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学生党想起作业未满的《暑假生活》,亦或是偶然听到曾哥的“8月份的尾巴是狮子座”时,才恍然洞察到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那是来自身为学生内心深处最为强烈的情绪——对于开学的恐惧。
即使当我们离开校园,步入社会,告别处男,以为这种恐惧会随着稳定的性生活而烟消云散时,来自校园的「旧日支配者」却总会在我们人生的高潮时为我们立上阳痿的 FLAG,他们以「假日综合症」的新神化身开始在你耳边呢喃着创伤留下的痕迹和琐碎含糊的秘语,于是我们为了不让自己在这神秘的呼唤下发疯癫狂,只得为自己编织青春的谎言——还是上学的时光快活,没日没夜的学习是我们的福报。
但校园青春,终究是国王的新衣,在那些年,我们只有永远都追不到的女孩,和课业累累的衡水式生活,只有拥有颜值的靓仔、学霸、以及钞能力者才有资格在童话中裸奔,而大多数的我们都脆弱得如原著里的国王一样,单单只是童言无忌就足以揭发我们新衣的伪装。
比方说那首来自我们学童时代的灰色童谣,凡人无法用普通话念出它的歌词,就像我们无法念出克苏鲁正确的发音一样,因为每当脱口而出,就被魔性的旋律玩弄操控。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要炸学校,老师不知道。一拉弦,快快跑,轰的一声学校炸飞了。
这首灰色童谣改编自歌颂奉献,把开学描绘成开光的《上学歌》 (1) ,但它却在童言无忌的篡改下,在幼小学童的心中——成为了克苏鲁的呼唤。
我们可以从改编中感受到小小学童憎恨开学日,就像狗粉丝孝敬孙笑川,若将此童谣放置到美利坚的语境,那便是带有恐怖主义的儿童邪典,与校园频繁的暴力枪击为之匹配,并发酵出自由民主的香气与 FBI 的临终关怀。
由此可见,此童谣所披露学童对开学的恐惧有多么强烈,强烈到不惜去做一个恐怖分子。
我们对开学的恐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们在不上学的短暂假期中体验了自由的温存,一旦开学则意味着我们失去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节奏,失去以「自然时间」来进行自己生活节奏的可能。
一旦开学,我们便进入到由学校这「固定空间」所创造的各种形形色色的「社会时间」,学生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精细的计算和规划,我们在学校的每次行动都会被迫进入倒计时——然后一次次的打铃再将我们的倒计时重置,如此循环不断格式。
甚至在放课和周末,我们依旧处于这样的「时间实验」中,并随时准备接受它的观测——作业、复习、预习、补习、这占据了大量的业余时间——上学与放学之间的空间也越发变得模糊,自然的生活习惯也逐渐变成了奢侈。
随着学龄的增长,学生日常的时间线甚至开始和上班的父母产生重叠——上学好似上班,补习就是加班——我们会逐渐产生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在学校到底是在接受教育,还是为了将来和资本主义系统做对接而做的检测。
在这样的「时间实验」中,我们会在恐惧中越发明白一个真相,我们在学校学习的不是知识,而是国家的课程大纲,老师不是负责教育,而是负责课程大纲中的行政管理标准。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在学校,我们都在在接受一种「明学」式的管理,学校就是霸道总裁,他总是在我们对管制提出质疑的时候告诉我们——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这完全背离了《上学歌》中那朴素的社会主义奉献精神和主体能动性,开学日不再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崇高典礼,而是成为了一个必须服从权威和遵循资本主义系统的预告。
更让学生恐惧的是,成人在恪守「社会时间」996的福报,还可以获得劳动法的补偿——加班费,高温费,劳动冲裁的赔款。
而大多数的学生通过加班式的长时间重复学习,却未必会获得额外的分数。
根据 2015PISA (2) 的报告,参加2015国际学生评估项目测试的 OECD 国家(地区),在学校课程与课外学习的总时间平均每周为 44小时 ,而中国却达到了 57.1小时 。值得一提的是,代表中国参加测试的地区是, 上海、北京、江苏、广东 ,都是全国生源和教育资源都十分充足的地区。
若把地域扩展到全国,恐怕这个学习时间将更为恐怖,因为单单是中国香港,学生每周参加的学习时间就高达 62.2小时 。
但问题是,大量的学习时间对成绩的提高却存在着 边际效用 ,OECD 国家(地区)学生每小时用于各科学习的时间为「科学」、「阅读」、「数学」成绩分别平均贡献了 11.2分、11.2分和11.1分, 而中国四省市的 9.1分、8.6分和9.3分均低于这一标准。
报告还指出,中国四省的学生在课外每一小时的科学学习仅仅只能为科学成绩平均提高 0.5分 。 而真正与成绩成正向关系的,反倒是经常被忽视的课内授业与创造性的课外活动。
但即使学习时间与学习结果之间是存在转化效率的函数比,存在边际效用,但当开学日提醒你要生活在一个一天24小时都在为你规划时间的微型社会时,你只得享受加班的福报。
另外值得一提是,中国(上海)在2009和2012的 PISA 测试上均获得科学、数学、阅读的三项 第1 ,但在四省参加的 2015PISA 中,中国三项综合仅仅获得 第10 ,其 中数学第6、科学第10、阅读更是狂跌到27名。
而在2000年初大搞宽松教育的日本,在2006即使派出「平成死宅」参加 PISA,都尚且在科学、数学、阅读上取得 第6、第10、第15名的结果。
所以那首童谣所意涵对开学的恐惧不是我们害怕失去游戏、懒觉亦或是纸片做的老婆,我们不是牙牙学语的 baby,我们明白「客体永存」的概念,开学只是让这些事物暂时远离了我们的视线,而不是代表着它们的消失,我们仍可以在父母的疏漏下和它们苟且偷生。
我们的恐惧不会如此肤浅,我们真正恐惧的是,生活逐渐在「社会时间」的影响下瓦解,成绩无法走高的恐惧在「边际效应」的呢喃下日益加剧,而由此导致的假期短缺更是徒增我们对开学的恐惧——即我们的价值在某种评估制度下只剩一种可能。
《上学歌》的原版歌词是: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 作曲:段福培 作词:盛茹茵
另一种说法:它是北京市小学唱歌教研组50年代初集体创作的一首低年级儿童歌曲。
备注(2):跨国评估学生能力计划(Programme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直译为国际学生评估计划,简写:PISA)是一个由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筹划的对全世界 15岁学生 学习水平的测试计划,最早开始于2000年, 每三年进行一次 。该计划旨在发展教育方法与成果。
是目前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国际学生学习评价项目之一。2009年共有47万名15岁学生代表65个国家地区参加了测试。另外5万名学生代表9个国家于2010年做了测试。2015年超过53万名学生代表72国参与测试。
PISA测试起到的的作用像一面镜子,它帮助接受测试的国家在与其它同样参与该测试国家的对比中,了解相对的自己教育体系公平和质量水平。
《基于PISA 2015对学生学习时间合理性的研究》 作者:孙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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