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十年前经常出现的一段子:“世界末日到来的最后三天最想做什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回答?
“趋同化”一直是近年来游戏圈内外人士常提到的一新名词。作为抵抗高科技迅猛发展招致的这一负面结果,站在圈外人立场,是对乏味单调的游戏体验在迈向临界时的有声微词;也是圈内人对游戏人文差异化表现方式的一种无声诉求。
为何这么说?其实很好理解。立足当前,例如你把技术层面上的突破点作为游戏卖点,这固然是个好事,毕竟技术上的更新迭代附带而来的是更加人性化的视听和操作享受,就像今天流行的女人整容,只要物质条件满足,大家都能享受到这笔科技发展带来的红利。
但除此之外,它所伴生的问题也显而易见。随着技术领域开源政策菜场式的以点打援,由高科技加工而成的游戏作品在数质上虽不可同日而语,但千篇一律的大眼睛锥子脸,势必也会造就大家单一机械化的外表审美观。
因此,“趋同化”其实就是对科技本身局限性的一结案陈词,它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大家都知道再这么玩下去它迟早会坠落,但却永远不想被第一个刺穿。
有着全球第二大自主开发团队的育碧显然也意识到这点,于是在近两年游戏作品的类型上作出了相应的一些调整。去年年中Ubi-Art推出了两部作品:《光之子》和《勇敢的心-第一次世界大战》。题材的呈现虽然不同,但在初衷上,这两款作品制作方却都在产品同质化的趋势中一致作出了抗争的表率。
前者很有意思,之前我有曾写过关于《光之子》这部极具艺术性作品的相关内容,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翻下之前发布的文章,这里不再赘述;后者是笔者近两天才接触到的,玩过《勇敢的心-第一次世界大战》这部作品后,我才真正理解原来游戏在对抗“趋同化”的手法上并不局限于虚拟魔幻这个框框之内,想打破这种格局,原来除了幻境,还能是现实,而且还是真真切切曾发生过的现实。
但仅仅靠历史题材来背书本身并不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反趋同。毕竟沉浸于“手撕鬼子”的例子不在少数,看过玩过就算,反正不需要沉淀个啥,顶多duang duang两下一爽了之。但当你真想通过作品表达些什么的时候,或是想通过历史环境来表现一些无关美丑的人性的话,往往又会面对求真人士的种种质疑。
老一辈的人在看陆川执导的《南京!南京!》时就是个典型,他们会饱满眼泪地劝诫着备受感动的年轻观影人:“事实上鬼子哪有那么温情噢!真正三七年的南京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你要永远记住这段历史,不可忘却!”
所以,当想做出“反趋同”且又能让各界人士都能接受和认可的作品,并不是件容易事儿,你光有战略层面的表现欲还不够,战术层面你同样得顾及,简单讲你的角度得选的恰当才行。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我们,当然已无法亲身去体会战争时人们真正的内心活动到底是怎样的,就像《西线无战事》中给学生洗脑的那位老师问道:“保罗,说说战场上的经验,那些感人的英雄事迹。”但事实上当你真正置身于炮火连天的马恩河、索姆河、伊普尔、凡尔登等一系列战役中时,估计你也会和保罗一样只能回答:“我没法告诉你们什么,战争就是互相攻击,尽力避免不被杀死,如此而已。”
只能亲身经历过,才会有最真切的体会。但对于我们这些未曾经历战乱的游戏玩家来说,如果《勇敢的心-第一次世界大战》只是单单调用“亲情”这一因果成分来浇筑战争中的“温情”的话,在剧情铺陈上其实还是很难给大家留下深刻烙印,毕竟在现实生活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大意识遮罩下,亲人反目的例子俯首皆是。况且“血缘”天生还是个好坏参半的东西,你若硬是要拿来搞一摊子“正能量”让我们从情理上去接受,总归是有点强人所难。
因此育碧的这部作品在叙事的情感表达上除了“亲情”之外,还融入了另外一条线,而这条线,也是我个人觉得《勇敢的心》中最值得圈点的地方。
本作在剧情上埋了四条线,首先是大情亲下的法国农民埃米尔父女及德国女婿卡尔;其次是自愿加入英法联军的美国人弗莱迪,接着是出自比利时自由女性的护士安娜,最后是沙佩勒战役中幸存下来的一只军医犬沃尔特。
每个事物的行动都有其初衷,放到这里其实再好理解不过。对于法国农民埃米尔和德国军人卡尔来说,围绕着作为女儿和妻子身份的玛丽,说你忘国也好,说你叛变也罢,无论怎么做文章几乎都不为过;而美国佬弗莱迪为复仇加入英法阵营的行为则更直接,狗的忠诚天性毋庸多说,最令人费解的是这位安娜小姐。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开打之前,卢森堡和比利时就以立国姿态一直强调自己中立。但真正开战时,管你中不中立,“要冲”位置明摆搁在这,所以打你照样没商量,于是作为被“借道”伐虢的对象,德国甚至连借都不借,一上来就迅速侵占了这俩国。
当然比利时更惨,因为你德国人还史无前例在我这地儿投放毒气炸弹,这一点对于比利时民众来说绝对是无法容忍的,所以按道理讲,相比西线战场上还不清楚为何而战的英国人和法国人,比利时人应当更加憎恨德国人才是。
大义在故事中很容易被人接受,但真正一旦你把它放到血淋淋的战场上要亲自履行,它就跟亲情友情爱情一样禁不起推敲。所以,作为一名比利时人,看到父老乡亲们因“吸毒而亡”的哀鸿遍野,安娜理应具备这种仇恨心态,进而自然放大这种心态,聚焦到安娜的专业上,她理所当然该一门心思去救护协约国的伤病,让他们重回战场击败德国人,以此达到复仇的目的才对。
因此看来,要让游戏中安娜救助敌人的费解行为解释起来能更顺理成章,让大义在非常时刻得以绽放,就不得不另辟蹊径。于是,作为前文中强调的另一条线,不按民族主义思路出牌的Ubi-Art选了“专业主义”这个角度,进而以这个全新的角度来渗透安娜,这位战争中平凡且伟大的女性。
什么是“专业主义”?大前研一先生在《专业主义》一书中阐述真正专业的人必须具备有先见,能构思,善讨论与适应矛盾这四种能力。如果说前三种属于能够在环境中锻炼出的技巧,那么“适应矛盾”这个能力则更依赖于一颗善良、博爱的心。所以说不能因为你是什么专业的或你从事什么专业,你就是一定是专业人士,这一点应该好理解。
其次,安娜这个角色本身在真实历史中是有人物原型的。在距一战前不到百年的时间里,英国出了个名人,也就是大家所熟知的现代护理学的鼻祖——“提灯女神”南丁格尔(1820-1910)。而在南丁格尔效应还没开始发酵时,因源远流长的西方宗教济世观的影响,“护士”似乎一直与“修女”有着盘根错节的关联,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二十世纪初。
而南丁格尔有生之年就干了一件事:即把护理工作职业化。她通过注思想,开学校,拟制度,著学说等一系列努力,最终使护理这门古老的学科得以独立体系化,科学化和现代化。这里多说一点,南丁格尔不光是护理学家,还是位统计学先驱。在克里米亚战争期,身处战地医院的南丁格尔发现因受伤得不到及时救护而阵亡的人员数目巨大,于是决定把这一情况汇报英国高层,但同时又担心高层看不懂数据表格,于是她采用了一种图形的表达方式来呈现统计结果。这便是“极视图”的前身,也称作“南丁格尔的玫瑰图”。
同时,在恪守人道慈悲为真谛的大思想前提下,善良真诚,无分种族,燃烧自己,点亮他人的品质得以自然破茧,这在那个民族主义矛盾爆棚的时代看来,无疑是股渴望已久的逆势清流。而这一清流,也顺理成章成为了现代护理学的灵魂支柱。因此南丁格尔显然具备了专业主义必要的四个前提。
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在1914年,距离南丁格尔时代所经历的克里米亚战争与普法战争短短不足一个世纪。而国际护士理事会拟定与倡议将南丁格尔的生日5·12作为国际护士节刚好就在1912年,时间轴上,护士的人道主义精神在一战战场上便得以平滑传承。
其次,从地理位置上看,比利时刚好又与英国一峡之隔。所以从传播速度与广度上,估计再也没有比比利时这个国家更合适的选择。当然你会说荷兰也是,但问题是荷兰不是一战的参战国,所以从救援的行为诉求上看,对比亲眼见证父老乡亲的死,应该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动力来源了。
行文至此,当再来回顾Ubi-Art对安娜这个人物的设定时,我们发现似乎这种设定只能是唯一解。没有英雄事迹的大肆宣扬,也没有强说愁式的故作文章,仅有的只是一场专业的反趋同宣言,并且它确实是做到了毫无争议,这一点实在是难能可贵。
十年前经常出现的一问一答的段子是“世界末日到来的最后三天,你最想做什么?”答曰:“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站好最后一道岗。”通过“专业”角度来呈现人文艺术的方式,在笔者所阅历的诸多游戏中几乎是凤毛菱角。但恰好正是这种质朴归淳的专业精神,偏偏又最能自然地反映出小人物身上的大光辉,真的挺有意思。
后记:5.12是个特别的日子,即是以南丁格尔生日这一天作为的国际护士节,同时又是中国汶川地震的纪念日。或许,也正因为后者这样的悲痛历史,前者的意义才更为深远。因此品游同时,也谨以此文向燃烧自己点亮他人的护理行业精神致敬!
文/品游师(微信公号:gamewhy2015,一个喜欢写作文的游戏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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