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生化奇兵》初代前传小说《生化奇兵:极乐城》序章。
我是安德鲁.莱恩,我在这里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难道一个人不能拥有自己的血汗吗?
“不能”,华盛顿的人说,“劳动成果属于穷人。”
“不能”,梵蒂冈的人说,“劳动成果属于上帝。”
“不能”,莫斯科的人说,“劳动成果属于所有人。”
我反对那些回答。我选择了与众不同的答案,我选择了化不可能为可能,我选择了......极乐城。在这座城市里艺术家不会恐惧审查,科学家不会被道德束缚。在这里伟大的人将不再受制于渺小的人。在你们的辛勤劳动下,极乐城也会成为属于你们的城市。
——安德鲁.莱恩,《生化奇兵》
安保主管苏利文看着“那位大人”(注1.)站在他办公室巨大的窗户前,城市的灯火勾勒出他的剪影。房间另一端大办公桌玻璃台面上的绿灯罩台灯提供了唯一的照明,因此他几乎完全身处阴影之中。他双手插在裁剪得体的西装外套口袋里,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天际线。
已经八点了。主管苏利文,这位外衣被淋得湿透的疲惫中年人,迫切地想回到家,踢掉鞋子,打开收音机听比赛。但是那位大人总是工作到很晚,他正等着那两份报告。其中一份苏利文尤其想快速了结——来自日本的那份。那份报告搞得他想要一杯烈酒下肚来镇定自己,但是他知道那位大人并不会请他来一杯的。
“那位大人”是苏利文看待老板的方式——全世界最为富有也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这种想法有些戏谑又是认真的,而且他只是自己想想。那位大人能自负且快速地察觉到哪怕丝毫的不敬,然而有些时候这位大亨又像是在物色他能够真心相待的朋友。人们很少会真的喜欢他——这大概来自一些前任雇员的看法。
“那么,苏利文”,他并没有从窗前转身,问道,“你拿到它们了吗?”
“让我们首先从有关罢工的那份开始,另一份......” 他摇着头,“就像是去地窖里躲避飓风,可以这么说,我们得先打开地窖才行......”
苏利文很好奇他那个关于飓风的比喻是什么意思,但是并没放在心上:“罢工仍然还在肯塔基的油矿和密西西比的精炼厂持续。”
他的脸庞有些扭曲了。他用之前那种僵硬的方式撑起的肩膀突然紧缩起来,“我们必须更加严厉地对待这事了,为了国家的利益,当然也为我们自己的。”
“先生——我送工贼过去了。我还派遣了私家侦探去打探罢工领袖的名字,看看我们能不能......从他们身上获取些什么。但是那些人还是不肯放弃,一伙子顽固的家伙。”
“你亲自去过那里吗?你去过肯塔基或者密西西比吗,主管?嗯?你不需要等我批准才采取个人行动,至少不是在这件事上!工会......他们在俄国还有自己的小军队,他们自称工人卫队。你知道这些罢工者是什么人吗?他们是赤匪的特务,苏利文!苏联特务!他们需要什么——为什么不呢,更高的工资和更好的工作环境!赤匪是什么?水蛭——依附和榨取。我不需要工会!我走我自己的路。”
苏利文知道他从运气中受益不浅——很年轻时就开始开采石油了——不过他的确是靠智慧去投资的。
他伸出手触向玻璃幕墙回忆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从俄国来到了这里,布尔什维克占据了那个地方......我们差点没活着逃出来。我不希望看到那种病态蔓延。”
他在疑惑中摇了摇头,“仅仅是一枚炸弹——整座城市?......”
苏利文跨步靠近了些,打开其中一个信封,递过那些照片。 那位大人将相片纸拿到窗边以便能在城市天际闪烁的灯光下看清。它们基本都是关于广岛毁灭的黑白快照,大部分是从空中拍的。城市的光线照在在相片光滑的表面上,就好像是冒失推来的纽约天际线毁灭了广岛一样。
“我们在国务院的人给我们搞到了这些消息,”苏利文说道,“有些在目标城市里的人被......原子化了。化为齑粉。成千上万广岛和长崎的人们死了,或者在等死。大批的人濒临死亡,”他大声读着自己带来的一份报告,“......因为光线烧伤,辐射烧伤和精神创伤......预计一半的人会因辐射伤害和可能的癌症在接下来的十二个月里死亡。”
“是的,先生。还没有被确认,但是根据以前的实验......他们说很有可能。”
“我知道了。而且我们十分确定苏联人也在研发这种武器?”
他悲愤地哼着鼻子:“两个庞大的帝国,就像两只互相纠缠的大章鱼——而且他们都装备了畸形的武器。一颗炸弹就能毁灭整座城市!这些炸弹只会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有威力。你觉得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什么,苏利文?”
“我很肯定这点!他们会毁灭我们所有人!还是......有一种可能。对我们中的一部分人而言。我鄙视这个文明正在成为的样子,苏利文。先是布尔什维克,现在又是罗斯福新政。杜鲁门继承了他开始的大部分东西。小人践踏在崇高之人的脊背上。那只会阻止大写的人站起来高呼‘再也不了’!”
苏利文颤栗着点了点头。当他表达他内心的信念时,几乎像是避雷针在传导爆发的雷电。他周身有一股无法否认的力量......
过了一会,他好奇地看着苏利文,就好像想要知道他是否值得信任。最终他的老板开口了:“ 我决心已定,苏利文。我将开始一个我玩味已久的计划。它将不再是想法,而是成为荣光四射的现实。它牵扯到巨大的风险——但必须完成。而且你现在也该知道了:也许将花费,我的每一分钱,来将它实现。”
苏利文眨了眨眼。每一分钱?老板现在又要走什么极端了?
他轻笑着,显然在享受苏利文的讶异。“ 喔,是的!不过是个假设,一场实验罢了。我已经有一份较小版本的蓝图了,但它会更大的。要大得多!那将是一个庞大问题的解决方案......”
“不——好吧,是的。从长远角度看,是要解决工会问题!但我在想一个沉重得多的问题:这个文明潜在的毁灭!苏利文,问题在于核战争的不可避免。这种不可避免需要一个终极方案。我已派出了勘察员,而且我会选定地址的。但是我曾不确定要不要更进一步。直到今天。” 他又一次盯着记录了全面毁灭的照片,转动它们来获得更好的采光。“ 直到这些发生。我们可以逃脱,你和我,当然还有其他人。我们可以逃离在政权的权力圣堂里漫步的疯癫小人们的相互毁灭。我们将在这些疯子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建立一个新世界......”
“是的,先生。” 苏利文决定不去问询解释。最好只是希望无论他有什么夸张的计划,最终都会因为面对成本而放弃。“ 还有什么事吗,先生?我的意思是——今晚?如果我要去处理那些罢工,我最好早起动身......”
“是的,是的。去休息吧。但今晚我不会休息了。我必须打算......”
说着,安德鲁·莱恩转身从窗前离开,穿过房间,漫不经心地将照片扔到一旁。广岛和长崎的毁灭就这样轻轻滑过玻璃台面。
独自留在幽暗的办公室里,莱恩瘫坐在皮革衬垫的办公椅中,手伸向了电话。是时候打给西蒙·威尔士了,让他继续进行下一阶段。
但是他的手犹豫地悬在了听筒上,然后收了回来,颤抖着。他需要在打给威尔士之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和苏利文说的话引起了痛苦、严酷,而又清晰的记忆。“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从俄国来到了这里,布尔什维克占据了那个地方......我们差点没活着逃出来。我不希望看到那种病态蔓延。”
他曾经的名字不是安德鲁·莱恩。来到美国后他本土化了自己的名字。
安德烈和父亲站在风中的火车站里,因寒冷而颤抖着。天还很早,两人都低头凝视着轨道。他的父亲胡须浓密,面色严峻,左手里攥着他们的唯一一个包裹。他宽大的右手正落在安德烈的肩上。
黎明的天空被云雾遮蔽住,冻雨将刀割般的寒风打磨得更加锋利。一小群其他的旅客站在稍远一些的站台上,裹在深色的长外套里哆嗦不停。他们看起来忧心忡忡,尽管一位用皮布裹着头,圆脸红彤的女人正柔声与他们交谈来鼓励他们。在站口的门边,一位衣衫褴褛头戴皮帽的老人正打理着茶炊(注2.)。安德烈希望他们能从那位老头那买些热茶。
安德烈听着寒风嘶嘶挂过混凝土站台,好奇为什么父亲站得离其他人那么远。但是他猜测着原因。他们在明斯克郊外的村庄中的一些人知道父亲公开表态反共。现在许多曾是他们朋友的人开始告发“人民革命的叛徒”......
他的父亲在前一天晚上从神父那里得知了今天将要开始大清洗。当火车站开门的时候他们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安德烈和父亲买了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车票。父亲带着旅行证件,采购土耳其地毯的许可和其他一些重要的东西。那些文件也许足以让他们逃离俄国。
父亲神经质地摆弄着口袋里用来贿赂海关官员的钱。他们大概需要全部用掉。
他父亲的呼吸在空气中结成了雾气.....火车喷吐着蒸汽接近了,庞然大物的深黑轮廓从灰暗中向他们驶来,排障器上的灯罩在薄雾中伸动着雨刮锥。
安德烈瞥向其他的旅客,看到一个人正走过来。“ 爸爸,”安德烈用俄语低语着,转头望着那个绿色长大衣上有红肩章的高瘦男人,他戴着黑色的帽子,肩上背着一支步枪。“ 那个人是个红军守卫(注3.)吗?”
“安德烈。”他父亲紧按着他的肩膀,粗暴地让他转身视线移开那个士兵。“ 别去看他。”
他们转身看到他父亲的堂兄德米特里站在那里,手臂环在妻子瓦希莉莎,一位敦厚结实的金发女人身上。她戴着黄色的围巾,鼻翼冻得通红。瓦希莉莎擦干潮湿的鼻子,用哀求的目光望着安德烈的父亲。
“求求你,皮约特 ,” 她向安德烈的父亲低声说着,“ 我们一点钱也没有了。如果你买通那些当兵的......”
德米特里舔着嘴唇:“ 他们在找我们,皮约特。我在昨天的集会上发言了。我们除了火车票一无所有。一个子儿都不剩了!也许贿赂他们就能让我们通过。”
“德米特里,瓦希莉莎——如果我能帮我就帮了。但我们每一个戈比都需要啊!我得为这个孩子着想。我们要买通到目的地的路,那是一段漫长的旅途。”
火车咔嚓响着驶入站台,就像是冒着煤烟突然出现的。引擎猛烈地喷吐着蒸汽,让安德烈不得不跳往一边。
“求求你了,”瓦希莉莎绞扭双手乞求着。守卫望向了他们......另一个红军卫兵也从门边跨步走上站台,他们都带着步枪。
火车缓慢地转动着车轮向前,它慢下来了,但是安德烈觉得它好像永远不会彻底停下似的。那个守卫呼喊着德米特里,嗓音就像犬吠:“你!我们要向你问话!”他从肩上拿下步枪。
火车震动着终于停了下来。安德烈感到父亲的手攥紧了他的后颈,把他推向火车的金属台阶。父亲在他身后也吃力地爬了上来。
他们挤过门走进雾气缭绕的车厢,油腻的窗户上蒙了一层水汽。他们在木质长凳上找到了座位,当父亲把车票递给脸色阴沉的检票员时,安德烈擦拭窗户直到能够看到瓦希莉莎和德米特里与守卫交谈。瓦希莉莎挥着手臂哀声落泪,德米特里僵硬地站着,摇着头将他的妻子推向自己身后。
“安德烈,”父亲轻声低语着,“别看了......”
但是安德烈无法移开视线。那个高大的守卫把德米特里的证件塞到一边并用步枪比划着。
德米特里拼命摇头,挥动着他的火车票。火车突然震动起来,汽笛声响了......
瓦希莉莎试图把他拉向火车。士兵们挥动着步枪。安德烈想起德米特里叔叔来到他的十岁生日宴会(注4.),带给他一支木雕的马刀作为礼物。
火车的汽笛尖声作响。守卫们喊叫着,其中一个用步枪猛击瓦希莉莎,把她打的跪了下来。德米特里试图抓住枪管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那个人将枪口转向了他并扣下扳机。
火车颠簸着运动起来,德米特里被绊到了一样倒下了。“ 噢,爸爸!”安德烈尖叫着。
但是安德烈无法移开视线。他看到瓦希莉莎向士兵们胡乱挥舞着手臂,哭嚎着——另外两支步枪开火了。她转了一圈,倒在德米特里身上。他们两就躺在那里,在站台上临终,火车吐出的蒸汽斗篷般遮住了他们。过往就像是斗篷般遮住了他们。火车,就像是时光,前行着.....
安德鲁.莱恩摇了摇头。“ 工人卫队,”他苦涩地自言自语,“ 一场为了穷人的革命。拯救我们所有人......带来月台上冰冷的死亡。”
而且那仅仅是个开始。他和父亲的一路上看到了远比这糟糕的事。
莱恩摇头看着广岛的照片。疯狂,但远不及赤匪带来的毁灭严重。
若是父亲能在里这目睹她从暗影中崛起,高尚,无畏,一座献给自由的堡垒——
注 1.:原文THE GREAT MAN,是一个非常戏谑的称呼,故作此译。
注 2.:原文samovar,即为俄语单词 самовар转写,茶炊之意。
注3.:原文均为 Workers Militia。
注 4.:疑似作者疏忽。根据初代游戏中的录音带和记录,安德鲁.莱恩出生于1911年,因此在1918年离开俄国时都不满十周岁。小说出版于2011年,并为《生化奇兵2》的剧情做了较多铺垫,故后文中亦存在与肯.列文本人言论以及2014年的前传性质DLC《生化奇兵 无限:葬于深海》设定相冲突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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