世界还只有一栋楼，然而当时的我一直觉得这就是全国最牛逼的商场了。可能很多在北京的朋友知道，当年新世界的顶层有一家规模巨大的街机厅，里边有诸多跟世界同步的街机游戏。在第一次知道这里是一家街机厅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要进去玩的冲动，因为我一直视这种地方如洪水猛兽一般，觉得进去了这辈子就毁了。但是当我第二回来到门前的时候，我爸直接跟我说：“咱俩进去玩一会儿吧，别跟你妈说”。
是的，我的父亲在当年并不觉得游戏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他反而觉得这是一种特别好的休息方式。因此在他的带领下，我第一次踏上了这片未知的大陆，而这一次的经历可能完全改变了我之后的人生轨迹。

其实街机厅本来是成年人才能进的地方，所以几乎所有街机游戏的框体对于只有6岁的我来说都过于庞大，因此我也并不能好好地享受一下这些游戏。我的父亲也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因为他所说的“咱俩进去玩一会”的真实意思是“我进去玩一会儿”，所以每次进了被包裹在震耳欲聋的音乐的街机厅里之后，他都会放任我随便溜达，然后自己找个游戏，一玩就是一两个小时。
虽然我对于这种“只顾自己享受”的行为感到不满，但是我突然发现站在一边看别人玩游戏也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因为你也可以感受到他的那种紧张和刺激。对于我养成这个习惯有重大帮助的是某一天晚上，当我像往常一样在新世界的街机厅里溜达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台《死亡之屋 2》（后来我才知道这游戏叫什么，以前我都管它叫《打僵尸那个》）前边聚集了几个人。
当年愿意在街机厅里玩游戏的人并不多，因为大部分人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或者觉得这里边是一片是非之地，所以几个人聚在某一个游戏前驻足围观就让我感到好奇。当我也加入他们的行列开始观看时，我终于知道他们一边围观一边惊呼的理由了。正在玩《 死亡之屋 2》的一名青年，这名青年用它精准的爆头以及娴熟的换弹动作震惊了从来就没打过第一关的我们，也就是这一次我知道你可以直接用手去阻挡枪口来完成换弹动作，而不用每次子弹打光后都要冲屏幕外扣一下扳机。
这名青年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了最终Boss处，这也让看这游戏看了一年多的我终于认识亲眼见到了最终Boss的模样。当时的我欣喜若狂，因为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打到了最后，而我也可以用这段赏心悦目的观看经历在朋友之间炫耀一番。青年最终顺利通关，把枪放回枪座的他如同打完最后一战的英雄，消失在了一片兴奋的讨论声中。

之所以很多人喜欢去街机厅磨炼自己，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当他们看到水平高于自己的玩家之后，他们的心里会产生一种“想和他一样强”的欲望，并且这种欲望能够推动他们继续刻苦练习，最终超越以前的自己。但是当我看到那名青年的超高水准操作以后，我心里想的却是“我以后要看到更多玩的特别牛逼的人”。
从此，我就走上了在街机厅看别人玩游戏的不归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把街机厅当成了消磨时间或者展示自己的场所。除了单纯的人数增加以外，他们把玩游戏时候抽烟这件事也成功地带了进来。也就是从这个时候，我几乎再也没见到过无人吸烟的街机厅，就好像烟味和嘈杂的音乐声、按键声必须同时出现。我知道大部分不吸烟的朋友都对这种行为恨之入骨，而且在公共场所吸烟实属不道德行为。但是对不起，我特别喜欢在这种地方待着，说好听点就是我觉得这种地方特别“Local”，说难听点就是我有病，而且无药可救。
新世界顶楼的街机厅自然无法逃过被烟雾笼罩的命运，所以我经常能看到嘴里叼着烟的大哥独自奋斗在《时间危机》的框体前，而且为了不让烟熏着眼睛，大哥还得一直保持着仰着头的姿势。虽然姿势并不雅观，但是我已经亲眼见证过几个这样的玩家轻松通关。还有不少年轻人沉迷于当时比较少见的Nascar街机游戏，当然他们往往也都是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以一个极其放松的状态扶在方向盘上，似乎他们对Nascar本该具有的那种强烈速度感和紧张感无动于衷。随着新游戏越来越多，我每次在街机厅逗留的时间也会慢慢变长，因为我总觉得下一个站在这个框体前的人就是不被人所知的绝世高手。

时间一长我对于观看不同类型的街机游戏也总结出了很多经验。比如格斗类游戏的观看门槛比较高，因为你只有在看出其中的门道以后才能感受到那种紧张和刺激，但是想要看出门道就需要你至少了解每个角色的技能以及特性。这些东西不是多看几次就能理解的，你必须在这之上花费时间与金钱，所以当时的我对于格斗类游戏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枪战类游戏和赛车类游戏都属于观赏性较高的种类，因为在观赏这两种游戏的时候并不要求你之前有多熟悉它，千钧一发的爆头和行云流水的超车谁都看得懂，而且这些都会带给你一种较为强烈的快感。再加上有些高水平玩家会时不时地使用一些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小技巧，比起格斗类游戏，我更愿意在这些游戏前驻足观看。

除了这些每个街机厅都会出现的主流游戏以外，各个街机厅还都会出现一些难以上手的街机框体，比如新世界里曾经出现过的《疯狂出租车》以及《沉默狙击手》。在我看来这类游戏几乎没有任何观赏性，因为作为旁观者来说根本不知道玩家在干些什么。
你或许能看懂开着出租车的他拉着乘客狂奔，但是你并不知道这游戏的目的是什么，而且你也不明白把车停到那些莫名其妙的指定地点到底有什么意思。你或许知道他用瞄准镜以极快速度在不同目标之间切换并将他们一一击倒，但是看不到准镜视角的你无法感受到那种在百米开外将恐怖分子击毙在将要起飞的飞机里的成就感。这些都是非常优秀的街机游戏，但是对于当时沉迷于观看的我来说，它们根本无法让我提起兴趣。

没有东西能够一直上升，上去的东西总会落下，街机厅也无法逃过这个定理。虽然我亲自通关过的街机游戏少之又少，但是观看了这么多年，我也对这些框体的样子和它们发出的声音，以及通关过它们的玩家有了不可磨灭的感情。原本我以为这种美好的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捕鱼机的出现戳破了我的美梦。
与其他那些昂贵的街机框体相比起来，捕鱼机自然算得上物美价廉，而且会给街机厅带来无法估量的财富。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总之当我看到大部分游戏被崭新的捕鱼机替代以后，我很想哭，但是我哭不出来，不知道是我心里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还是因为我早已习惯了那个被烟熏得睁不开眼睛的环境。

我很庆幸新世界的老街机厅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就关张了，这样它就能一直保持着那个我认为的最美好的状态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世界二期的街机厅很快就修建完毕并投入使用。在新街机厅开张后的两三年里，我依然享受着以前那种状态，穿梭于各个新奇的街机框体之间，期待着一位叼着烟的大哥或者一位有些疲惫的姐姐轻松通关这款游戏。但是在那之后，这场梦终于醒了。
越来越多的框体无人维护或者直接被撤走，越来越多的捕鱼机出现在了原本属于格斗游戏的区域。越来越少的人通关难度颇高的《死亡之屋 3》，越来越少的人在轻松惬意中超过对手的AE86。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这个时代必将结束于此，而那个时代也必定由此开始。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每个月还会找一个周末到新世界二期地下的那个街机厅坐一下午，有时候我也会换几个代币玩一会儿摇杆球会脱落的《街霸4》，或者试一试那个我从未通关的《死亡之屋 4》，但是更多的时候则是坐在狭小的格斗游戏区里看别人打的热火朝天。

记得在三、四年前的一个周六，我看过一位有些谢顶的大哥与坐在他对面的一位姑娘切磋《铁拳》。不管是谁占据了上风，还是谁打出了一套非常漂亮的连段，两人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屏幕。只有在每场结束的时候他们会稍微活动一下手腕，拧开放在一旁的矿泉水喝上一口，随即又回到那个极为专注的状态中。
两人酣战十余场，姑娘则以全败结束了这场持续了很长时间的战斗，随后离开了她的座位。那位大哥则依然留在座位上，继续用对抗电脑来练习自己的套路和连段。突然，他的画面上显示有挑战者加入了战斗，大哥微微站起身子往对面看了一眼，发现对面又来了一位普普通通的青年。
两人的水平旗鼓相当，切磋几场过后大哥的头上开始冒汗了，频繁地用随身带着的毛巾擦拭双手和额头。虽然我说不上来这位青年到底是如何与大哥打得有来有往，但是我知道他们的心中除了紧张，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欢喜。果不其然，在战斗结束后，大哥将自己的水瓶和毛巾放进了包里，走到了对面青年的座位旁，两人就这样攀谈了起来。
我不知道当时的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会抽时间来这里打上几局，但是我知道在烟雾缭绕的街机厅看别人玩游戏这场梦还会继续。虽然再也不可能回到小时候的状态，但这场梦仍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