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自古以来人类对被过早埋葬有着天生的恐惧心理 —— 睁开眼睛一片漆黑,无法回应的叫喊以及渐渐稀薄的空气,这种一步一步迈向死亡却又无法逃离的感觉,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幽闭恐惧症”的某种体现吧。
而为了克服这种恐惧,人们为安全棺材所发挥出的创意,现在看起来在严肃的科学外表下又带着些许的焦虑。
在阅读本文前,也建议各位读者可以先读一读Ann姐的原文,本文只是延伸讨论。
十八到十九世纪之间的霍乱所带来的恐怖可以说是欧洲对于过早埋葬的恐惧达到巅峰的始作俑者。碍于当时医学条件落后,导致很多人因为霍乱而过于虚弱或者暂时昏迷,结果被草草认定为死亡而过早的埋葬了。
虽然根据最古老的记载来看,第一次霍乱发生在公元前300年左右,然而在进入18世纪开始霍乱便成为了世界性的流行疾病。因为霍乱的传染性强,而且发病速度极快(基本上一接触到霍乱菌就会立刻发病),仅18世纪下半叶在亚洲有记录的大型爆发疫情就有6起。
理论上霍乱的发生并没有很明显的地域性,然而截至目前在非洲以及东南亚地区仍有爆发的危险。不过在19世纪末德国医学家罗伯特·科赫发现霍乱菌原体后,伴随着医学的研究,通过口服和注射型疫苗使亚洲地区的霍乱疫情得到了有效地抑制。
说回霍乱本身,霍乱的最常见表现就是急速脱水症(就是咱们一般俗称的窜了,不过霍乱窜的更厉害),由于体内盐分大量流失,就会引起肌肉痉挛、昏迷、惊厥以及死亡,同时因为大量急速脱水,手部皮肤也会迅速皱缩,看起来就跟洗衣服的老妇人的手一样。
由于惊厥以及昏迷的效应,在当时缺乏医疗判断的时代被“过早”埋葬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只不过毕竟有着所谓的“盖棺定论”,除了盗墓者以外也没有什么人会再挖出棺材研究一番。
我国在1909年、1919年和1932年也出现过霍乱疫情,在21世纪后霍乱在我国国内已经基本根绝。然而在第三世界国家,霍乱却依旧是非常凶猛的疾病:比如2010年海地地震后突然爆发了霍乱疫情导致一万人以上的死亡;2017年也门也因为国内局势不稳,导致1个月内出现了7万件霍乱感染的病例。
讽刺的是,2016年联合国声明指出海地霍乱疫情是尼泊尔维和部队赈灾的时候带过去的…… 小常识:霍乱的名字“Cholera”其实是来自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的“体内四液”说中有黄胆汁意思“khol”。希波克拉底认为一切疾病的起源是由于体内四种液体(血液、黑胆汁、黄胆汁和黏液)失调所导致。
黄胆汁对应的是风火地水中的火元素,而恰巧当时霍乱多发生在热带地方,因霍乱所腹泻出的液体也呈浅黄色,故而得名。
俗话说恐怖能使人超越自我,虽然爱伦坡的短篇小说《过早埋葬》确实有种“耸人听闻”的夸张感(毕竟他的文风也是如此),但是在圣经中172次复活的记录让当时神学当道的欧洲又不得不为此而进行考虑。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人们真正的对安全棺开始重视起来了呢?
1896年,英国皇家外科大学出版了一本名为《盗尸者日记》的书籍,讲述了当时“盗尸者”们所遭遇的种种故事,其中除了确实地记载了被活生生埋葬、但是又非常侥幸的生存下来的人的记录以外,还有一个曾经被活埋结果侥幸被救出来的幸存者的感言:
“当棺材被放到深深地墓穴中的时候,我因为害怕而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要移动(棺盖),但棺盖却纹丝不动。只能听到棺材上面土被逐渐填埋下来的声音,再往后,就寂静无声了……”
在这里不得不提及“盗尸者”这个名词:在18至19世纪的英国,由于解剖学的发展突飞猛进,结果导致解剖用的尸体严重不足。当时法律规定只有在牢狱中死去的犯人、自杀的人和被遗弃的婴儿以及孤儿尸体才可以被用于医学研究。
尸体数量上的不足便催生出了一个地下交易市场:受到金钱利益的诱惑,一部分人开始试图将死亡时日尚欠的尸体挖出卖给医院或者教育机构,至此“盗尸者”也逐渐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伴随着日常盗挖坟墓,那些盗尸者们也反映有很多尸体的手与脚的形状都“非常奇怪”,面部表情也异常狰狞,不难让人联想起那些被活埋的人临死前在棺材中拼命挣扎的死状。这样的传言在当时让怕死的老百姓们人心惶惶。
随着历史上著名的“伯克和海尔谋杀案”(简而言之就是一系列为了卖尸体而残杀活人的案件)的公之于众,这个臭名昭著的职业也退出了历史舞台。根据作家克里斯丁·奎格雷于2015年出版的《尸体的历史》(The Corpse: A History)中记载,在20世纪初平均每周都会有一个活着就被下葬的悲惨故事发生。 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棺材中安装各种安全装置却在当时形成了一种相互竞争的“发明热潮”。从这些无论是出于凑热闹的心理还是特别认真的为自己后世着想,我们都可以从这些发明家遗留后世的手稿中略推一二。
一般来说,安全棺中机关的设计思路分为两种,一是“如何要与外界取得联络”、一是“如何尽可能的延长自己的生存时间”。诚然,碍于当时的科技树,能够与外界联络的手段无外乎就是钟、铃、旗、烟火等非常传统并且有效的手段。
人类历史上第一部具有真正意义上“剪辑”的电影《火车大劫案》的原著小说其实就可以被视作一种典型:在原著小说中,劫匪便是使用了安全棺来让自己偷偷潜入到押运黄金的火车中。而所使用的安全棺便是内部配有一个铃铛,铃铛的一头绑在尸体的手上,如果复活的话只需动一下手指铃铛便会作响。
虽然在棺材的运输过程中还是不免面临了开棺验尸的风波,不过关于劫匪如何机智的里应外合化解危机,这些就都属于犯罪学的后话了。
Ann在文中提到的于1972年去世的费迪南德公爵的棺材除了采光窗以及可以通风的管道外,更重要其实是他的棺材并没有用钉子钉死,而是被上了锁。他的寿衣也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口袋里装的也正是能打开棺材和墓地的钥匙。只不过又能通风又能采光的坟墓,想必那味道也一定能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吧。
不过在棺材上开个洞这个事儿也不只有费迪南德公爵一人想到,在19世纪末的美国医生提摩斯·克拉克·史密斯也这么做了——同样是出于“过早埋葬”的恐惧的他,为自己设计并且组装了一个含有天窗的坟墓,并且在自己的坟墓旁的大理石盖子下面安装了一个楼梯。他本人也要求在下葬的时候手中必须持有一个钟罩和呼吸管。
最后史密斯医生于1893年去世,遗嘱也安排了几位亲友定期过来巡视他的墓地。
当然,他并没有用上这些精心设计的机关,而且由于玻璃的老化,如今再从这个窗户往下看也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罢了。如果各位有机会路过佛蒙特州的纽黑文市,可以抽空过去一睹究竟。
光给自己提供了基本的生存环境是不足的,除了自救,如果真醒了还得向外界求救。1798年德国牧师皮思拉曾经向当时的教会谏言在棺材上加装一个连通着小钟的管道,这样只要想办法让外界的钟响起就知道里面的人还有动作。教会十分感动,然后婉拒了这个建议(毕竟太麻烦了,埋起来成本也高),但这个谏言也成为了安全棺系列首个加装的通信装置。
既然加钟比较麻烦,一位名为帕斯塔·贝克的人认为也可以在棺材上加装一个类似小号一样的管道,反正每天都有牧师在墓地巡逻,也可以根据管子中传来的气味和声音来判断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但是换做你是巡夜的牧师,你会去闻吗?
不过这个事儿也并非没有什么解决办法,比如诞生自1899年的这个专利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假如棺材里面的人还活着,就可以从外面提供新鲜的空气;如果已经开始发臭,就可以通过内置的一盏灯来蒸发消毒剂,这样空气会得到净化,外面的人也就不会再感觉难闻了。
1882年,德国的医生阿道夫·嘉茨·茅斯开发出了一种可以输送食物的安全棺。为了验证是否可行,这位大哥真的好几次把自己埋在了地底下,通过管道成功地给自己输送了汤、啤酒和德国香肠,不但成功地度过了数个小时,还吃的不亦乐乎。
早期的安全棺通信还是以铃铛旗子为主,1882年约翰克里奇包姆在棺材上设置了一个可以旋转的把手,如果人一旦复活,就可转动把手,地面上的刻度也就会相应的改变,这样一来墓地管理者每天检查一遍刻度就可以知道墓穴内部的情况了。
这样的设计虽然巧妙,但是刚苏醒的人到底还有没有劲去转这个把手就无人知晓了。
考虑到有些人可能一旦醒来第一时间先想着打开棺材,美国的约翰·雅克布·托伦设计了一种可以从内部打开的棺材,而且还在1907年拿到了专利权。
在这个设计中,他考虑了苏醒的人没有力气打开棺材,就用了一种可以轻易地在内部打开,也不需要他人帮助的设计思路。
1904年,随着科技的发明,有人开始想在棺材里加装一个闭路信号系统。一旦棺材中的人打开开关,内置的氧气储存罐便会释放,同时对外界发布求救的摩尔斯电码信号。
当然,也有更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向下图这种被称为“逃生避难所”(Escape Vault)的安全棺,直接在里面装一个把手,能不能出来全靠个人本事。
虽说开发出来的安全棺花样百出,但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比如1897年由米海尔·德·卡尔尼什伯爵开发出来的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安全棺,虽然拿到了专利权,然而却根本没什么人买账 —— 问题还是出在尸体腐败经常容易误触通信装置所致。
愤怒的他决定要拿活人试一把,结果当把助手埋进去之后安全棺又完全不起作用,万幸的是呼吸用的通风通道没有出现问题,这才费了半天劲将助手救了出来。自然,结局就是伯爵的专利棺材不但依旧没人气,本人还惹了一身骂名。
如果人真的死透了,那么这些装置要怎么处理?1820年德国开发出了一种类似“停灵”棺一样的装置,通过观察确认情况后,墓地管理人可以通过装置将尸体直接从“停灵”棺传送到真正的棺材中,同时还能够将“停灵”棺部分回收再利用。
没过几年,更加精细的求救装置就被发明了出来——毕竟考虑到尸体腐败,容易误触装置让铃铛易响的不靠谱性,1868年发明的安全棺加装了一个可以观测棺材内部的通道,当确认里面的人完全死透后,同样可以把通道回收来再利用,真是一举两得。
虽然威廉·泰布虽然嘱托过“一定要等自己死透了才下葬”,然而他的家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 一周后,他就被火葬了……
时光荏苒,伴随着火化的普及,安全棺的作用在现在这个时代也越来越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但是处于恐惧的本能,很多人还是乐忠于开发属于现代这个时代的安全棺:
1995年意大利人法贝乔·卡塞利发明了现代版的安全棺材——除了紧急警报器以外,还有电子通讯设备,手电筒,呼吸机和心脏起搏器等装置。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认真考虑过如何能够在棺材中活下来,比如你可也可以在现在的棺材中加装一个电脑,娱乐至死或是不慌不忙地等待救援。
直到2013年还有人拿到了安全棺材的专利权,想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根据新闻报道,2018年一名三十七岁的巴西女性也不幸遇到了这种事情,虽然在棺材中坚持了11天,但还是没能重见阳光。当然,这也只是近些年所发生的骇人听闻的个例。现代医学有着非常系统的判断死亡的方法,想再起死回生一次在现代的社会中也只能算是真正的“奇迹”了。
除了应对这种情况诞生出的单词“Premature Burial”以外,“上夜班”的“graveyard shift”,也出自这种过早埋葬的文化。比如“graveyard shift”的原意就是指为了应对复活过来的人敲安全棺的钟求助,就得安排夜间巡查墓地的人手,之后就引申为了上夜班。
有语言学家认为在“紧急关头得救”的“saved by the bell”, “与某人酷似”的“dead ringer”也是出自同样的文化,但也有其他的语言学家认为“saved by the bell”其实是出自拳击中比赛结束时所敲得钟声,众说纷纭。
游戏王中也有一张名为“过早的埋葬”的卡,曾经几乎是绝大多数卡组的必备卡,但由于这张卡过于强大,于是这张“过早的埋葬”也最终难逃埋葬一劫。
再来说说有关过早埋葬的影视作品吧。有关爱伦坡的《过早埋葬》,在1962年、1979年和1991年都被翻拍过电影。其中1962年的电影版是由人称“B级片”之王的罗杰·威廉·科曼所指导的。
而关于是否过早埋葬后真的可以从棺材中逃脱,在昆丁的《杀死比尔》中,年轻的乌玛瑟曼凭借着寸劲打穿了棺材逃了出来。当然,电影中棺材里的无限氧气也算是一种bug吧。
不过要说起被活埋的恐惧感,2010年由死侍瑞安·雷诺兹主演的《活埋》可以说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故事讲述了一个卡车司机在伊拉克遇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下的棺材里,手边只有一个打火机和手机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影片在2010年第25届西班牙戈雅奖上获得最佳音效、最佳剪辑、最佳原创剧本三项大奖,然而1年后,瑞安·雷诺兹就演了《绿灯侠》……
其实《世界奇妙物语》系列中的短篇“箱子”也是类似的创意,不过跟精神世界的闭锁比起来,还是真的埋葬更可怕一些吧。
说到底,虽然有这么多人因为害怕恐惧而开发出不被活埋的安全棺,然而真的是否有人从安全棺成功生还,截至目前历史上还未曾有过记录。
PS:现在想想中国的停灵头七什么的,还真有一定的科学道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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