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人类在认知自然的过程中,不免会遇到很多未知的情况。为了填补认知空白,人们会不自觉地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凭空捏造出许多不存在的虚拟生物。这些虚拟生物表现在“鬼怪文化”中就表现为各种各样的鬼魂、魔鬼、恶魔、怪物等等。东西方因为文化的差异性,这些鬼怪的具象化形式也是呈现多元化的。但是,如果诸位有空去翻阅一下相关的鬼怪传说与志异怪谭,不难发现,中西方表现鬼怪的方式上都有自己的特点。笔者见识短浅,尝试着将这些鬼怪的具象化形式做了个整体的划分:“杂交的怪物”与“成精的妖”。我们暂且就从这两种粗略的分类着手吧,去聊一聊隐藏在它们外在表现下的深意。
首先我们来说说“杂交的怪物”。“怪物”英文即为monster,源自拉丁文词汇monstrare,意思是指to warn,也就是“警告”。我们可以从这个单词的产生根源看出,“怪物”这种造物最初指代的即为那些值得我们去警惕的古怪之物。
提及“怪物”,笔者首先想到的便是著名科幻电影《异形》中的抱脸虫。在电影里,当有人接近异形卵时,这个长相奇特的怪物就会从卵中飞扑而出,用它那骨节式的四肢死命抱住人类的头部,然后把以异形的胚胎通过人类的口腔输送到人类体内。我至今依然记得的是,在我童年阶段首次看到在《异形》电影中出现的这个怪物时,那种震撼程度令我很久都没缓过劲来。想必跟我一样,《异形》的抱脸虫也给许多人留下了很深的童年阴影。
不过,我们现在返回头再去仔细看看抱脸虫这个怪物,想想看,它究竟为何会对当时幼小的我们留下恐怖至极的印象呢?其实你仔细看抱脸虫的形象就能得到答案:抱脸虫的形象之所以恐惧,其原因在于它的身体构造融合了蛇和蜘蛛这两种本身就令很多人感到反感的生物的基本体征。
其实诸位仔细想想西方神话中出现的种类繁复的怪物,就不难发现,它们的形象都兼具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生物体征,大白话点讲,就是它们都是“杂交”的。这样的例子其实很多,比如在埃及的狮身人面像,就是人和狮子混合成的一种怪物形象。在希腊神话中,它叫斯芬克斯,是一个喜欢谜语的怪物。如果人们回答不出它出的谜语,那么结局一般都会比较悲催。不光如此,这种杂交的怪物甚至在文明诞生之初就已经出现了,比如在人类最古老的史诗《吉尔伽美什》中就记载了一个名叫洪巴巴的怪物。这个怪物长着狮子的脑袋和爪子,身上覆盖着鳞片,有些像狮子跟蟒蛇的混合体。
这种例子还有很多,比如在我们熟悉的希腊神话中就有诸如美杜莎、奇美拉、半人马、九头蛇等等的杂交怪物。想必大家都通过电影、游戏见识到了它们丑陋扭曲的嘴脸。其实从古老的英国传说《贝奥武甫》再到当今畅销的《哈利·波特》,都不难发现这些造型怪异的杂交怪物,而他们之所以会被设计成“杂交”的样式,笔者认为是为了同时营造生理上的恐怖效果。
达尔文曾经做过这样的一个实验,他曾多次将蛇或者蛇的模型带到灵长类动物馆,想借此观察灵长类动物遇到蛇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经过多次实验之后,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这些从未见过蛇的猩猩,无论自己遇到的蛇是不是真的,都会表现得极其害怕。这就令达尔文产生了一种疑问:难道这些猩猩大脑里天生就已经拥有了对于“蛇”的恐惧基因吗?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但是真实的情况却并非如此。黑猩猩之所以会觉得蛇恐怖,从生理层面讲,源于动物认知系统的分类机制产生的作用,而这种机制,人类也是有的。
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为了节省认知成本,我们的大脑进化出了一种特殊的认知机制——分类机制,它其实是我在之前的《中元怪谈(二):鬼怪文化盛行的心理学机制》中提及的模式化认知形成的基础。诸位如果有心的话,可以观察一下呀呀学语的孩子,你会发现这些孩子在学说话时,会不自觉地将自己接触到的所有事物用自言自语的方式进行粗略的划分,比如他们会说“这是人”、“天上飞的是鸟”、“水里游的是鱼”等等。虽说,他们这种分类很不科学,在成年人看来显得很幼稚,但是这个过程却对于我们大脑成长来说至关重要,因为这个过程其实是我们大脑的分类机制在起作用。 我们的大脑之所以会这样做,其实是用分类的方式,帮我们建立一个知识储备库,从而构建起我们的求生预警机制,将有用的信息与无用的垃圾信息区分开来,从而节省我们的认知空间。这种认知机制,其实自我们还是动物时,就已经形成了。动物们通过这种分类机制,能很本能地将危险与安全区分开来。幼鸟之所以遇到老鹰会觉得恐惧,其原因在于它的认知分类里就没有建立起有关于“老鹰”的分类。为了求生,幼鸟会很快将这种在自己认知分类之外的生物视为危险的存在,从而采取相应的求生措施。如果幼鸟时常暴露在有老鹰的环境中,这样时间一久,幼鸟就会建立起自己对于“老鹰”这一分类的认知,即便老鹰是它的天敌,它也不会再产生相应的恐惧情绪了。但在这时,你给它看它从没见过的大白鹅,即便这种生物对它造成不了威胁,但它也会立马产生恐惧情绪。
按照这个逻辑,我们再看达尔文做的那个实验,你就会发现,其实黑猩猩真正害怕蛇的原因,并非是对于蛇的恐惧天生就已经铭刻在它的基因深处了,而是它之前就没有见过“蛇”这类生物。同理地,我们对于蛇的恐惧也并非是铭刻在我们大脑的认知系统里的,而是在我们形成分类机制之前就没见过蛇。我知道这个结论很反常识,但大家先别急着反驳,请仔细想想,我们其实不光对于蛇有恐惧情绪,同时对于像毛毛虫这一类的喜欢在地上蠕动的软虫也有一些反感或者恐惧的情绪。这是为什么?
其实很简单,我们的认知分类机制基本是在我们六个月之前就已经完成,而在一岁前的孩子,普遍都是在父母的怀抱与百般呵护下成长起来的,这样他们就很难接触到地面,看到或接触到那些在地上蠕动的生物。所以,当我们后来接触这些生物时,不免都会产生相应的排斥情绪。说白了,就是那一句大白话:“因为没见过,所以我害怕!”
按照这个逻辑,其实我们很容易就能得出为什么那些怪物都喜欢以“杂交”的形式出现,因为这样才能突破你的认知分类,对你的感官造成刺激。而这其中,那些天生就令人恐惧或者反感的生物,更是成了这种杂交怪物组成部分的首选,比如狮子、蛇、蜘蛛等等,而他们的形体越诡异,你的印象也会越深刻,比如会飞的蛇、有着蛇发的半人蛇等等。现今因为影像技术很发达,很多孩童很早就已经开始接触到了这些著名的怪物形象,自然也会将这些杂交的怪物融入到自己的认知分类之中,这也就是当今的我们对于这些怪物的恐惧感在逐渐降低的原因之一。
好了,我们用了前面一半的篇幅简要说了下怪物存在的生理机制。除此外,怪物存在的基础,还有一层文化机制,更确切地说,怪物之所以会大量地出现在我们的文化中,其本身反应了人类社会发展的政治和文化需求。为了说清楚这点,我们可以先从我们的大脑说起。
舍去繁琐的专业名词,我们可以将我们的大脑由内而外粗略地看成三部分:爬虫动物脑、哺乳动物脑和大脑皮层。相较于其他动物来说,人类独有的大脑皮层赋予我们强大的理性思维,但现实中,纯粹由大脑皮层能支配我们行为的情景几乎没有。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更多用到的其实是爬虫动物脑(吃喝拉撒睡)和哺乳动物脑(喜怒哀乐)。这也决定了我们很多时候都不是很喜欢深度思考的现实,而大部分人的抽象思维其实也很难在这极少思考的氛围中得到锻炼。这也就是为什么现代很多人都更喜欢用看快手、抖音的短视频去打发自己无聊的时间,而不喜欢把大把的时间放到看书这种需要深度思考的活动中的原因。
我们如此,古人更甚。要想让社会运作,推动利维坦这个大机器转动起来,就不免会涉及到很多抽象的制度去规范人们的行为。但是当时人们的文化普及程度较低,他们是没办法接受太过于概念化的抽象事物的。所以,如果你想用繁琐的条条框框去给他们制定规章制度的话,他们落实的可能性必然会很小,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看不懂这些制度所指示的具体含义。在这个时候,怪物这种扭曲的具象事物的存在必然就会起到很理想的效果。比如,你说“偷东西是违法的”,可能他们不明白你说的具体含义,但是如果你说“如果你偷东西,魔鬼就会来抓你”,这样虽然很扯,但能去约束这个人从此不再偷盗。
在当今时代,这种拿具象化事物去约束人行为的事物已不多见,但它还是被大规模运用到动漫等文化领域中。比如在宫崎骏的《千与千寻》中,小女孩的父母就是因为贪吃而变成了丑陋的肥猪,这其实有劝诫人不要贪吃的意蕴。
除此外,为了发动底层群众共同抗敌,怪物的存在也显得很有必要。我们现在去翻看一些有关英雄的传说,其实你都会发现这些英雄普遍都会干“屠戮怪物”这件事,而这些怪物形象一个比一个可憎、丑陋。人们之所以会这么去刻画怪物,其实本身就是为了反衬英雄的伟大,有一种拿绿叶衬托鲜花的感觉。只有将怪物塑造得足够丑陋,那么像孙悟空这样的英雄出场才会显得更加万众期待。就是用了这种逻辑,我们总能在乱世之中树立出自己需要跟随的榜样。中国古代历代帝王起兵前,都喜欢用各种神话包装自己,而当他开辟新王朝后,又用各种传说故事去将前朝的帝王塑造成各种怪物或者暴君的做法其实也是出于这种逻辑。
正是由于这样生理和文化双重的影响下,我们的生活中才会出现如此种类繁复的怪物形象。虽然现在看来,这些杂交的怪物产生的缘由不免有些可笑与荒诞,但它也不乏是人类认知世界的一种具体映射。它也算是我们人类文明在发展过程中遗留下来的活化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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