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部名叫《调音师》的电影登陆了国内的院线,光看海报上的男主角可能还看不出这部电影是一部印度电影,不过熟悉的朋友肯定一下子就能从名字想起曾经的那一部微电影《调音师》(L'accordeur)。实际上现在的这部印度版的《调音师》和原版还真有关系,这算是一部改编的电影,全展现了一样又不一样的内核。
原版的《调音师》(L'accordeur)是一部法国微电影,在九年前的2010年,短视频的概念并不是现在这么完备,在长篇电影和如今的短视频之间存在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影视形式:微电影。
微电影的时长远短于普通的长篇,并且摄制的成本也较低,当时涌现出了一大批用手持设备拍摄的“新导演”,对很多人来说,微电影就是实现导演梦想的一条捷径。门槛降低了自然出来的作品就会鱼龙混杂,那时的微电影中有许多粗制滥造的玩意儿,当然也会有精品至极的明珠,《调音师》绝对就是位列顶端的那一类。
《调音师》(L'accordeur)讲述了一个发生在法国的故事,男主角Adrien原本是一位年轻的钢琴家,但在一次重要的比赛失利后,他改行成了调音师,还伪装成了一位盲人。原以为“成为”盲人的自己可以在社会中获得许多便利,没曾想这个扮演盲人的行为却令自己身处险境。
《调音师》最初于2010年2月的克莱蒙费朗国际短片电影节上播出,在一年后它获得了卢纹国际电影节最佳短片奖,2012年它又拿走了凯撒奖的最佳短片奖,足见它的精巧与成熟。导演Olivier Treiner在获得了此般殊荣之后反倒是变得低调无比,近十年来鲜有作品。与其说导演灵光乍现,不如说这部《调音师》如同“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般完美无瑕。
(以下会涉及到原版的剧透,当然我认为一部好短片在知道剧情的情况下也有非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
众所周知,做减法是最难的一件事,和写短篇一样,微电影也是。整部《调音师》的片长只有11分钟,却展现了教科书般的减法。没有长时间做叙事铺垫,短片需要在第一时间就抓住观众的心,《调音师》的一开始就以钢琴声代入Adrien的独白完成了悬念制造和信息铺垫。
简单的几句自白饱含信息量,“我是盲人”、“那个男人我不认识”、“我是为我身后的人演奏的”,搭配上快速剪辑的几个特写镜头让观众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不对劲”,就在大家期待影片进一步给出说明的时候,一声奇异的音效同时出标题,一定程度上打断了观众的思绪。
标题后立马给出一个很远的全景镜头与之前的特写和近景形成对比,让观众知道前后剧情并不是在同一时空下。随后镜头再次逐渐拉近,展现Adrien的紧张,与此同时Adrien的独白说明了自己音乐事业的失败。失败后的他变成了一名钢琴调音师,接下来的镜头则是Adrien与一个男人的对话。
这段对话的主要镜头就是正反打,观众的注意力被集中在两人的对话中。从对话我们可以得知这两个人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Adrien交代了自己是假装失明的,而这一点使他的订单大幅上涨。两人的交谈中也涉及到了隐私的问题和人们会对弱者感性,这会带来很多好处。
到这里影片才过去了4分钟。介绍完初步的设定之后,紧随其后的场景展现了人们是如何善待一位盲人调音师的,以及众人在一位盲人面前毫无防备。换个角度想,Adrien也在以欺骗来窥探他人的隐私,这么一来观众会为自己也许也会做出的“圣母行为”而羞愧,同时确立了Adrien的“小恶”,造成心理上的矛盾。
展示的最后是Adrien吃完饭后像盲人一样在马路上行走,搭配的台词则是他如何又一次利用自己弱势群体的身份来“欺骗”他人。可以理解为这是在节省成本,当然也可以理解成是一个过渡场景。其中穿插了一位舞女在Adrien调音演奏后给了他一个吻,面露微笑的他仿佛星星都亮了。
到6分30秒,《调音师》的故事已经过半,在明亮的灯光和开阔的场景后,Adrien来到了一个公寓内。灯光和中景的运用无意中制造了压抑感,在潜意识里唤起了观众在影片开始时的记忆。
这一次的客户似乎是一对老夫妻,老太太极不情愿为Adrien开门,反复推脱,而Adrien又一次故技重施,以盲人的身份博取同情同时毫不退让。在万般无奈并惊动了邻居后,老太太终于让Adrien进门了。关上门的同时,镜头不断推进并且音效诡异,锁门的音效暗示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当然这没有用镜头语言表达)
果不其然,Adrien进门后就摔倒了,他摔得满身是血,同时镜头给到了影片开始时出现的那个陌生男人的另一面。利用镜头和灯光的把戏,实际上血是从那个男人身上流出来的,他已经死了。
影片的冲突集中爆发。首先Adrien“目”睹了这起谋杀案,是个人见到这个场面都会慌,但他是个盲人啊,所以他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凶手自然也不是傻子,她解释说地上的是油漆,而且Adrien的墨镜上也沾上了油漆,借机摘下了眼镜来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失明了,没有发现这起命案。
镜头回到特写,Adrien一边用带血的手指调音一边用开片时的独白来使自己冷静。正当一切看似都冷静下来,Adrien也想好了调完音就赶紧离开的方案时,他想起了脱给老太太洗的衣服里有他的笔记本,而盲人是根本不可能用笔记本写字记东西的。
命运的审判来临了,Adrien不知道笔记本被发现后会发生什么,而老太太的脚步声从盥洗室回到了他身后,停了下来。身为盲人的Adrien没有任何理由回头查看发生了什么只能弹起钢琴代替说话,镜头也很自然的跟着从钢琴移到了Adrien再移到举在他脑后的铆钉枪最后停在墙上的镜子。全程没有出现过老太太的正脸表情。
老太太并没有“开枪”,Adrien便安慰自己“只要我在弹奏她就不会杀我”,影片就在悠扬的钢琴声中结束。而当观众再次看一遍影片的时候就会发现,在开头出标题时候的那一声怪异的声响很可能就是铆钉枪发射的声音。
即使已经做了最大的压缩,原版的《调音师》依旧运用非常高级的镜头技巧和对白控制来进行留白和叙事,把剧情的悬疑感和十几分钟的影片结构营造得极佳。同时虽然这部微电影时长很短,但却在有限的主题表达间抓住了人性的痛点,戛然而止之际给观众以宣泄不能的空虚感。
也许是我看的微电影还不够多,《调音师》是我个人至今看过的微电影里最好的一部。
聊了那么多优秀的原版,该来说说目前还在上映的印度版《调音师》了。总的来说,这部电影挺精彩的,但先做了减法再做加法毕竟不是一件容易事,对于之前看过原版的人来说这部电影很难超过仅有十分钟的原片。
说实话整部电影和调音师没有啥关系,主人公阿卡什(Akash)干的活虽然和钢琴息息相关但就是单纯的弹奏,压根儿就不是调音。甚至电影的原名《Andhadhun》 在印度语里也不是调音师,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就是引进的工作人员看过原来的《调音师》所以给了它这个本土化的名字。从结果来看这一点还是挺成功的。
即使原片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悬疑片”,到了印度后一样浓浓的印度特色。别问为什么,问就要唱歌跳舞,按照宝莱坞的一贯特色,印度人表达自己情绪高涨的方式就是唱歌,把前一段剧情里的情节结合上自己当前心情编成歌词唱出来。可能得益于主角的工作和音乐相关,印度《调音师》里的歌舞似乎没那么突兀,但要是不习惯印度电影的这种风格还是会被震撼到。
印度版《调音师》在保留了原版的悬疑点的同时又加入了大量的“严肃搞笑”,原版的最大反转在长篇里一半的位置就揭晓了,剩下的就是夸张的戏剧化情节。要归类我甚至会把这部电影归到“爽片”范畴里,看完之后当真会觉得乐呵,感叹印度人真的太会闹了。
撇去歌舞之类的传统艺能,《调音师》是近些年来我看得最不印度的印度电影。本身男主角阿卡什的演员阿尤斯曼·库拉纳在经过化妆后给人的感觉还挺接近原版的,故事的发展似乎更加“国际化”了。不像前几部口碑不错的印度片还有展现印度的某些不发达和落后,并多少含有一些教育和启示意义,《调音师》的教育意义远不如短小精悍的原版,指望从长片里看出点什么的原作吹会忍不住给它一个中庸的评价。然而有一说一,作为爽片和对第一次接触伪装盲人这个概念的人来说,印度版《调音师》真的值得看一看。
无论是短片还是长片,片子的形式只是一个载体,影片的中文名字都叫《调音师》,但它们说的已经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了。如果在走进电影院之前您还没有看过《调音师》的短片,那我会安利您这部“史上最强微电影”。看看扎实的基本功和灵光乍现是如何浓缩在这十一分钟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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