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玛雅文明都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500年前,它像谜一般地“消逝”了,它的秘密都隐藏在中部美洲的热带丛林之中。玛雅的建筑物,那些金字塔、天象台、宫殿、球场,还有难以破译的象形文字,静静地掩映在难以触及的雨林深处。
在玛雅人的宇宙观中,世界是一种由水平空间和垂直空间相互结合的复杂结构,其中垂直空间被分为三大领界。
太阳和众多星座在天空流经的区域构成了上界,是诸神活动的舞台,神灵的各种意志和神谕通过上界星辰的运行变化体现。死者离开人间时,他们会沿着闪亮的银河前行进入上界。
中界是一个类似五瓣梅花结构的空间,由4个世界及其中心构成,这棵中心轴是一颗枝叶茂盛的极大的木棉树,树枝上栖息着一只圣鸟。木棉树直刺天空,可达宇宙之顶,树根向下延伸。三个垂直世界所释放的超自然能量沿着木棉树这条生命之轴上下流动,为死者灵魂进入上下界提供了通道。
当人类向神灵祈求帮助时,神灵也可以通过这棵树进入中界。世界的4个主要方向,也通过各自对应的树木和圣鸟形成各自的中心轴。
同上界一样,玛雅人认为下界也是一个存在超自然之力的领域,下界从上到下一共分为9层。从一些玛雅人有关宇宙的记载中,下界被称为“西巴尔巴”,两条河流贯穿其中,是一个孕育着生殖和丰产力量的潮湿之地。
下界虽然孕育着生殖力量,但也是个腐朽和疾病并存的恐怖之所。玛雅人对此地心存恐惧,认为那些自然死亡的人最后都将被分配到这里,灵魂通过岩洞、井泉或湖泊进入下界。
但这个三重结构的宇宙并不是永远存在的,在玛雅人心目中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宿命论,即世界总归会毁灭,要来的总归躲不过去。玛雅人相信,自己现在生活于第四纪元,在这之前存在过三个纪元。
第一纪元的居民是一些矮人,它们曾经建造许多恢宏壮观的城市,这些城市的废墟仍遗留在玛雅人目前居住的地方。但矮人所有的建筑过程都是在夜幕掩映下进行的,因为太阳一出来,他们就变成了石头。第一纪元最终为大洪水所毁灭。
第二纪元的居住着是“侵略者”,结果他们也被洪水所毁灭。
第三纪元居住的是玛雅人自己,他们最终也被洪水吞没,少数未遭劫难者变成了猴子。
第四纪元的居民混合了前三个纪元存活生物的后代和这个世界自己的居民,眼前这个世界最终也要被洪水摧毁。
根据玛雅人精细的历法周推算,这一周期以5200年为一次循环,第四纪元开始于公元前3114年,预计到2012年11月23日结束。
因此,在注定毁灭的第四纪元中,死神在玛雅神话中占据突出的位置。玛雅人相信,死神对人类的诅咒始终存在着,他们拖着腐朽的身躯,和那些善良友好、保护人类的善神一起注视人间,随时准备把手伸向毫无准备和充分防范的人类。
但无论面对善神还是恶神,人类总是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神的意志主宰着人类,人的生命直接取决于神较量的结果,尤其是一些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神灵,在玛雅人心目中,以下几个神灵是至关重要的。
这是玛雅人心目中的创世神,他在一片空洞之中创造了世界。这一重大事件发生于一片寂静之中,它是语言的产物:当神低声说出“世界” 一词时,世界便诞生了。
为了让世界摆脱死寂,创世神创造了动物,让它们生活在森林中。但这些生物只能发出一些不清晰的吼叫声,无法向神表达敬意,这深深地惹恼了神,一气之下,他命令动物永远不许离开森林,并屈服于即将诞生的人类。
接着,创世神尝试用湿泥塑造生物,但这种生物生来就是一种错误:他们非常娇嫩,一不小心就会摔成碎块,此外,他们无法用流畅的语言说话,也无法在特定的日子里供奉神灵,神与人之间始终没有建立起和谐的关系,所以神把泥人统统打碎了。
之后,创世神又试用木头创造人类,但这种生物的缺点也很快体现了出来:首先,他们对自己创造者毫无崇敬之情,其次,他们的身体毫无协调,关节常常变形变弯。为了摆脱自己的败兴之作,创世神招来一场巨大的洪水,吞没了木人。玛雅人认为,洪水后木人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森林里的猴子,因为猴子看上去类似于尚未发育成熟的人类。
经过两次失败的造人经验后,神又一次做了认真的准备工作,进行第三次实验,因为只有人类出现了,神灵才能得到应有的供奉,太阳、月亮和星星才能出现。这次尝试成功了。创世神用黄色的和白色的玉米面团造就了符合心意的新的玛雅人。这就是玛雅人自称玉米民族的缘由。
但也许是创世神太遥远、太抽象了,在玛雅人的心目中,他对生活无甚影响,因而这位造物主逐渐被架空了。在玛雅人眼中,真正起作用的是胡纳波·库的儿子伊特萨姆纳神。
伊特萨姆纳的意思是大蜥蜴,他在玛雅人的典籍中常以两种面目出现,一种是没有牙齿的老人形象,眉毛上经常绘着一个刻着他名字的珠状圆盘,圆盘上有时还刻着“阿科巴”符号,意为黑曜石镜子。表面被磨光的黑曜石是重要的宗教工具,它能帮助祭司们昭示过去,预见未来,用黑曜石镜子为特征因此也暗示了这位神灵的职责。另一种形象符号是“阿豪日”的标志。在玛雅人的日历中,20天为一个月,每一天都有相对应的守护神。在这20天中,有一天最重要,被称为“阿豪日”,伊特萨姆纳就是那一天的守护神。
此外,玛雅人认为毁灭前三个世界的大洪水就是由伊特萨姆纳制造的,在玛雅典籍中,他的形象就像一条长长的蛇,不断从口中吐出洪水淹没世界,因此玛雅人对他充满敬畏。但是这位天地之神同时又对人类有很多贡献,他把书写和编年法传授给人类,在对付灾荒病害时,还常以药神的面目出现。总之,在玛雅人心目中,伊特萨姆纳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地主宰,玛雅人需要他在天上照看他们。
伊希切尔是天地之神伊特萨姆纳的妻子,但这位女神形象很不佳。她的头上盘着一条扭曲盘绕的毒蛇,裙子上绘有骨头交叉的图案,手脚类似兽爪,所以她又被称为“虎爪老妪”,其形象是一个怒气冲冲、脾气很坏的老太婆,她手拿的小瓶子里盛满洪水,一发怒,就对人类进行惩罚,向大地倾倒洪水。
因为伊特萨姆纳常以太阳神的面目出现,所以伊希切尔常以太阳神的配偶——月亮神的面目出现,凡涉及女性主宰的一切事务,比如纺织和怀孕等,都由这位女神管理。
雨神是位后来居上的保护神,是从其他印第安民族的神话“移民”过来的。他的形象颇为特别,长着安徒生童话人物木偶匹诺曹说谎以后的那种长鼻子,弯曲的獠牙一前一后伸出来。他的符号是一只眼睛,边上一正一反的空心“T”形,代表眼泪、雨水和丰饶。他也是风神、雷电神、丰产神和农业神。由于他与玛雅人的农业生产息息相关,因此受到的崇拜最多。
玉米神的形象通常是位清秀的年轻人,头上长着玉米作标志,或者在头部长出玉米叶,仿佛头部就是玉米籽粒。
于姆·卡虚是个勤俭的神,有时又是森林之神。他有不少敌人,出现的场合也千变万化,和雨神在一起时象征着受到庇佑,而与死神在一起的时候斗争则很激烈。由于玛雅人最主要是作物是玉米,为了确保农业收成,玛雅人敬奉玉米神十分卖力。
这是一位中美洲各民族普遍崇拜的带来雨季的神灵,是与播种和收获有关的善神。在玛雅神谱中库库尔坎是位“舶来品”,是玛雅人从雨水丰盛的丛林搬家到干旱的尤卡坦半岛后崇敬的神。他的形象是蛇头蛇身,尾有羽扇的飞蛇。他是玛雅农人最为崇拜的善神。
在墨西哥现今留存的玛雅古城中尚可见到以他命名的金字塔。每年春分、秋分两日,太阳落山时,便可看到蛇头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与许多三角形连套在一起,成为一条动感很强的飞蛇,象征羽蛇神的降临和飞升,这便是墨西哥著名的“光照蛇形”景观。
在玛雅人眼中,阿·普切是掌管死亡的神灵,是第九层地狱的主宰。他主要以两种面目出现,一种是双眼紧闭的尸体形象,另一种形象比较可怖,头为骷髅,躯干仅剩下脊柱,点缀着腐烂的皮肉,一副遗骸的模样。
玛雅人认为,既然有丰饶之神,那也一定有死亡和衰颓之神。既然伊特萨姆纳是掌管整个世间的主宰,所以掌管地狱的死神也是他意志的体现,也就是说,不论生或死,都在伊特萨姆纳的掌握之中。因而他们看待生死比较客观。
埃克·曲瓦是主管战争、暴死和人祭的神,又被称为黑战神,因为黑色在玛雅人看来是战争之色。他的性格具有两重性:作为恶神,他手持利矛,在洪水灾难和残酷战斗、杀俘祭祀中出现;作为善神,他也是商人的保护神,其形象是背负货物游走各地的商客。
埃克·曲瓦常和北极星神夏曼·埃克(Xamah Ek)一起出现,其含义大概是北极星神夏曼·埃克保佑商队不迷失方向,而战神保护商队不受掠夺。
世界上很少有民族会为人的自杀专门设定一个神,但玛雅人却有一位女神专门管理此事。古代玛雅人也和其他民族一样,知道上吊自杀的方法,故自杀女神的形象正是上吊自杀的形象:颈部被一段长长的锁链套住,双眼紧闭,代表死亡,胸部有黑色的圆斑,表示尸体已经腐烂。玛雅人深信,上吊自杀的人会得到这位女神的庇佑,灵魂被直接带到天堂。
玛雅人的天堂是上界的13层天国,人的想象力所能达到的所有美好事物,全都汇集在这个神秘的国度里。持有那些无需签证便可一步登天“护照”的人,包括自杀者、战死的武士、作为人祭牺牲的人、难产而死的妇女和祭祀们。
这是份颇难理解的名单。如果说直接与天神交接并作为天国在人间的特命全权大使的祭祀,可以直接返回天堂汇报工作,这还比较好理解;作为人祭的牺牲者们可以进入天堂,也在情理之中,因为他们原本就是航邮给天国众神的礼物,总要让神灵在天国签收吧。战死的武士有资格进入天堂,也不是什么问题,让战死的武士获得荣耀,显然是为了激励士气,培养为了民族利益不惜捐躯的尚武精神。难产而死的妇女被放在“大使”和“邮件”之间,尽管出人意料,但或许是因为在古代妇女难产死亡率是相当高的,所以她们也被视为在与下一代战斗过程中死去的勇士。
不过,自杀者也能上天堂,而且还排在第一位确实罕见。或许是玛雅人潜意识中的生活准则,巧妙地“鼓励”自杀,减轻有限耕地的压力,减轻了社会的负担,同时又为那些不得不自寻短见者的灵魂,安排了令人欣慰的乐园。
以上这几位神灵只是玛雅神谱中最为重要的几位,而神谱中所包含的神灵实际数目可成千上万,并且宇宙中到处充满与诸神产生共鸣的神秘力量。众多神灵的喜怒关系着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为了替自己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愿望寻找超自然力的帮助,玛雅人经常献祭讨好神灵,带有明显的“等价交换”的色彩。
如果是一般地为了治疗病患、打猎有获之类的事,献上一点食物、饰品也就可以了,如果是需请神灵关怀的收成、战争、饥荒之类的大事,那就不惜流血了。为了人神之间的“公平交易”关系,不论是个人还是部落都发展出一套适合需要的完整祭祀仪式,通常每个仪式都会经过六个步骤:
2、通过祭司占卜择定吉日。在玛雅人的心目中,每一日都有特定的神灵专门管理,因此择定吉日至关重要。
3、驱逐可能干扰祭祀的邪恶精灵,这些精灵通常会附在参加祭祀的人身上。
5、祈祷并对神灵提出要求,等开列完“货物”清单后,就该第六阶段“支付货款”了。
6、第六阶段于是便是献祭,之后就可以放心大吉了。大多数玛雅祭祀仪式都以酒宴告终,狂欢乱饮是必不可少的尾声,因为神灵听取了人们的请求,显示了神通,人们不用再为忧患担心,要好好庆祝一番了。
总之,玛雅人认为,遵守既定的祭祀仪式,便可以联合人类和神灵各方面的力量,与各种邪恶力量抗争,让颠倒的事物重归和平和秩序。
但是第六阶段通常都是充满血腥的祭仪,似乎可分成两种类型,一是自虐,二是人祭。
自虐仪式即自行放血,通过尖锐物品割破身体各部分取血。这种自我残伤敬神的方式就像是孩子用惩罚自己来表明对父亲的服从,而且“不劳大人动手”。
玛雅人最著名的神话《玉米神》中就反应了各部落竞相向神灵表示最大的虔诚,比付出一般贡品更难得的是付出自己的血肉,因此,自虐的痛苦就成了虔诚的美德:“……请收下我们的心意,用温和谅解的目光看我们一眼!”
当神灵满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并给予“你们哭吧,为那些不幸的不敬神的人们,而你们将不会死去……”之类的神谕后,这个部落便放心地开始掠夺其他部落的征战。于是,虐杀“不敬神”的人,也是敬神的表现。
人祭的仪典,据说最初是基于这样的神话,如果不用鲜血抚慰众神,他们就会失去使宇宙保持正常运转的力量。只有满足神灵对鲜血的渴望,他们才能继续维护万物生长,给予人类足够的恩惠。
最普遍的满足形式之一是挖心仪式。祭祀前,牺牲者先会被涂成蓝色,这是玛雅人心目中祭品的颜色。祭祀时,四个祭司将牺牲者仰面朝天摁在祭坛上,而第五个祭司则用锋利的石刀迅速将心挖出,交给主持仪式的大祭司,后者以娴熟的手法把鲜血涂抹在神灵的偶像上。
如果祭祀在金字塔顶端举行,那么牺牲的尸体就会被踢下金字塔,沿着浸满鲜血的石阶慢慢滚下。职位较低的祭司们会把尸体的皮肤剥下,大祭司则郑重其事地脱下祭袍,钻进牺牲者的皮肤中,跟参加祭祀仪式的其他人一起煞有介事地舞蹈。
如果牺牲者生前恰好是位部落的勇士,那么他的尸体会被切分给贵族和群众食用,手脚归祭司享用。如果牺牲者是一名俘虏,那么他的几根残骨会被抓获他的人留下,以纪念战功。另一些时候,儿童和少女也会被用来祭祀,献给伟大的山神和圣井。
这一沾满鲜血的仪式在今人眼中或许荒谬而令人毛骨悚然,但人类学家研究表明,人祭这一血腥的历史相当古远,也相当普遍。《旧约》告诉我们,犹太人曾用这种方法取悦上帝,而且是拿亲生长子作牺牲来表示最大的虔诚;《伊里亚特》中则提到,在特洛伊之战中,希腊联军的首领阿伽门农打算用亲生女儿献祭给月神阿尔忒弥斯。尽管最后的牺牲品被羔羊和牡鹿取而代之,却揭示了人祭这一人类童年时期的荒谬曾在许多民族流行。
不过,在玛雅人的祭祀仪式中,还有一种相当独特的“球戏”,有点像现代的篮球运动,但它要比篮球残酷得多。比赛所用的球用橡胶做成,重5斤左右,比赛者只能用手臂、膝盖和臀部撞击球,身体的这些部分都会垫有羽毛衬垫,玛雅武士在比赛时还会带上头盔,保护头部免受重击。玛雅人的球戏和活人祭祀通常是联系在一起的,神灵主宰着比赛的胜负。
与现代人比赛思维尤为相悖的是,最终胜方的领队会被斩首或取出心脏祭神,其头骨会被用作新球的球心。如果按照我们的思想,这种比赛是没有人希望取得胜利的,但在玛雅人看来,为伟大的神灵献身是最幸福、最光荣的事,也正是这种信念引领着他们在赛场上英勇搏杀。
有时球赛还会发生在战胜者和战俘之间,在这种比赛中,不用去做人祭的玛雅人会故意输球给对方,让对方象征性地战胜自己,最后走上祭台受死。不过,失败的俘虏会被认为是懦夫,也会被处死。
玛雅人的球赛,就像一场祭祀仪式的表演,有战争要上,没有战争制造战争也要上,而对胜利者的奖励却是光荣的死亡。
死亡是神圣的,因为现今的世界无论如何也有被毁灭的一天,现在居住的世界从根本上说是毫不稳定而又可以预见的,人类和其他所有生物都处于先天注定的地位,整个宇宙的运行非人所及又残酷无情,世间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宇宙起源和毁灭的方式。这就是玛雅人在面对灾难时深深的悲哀和无奈。
但是四个纪元的说法也表明了一种积极的态度,它不同于其他民族神话中一次性的“世界末日”,过去的世界一次次被洪水无情地摧毁,留下的只有石头和遗迹,但人们也一次次从灾难中重创世界。 新的纪元可以从无到有,一切又将恢复到从前的美好。
无论是在遍布荆棘毒虫的雨林还是干旱少雨的尤卡坦半岛,玛雅人始终过着安于天命的生活,在每次天灾人祸之后都顽强地生存下去。在西班牙人来到玛雅人的土地上,对玛雅文明造成毁灭性的摧毁后,促使玛雅人生存至今的,就是在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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