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年代即将成为过去了。回顾平成史上收视最高的十部日剧,会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实,前十名里有五名来自同一间电视台:
1993年江口洋介、福山雅治主演的《同一屋檐下》,最高收视37.8%;
2001年木村拓哉、松隆子主演的《HERO》,最高收视36.8%;
1991年浅野温子、武田铁矢主演的《101次求婚》,最高收视36.7%;
1996年木村拓哉、山口智子主演的《悠长假期》,最高收视36.7%;
1998年反町隆史主演的《麻辣教师GTO》,最高收视35.7%……
上面几部剧集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由富士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即如今第1制作部)制作的。
从1989年开始的平成时代,是日剧最好的黄金时代。在最好的时代中,所有电视剧史上最好的日剧,几乎都是在这里诞生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主流题材仍旧是时代剧,老派警察剧和家庭剧,观众和社会影响力都不少,但就是和潮流俩字搭不上边,市场也基本没有考虑过年轻观众的需求。1986年7月,31岁的明石家秋刀鱼主演了以一大群青年间爱恨纠葛为主题的电视剧《男女7人夏物语》,最高收视率飙升至31%,这时电视业界才发现终于到了该改变的时候。
虽然《男女7人夏物语》是TBS而非富士台的作品,但随后的1988年1月,富士台也紧跟潮流,在每周一晚九点档(俗称月9档)播放了青春喜剧《猛龙笑将(君の瞳をタイホする)》,这部剧毫无疑问创造了历史。
《猛龙笑将》最颠覆的设定是,它的外壳是老观众喜欢的警察题材,里面包的却是当时前无古人的时装剧。剧情的主轴跟破案一点关系没有,所有的笔墨都在讲一群年轻警察怎么谈恋爱,还将观众刻板印象中的警察剧集包装得极为时髦:主演群是当年二十郎当岁的阵内孝则、浅野优子、柳叶敏郎和三上博史,主角们穿着80年代风靡的DC Brand游荡在潮流圣地涩谷街头,配乐清一色Soul和Funk系,主题歌破例采用了久保田利伸的《You were mine》。这些创意在1988年听起来可能有些过于疯狂,不过富士月九的传奇,确实是从这里开始的。
《猛龙笑将》让年轻人纷纷打开了家里那台笨重的显像管电视。时值九十年代初,泡沫时代终结,大家只想看点纯纯的恋爱。1991年1月,富士台月9档制作了一部颠覆日剧史的爱情剧,改编自柴门文的漫画原著,仅仅23岁的坂元裕二担当编剧,片名叫《东京爱情故事》,当时本剧的slogan是,在东京,谁都可以成为爱情故事的主人公。
《东京爱情故事》让铃木保奈美和织田裕二成为了电视圈的天后和天王,最后一集收视率高达32.3%,用月9不出门形容它的空前盛况毫不夸张,《东爱》渗透进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剧中无论主人公的服装、发型甚至道具,任何和它相关的商品在每间百货商场被席卷一空。也是从这部剧开始,一边卖剧一边卖主题歌的形式也出现了,当小田和正的《突如其来的爱情故事》前奏响起,说这是富士台制作人大多亮最伟大的发明也不为过。
1990年代前半,富士台连续制作了《101次求婚》(1991,浅野温子,武田铁矢,江口洋介主演)、《在爱的名义下》(1992,铃木保奈美,江口洋介,唐泽寿明主演)、《难得友情人》(1992,安田成美、中森明菜主演)、《爱情白皮书》(1993,石田光、筒井道隆、木村拓哉主演)、《东京仙履奇缘》(1994,唐泽寿明、和久井映见主演)、《恋人啊》(1995,铃木保奈美,岸谷五朗、长濑智也主演)等爱情故事为主轴的剧集,动辄30%的收视天文数字,在电视影响力愈发式微的现在根本难以想象。
而富士台仍旧在高歌猛进。进入90年代后半的1996年,富士月9播出了木村拓哉主演,北川悦吏子编剧的《悠长假期》。大结局最高收视率43.8%,包揽了第九回日剧学院赏的最佳作品、最佳男主(木村拓哉)、最佳女主(山口智子)、最佳男配(竹野内丰)、最佳女配(稻森泉)、最佳新人(松隆子)、最佳服饰(山口智子)、最佳剧本(北川悦吏子)、最佳选角和最佳片头,主题曲久保田利伸的《LA・LA・LA LOVE SONG》狂卖180万,开启了木村拓哉、编剧北川悦吏子,同时也是富士月9的无敌神话,到今天仍旧再没出其右者。
九十年代中至新千年中期的十年,一直被大众称为日剧的黄金十年,在这十年中诞生了不少爱情剧,捧红了不计其数的明星,富士台仍旧在潮流中独占鳌头。《悠长假期》之后还有《沙滩男孩》(1997,反町隆史,竹野内丰,广末凉子主演)、《邂逅》(1998,福山雅治、常盘贵子主演)、《神啊,再多给点时间》(1998,金城武、深田恭子主演)、《大和拜金女》(2000,松岛菜菜子、堤真一主演)、《冰上恋人》(2004,木村拓哉、竹内结子主演)、《最后的圣诞节》(2004,织田裕二,矢田亚希子主演)、《电车男》(2005,伊东美咲,伊藤淳史主演)、《一公升的眼泪》(2005,泽尻英龙华,锦户亮主演)、《交响情人梦》(2006,上野树里、玉木宏主演)……
但是说富士电视剧制作中心只会谈情说爱,又是小看它了。相对于偏重于播放爱情片的月9档,从1993年开始富士台同样每年都在连续制作反映各种职业、职场生活和社会现象的职场剧。这类职场剧主要在每周二晚九点(俗称火9)、每周三晚9点(俗称水9)等其他时段播出(但也不绝对,比如《HREO》是月9档)。相对爱情剧的风靡,富士台的职场剧在90年代对日本社会隐藏影响力更大。
90年代初,已经因主演《东京爱情故事》成为日剧天王的织田裕二苦于从东爱中转型,绝少再拍爱情片,把所有工作重心都转向了职场剧。1993年织田接拍了揭露医院政治生态黑幕的医疗剧《回首又见他》,塑造了和东爱中永尾完治180度相反的杀人医生司马江太郎。
《回首又见他》的剧本是颠覆的,织田饰演的司马医生从第一集开始似乎就干尽坏事,威胁领导,霸凌下属,做局陷害同事,收受贿赂,杀死危重病患,和制药公司做权色交易;但另一方面,他医术高明,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和坚持。在日剧史上从来没有这么政治不正确的男主角,泡沫时代之前没有,遗憾的是现在的时代更不可能再有了。最后让所有人跌破眼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大结局更是成了神话,在富士台2003年播出唐泽寿明主演《白色巨塔》之前,《回首又见他》毫无疑问是一直全日本最好的医疗剧。
1994年,织田在讲述保险推销员的职场喜剧《发达之路》中,饰演了一个真·穷到连裤衩都不剩的保险公司小职员,从父母双亡无车无房的社会loser咸鱼翻身成为有钱人的爽快故事,一举拿下当届日剧学院赏的最佳男主角;1995年,织田又主演了富士水9档的律政剧《正义必胜》……但这些还不是他演艺生涯的最高峰。
1997年3月,富士台本社搬家,新大楼位于港区台场,就是那个拥有彩虹大桥的台场。以此为呼应,织田裕二主演了富士火9,以富士新大楼所在地为舞台的警察职场剧《跳跃大搜查线》。《跳跃大搜查线》在日剧史上的地位是伟大的,它影响了后来大部分警察剧的形式,比如越来越多的警察剧开始着墨于刻画警察中的小人物和小人物的团体,比如你可能好奇为什么日本每部警察剧中都有个很精英范儿的“警视厅搜查一课”等等……
如果说《跳跃大搜查线》是警察剧中不可超越的经典,那后来2001年木村拓哉主演的《HREO》就是律政剧中的巅峰。2000年4月,28岁的日剧天王木村拓哉被拍到和工藤静香的绯闻,12月,两人突然结婚,其爆炸一般的社会影响堪比东京地下发生直下型地震,随后富士台孤注一掷,在当季月9《HERO》中启用木村拓哉和松隆子——然后赌赢了。
《HERO》当时究竟有多风靡?平均收视率34.3%,最高收视率36.8%,而且日剧史上仅此一部剧,每一集的收视率都在30%以上。在《HERO》播放之后,大批年轻人第一次关注检察官这个职业,开始立志成为检察官。
从90年代后期至新千年的前十年左右,富士台拍摄的影响力巨大的职业剧还有企业总务科主题的《庶务二课》(1998,江角真纪子主演)、急救医生主题的《救命病栋24小时》(1999,江口洋介,松岛菜菜子主演)、外科医生主题的《白色巨塔》(2003,唐泽寿明,江口洋介主演)、乡村医生主题的《五岛医生诊疗所》(2003,吉冈秀隆,柴崎幸主演)、电视台新闻部主题的《美女或野兽》(2003,松岛菜菜子,福山雅治主演)、国税局监察部主题的《东京国税局》(2003,江角真纪子,香川照之主演)、律师主题的《离婚女律师》(2004,天海祐希主演)、海上保安官主题的《海猿》(2005,伊藤英明主演)、外科医生主题的《医龙》(2005,坂口宪二主演)、急救医生主题的《CODE BLUE》(2008,山下智久,新垣结衣主演)、法医/警察主题的《白色荣光》(2008,仲村亨,伊藤淳史主演)、警察主题的《BOSS》(2009,天海佑希主演)、商战主题的《不毛地带》(2009,唐泽寿明主演)、外交官主题的《外交官黑田康作》(2011,织田裕二主演)、律师主题的《胜利即是正义》(2012,堺雅人,新垣结衣主演)等等……顾及篇幅不能将所有剧集详细介绍,毕竟每一部单独拿出来,都能讲太多太多了。
实际上,除了王道的爱情剧和职场剧,富士台的杰作遍布各种主题。有以1993年创造收视奇迹的《同一屋檐下》为代表作的家庭剧;所有罪犯全是大牌演员的神奇侦探剧《古畑任三郎》和日剧史上最知名教授侦探的《神探伽利略》为代表作的侦探剧;《从天而降的一亿颗星星》和《沉睡的森林》为代表作的悬疑剧;《大奥第一章》和《大奥华之乱》为代表作的时代剧;《是谁偷走我的心》、《白线流》、《GTO》、《水男孩》、《偷偷爱着你》为代表作的校园青春剧;还有从1991年播放至今的奇幻、恐怖、吊诡、科幻集大成之作《世界奇妙物语》。
1959年,日本放送和文化放送,加上几家大电影公司东宝、松竹、大映一起组建了株式会社富士电视台,两年后,也就是距今整整60年前的1959年,日本五大民营电视台之一的富士台开播了。
根据2009年富士台五十周年台庆上的回忆,上世纪5、60年代是电视行业的起步期,对摸着石头过河的电视人来说确实走了不少弯路。当时的富士台,一天只能播一个小时电视剧,还必须以直播形式播出。即使条件有限,眼光长远的电视人们还是发现了电视剧集中不可估量的巨大价值。
1963年,五社英雄导演,丹波哲郎主演的时代剧《三匹之侍》播出,武打场景配上打斗音效的操作,是从这部剧之后才有的。之后的《年轻人们》则影响了之后几十年的日剧题材。1966年,富士台又制作了时代剧《钱形平次》,播了18年共888集,创了世界纪录。更别说1968年的《寅次郎的故事》和1981年的《北国之恋》,都创造过社会现象级的热度。
这些辉煌还远远不是富士台电视剧制作中心的巅峰。人们现在喜欢揶揄富士台早就今时不同往日,陷入收视低迷困局,早已光环不再,但它在整个1990年代到新世纪的前十年确实创造过无与伦比的辉煌,更新了日本电视行业的商业模式,也是千真万确的。
最后还有个电视剧之外的有趣事实。曾经的富士台热播剧曾带动一大批歌曲的热卖。从《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突如其来的爱情故事》(小田和正)开始,陆续出现了《第101次求婚》的主题曲《Say Yes》(恰克与飞鸟),《五岛医生诊疗所》主题曲《骑在银龙的背上》(中岛美雪),《难得友情人》主题曲《只要有你在》(米米CLUB),《天使之爱》主题曲《无名之诗》(Mr.Children),《通向婚纱之路》主题曲《CAN YOU CELEBRATE?》(安室奈美惠),《爱情白皮书》主题曲《True Love》(藤井郁弥),《悠长假期》主题曲《LA・LA・LA LOVE SONG》(久保田利伸),《HREO》主题曲《Can You Keep A Secret?》(宇多田光),《天气预报的情人》主题曲《SEASONS》(滨崎步),《大和拜金女》主题曲《Everything》(Misha),《白线流》主题曲《定能飞向天空》(Spitz)……所以这些电视剧不仅颠覆了日本的电视业界,也在某种程度上跨了界,改变了平成年代的音乐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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