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便因熟睡,许多要紧事竟给睡过了头,耽误了。然世上又有哪一件事是真那么要紧呢?便就是要将之睡过头。-- 舒国治《睡觉》
按照一般的规律,关于饥饿的文章,应该在肚子饿的时候写最有灵感;关于寒冷的文章,应该在下雪天,浑身冷得发抖的时候最为合适;以此类推,我应该在睡觉睡到下午两三点起床之后,仿佛今天和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都没有没什么要紧事一样,点上一份外卖,穿着裤衩和睡衣,慢悠悠地刷完牙,然后大便——早晨最愉快的事情,再打开Steam,也只是挂着,看着安心,然后开始舒畅地写关于睡懒觉的七七八八。
可是今天,我6点左右就已经醒来,天空的颜色还很暗淡。周末的早晨非常安静,但是我心里懊恼得不行——为什么就不能再晚一些醒过来?没有懒觉的周末,简直是罪大恶极。
不过想想也是,如今又有几个时候能像学生时代那样无忧无虑地睡到天昏地暗呢?我们的日子早已开始忙碌起来,即便是周末的下午,有时候也会被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填满。到最后,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光,不过是偶尔的一个深夜或者是清晨。
于是,在这个尚未天光大亮最适合懒觉的周末早晨,我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满脑子想着睡懒觉的美好。
睡觉,几乎是能把玩游戏、吃饭和拉屎都比下去的人生第一大快事。为何?毕竟玩游戏会遇到不喜欢的地方、会疲劳,吃饭不一定完全合你的胃口,生活不太规律的时候,拉屎更是不知道顺畅与否——当然,这三件事依然是生活中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而睡觉,则是干脆什么都不要,逃离所有的愉悦和痛苦。
那么,我要如何向你讲述睡懒觉的感觉呢?文字在这种地方显得无比乏力,你知道,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那种时候感受到你身体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舒畅。于是,游戏们用一种简单的功能描述了睡觉的力量:回血。
屏幕一黑,一夜过去,是一直以来被玩家们津津乐道的游戏桥段。不管再严重的伤,英雄们在客栈里待上一晚,第二天都能满血满魔地开始新一天的冒险。小时候偶尔心里钻牛角尖,会想,游戏里的我都只剩下一点点血了,要是在现实里,大概是满身污血衣衫褴褛这里骨折那里骨裂的重伤了吧,睡上一觉,就能好了?
无论是玩游戏玩到深夜的疲惫,还是情感上的纠纷,甚至是身体上的不舒服,都会在早上醒来的时候一扫而空,外面的街道上早已喧闹无比,迷迷糊糊地去撒一泡尿。除了肚子有些饿之外,身心无比舒畅,充满了新的活力,这一天还有无数的可能在外面等待。
在Life is strange(《奇异人生》)第二章的开头,主角Max刚刚按掉闹钟翻身起床,轻快的音乐响起,Max迷迷糊糊睡眼惺忪的瘦小身体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拖着步子给自己的植物浇水,查看一下电脑和书,脑袋里和嘴巴上黏黏糊糊地蹦出凌乱的想法和吐槽,让玩家从每一个细节看到一个普通女生丰富多彩的生活。
睡一场懒觉,能让人重新变得敏感,看到各种小小的美好细节。
学生时代,我时常有这样的睡眠,无论遇到怎样烦心的事情或者身体上的不适,蒙头大睡一觉,第二天就能像游戏中的主角一样满血复活。而学生时代过去之后,我们面对的生活压力都是长期的,这样的睡眠也变得越来越少。
《塞尔达传说:荒野之息》里的旅店更是强化了这种体验,如果你多付一些钱,睡更加舒适的软床,不仅会回满血,甚至还会为游戏中的主角加上几格额外的临时血量,仿佛真的吸去了一身疲惫,能深吸一口气,闻到荒野中青草的香气。
玩着游戏,愈发想要像游戏里的主角们一样,来一场治愈身心的畅快懒觉。只是,太过难得罢了。
还有就是,现在睡觉也不够安心,手机让人们能够随时接触到彼此,太容易冷不防来一个打扰。记得早些年,有睡眠质量不太好的长辈,睡觉时要把电话线拔下来,或是把话筒摘下来,防止晚上有人打电话进来,影响休息。
在倪匡的卫斯理系列小说中,描写过女主角白素的父亲的一个“怪癖”:家里从来不装电话。小说中那位老爷子说,电话像是一个人可以随时闯进来的人,不论主人是否欢迎,电话要来就来,不必有任何顾忌,所以,“为了保护生活不受侵扰,必须抵制电话。”
倪匡笔下避世隐居的现代江湖高人,自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我在想,我们如今少有放肆舒服的懒觉,也是因为便捷通讯带来的无数牵绊。
喜欢游戏One night stand(《一夜情》)开头的场景。游戏一开始,主角刚刚从宿醉中醒来,手机很快就没电关机,旁边躺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早晨慵懒氤氲的阳光给整间屋子染上一层朦胧的光彩。
不过整个游戏的气氛稍显紧张,冷不防地一说错话,就会被女主角赶出屋外。人们如今可以如此轻易地在肉体上坦诚相见,心灵上的距离却从未靠近一点点——当然,这是后话了。最让人动心的,是游戏里手机没电的那一刻,终于有一个不可抗力让我断绝了与外部世界的一切联系,让我能享受与一切都无关的时刻。
毕竟,外面所有的人事物,终究不是你自己,它们展转腾挪让你琢磨不透。唯有在睡眠中,我们可以抛开一切,每个人都变得如此相似。所谓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香车豪宅美女帅哥,在睡眠中,对人没有任何意义。
有人开玩笑说,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其实最好的是,一场梦里什么都没有的睡眠。
本来想以我热爱的加菲猫作为结尾,这位睡懒觉的大师,说过不少关于睡懒觉的金句,然后再写几段下雨天或是少年午后的美好睡眠。
我想起来在Darkest Dungeon(《暗黑地牢》)里度过的那些夜晚,英雄们围在篝火旁边,周围的黑暗蠢蠢欲动,生活真的如游戏里那些无比随机的事件一样,冷不防会给你最沉重的打击。但无论如何,我们依然怀有希望,再沉沉睡去。
所以,只有祝你能睡一个好觉,不论是今晚,还是很久以后。什么恭喜发财、一帆风顺、事业有成之类的祝福,最终都没有什么意义。真正影响我们的,是那些最痛苦的事情,希望我们都有能够直面和痊愈的那一天,然后好好睡一个最舒服的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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