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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台联想的 “天逸” 笔记本电脑，具体地讲，是第一次离职的时候从前单位的库房里偷出来的。没人发现，发现了也没人在意。它2008年产，上面有个奥运五环的标志，因为被前主人装上了互相冲突的五十种以安全为名的国产电脑管理软件，每次开机大概要用时30分钟，王军霞都跑完一个10000米了，然后才能开始弹出各种警告框，你要用玩《GTA5》里那个小游戏的精神耐心关掉，才能使用。但这台笔记本电脑的优点是，屏幕有十五寸，立体声音响集成在厚度相当于一本《新华字典》的机身里，低音稳，高音准，要是放一张蔡琴，刘德华也想买。CD-ROM光驱一应俱全，USB口有5个。于是我给这台养蛊机刷了一个干净的 Windows XP，装上了我手里的一张保存到现在的正版PC游戏，也是一部长久地留在我这个中年人记忆里的名作：《盟军敢死队：深入敌后》。从此之后，这台偷出来的笔记本电脑，只属于这个游戏。
我算是赶上了PC单机游戏黄金时代的尾巴，1996年到2000年时我正上初中，有时间，游戏玩得很多，接触了不少好作品。二十多年后回头再看，发现曾经的血脉贲张和爱恨情仇，多少都有点褪色，而那种精巧、完美的作品韵味仍不减当年，比如《盟军敢死队：深入敌后》，它来自1998年，但今天玩起来，一切还是令人啧啧赞叹。
介绍这款游戏的文章有很多，我写这篇，主要是想聊聊我眼里的《盟军敢死队》到底好在哪。以现在的经验连缀上当时的感受，算是给所谓的PC游戏黄金时代对我们的影响一个交代。才疏学浅，错陋难免，恳请方家海涵，勘误，讨论。
自由真实的基础设定
初识《盟军敢死队》，是因为我拿到了《大众软件》或《家用电脑与游戏机》某一期增刊附带的光盘，其中有《盟》的试玩版。这个 Demo 内容包括 Tutorial 和两个关卡，进阶式地开放了三段，节奏把握得相当不错。
游戏的设定算是比较复杂的，按说上手不算容易，但 Tutorial 简单易懂又有趣，不是手把手每件事都教你怎么做，而是提供一个只有一人参与的小关卡，一次专注练习一个角色的技能，在教程中，你可以体验种种情景还不会死掉，是个亲切友好又有效的设计。
进入正式关卡后，要在实战中应用角色技能。我发现原来出现在地图上的东西都有作用，第一关的目标是炸掉广播站，但出战的队员里没有工兵，也没人带炸药，最终使用的是原本就放在那里的汽油桶。你要组合地上所有的道具来完成任务。Green Beret 身强力壮，真能搬走德军尸体和汽油桶；Marine 跑到水边就能潜水，还可以收起敌军的橡皮艇去搭载队友；悄悄把机枪兵干掉拖走之后，Driver 上去就可以瞬间扫射掉一般情况下很麻烦的巡逻队。
敢死队并不是带齐各种威力武器的特种部队，而是要用技能和道具的组合，产生无数种可能性，好像90年代成龙拍的那些动作电影：他不是终结者或者 DoomGuy 那样掏出散弹枪火箭筒电锯或者任何 big fucking gun 去夸张地干掉敌人的角色，而是把身边的扫帚、扳手、木箱随手取来重重敲在反派的脑袋上，甚至更有趣地，等待他们撞上来。这是本游戏最基础的魅力：对角色技能和关卡内元素的自由组合和运用。将近二十年后，我在《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里才又体会到过这种自由的感觉。
第1关的地图不大，试玩版的第2关是正式版的第3关，也就是炸毁水坝。到了这关，游戏对地图绘制的把握又给我震了。这个地图巨细无靡，大坝特别宏伟，即便是 800x600 的分辨率（已经是当时可以选择的较高分辨率）还可占满满一屏。往下拉地图，看到守备森严的德军营地顿觉自己手下的4个角色是如此渺小。这么mini的小分队，最后清空全图敌军炸毁大坝撤离时，反差造成的成就感必须爆棚。
游戏绘制地图和关键道具时，相较娱乐性，更看重写实。比如这一关的电闸，作用非常关键，玩家必须关闭它，工兵才能剪断铁丝网带大家进入驻地，而这个开关在一个小哨楼的侧墙上，极小，非常不起眼。它没有像许多具有卡通化风格的游戏那样特意去强调（放大、变色、特殊位置）。此类的小机关设计相当多样，类似的还有第4关中的电话亭，可以在南端呼叫营地北端，引开守卫，也是个不起眼但非常点睛的设计。
为了防止玩家傻玩，找不到这种关键机关，游戏里进入每个关卡前的任务简报都很明了，电闸这种关键点会事先重点提到。这种坦率风格是带有一定 “解谜” 元素的游戏中少有的，也是《盟军敢死队》了不起的一点：游戏制作者没有利用信息不对等为玩家制造障碍，信息对玩家都是公开的，你要做的是从中找到自己的解决方案。
这个包含两关的 Demo 非常成功，管窥到游戏蕴含的可玩性潜力。后来国内的新天地公司（SunTendy）代理了《盟军敢死队》在中国的引进发行，我买了一份正版，我还记得当时有个想法是 “即便这是我买的最后一个正版游戏也值了”。
这份产品做得也很良心，附带了一份铜版纸印刷全彩页的使用手册，介绍角色技能，还有一个黑白印刷的《战术白皮书》，介绍任务的背景和关键点，还送了一张海报和一个鼠标垫。
超越时代的自由度
对于《盟军敢死队》，我想所有的同好者最相通的感触就是 “一万个人有一万种过关的方法”。有人偏好夜探敌营、不带走一片云彩，有人偏好火光冲天、杀他个片甲不留。
我生性谨慎，更何况当时年纪小，胆子更小，属于慢慢观察慢慢解决，争取不引发警报，暗杀掉每个人完成任务的方式。事实上大多数玩家都倾向于这种方式，因为游戏设定决定了 “暗杀比明打更安全”。这部游戏里的主角不像即时战略游戏那样秉持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观点，视人命如草芥，或者秉持超级英雄的观点，主角可中数枪不死，无论如何还有医疗包。这部游戏里，如果敌人的机枪一开，即便是最抗打击的 Green Beret 也会一秒内毙命，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头像瞬间就变成了惊悚的骷髅头，而任何一个队员身亡都无法完成任务。在这样的设定下，无法不加倍珍视角色们的生命，玩家自然倾向于暗杀战术。
选择不顾警报的开枪战术需要一颗承受能力极强的内心，德军的 “Alarm” 一喊，几队巡逻队倾巢而出搜寻你那几个弟兄，照面就击毙或俘虏。有一种办法是弟兄们齐聚，身靠墙根，手枪齐射，理想情况下可以一次点击消灭一个人，但即使解决掉十几人，敌人的防守密度只会越来越大，绝望感也很容易油然而生。而且，可供一夫当关的地点其实很难找，一般每个敌人要身中3枪才能死亡，至少集齐3个人手枪齐射才能做到点杀。当队员距离太近时，往往会因为站位导致某人被遮挡无法开枪的情况，一旦一人哑火，被巡逻队突破的概率就迅速增大。只要一个人失手身亡，整个任务就白干了。所以我真心佩服那些敢于惊动警报的玩家。
自然，还有那些在暗杀和明杀之间游刃有余地选择的玩家。后来我看了《盟军敢死队》ETC视频，获得了中型心灵震撼：Green Beret 一次蹿出去可连毙几人，尸体就扔在原地，故意做诱饵，引来大批查看的队伍，他们转回头时再从后向前十几刀解决十几人；工兵躲在屋后向几米外的屋前扔手雷，引来大队人马之后再一颗手雷全部炸死；狙击手极其有限的个位数子弹开场就全部用尽，杀掉的是开局的头几个哨兵，然后其他人就迅速突围，十分钟以内已完成任务。
我玩的时候，狙击手子弹只有在长途的关键哨兵点才敢使用，工兵的手雷更几乎没用过。最终关卡评分，安全度总是3星，用时总是0星，相比之下真是太过保守，而那种 “激进” 玩法又需要多少经验积累和对游戏规则的准确把握？我到现在仍没有成功尝试过。
中学时做证明题，老师说每一道题给出的预设条件都应该用上，既不会不够，也不给多了。我玩的《盟军敢死队》往往是 “给多了”，许多装备没用上，土法炼钢，也在惊险中过关。而速通玩家的玩法才简洁优雅，每一颗狙击枪子弹和手雷都物尽其用。这也又一次体现了《盟军敢死队》的魅力：面对同一道难题，有人用了蜂鸣器，有人用了枪声，我绞尽脑汁后想出了用脚印诱敌达成破解，虽笨拙，但其中那份独创方法的满足感也令人享受。
这种享受，也是此前说过的 “自由” 和 “真实” 两个属性交叉作用后的展现。走过雪地有脚印、敌军看见可疑物就会查看、视线被阻之地就是活动空间、离远了就听不到枪声……无数细致入微的现实规则在游戏中的忠实展现，才产生了一万个人手中的一万种不同玩法。在容量相对有限（单CD游戏最大容量不能超过699M）的90年代，这样的自由度超越了时代。
类型创新与商业局限
《盟军敢死队》是单机游戏历史上可进入 “开山鼻祖俱乐部” 的一款游戏，在“即时战略”（Real-Time Strategy）的成熟概念之外，首创了 “即时战术”（Real-Time Tactics）这个游戏类型。
1998年时，《魔兽争霸2》和《命令与征服》已建立了即时战略的模范范式，经过《命令与征服：红色警戒》的火爆，Blizzard 刚发行的《星际争霸》将这一游戏类型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此时，似乎全世界的游戏小组都在做即时战略，而《盟军敢死队》这个存在，初感貌似前者的衍生品，但两者的骨骼完全不同。
初中时的我当然想不明白，如今重新考虑这个问题，觉得 “战略 Strategy” 和 “战术 Tactics” 这两个词使用得相当准确，“战略” 的着眼点要比 “战术” 宏观，自然也就不计细节。即时战略游戏中，玩家指挥的往往是大军，需要多兵种集群配合作战，解决的是何时、从哪个方向、以何种方式出其不意，用什么兵种可让攻击比较奏效等问题，而且要快速、兴奋地作战，前线某个小兵个体的存活问题，一般不在考虑范围内。因为即时战略的基础设定是生产，玩家可以不断造兵。
“战术 Tactics” 的作战规模要小得多，不进行生产，重视战术细节与时间利用。玩家要处理的进攻方向不是从西方还是北方，而是2点钟方向的5米外，还是10点钟方向的3米外的问题；配合不是指几队机枪兵配几团坦克碾压，而是 Sniper 远距离射击、Green Beret 迅速处理尸体的问题，“即时战术” 游戏的操控点细微，有着动作游戏的特点。这导致 “即时战术” 游戏比较深沉、压抑，刺激而非高度亢奋，紧张而非感情宣泄，是一种“慢游戏”，是荷尔蒙的反方向。
说不好是可惜还是庆幸，其他的 “开山鼻祖俱乐部” 游戏的身后，都有能组成一大门派的无数良莠不齐的追随者，但是《盟军敢死队》开了 “即时战术” 这个山头之后，尽管成功，但少有追随者。Spellbound Softwares 制作了模仿本作的《赏金奇兵：西部通缉令》（Desperados: Wanted Dead or Alive），评价尚可，但总体来说，“即时战术” 的旗帜之后少有后人。再后来，带有这种元素的作品就更加3D和动作化，归入《Metal Gear Solid》一脉，成就了如《刺客信条》之类的暗杀类3D动作游戏。加上PC单机游戏（本质上是鼠标+键盘操作方式）的没落，《盟军敢死队》这种2D（2.5D）全景地图基础的经典 “即时战术” 几乎不再有仿作和续作。
《盟军敢死队》的设定、线索与关卡设计都属于上乘，不是商业行活儿出来的东西，仅凭复制商业成功的动机是不能精良地创造与处理的。另外，在当时的机能下，《盟军敢死队》的制作起点实在太高，即便是 Pyro Studios 自己的续作也没能重现辉煌。
有所为和有所不为
宏观蓝图和顶层设计之外，《盟军敢死队》微观上有众多令人回味的地方，制作方 Pyro Studios 的 “有所为有所不为” 令人印象深刻。
我常想，若是一个成名已久，开始养职业经理人和二流程序员、专干行活儿、专做片儿汤的游戏制作组，一般都会注重程式化内的重点：画面漂亮，音乐激昂，女性角色做好看，细节可以先放弃，以后还有更新和DLC。可 Pyro 制作《盟军敢死队》时不是这样，作为行业新人，资源不会太宽松，其中的选择与放弃，奠定了作品的细节之根。
Pyro 在六个敢死队队员的个性设定这样的 “闲笔” 中下了功夫，我们应该注意到，这不是RPG，是个没对话没故事的游戏，六个角色只有 “属性”，没有机会展露 “性格”，但 Pyro 用口音和语气做到了赋予它们性格。玩家选中一位敢死队员时，队员都会用自己特定的口音和语气应答。在安静、隐秘的任务中，这些小小的聒噪是少有的陪伴玩家的声音（真声儿大起来时，大概率要去 Load Game了……），因此《盟》的玩家都对六个角色的声音印象深刻。
这些话与每个人的背景和性格密切相关。老大 Green Beret 常用的应答话是“嗯哼？”，那语气好像他是你的长官，屌得一逼。他是爱尔兰人，朴实、暴躁、直给。爱尔兰人的信仰，第一条是天主教，第二条是 “能动手就别嚷嚷”。
若你指引这个身高2米，体重200斤的壮汉去做一件他没法做的事，比如用手枪射击巨石后的地面，他会用极端轻蔑的语气说：“Hehh, wish I could do that !” 若只看背景介绍里写的 “有较为严重的暴力倾向，不愿受纪律约束，对于他的上司来说是个难对付的硬骨头”，这句话只是平淡的描述，可配上那句 “wish I could do that !”，这个角色的性格特点就印入脑海永生难忘了。
狙击手 Duke 的出身设定是英国贵族、慕尼黑奥运会射击冠军。长得清瘦，或者说尖嘴猴腮，话不多，回答指令时一般只用一两个音节。那句 “Ye~~s?” 中间的拖音，兼具贵族式的慵懒，和神射手式的好整以暇。“Got it”, “Okay”都令人有很深印象，不过，我最喜欢他的地方，是狙击枪一声闷响后无声的沉默。他从不为击中敌人而欢呼。
间谍是 “俺们那嘎老优雅了” 的法国人，他和 Duke 是敢死队里仅有的非糙人。接到命令时说的是一句低沉的“Yes !”，带着法国抵抗组织的气质，与二战历史非常相符。
剩下三个技术兵是街头混子、蓝领或流氓无产者，其中工兵（爆破手）是利物浦人，像老实的沈阳大爷；司机是在作为美国贫民区代表的布鲁克林街头混大的偷车手，美国口音；嘴最贫的是 Marine 水鬼，在接受任何指令的时候嘴都不会停，“Yes, Sir ?” 叫的十分放荡，由于他背橡皮艇时跑步速度很慢，而在水上操作关卡，他经常需要大范围移动以接应队友，所以常要一个劲儿点他，这时玩家就会被大舌头的 “Get it, sir, get it ,'ro a da wu ba sir' ,yes sir……” 的口音轰炸。玩过《盟军敢死队》的人，历经多年都不会忘掉那副贫嘴腔调。Marine 的性格介绍中有一句切中要害：“嗜酒如命，好赌成性”，性格与他的口音语气的确相符。
这些人虽然没有其他任何交流，但从几个人的应答话里，其性格已经印入玩家脑海。资料称他们没钱请专业配音员，都是 Pyro Studio 的人自己配的。想想这些西班牙人在画图编程构架之余，还要按照每个角色的性格练习各种各样的垃圾话再配上音，此情此景相当令人感动啊！
再说说 Pyro 的“不为”。最令我震惊和激赏的 “无为”，是游戏对音乐的处理：无音乐。除了呼出菜单时有音量低低的定音鼓和管乐器奏响的军乐声之外，在游戏过程中完全没有音乐，只有音效。
我觉得这个设计棒极了——想想看，一次追求全程无声的隐秘行动，怎么可能有铿锵音乐作伴？没有音乐要比有音乐自然、真实得多。
若以游戏业界的常态眼光看，必须加入音乐的话，就要选择音乐风格。二战背景适合什么音乐风格？恐怕没有好答案 —— 彼时没有摇滚乐，交响乐也不适合做游戏背景。无音乐这个设计会为 Pyro 省下了大把人物财力，同时四两拨千斤地增加了游戏的紧张气氛，此处留白堪称生花妙笔。
还有右上方的任务简报和地图。简报以前夸过了，简洁明了不失重点不隐匿信息，坦率风格令人称道；那个地图也效果绝赞，它没有勉强地做个现实地图的缩略版，而是采用抽象些的手绘线条效果，看起来简单干净一目了然，而且跟特种作战气质特别贴合。为了游戏性，地图上也需要标注队员和敌人的实时方位和移动，于是采用了简单的红蓝点，既解决了问题，放在老派、真实的 “牛皮纸卷” 质地上又丝毫不觉突兀。
操作上有一个微小细节 —— 呼叫每个角色的快捷数字键“1”至“6”。这个快捷键不是动态定义，而是固定定义的，1代表Green Beret，2代表Sniper，3代表Marine，4工兵，5司机，6间谍，也就是说，在游戏的任何一关里，无论这个角色有没有出战，都是固定的数字键对应固定的角色。比如第一关，只有Green Beret，Marine 和司机出战，呼叫他们的快捷键就是1、3、5。
这个设计曾让我困惑，难道不应该动态分配吗？只有3个人出战的话，他们就是按顺序的1至3，但已经如此也只能适应。或许他们是这么考虑的：固定分配会强化玩家心中快捷键和 “人物”，或者说，快捷键和“技能”之间的关系，一旦要应用某个技能、要找到某个角色，立即就想到一个固定快捷键。如果是这样，应该说也是非常高手向的一个考虑，可以致敬。
“不为” 省下来的精力，成就了整体的高质量。《盟军敢死队》特别值得褒扬的一点是：Bug 少到几乎没有！一个新晋游戏工作室，制作一个拥有如此多细节、如此复杂的对象关系与结构、如此精细的2.5D地图、而且还是全新种类无范例可学的游戏，这一点堪称奇迹。光是理解、接受、用脑子想一想《盟军敢死队》建造的全套复杂系统，已能感受到太多难点，而 Pyro 居然在有限的资源条件下干得如此漂亮，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Gonzo 和 Pyro 的伟大与失败
《盟军敢死队：深入敌后》的玩家肯定会记得 GONZO1982 这个无敌秘技，这里的 GONZO 指的就是 “盟军敢死队之父” Gonzalo Suarez，昵称 “Gonzo”。他1963年出生在西班牙巴塞罗那市，今年已经57岁。
Gonzo 在22岁（1985年）加入了西班牙的游戏开发公司 Opera Soft（并非开发浏览器的Opera Software）。1987年，他参与的第一个游戏制作完成了。在《盟军》之前，Gonzo一共参与制作了6个作品，其中3个从未公开发表。
1996年，已经拥有几个娱乐业公司的 Perez Dolset 兄弟决定在马德里创立 Pyro Studios 游戏制作工作室，目标是创造高品质的电子游戏。当时33岁的 Gonzo 作为合伙人和高级制作人员，在工作室创立之初就加入了。
Pyro 规模不断扩大，汇集了西班牙国内为数不少的开发者、美工、音乐制作人等，到1998年时工作室已经有75人。Gonzo 被任命为这个项目，事实上也是 Pyro 唯一一个项目的 Director，用20个月带团队创作出了《盟军敢死队：深入敌后》。
Gonzo 曾经在一次采访中提到过，“我们得感谢记录二战历史的数以百计的电影和历史文档，我们把这些平面的东西转化为立体的设计。”对比《盟军敢死队》的成品，可以想象制作者们参考的大量资料。Gonzo的爸爸 Gonzalo Suarez Morilla，是一位名气比他更大的导演、编剧，虽然没有走出西班牙国内。Gonzo 对于视觉元素的利用，相信有不少来自家学。
《盟军敢死队：深入敌后》获得巨大成功，让 Pyro 一鸣惊人。有报道称，一开始发行方只制作了40万份拷贝，但欧洲第一期销量就轻松突破了75万份，发行商不断补货，最终销售量超过120万。这成就了 Gonzo 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随后，Gonzo作为首席制作人领导了资料片《盟军敢死队：使命召唤》、续作《盟军敢死队2：勇往直前》的开发。
1999年，Eidos 通过股权收购的方式把 Pyro 招致麾下，也开始了一个老套的故事：被并购入大公司的工作室，失去了自主状态下的艺术创作主动权和开拓心，逐渐沦为干活儿的小部门。
到《盟军敢死队2》发售之时，Gonzo 已经在Pyro工作了6年，为盟军系列创造了近500万的销量。2003年，Gonzo 决定离开 Pyro，还带走了公司的首席程序开发 Jon Beltran 以及共11人的核心团队，创立了新公司 Arvirago Entertainment，开始开发新作《The Lord of the Creatures》，准备在 PS3/Xbox/PC三个平台上发售，Atari 公司决定发行。从此，Gonzo 和他参与创立的 Pyro 分道扬镳。
令老玩家遗憾的是，这分岔的两条路都从大道走成了小径，没有一方取得及格线以上的成功。
Pyro 在 Gonzo 离开后，发行了评价超低的《盟军敢死队3：目标柏林》，随后放弃了这个系列，开发《Cops》、《Heart of Stone》，这两个系列经历了长期的痛苦开发，后来都被取消。2009年，Eidos 把为家庭喜剧动画电影《Planet 51》开发游戏版本的任务交给了Pyro。这个电影的 IMDb 评分是6.1，只是无数好莱坞垃圾中的一个。
Pyro的新活儿只是糊口，但Gonzo的新活儿连糊口都难。2003年7月，他们发布了《The Lord of the Creatures》的游戏画面，4年之后的2007年，他们还在展会上大谈 “马德里和巴塞罗那两地超过100位制作者参与了项目”，“玩家可以在100种不同的生物中调遣数千个单位进行战斗”，“2009年年中，最迟2009年圣诞节就会完成”。
事实是还没到2009年，Atari 就放弃了这个系列。然后手游厂商 Digital Legends 购得了这个游戏在 iPad/iPhone 平台上继续开发的权利，不知道 Gonzo 是否还会继续参与这个项目。从2002年的《盟军敢死队2》之后，Gonzo只做了《The Lord of the Creatures》这一件事。易主在游戏世界司空见惯，但对主创来说也令人唏嘘。不知道他会在精疲力尽后放弃，还是要坚持看到付出心血后的成果，哪怕这成果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Pyro 则成为了 Eidos 旗下一个无关紧要的制作组，2012年，Pyro 与 Wireless Play 合并，建立了 Pyro Mobile 工作室，为手机、平板和社交网络开发小游戏。
Gonzo 成就了一个经典系列，但没有成为一名明星制作人，《盟军敢死队》红遍全球时，Gonzo 曾经这样说过：“我们认为，让游戏获得成功的最最重要的因素是正确的方法和辛勤的工作。” 玩家们可以信任他们工作的辛勤，但他们也许再也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Smartphone kills the video-game star 的时代，Gonzo 和他的战友们，大概已经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篇文章的初稿写于2013年，这次投稿进行了一些改动，但 Gonzo 依然杳无音信，他的维基百科页面也仍然停在《The Lord of the Creatures》上，在欧洲和西班牙 COVID-19 肆虐的2020年，只愿这些给90年代的PC玩家带来过美好童年的英雄制作人们一切都好，要知道，世界的某个角落，他们的青春作品被永远存在不随时间与服务器前进的过时笔记本电脑里，这一点，再无人可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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