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介丨从《星球大战》到《神秘博士》：衍生作品如何拯救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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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Adam Garcia
译：王艺 校：Ti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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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从初代电影《星球大战：新希望》到年末上映的《星球大战 9：天行者崛起》，这出经典的太空歌剧已经走过了 42 个年头。从千年隼号斑驳的白色外壳，到达斯·维达闪亮的黑色头盔，再到绚丽而危险的光剑，星战的影响力之所以能在一代人后重焕荣光，离不开多年间粉丝们在几部正传电影之外竭力填充的衍生内容。而正是这些天马行空的补充内容，让这来自遥远银河的魅力经久不衰，几乎半个世纪后仍能俘获全世界观众的芳心。
在 2019 年芝加哥举办的《星球大战》庆典《曼达洛人》座谈会上，编剧兼制片人乔恩·费儒（Jon Favreau）正式宣布，新推出的「迪士尼 +」系列不仅会从电影中汲取灵感，此前的「衍生宇宙」也会成为新系列的内容来源。
不出所料，这一声明收获了雷鸣般的掌声。
「星球大战传说（Star Wars Legends）」是迪士尼官方对「衍生宇宙（The Expanded Universe）」的命名，也被称为旧正史，它是 1978 年至 2014 年期间星战系列所有相关内容的统称。在收购卢卡斯影业集团之后，为了拍摄和制作新的星战电影、电视剧、小说和漫画，迪士尼宣布「衍生宇宙」和其他星战系列的内容为旧正史，新的作品为官方正史。而这些被遗忘的内容也成为星战粉丝们最心疼的东西,大批星战迷仍然对此念念不忘，甚至充满怨念。
然而，从许多层面来看，官方并未真正地抛弃「衍生宇宙」的设定。在星战系列发展的几十年期间，「衍生宇宙」的诞生、发展和终结对星战系列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实际上，如果你希望一个 IP 能够永远流传下去，最好的方法无疑是让它进入粉丝衍生内容百花齐放的「狂野时期」（下文中会解释这一名词的由来），去经历无数的探索和实验。
先聊聊「衍生宇宙」为何物？
「衍生宇宙」这个概念最早出现在 1978 年，当时漫威出品的《星球大战》漫画不仅基于原版电影故事内容，还参考了阿兰·迪恩·福斯特编写的《星球大战：心灵之眼的碎片（Splinter of the Mind's Eye）》一书。从那以后，「衍生宇宙」的内容就渐渐地发展起来，后来还出现了关于汉·索罗和蓝多·卡瑞辛的前传小说，为电视节目而拍摄的两部伊沃克人电影《勇敢的马队：伊沃克人历险记（Caravan of Courage）》和《恩多战役（The Battle for Endor）》，以及两部动画衍生剧《伊沃克人（Ewoks）》和《星球大战：机器人 —— R2-D2 与 C-3PO 历险记（Star Wars: Droids – The Adventures of R2-D2 and C-3PO）》。星战宇宙一直都过于庞大，光凭几部正传电影根本无法向粉丝展示它的全貌。

在 1987 年，West End Games 工作室发售了星战系列的桌游《星球大战：角色扮演游戏（Star Wars: The Roleplaying Game）》，这也标志了「衍生宇宙」最重要的一段发展时期。由于这是第一款授权制作的星战角色扮演游戏，而电影和早期的小说只提供了有限的信息，游戏的设计师不得不去尽力拓展星战系列的设定和世界观。当时，众人的目标只是为玩家打造一个连贯的宇宙世界，让他们能够在其中尽情体验自己的冒险之旅。
从人物的背景故事到汉·索罗对千年隼号安装的改装，都一一呈现在这款游戏的原始资料集当中。如今，粉丝可以在坐落于美国加州的迪士尼「星球大战：银河边缘」主题公园各处见到「Aurebesh」这个虚构出来的语言，它最初就是在这款游戏中确定了自己的地位。如今我们深爱的星战系列正是从这些边缘小项目和故事中一步步发展而来，只不过在很久之后，它们才被正式纳入了官方正史当中。
原始资料集的细节内容范围相当广泛，而且由于其内容过于广泛，官方只能想办法提炼出其中的精髓，将其作为下一代「衍生宇宙」参考的圣典，也就是《星球大战：绝地归来》之后的所发生的故事。最初的「衍生宇宙」比较单一，不过这个情况在 1991 年得到了转变，著名美国科幻小说家蒂莫西·扎恩（Timothy Zahn）出版了《帝国传承（Heir to the Empire）》，这部小说的背景设定在《星球大战：绝地归来》五年之后，并成为了《索龙三部曲（Thrawn Trilogy）》系列第一部作品，它不仅展示了帝国灭亡之后，卢克、索罗和莱娅公主几人的遭遇，更标志着星战衍生作品人气的高峰。

《索龙三部曲》包含了三部作品，《帝国传承》，《黑潮涌起》以及《最终指令》。当时，它们都位居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而且时至今日，三部曲仍是粉丝心目中最佳的星战系列作品！《索隆三部曲》的成功也带起了星战系列书籍、漫画和游戏的热潮，进而为粉丝讲述了横跨千万年的星战史诗。
几十年来的创作积淀，星战衍生内容的质量也是参差不齐，有的甚至剑走偏锋。比如说新增了不少主要角色，包括绿毛贾克森（Jaxxon），这是一个长得像兔子的走私者；还有帕尔帕廷皇帝失散已久的三眼变异儿子采可洛帕斯（Triclops）。以及变形为巨型光剑形态的死星，后来又包装成了跨维度的大圆球，这些额外的内容总让人觉得作者似乎一直在试探「衍生宇宙」的底线，而且不同的设定也获得了不同程度的认可。
虽然《星球大战》的创作者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几乎与「衍生宇宙」的内容没有任何直接关系，但是他曾列出一些具体的限制条件，其中包括：
最初，不允许创作任何前传时期的故事。

永远不能揭露尤达的种族。

卢克、莱娅和汉·索罗三位主角绝对不能死亡。

尽管有的时候，「衍生宇宙」的设定会变得千奇百怪甚至直接翻车，但它还是受到了包括我在内一众狂热粉的追捧。虽然我们相对于全体星战粉来说算是一个较小的群体，但我们都对衍生宇宙的设定深信不疑。这就是星战系列曾经历的「狂野时期」，即使有的设定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们还是十分乐意去探索其中的宝藏。比如说，当时还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战士 —— 遇战疯人（Yuuzhan Vong），他们是《星球大战》衍生作品中的外星种族，嗜好疼痛，并被切断了与原力的联系。此外，有的衍生设定中楚巴卡也不幸身亡。反正，那的确是一段实至名归的「狂野时期」。

2014 年，迪士尼斥资 40 亿美元收购了卢卡斯影业集团。过去几十年中诞生的各种番外剧情有时还会自相矛盾，而迪士尼不希望受到这些限制，于是他们选择直接抛弃以往的衍生内容。当时，迪士尼的高管宣布，任何未经卢卡斯之手的星战作品都不再算作官方正史的一部分，例如《星球大战：克隆战争》就变成了旧正史内容，纳入「衍生宇宙」之中。虽然这些故事仍然留存在我们的记忆和书架上，但它们却失去了官方认可的身份，只是可能会对未来电影有些许影响。
迪士尼要求《星球大战：原力觉醒》的导演 J·J·艾布拉姆斯不仅要为普通观众创作一部星战风格的电影，还要尽力推动故事剧情的发展。卢卡斯本人一直都选择无视「衍生宇宙」的内容，如今他们也不可能选择那段「狂野时期」的剧情作为创作的源泉。
《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的导演加里斯·爱德华斯，《星球大战 8：最后的绝地》的导演莱恩·约翰逊和《游侠索罗：星球大战外传》的导演朗·霍华德与 J·J·艾布拉姆斯都肩负着这个艰巨的任务，包括游戏《星球大战 绝地 陨落的武士团》在内，他们都需要在已有的官方剧情基础上推陈出新。他们需要挑战原有的角色设定，让新的电影超越过去的时代。从此，那些奇怪的衍生作品和原始资料集作为参考的快乐日子一去不复返。在官方的一声令下，导演们重新掌握了主导权。
换句话说，星战系列是时候从「狂野时期」回归了。

有益的发展模式
实际上，星战系列所经历的这段时期十分常见。
几乎每个科幻大牌 IP 都经历过类似的「狂野时期」：在这期间，官方不会发布任何内容，包括电影、电视剧和小说。相较之下，官方一般会授权其他媒体去继续探索广袤的虚幻世界。
自 1970 年以来，《星际迷航》就一直在推出周边小说。但这个现象在原版系列取消之后才出现，也恰好在电视剧和电影重启之前终止。
像《X- 档案（X-Files）》，《遥远星际（Farscape）》，《捉鬼敢死队（Ghostbusters）》，《萤火虫（Firefly）》，《吸血鬼巴菲（Buffy the Vampire Slayer）》和《暗黑天使（Angel）》等剧集也都有自己的漫画拓展，改编游戏和其他衍生作品。
其中，《神秘博士（Doctor Who）》经历的「狂野时期」与星战系列的经历最为相似。实际上，「狂野时期」这个词最早就是用来描述这部英国科幻剧停播的那段时期。出版商 Virgin Books 发行的小说《新冒险（New Adventures）》描绘了一个更复杂和广阔的世界，而且比粉丝熟知的《神秘博士》原版系列更加成熟。广播剧公司 Big Finish Productions 雇佣了之前的博士扮演者以及现任的博士保尔·迈克格恩（Paul McGann）重新扮演广播剧中的角色。实际上，这些广播剧也为后来的新版《神秘博士》埋下了许多铺垫。直到 2005 年，《神秘博士》才迎来了正式回归，而当时距离之前的停播已有 16 年之久。

小说、漫画、游戏和其他周边作品为观众呈现了一个更现实的虚构世界。氪石、小丑女等数不清的衍生产物后来都被纳入到官方设定当中。从官方内容之外去拓展新创意不失为一种有益 IP 发展的模式，何况这样也能够降低修改主线剧情带来的风险。
正如星战系列的「衍生宇宙」那样，「狂野时期」的产物让创作者们发现了 IP 的潜能，在遵守以下几大核心原则的同时得以探索新的想法：
《星际迷航》的小说作者可以尽情挖掘柯克和斯波克之间的关系，但是绝不能展现任何同性恋情的迹象。

《X- 档案》的漫画可以呈现一个伪装成「吸烟人（Cigarette Smoking Man）」的外星变形怪，但是绝不能针对宏观设定给出任何具体的答案。

《Lungbarrow》和其他《神秘博士》小说的作者可以告诉读者，博士是时间领主母星 Gallifrey 创造者的转世。博士从小在一个巨大的房子里成长，里面住满了高大的机器人父母。然而，都不会作为官方认可的背景设定。
星战系列的「衍生宇宙」中的内容极为丰富，有着许多不同于正传的故事，还有着玛拉·杰德（Mara Jade）和达什·伦达（Dash Rendar）等一众深受粉丝喜爱的新角色。虽然许多角色在衍生的剧情中也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甚至还有各自为主角的周边作品，但他们在真主角身边却显得无足轻重，实际上，大部分最后都落了个炮灰结局。

随着剧情的发展，玛拉·杰德和达什·伦达都不幸身亡，而卢克、莱娅和汉·索罗则有着主角光环加持。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都能够安全无恙，这些角色的性格从《星球大战：绝地归来》开始就一成不变。虽然他们踏上了新的冒险，但他们是不容改变的，也不能在任何剧情中直接死亡。当然，楚巴卡可能是个例外。
因此，虽然表面看来，「狂野时期」以不同的方式延展了原有的 IP 内容，并引入了不少新的角色和想法，但却很少能够对官方正史产生任何深远的影响。「狂野时期」的作品看似千奇百怪，也许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官方设定的改变，但是它们却无法影响电影和电视剧中核心角色的命运。这些主角还是像大部分粉丝关心的那样，依然一成不变。
这就是为何当每个 IP 想要生存下去，它们都要从百花齐放的「狂野时期」回到现实，并准备好迎接少许粉丝的愤怒，《星球大战：原力觉醒》上映时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对于粉丝来说，之前心心念想的衍生内容被官方抛之脑后，突然之间，过去熟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然而，剧情还会继续发展，创作者可以用新的想法和实验继续创造新的经典之作。
在接下来的两部续作中，汉·索罗和卢克·天行者相继命陨。虽然很多粉丝难以接受这些改变，但真的是时候让星战系列做出一些改变了。

勇往直前
这并不代表「狂野时期」各种内容的探索毫无意义，就该被大家扔在一旁。说实话，「狂野时期」其实就好比 IP 的培养皿，它就像一个实验室，让创作者能够更好地理解 IP 该有和不该有的内容。
企业号的联络官妮欧塔·乌胡拉的名「妮欧塔（Nyota）」出自小说《星际迷航 2：传记（Star Trek II：Biographies）》一书。然而，直到导演 J·J·艾布拉姆斯在 2009 年重启《星际迷航》电影时，我们才终于在银幕上听闻她的全名，并且从此一跃成为官方设定。
《神秘博士》的「狂野时期」让观众意识到这部英剧不仅仅只是一部儿童剧。后来的制片人拉塞尔·T·戴维斯（Russell T. Davies）在接手这部剧集之前，便已完成《新冒险》这部小说，而同为作家的保罗·康奈尔（Paul Cornell）也将自己的小说《人性（Human Nature）》改编为新版第三季的剧情内容。

广播剧公司 Big Finish Productions 的衍生广播剧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力，以至于后来重启作品的制作人史蒂文·莫法特（Steven Moffat），在 50 周年特辑《博士之日》中将第八任博士的旅行伙伴采纳为官方的设定。事实上，时间领主母星 Gallifrey 的覆灭和博士的恋情都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可以说，《神秘博士》得到了上天的眷顾，「狂野时期」让这部科幻剧焕然一新。
如今，《神秘博士》已经回归 BBC，而创作者准备大干一场、尽情探索新的事物。有时候，这些剧集会变得更加可怕，或者更情绪化。当前，我们迎来了第十三任女博士茱蒂·惠特克（Jodie Whittaker）的登场。而 Big Finish Productions 至今还在制作新的广播剧，讲述了跨越不同时代的《神秘博士》故事，其中还包括一些隐秘的历史事件，比如开启了现代时间线的「时间之战（Time War）」。
成功的「狂野时期」探索不仅能够保证主线剧情得以顺利发展，还能够在后续时间线中帮助主线剧情自圆其说，保证剧情不会断开。在核心创作团队决定最佳的发展模式之前，各类衍生内容可以让他们充分检验自己的想法和粉丝的反应。而「狂野时期」的作者们则需要为这个虚拟世界添砖加瓦，或者在原有 IP 的规则下做出一些新的尝试，打破固有的局限。这是一个有来有往的过程，绝不能操之过急。
卢卡斯影业集团一直都在慢慢地将「衍生宇宙」的元素融入到星战系列的官方设定。迪士尼收购卢卡斯影业后，推出了首部星战系列新动画《星球大战：义军崛起（Star Wars Rebels）》，向玩家介绍了索龙元帅这个角色。而原版三部曲的作者蒂莫西·赞恩也在为其撰写新的《索龙三部曲》作品。

本·索洛走向黑暗面，变身凯洛·伦；而原版《索龙三部曲》中汉·索洛的儿子杰森·索洛（Jacen Solo）也堕入黑暗面，成为西斯尊主达斯·凯杜斯（Darth Caedus）。两人的经历显然有许多相似之处，杰森·索洛原本心怀善意，却一步步走堕入黑暗；相比之下，本·索洛的经历不仅更加复杂，还为卢克·天行者这个标准的英雄角色带来了一些个性缺陷，反而让粉丝们更为之着迷。
衍生小说正是星战系列的试验田，一旦创作者发现特定手法行得通，就会通过不同的方式将其引入到正传电影中来。
如果「狂野时期」之后的官方变化让一部分粉丝感到不安，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意味着源远流长的 IP 不再受到过去的限制，在缅怀过去的同时还能够展望未来。不仅可以为粉丝提供他们想要的内容，还能够满足系列作品持续发展的需求。
特别鸣谢 Starlight Runner Entertainment 公司的首席制片人和执行编辑 Steele Filipek，感谢他为本文提供的研究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