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以“看电影为某种己任”的人来说,每年也总有那么几个不想开电脑也不想进电影院的时候。这种状态短则三两周,长则数把月,并且多发于烦闷的夏季——最终,非得看几个精彩绝伦的恐怖片,才能再把“看片”这事儿的热情给拖回来。
而在恐怖类型的大范畴中,浓缩精华的“分段式恐怖片”又是一种极为特殊、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存在形式。相比长片,恐怖短片,特别考验导演“创意”以及“实现创意”方面的能力:故事,必须在短短几分钟内牢牢抓住观众注意力;技法,必须每一步都行之有效,奔着最终目的而去。因此我们时常能够在当今的大制作类型片中,看到不少借由“恐怖短片”起家的年轻导演;但同样,一些经验极足的老炮导演也喜欢拍短片——兴致来了,拽上三五好友搞个合集什么的,这种看着最爽,也最能激起我们的讨论欲。
另外,“分段式”电影常以某种共同的“主题”为联合拍摄的契机:《致命录像带》以一系列“主观镜头/伪记录”短片组合而成;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死灵之书》是三位导演致敬爱手艺之作;《26种死法》集合了全球26名先锋导演,他们以“从A到Z”的单词为主题,拍摄了“26个截然不同死法”的小故事。在分段式恐怖片中,你尽可以找到各种快、狠、爽的精彩小品,各种令人意犹未尽的奇情故事,甚或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意识流之作。因为融合了不同导演风格的一锅烩,正是它的最大魅力所在。
由此,下本文梳理了一些“分段式”恐怖电影中的精彩小故事,并附上一些可以扩展的“推荐片单”,以供各位在炎热的夏季夜晚,获得一丝清凉的慰藉。
起于2002年的《三更》,差不多算得上国内知名度最高的“三段式”恐怖片了。系列集合了中、日、韩、泰亚洲四国导演的六部影片,其中尤以陈可辛的《回家》与陈果的《饺子》最为影迷津津乐道。不过,这里我们想先回顾一下三池崇史的“盒葬”。
影片以“梦境”作引。故事开头,一位女作家时常梦见一个身着风衣的男子在雪地里不停埋葬着一个木盒子,而梦中的作家自己也被困在一个塑胶袋里,无法呼气亦无法摆脱困境。在不断追溯回忆的现实中,女子想起自己儿时曾与“双胞胎姐姐”在马戏团中生活的往事。在一位半掩面部的魔术师的带领下,姐妹俩经常表演一个“从木盒中挣脱”的魔术。然而因为魔术师对姐姐的“偏心”,在一次练习中,她将姐姐反锁在了木盒,进而引起了一场不可收场的灾难……
坦白说,在印象里,三池崇史的短片似乎比长片来得更加精致。双生、马戏、畸形人……这些看似猎奇却又极具表现力的元素,在三池的短片里犹如隐秘的种子,最终总会与主人公的往事盘根错节到一起,共同生长成为一棵奇异诡丽的大树。如果您还没有看过同样由三池拍摄的、收录于《恐怖大师》系列的短片:“鬼妓回忆录”,那么在此强烈推荐一下。无论美学还是意识层面上,它都是相较于“盒葬”的一次升级。
同类推荐:《鬼妓回忆录》;《李碧华鬼魅系列》;《鬼魅》;《拍得不错》。
《韩国恐怖故事》又名“一千零一夜”,影片以一起“绑架案”为引,借由一个“爱听故事”的杀人犯逼迫一位高中女生不停为其讲述恐怖故事的穿线剧情,引出四个精彩绝伦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太阳与月亮”,大致讲述一对被英语老师护送回家的兄妹,在母亲尚未回家的时段内,与不速之客轮番智斗的故事——这部分讲起来似乎没什么意思,因为影片精华之处,在于导演通过运镜、打光、“梦境与真实”转换等技巧,将恐怖缓慢铺陈的能力。
故事后半部分,则配以韩国影人最擅长的、映射社会现实的技巧,将虚构的恐怖翻转回令人无奈的现实。结尾被害者与施暴者共处一室,“人鬼共同流泪”的一幕,实乃神来之笔。
值得一提的是,“太阳与月亮”导演为去年大火影片《昆池岩》导演郑凡植。看过本片,相信大部分朋友都不会怀疑,后者为何会在惊吓技巧上如此出彩了。
“香烟烙印”被收录于《恐怖大师》系列第一季,看过《搏击俱乐部》的朋友,应该对这个名词并不陌生。所谓“香烟烙印”,指的是胶片电影在更换胶卷时的一种提示,“烙印”一般位于胶片角落部分,观众在观看时会有一种“此帧被灼烧”的错觉。卡朋特的“香烟烙印”,始于一起对“世界上最恐怖的电影”的追查事件。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一位濒临破产的“影院经理”受邀前往一位富有的“电影收藏家”的住宅,后者企图以重金委派其查找一盘“世上最恐怖的电影”的胶卷下落:1983年,鹿特丹电影节曾公开放映此片。然而影片一经播放,立刻引起了大规模恐慌以及疯狂的暴力事件。当局立刻宣布永久性禁止此片放映,其拷贝也随之销毁殆尽。据说,这部电影讲的是关于饥饿、骚乱、与永恒的痛苦的故事。无论是当年的拍摄班底,还是看过这部电影的人,如今都已死亡或陷入了疯狂。
“香烟烙印”拍摄于卡朋特职业生涯晚期,因此多少给人一种“复刻版”《战栗黑洞》的感觉——前者讲的是“世上最恐怖的电影”,后者讲的是“世上最恐怖的小说”,噱头都是“看过的人必将陷入疯狂”,主线均根据“调查员”视角展开。但卡朋特到底还是制造悬念和氛围的大师。短片中,随着“电影拍摄人员”均已死亡的消息,调查员根据“电影节放映员”、“导演好友”、“导演遗孀”的叙述缓慢还原整个事件,对于窥探“世界上最疯狂影片”的故事来说,可谓做足了悬念与噱头。更有意思的是,影片最后,当这部惊世之作真的再次公诸于世——卡朋特对“疯狂”一词的诠释也没有令荧幕前的观众失望。对于克苏鲁爱好者,本片绝对不容错过。
同类推荐:《恐怖大师》系列;《魔界奇谭》系列;《恐怖之源》;《阴阳魔界》。
一看片名便知是向爱手艺集体致敬的作品。《死灵之书》根据《墙中之鼠》、《冷色》和《黑暗低语》三个故事改编而来,其中布莱恩·尤兹纳导演的“低语”可谓三段感官之最。
故事起于一场追击,两位警探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了一场车祸。当女主角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同伴正在被一对奇怪的夫妇拖向一处废弃大楼的底部。当她寻踪找去,却发现自己的同伴已化身为墙上“蝙蝠”样的怪物,并被它们剥夺了心智。
老实说,当年是在没看过《异形》之前观看本片的,因此诸如“外星怪物汲取人脑”、“与人体混合”这种桥段,也算是冲击力颇大的童年阴影了。值得一提的是,短片导演布莱恩·尤兹纳曾在八十年代与恐怖大咖斯图尔特·戈登合作过不少HPL改编电影:最出名的莫过于《活魔人》与《活跳尸》系列。得益于八十年代恐怖电影的大爆发,那会儿也掀起过一阵“HPL改编浪潮”,如今看来,这些影片——包括《死灵之书》,对于“宇宙恐惧”的继承与挖掘其实并不够深邃,但在恐怖电影的视觉洗礼下,那些粘稠湿滑的生物,其实也已逾越了小说,成为一种单独的美学存在。
同类推荐:《慑魄惊魂》;《勾魂慑魄》;《妖夜传说》。
一直觉得被尊为“丧尸之父”的罗梅罗老爷子,在其他类型中的创造性被过分忽视了。这部融合了漫画风格、全程由史蒂芬·金编剧的《鬼作秀》,就是最好的例证。
影片原文名“Creepshow”,是片中杜撰出来的一本漫画杂志——其真实参照是1950年代专门刊登科幻、恐怖漫画的《EC Comic》,地位与七、八十年代的《嚎叫金属》差不多,都是一代青少年的亚文化圣经。电影开头,以一位偷偷在家翻看恐怖漫画的小男孩的视角,展开了五个怪力乱神的小故事。
拿第三个故事“被海浪冲走的东西”来说,一位为了报复出轨妻子的丈夫,将妻子情人引诱至海边,埋葬了他的下半身,并强迫其观看妻子“被埋葬”、“被海浪不断冲刷”的录像。随着海水的不断涨潮,留给男人的呼吸空间并不多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担任编剧,史蒂芬·金还主演了片中的一个小故事。“乔迪·弗里尔的搞笑死亡”中(很像《星之彩》),被跌落的外星生物体感染至浑身长毛的乔迪,正是金王本尊。
同类推荐:《魔鬼双瞳》;《猫眼看人》;《尸袋》;《呼救无门》。
延续《致命录像带1》主题,系列第二部依旧由五个“伪记录/主观镜头”短片组成。同一个花样玩儿了两次,难免失去了一些新鲜感,但趣味与制作精良度却有增无减,尤其是《爆头》、《突袭》两位印尼导演合作的“安全避风港”,暴力与诡异并生,后劲儿十足。
短片聚焦于一组探访“邪教成员聚集地”的节目摄制组成员,当他们来到一栋安静明亮、被规划得井井有条的建筑物中时,观众也跟着摄影机的视角,依次看到了彬彬有礼的接待员、集体朗读书籍的孩子,以及专心祷告的病人们。然而很快,当摄制组架好机器,准备采访教团主理人时,建筑里的一切却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开来……
《致命录像带》系列制片方是当代最具影响力的恐怖媒体Bloody Disgusting,因此在主题与形式上,多少会鼓励创新意识。“桌面电影”、“伪记录”什么的,在2012年还算是一种比较新的玩儿法,愿这类独树一帜、带有新鲜想法的分段式电影再多一些吧!
差不多从一零年开始,欧美恐怖届似乎每年都必出一部所谓“恐怖迷必看”的分段电影。这类影片,风格时常主打复古,创作团队以尚未成名的年轻导演为主,短片质量参差不齐。2016年的《一路向南》,算得上其中整体质偏优的一部。
在第三个故事“事故”中, 一个心不在焉的男人在回家途中撞倒了一位冒失少女,然而由于位置偏远、警方无法锁定事故位置,男人只得抱起还剩一口气的女孩冲向了前方的小镇。奇怪的是,镇上虽然灯火通明但却四下无人。再次拨打911电话后,走投无路的男人只得按照电话中一个声音诡异的女人的指示,亲自为女孩做起了手术……
《一路向南》融外星生物、澳洲公路片、肢体恐惧、邪教祭祀、杀人狂等元素为一体,噱头十足;而全片首尾衔接,四个故事形成完整回环的形式,也算是一个额外的加分项了。
同类推荐:《万圣节传说》;《女劫》;《鬼故事》;《恐怖假日》。
2012年的《26种死法》算得上鄙人最钟爱的分段式电影之一。影片汇聚了15个国家、26位先锋导演的26组作品,形式从真人短片、定格动画到CG动画不等,内容上更可谓天马行空:给人幸福感的“放屁空间”,“撸不出来就得死”的奇怪比赛,大战纳粹狗的美女间谍猫…虽说恶趣味不少,但也绝不乏引人入胜、值得回味的“隐喻佳作”。若说印象最深的,要数来自塞尔维亚导演斯尔詹·斯帕索耶维奇的《祛除》。早年经常被推为“世界N大禁片”之首的《一部塞尔维亚电影》,正是出自其手。
短片伊始,聚焦于一间奇怪的病房,一位医生正在不断从一个特殊的病人身上取出“胶片”。
病房外,两位保镖正在饶有趣味地观看着护士手边的电视,屏幕里正在放的,正是电影史上第一部被公开放映的电影:《火车进站》。
随着“胶片”被不断取出并冲洗,这位特殊的“病人”被保镖们推向一间富丽堂皇的酒店。赶来膜拜他的人很快充满了整个大厅,期间不断有人与其拍照或舔舐着他的身体。
最终,病人以身犯险、逃脱了医生与资本家的控制,拖着满是伤口的身体来到一间废弃的火车站。他丢掉武器,退下了身上多余的医疗用品,费劲地推动着一架废旧的车头。
这时,“火车”再次“进站”。创作者当抛弃商业浮华,以整个身体和生命做载体、交付最纯粹的艺术品的比喻,也不言自明。
在私人观影经历中,《26种死法》于我而言其实有着一些特殊的意义。那时候正处于一个“看片为增谈资”、“看cult片为耍酷”的年纪,只知吞咽,不知咀嚼。但看到“祛除”这样的短片,本能地让我思考些什么。通过不断重复观看有意味片段、琢磨图像之下的隐藏含义,不也正是“看片”这事儿最大的乐趣之一嘛。
2002年,恐怖电影圈老炮、著名交际花导演米克·加里斯,邀请了自己的十位好友,在加州的一间不起眼的餐馆里小聚。
这十位导演分别是:约翰·卡朋特、拉里·科恩、唐·柯斯卡莱利、乔·丹特、托比·霍珀、斯图尔特·戈登、吉尔莫·德尔·托罗、约翰·兰迪斯和比尔·莫龙。
当天夜晚,十个人聊得非常尽兴,对彼此的创作和品味都表示了极高的赞赏,并称以后应该每年都这么聚聚。旁边一桌正在庆祝生日的女孩问起他们是什么人,托罗打趣说,我们是“masters of horror”,于是这名字就被保留下来。
后来这饭局不断扩大——蹭饭者,包括但不仅限于:达里奥·阿基多,大卫·柯南伯格,昆丁·塔伦蒂诺,布莱恩·辛格,玛丽·兰伯特和弗莱德·戴克尔(谢谢大家没忘记他)。后来不知是哪个老炮显摆时走漏了风声,一些恐怖小生也跟着混进来,他们是:罗伯特·赞比,伊利·罗斯,詹姆斯·古恩和缇·威斯特。
2005年,加里斯觉得老这么聚下去也没太大意思,不如大家一起拍个电影吧。可桌子上的人太多了,照这规模,只能拍电视剧。于是就有了《恐怖大师》。
——以上文段整理自《Masters of Horror》的维基百科。我对如此玄幻的描述心存疑虑,于是去谷歌搜图里打了个“masters of horror dinner”。结果还真搜出了不少东西,有图为证:
共同的主题与形式,当然是“分段式电影”不可或缺的拍摄契机,但如果还有什么能将这些互不关联的小故事、来自世界各地的创作者粘合在一起,我想大概是他们彼此赏识、渴望交流的惺惺相惜之情吧。
作为一种特殊的存在形式,“分段式电影”甚至不能被称为某种“电影类型”。但无论是对于创作者还是影迷,这一锅烩里所蕴含的奇思妙想与化学反应,大概也都可被称为一种牵绊了。
最后,由于鄙人港片观片量实在过少,因此诸如《阴阳路》系列、《香港奇案》系列、《怪谈协会》、《鬼话连篇》等港式分段佳作,并未列入文内。对这些影片感兴趣的朋友,可参见乌鸦火堂老师的豆列:几种鬼,几段情——分段式恐怖片大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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