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搁浅》正式发售也有了几日,想必各位玩家也已经再一次领略到了小岛秀夫这一文艺鬼才的脑洞和装逼范儿,不过虽然总说小岛秀夫不走寻常路,在世界观上独一份儿,但是对于还在生与死边缘来回guyong的我而言,小岛世界的“冥滩”和战锤40K里的亚空间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像了,不管是从其无视时间维度的属性,再到智慧生物(人类)意识投射的设定,甚至到神秘学属性、到其毁灭自身造物主的行为,真的就如出一辙。
而且 我个人甚至认为 冥滩和亚空间在设计的本质上,在阿尼玛、在拉上是完全合一的,那就是他们都是人类文明高度发达之后,借由人类之手再次拔地而起的“新巴别塔”。
所谓巴别“ Bābilim” ,意为神之门,但是同时又具有着变动、动乱的含义。它是创造的顶峰,毁灭的伊始;它是神的门扉,也是人的囚笼;它将人类凝聚成群,它使人类攀上高峰,却又在人类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将他们无情的摔落,再剥去他们之所以可以聚集为人类社会的唯一理由。
它是如此残忍霸道,如此肆意妄为....甚至肆意妄为到有些....合情合理? 没错,就是合情合理。无论是冥滩、亚空间还是巴别塔,它们的行为就是如此乖张暴戾、冰冷残忍,却又合理如斯。
因为这三者背后所预示着的宇宙,或者说“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不讲道理肆意妄为却分外合理的存在。结合过去的历史看,往往一个物种达到了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盛况之时,劫灾离他们也就不远了,每6500W年一次的灭顶之灾几乎可以称之为地球的保留节目;只不过这个劫灾对于前五纪生物而言,所带来的是“生存基础的毁灭”,而对于我们,所谓的第六纪“智慧”生物而言,这场劫灾所毁灭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存基础——社会构建的基础: 交流。
巴别塔,或者说神之门若仅仅只是向人类关闭了自己的入口,那其实并无所谓,因为 人类并不会因为无法触及神明就变得一无是处 ,被聚集在一起的人类终归能想出办法击败灾难,渡过难关,我们度过了数个小冰河期、度过了数不尽的旱灾、蝗灾、瘟疫和饥荒,十室九空的事件无数次将种群拉到灭绝的边缘,但是我们的祖先都挺了过来.以至于如今,我们仍然挤满了地球的每一寸土地并且可以狂妄地宣称“人类是地球的主宰”。
但是巴别塔的的诅咒远不止如此......如果说最初的分裂只是让人类产生了“语言诅咒”,使得统一的、具有高生产力执行力的社会变得无法维持, 那么当那些持有相同“诅咒”,即相同语种的人所构成的社会再次发展到语言诅咒诞生之前,甚至超越诅咒诞生之前的水平时,新一轮的劫灾就再度降临了。
这个劫灾对于战锤40K而言就是亚空间和亚空间风暴,人类的黄金时期,殖民地遍布整个银河,科技、政治、文化均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巅峰,但是就在这个如此美妙的时间点上,亚空间的异常活动突然出现,彻底摧毁了这一切,我们都知道这之后人类的文明是如何衰落的,各个地方的人被亚空间的活动封闭在了各自的“世界”上,失去了相互交流的能力和途径,从此,人类这个种族不再是连成一体的布满银河的星幕,而是成了一个个孤独的灯塔,在黑暗无垠的宇宙中逐一熄灭,最后成为一副千疮百孔的文明残迹。
虽然在这之后,代表着“进化者”和“超人类”的帝皇和他的“孩子”将人类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如今的帝国变得如此混乱、臃肿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仍然出在 交流 之上,当你的话语、你的命令,你的人员,你的一切现实、确定、科学的东西经过那个“完全地、绝对地不受时间、空间、物理限制的亚空间 ”后,将会彻底地失去其身上所附带的“交流”属性,毕竟从任意一个时间和地点再度出现的信息对于“交流”这个行为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人类的交流绝非简单的信息复制粘贴 ,可以说亚空间的这种属性本身就是巴别塔诅咒的太空歌剧40K高清复刻。
同样,在《死亡搁浅》的世界也是一样,只不过人类社会的交流中断甚至早于“搁浅怪物灭世”这个事件,不过从本质上说,无论是可以干扰人类正常通讯、使人类失语、发疯的开罗尔物质还是使得人类躲入避难所的BT,都是“冥滩”这一不随时间、空间、物理限制的由人类这个物种“诞生”出的东西的衍生产物,而人类开始“离群索居”,“自我封闭”、“反社群化情绪”也不过是冥滩的早期作品而已,这样来看,其实冥滩的目的也和巴别塔一样,通过破坏人类社会的构建基础——“ 交流 ”来抹去社会的概念,从而在本质上毁灭人类(包括人类的文明和未来)。
当然,无论是40k的亚空间还是《死亡搁浅》的冥滩都没有完成他们本来的使命( 都 搁 浅 了 )。
因为世界已然如此不讲道义,那生命又何必选择按部就班呢?
在40K的世界里,正是亚空间的原因,造成了拥有特别能力的新人类,即所谓灵能者的出现和觉醒,他们代表着人类的进化和新的可能;也正是经历了亚空间的频繁动荡,人类的救主帝皇才开始一统泰拉征服宇宙,成立了他那庞大的、横跨银河的人类帝国。亚空间的威胁不断地消灭着旧人类和他们那些无法通过亚空间的文明,但是就如同巴别塔的语言诅咒虽然摧毁了足以接近神明的人类社会,却在劫灾与诅咒后使得那些缚咒者在世界各地创造了多样且灿烂的文明一样,正是亚空间和它的力量使得人类灵能得以觉醒,使得“超人类”帝皇和他的孩子们得以诞生,这座新巴别塔摧毁了旧“人”,消灭了过去的“人类文明”,却让更新更强更好的人类登上了历史舞台,一如当年的泰拉。
而在《死亡搁浅》的世界里,冥滩的情况也是相同的,若没有通过湮灭认识到冥滩这一概念,人类永远也不会觉醒出dooms,也永远无法对“灵魂的真相”有个直观的认识,更无法做到仿佛神明一样在生与死之间无缝切换,虽然冥滩和其搁浅的怪物消灭了80%的人类,荒废了旧时代几乎50%的文明,毁灭了他们过去几乎所有的交流渠道,但是人类,或者说人类进化成的某种东西却在这场灾难中顽强的活了下来,并如同四散奔逃的巴比伦人一样很快就在旧的布满了瓦砾和泥土的交流渠道上重新修建了属于他们的“全新交流社群”甚至以此避开了这场必然到来的劫灾。
反映到现实社会,不正是表现了旧的、传统的交流途径的崩溃使得依赖传统的人们感到了孤独和失落,而适应了这种“交流缺失”的人却很快的发展出了属于他们的“新一代互动”?网络上那些多如牛毛的亚文化交流圈繁盛到代替了现实,甚至代替了血缘交流圈的情况,不正像是巴别塔诅咒后跑去世界各地安营扎寨的人类在各自的一亩三分地再度创造出文明的样子么,巴别塔们毁掉的交流方式不过是旧的方式,而因此消亡的社会也不过是旧的社会,与旧社会一起埋葬的自然也是旧的人类。虽然很残酷,但是真就 As an old saying goes: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
当然,对抗亚空间的帝皇和对抗冥滩湮灭的山姆其实和现实世界中的情况还不完全一样,他们可以说是披着新人类(?)外衣却依旧留恋旧交流方式、旧人类以及旧文明的角色。
巴别塔的诅咒已经施下,没能力和意识挺过劫灾的生物注定是属于被毁灭的那一批,而做为获生者和进化者,他们却意图团结起已然被摧毁了交流途径和社会形式的人类,并以"还原"原本社群模式的方式去“拯救”他们,这种 逆时代,或者说逆自然的行为 的确可以带来很强的戏剧张力,让人为其伟大无私而落泪,但是不得不说我认为这样的安排也太小看巴别塔诅咒以及其背后代表的这套冰冷宇宙法则了。
帝皇一再的强调“理性”和“科学”,但亚空间就确确实实的在那里,他在最后的教堂中讲述的愿景其实早就被各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钻地千疮百孔,甚至连他自身都是一个完全不科学的,甚至不能称之为人类的存在,他对新时代的妥协仅仅是把新出现灵能和亚空间技术超人当做工具,让这些工具做的还是把那些早已不同的两拨“生物”强行定义为“同一种人类”,并像当年的巴比伦王一样迫使他们团结在一起,迫使他们用同一种方式交流,组成一如旧泰拉时代的人类帝国,这种企图将时代带回巴别塔的语言诅咒之前的行为我认为本身就是一场徒劳的悲剧,他和他的超人类子嗣或许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承受失败并再度重来,但是那些早该在亚空间的影响下崩溃的社会却因为他的留恋而要一次又一次地体验“搁浅”,不断地重复这个悲惨的过程,我认为这相比起巴别塔夺走人类交流的能力让他们自生自灭更加残酷。
同样对于山姆也是,这个世界上拥有dooms能力的生物已经出现,他们是适应了冥滩的更强更好的物种,而当旧时代社会关系、人际交流、文明保存需要依靠这些新物种去维持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可以给人类文明四个字拔掉氧气管了,而且虽然小岛想讲一个爱和希望的故事,但是我依旧认为这个故事的结尾只是冥滩的感性放山姆回去和旧时代、旧人类再多呆一会而已,诅咒已经施下,劫灾也不会终止;所有的一切正如当年伫立在平原之上的巴别塔,它只是默默的看着失去了交流能力的人们哭号奔走、痛苦中认清事实,他们要么走出美索不达米亚建立新的文明,要么就此走向灭亡。
究其本因,我觉得大概还是因为描写这些新生物的作者们还是旧人类这个阵营的吧,习惯并依赖于旧的社会、对必然会到来的社会更替充满恐惧;当新一代不再用他们所熟悉的词,他们熟悉的渠道展开交流时,难免会产生落寞感,再加之新一代的人在社交上的表现比起他们的“当年”要独立、分裂的多,那么自然就会产生创造一个接受并习惯旧交流渠道、旧社会结构的新生代来将世界带回“当年”的念头,种群使然,天性如此。
Anyway,最终无论是废弃和进化,毁灭和重生,还是生与死、存在与消亡的不断轮回都在时刻地提醒着我们:巴别塔的诅咒既是世界的恶意,也是生命的反击, 没有其对社会形式的强制更替,人类文明就始终只是一座悬崖 ,一条死路。但有了 交流和社群的更替 ,湮灭则会成为新的起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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