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克雷·斯图尔特,为了追查失踪作家韦克的下落来到亮瀑镇... 一年一度的驯鹿节突然取消,镇民们见到生人便避之不及;消失的子弹,无限循环的噩梦,失而复得的原稿?混乱的信息碎片像一场愈演愈烈的风暴,尽管灯塔发出刺眼的光芒....
等等...灯塔??我记得它!它...它在韦克的第一篇小说中出现过!!
艾伦·韦克的小说涵盖了他从早期刊登在低俗杂志上的血腥恐怖故事,还有后来为他赢得国际赞誉的精彩犯罪惊悚小说。虽然故事的题材有所变化,但韦克的创作驱动始终来自于他个人独特的心境以及他不断为之抗争的疑虑和恐惧。艾伦·韦克无法通过创作逃离自我,甚至可以说,这个男人的小说里叙述着他更深层次的内心。
因此,我们才能在韦克的创作宇宙中看到——破碎的父子关系、暗中潜伏的邪恶力量、主人公对周遭危险的意识觉醒,以及其他不断上演的,诸如此类的故事。这些主题频繁出现在艾伦·韦克撰写的小说中,也让他的粉丝得以窥见这位作者编织情感和生活的写作力量。
在亮瀑镇,艾伦·韦克直面了他心中最恐怖的梦魇。他的小说原稿散落在此镇的各处,其中内容也似乎成为了现实。就连韦克作家生涯中发表的第一篇小说《送货人》中,那座居住轻重的灯塔,也成为了亮瀑镇的不祥景观的一部分。
那股将我牢牢地吸引到此地的力量,和呼唤韦克的来自于同一种黑暗。虽然我的旅途近乎毁掉了我的私人生活,但相比之下,艾伦·韦克和他妻子似乎为前往亮瀑镇付出了更沉重的代价。
《送货人》是艾伦·韦克发表的第一部故事。这部早已绝版的恐怖小说是艾伦在他18岁时完成的,它先前仅出现在几本破旧的《黑暗视界》杂志中。显然,韦克关注着善恶之间的斗争,他在自己更加热门的犯罪小说中也探索了同样的题材。
就好像有一颗拳头紧握着他的心脏。每驶过一英里,每离见到他素未谋面的“父亲”近一分钟,这拳头便攥得越紧。在这种痛苦下很难把握好方向盘,但是丹尼尔撑住了,他总是如此。你只需咬紧牙关,将油门踩到底,绝不回头看一眼。如果是汉娜阿姨,那个在他母亲死后将他抚养长大的人,应该会说,“丹尼,无视那封信吧,不要自找麻烦”,但那个女人正在亚利桑那州的一家养老社区里晒着太阳呢。
亲爱的丹尼尔,
希望你一切安好,我过得不好。我不知道你会选择如何回应这份请求,但如今的我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只是希望能在最后看你一眼。你现在18岁了——是的,我知道你上周过了生日——可以说,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希望你能原谅我过去种种疏于家庭的罪过。我需要跟你讲讲你的家族历史,也许这不枉你来一趟普朗顿。但若你选择将这封信抛到一边,我希望你至少能知道我时常会想起你和你母亲,并永远怀着深深的思念和悔恨。
爱你的父亲,
威廉·凯里
就这样,他沿着北卡罗来纳海岸的小道颠簸行驶,一路远离文明世界。路的两边只有密集的松林,前方是空无一物的世界尽头。若没有他父亲来信中附赠的手绘地图,丹尼尔都不知道普朗顿在哪里。可能连上帝也不会知道。丹尼尔依然不确定在见到父亲后要做什么,到底是应该拥抱他,还是将他一脚踢向大门敞开的地狱。
丹尼尔用一只手驾驶这辆老福特车穿过布满车辙的狭窄小路,并用另一只手徒劳地搜索广播电台。临近傍晚,太阳照过悬垂于路边的阴森树木,在沥青地面上投下了扭曲的影子。他已有半个多小时没见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车辆了。
有什么东西从树林里飞奔出来——而他刹车踩得太迟了,
轮胎传来碾过东西的感觉。他将车停到路边后出车查看。一只巨大的松鼠在路中央扭动着,双腿不断抽搐。不对...这不是松鼠,可能是一只鼬或囊鼠。不管它曾经是什么,现在都已经面目全非,不过是一团黑色的毛皮,淌出一堆鲜红的内脏,在冷冽的空气中冒着热气。
丹尼尔在路边找到了一块大石头,他用双手举起来,走到那可怜的东西边上。“自己热的麻烦要自己解决。”他的阿姨经常说这话。没有人能替你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没有人会替你做出艰难的抉择。
地上的东西直瞪着他,眼里充满了仇恨。它开始在路上剧烈扭动,嘴上冒出一颗血泡,露出扁平的黄牙。丹尼尔举起石头,砸向这只生物,将它的头骨粉碎。
那东西尖叫着,似乎想在死前猛地扑向向丹尼尔。
他用一根枯枝将压碎的尸体迅速移到灌木丛中,并用裤子擦了擦手。在即将到车边上时,他停下来看向周围,意识到树林已变得寂静。没有一声鸟鸣,也没有风吹过树叶时的沙沙声,甚至没有昆虫的嗡吟,万籁俱寂。他不换不忙地走向车,但刚一坐进车里,他便飞驶而去。
丹尼尔犯了个大错,他在一个小时前经过雪佛龙加油站时没加满油箱。仪表上的指针显示油量还剩不到四分之一。他心里想,现在只能在普朗顿加油了,所以最好马上就到。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一日游:他住的宿舍在州界的另一边,他从那里提早出发,跟威廉·凯里见一面,听听他满嘴悲哀的牢骚。也许威廉想在死前教他如何扔曲线球,或教他如何系鱼饵,也许会作为父亲给他一些关于女性的建议,或给他一本贴满陌生人照片的家族相册。
无论威廉·凯里给他什么,他都不会接受——太迟了,已经迟到了整整18年。那你又为何要跑这一趟呢,丹尼尔?他无法错过见到那个男人的机会,那个他自有记忆以来一直又爱又恨又思念的男人。这就是为什么
——他紧踩油门,让卡车疾驰向前,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在逃离鬼魂,还是在冲向他们。
直到天快黑了,丹尼尔才终于驶出树林,一座像模像样的小镇出现在眼前。这里一定是普朗顿,因为道路在穿过两栋小楼就到头了——一家单泵加油站和一个褪色的隔板建筑,后者边上涂着“海上咖啡厅”几个字,招牌字迹的油漆在往下滴落。几艘破旧的渔船在港口无精打采地摇晃。十几间棚屋坐落在附近布满岩石的山丘上,就好像随时会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当他看到加油站窗户上的“关门”标志时,他轻轻地咒骂了一声。
丹尼尔把车停在了咖啡店的门口。他看到一个老头弯腰坐在店里的凳子上,还有一个女人在柜台后面。他们一直盯着丹尼尔下车,直到他走进店里。
丹尼尔对柜台背后的灰发女人说道。这个中年女人就像一个被脏围裙和发网包裹着的面团。丹尼尔把屁股挪到凳子上,他注意到女人背后一套排成行的瓶中船。一艘艘满帆的战舰、单桅船和加利恩帆船陈列其中,它们做工精致,细节完美。明明这家咖啡店本身闻起来像一块被忘在停电冰箱里一两个月的牛肩胛肉排,这店里的展品却得能到如此细致的照顾,实属奇怪。
柜台边上的老人咯咯笑道,他开始咳嗽,然后用灰白的手背擦了擦嘴。他面前的盘子上摆着一条没吃干净的鱼。鱼头依然在,鱼皮零散,布满肿块。
“看来不只迷路,车子还没油了。”老人慢吞吞地说道,他用食指在嘴里翻江倒海。“可怜,真可怜。”
“那这里没人能卖我汽油了吗?”丹尼尔问道。“没。”老人从嘴中取出手指,并盯着手指指尖。“没手机,没电视,也没网络。”
他看向丹尼尔,眼白上的血丝像蠕虫一样绽开。“小子 !你现在跟我们一样,与世隔绝啦。”
“我知道了,”女人指着丹尼尔说,“你是威廉的儿子吧,他在等你呢”
“我们都在等你”老人说道。女人把洗碗布扔了过去,示意他闭嘴。
“你在找威廉吗?”老人对丹尼尔说。他拿起那条吃剩的鱼开始抖,一块块鱼肉从骨头上被抖落下来。“你看,就剩这么点了。”
“好了,以法莲,你给我出去!”,女人说完,直到她看着老人慢慢踱着步子出了门。“我收拾好就带你去见你爸爸,再等我一会儿。”
丹尼尔一个人等在车里,等不及要离开这家咖啡店,等不及要离开这阴郁、怪异的小镇。他就不该来。丹尼尔一把拍在方向盘,随后将头靠在了手背上。
“醒醒,瞌睡虫。”咖啡店的女人朝这边挥手,吓得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起来。“你准备好去见你老爸了吗?”
“我最好还是亲自带你去,”女人说。“这里的人…都很照顾他。他有种...
很特别的天赋。
“嘛,威廉之前也病过,但他总是能好过来。” 女人一口痰吐在了地上。
把车停这儿吧,我带你走条小路。
她一边说着,一边沿着看不见去路的小径费劲地走去。十分钟后,他们摸着黑爬上山脊,一座脏污的白色灯塔出现在海岬的一角,凄凉地如同一个缺了新郎的结婚蛋糕。海浪拍打在岸边,空气中遍是咸湿的雾气。
“就是这里,”女人说,伸手指着,“威廉见到你肯定高兴坏了。”
“你可不会临阵退缩了吧,小伙子?”女人嘴角一咧,露出一口黄牙。丹尼尔想起了路上那只装死的动物,它死时也是呲着牙。
“谢谢,” 丹尼尔道了谢,从她身边走过,脖子上的根根汗毛都立了起来。他走近灯塔的前门,四下张望了一番,那个女人已经原路返回了。他本想伸手去敲门,但手收住了,还是决定先去后门看看。像只迷途羔羊一般被人牵着鼻子走并不好过,要是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好了。他缓缓地绕着灯塔转,试图听清里面发出的声响,但他耳中听见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一阵妖风吹得他一个踉跄,险些将他推入水中。他向下望去,不太确定波浪下是什么,确切地说,是不太敢相信。
初看是三四辆,细看又有七八辆,甚至十几辆车。既有古董车,也有新款式的,一辆黄色的软顶敞篷车,一辆白色面包车,一辆又一辆,在水面下层层叠叠。
丹尼尔?
丹尼尔转过身去,一位身穿雪白衬衫,上披黑色长外套的瘦高男人紧贴在他面前。
“丹尼尔,”男人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的黑色长须随风拍打着他的脸。“我是希望你能来的,但是如果你没来,我也不会怪…”男人把手放在了丹尼尔肩头,但在看见他的表情后....松开了手。
我是威廉
还好不是——“我是你的父亲”——要是他敢说出这句话,丹尼尔肯定一言不发地走回车里,然后一路开出小镇,直到汽油烧尽,或者手机重新有信号。威廉没有那么说,他意识到了两人之间存在的那道「裂痕」,那条断了的线,那个未被信守的承诺。
丹尼尔盯着这个男人,试图从那瘦长而线条分明的脸上找到自己,试图找到让他母亲曾经认可这个男人的地方。
但除了无限的疲惫、无尽的压力以及更加无以复加的悲伤之外——在男人深深凹陷的眼窝里——他一无所获。
威廉像是被突然打了一巴掌。“我想这是我活该吧。”如果他希望等到丹尼尔出言反对,恐怕要等到灯塔倒下。
“别在外面吹风了,进来吧。”威廉说,“我给你泡点热茶,然后…”
丹尼尔指了指背后那些水底的车。“水货司机也是多。”
风暴在两人耳边咆哮着。“世道艰难啊,”威廉说。“人们把车开进海里,然后报案说汽车被偷了,以此换取保险赔偿。”
“比你能想象的还要久”。威廉用手理了理他的一头乱发。“要不别在外面吹风了,暖暖身子?”
“我明白”,威廉说。“你并不想呆在这,你觉得你就不该来。但我能理解你对我有多窝火。”
这个男人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病恹。他的皮肤上虽有污点,但他手脚足够敏捷,神态也相当机警。或许他即将不久于世这件事本来就是瞎编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丹尼尔骗过来,然后寻求他的原谅。
“你远道而来见我,”威廉说道,“我知道驱使你来的动力并非怜悯,而是好奇心。这种事我也干过一次。而现在,你有机会学点东西了。”男人的长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而且,你什么时候想离开都可以。”
丹尼尔扭过头去,感觉自己像是被困进了那些躺在水底的废车里,正在一点一点驶进黑暗,看着各种无名的物体散落在海床上。当威廉突然走向着灯塔大门时,丹尼尔迅速跟了上去。
威廉为他开了门,那扇门曾经厚重而坚实,如堡垒一般庇护着灯塔,阻挡着外面的狂风暴雨。但那木料终究还是被时间和波涛磨洗成了如今年迈而松软的样子。
威廉甚至要用肩膀才能关上门,随后连沉重的门闩都无力去插。
楼梯平台昏暗而又潮湿,灰色的地板砖被磨损得不像样。楼梯下的墙壁上开着另一扇更小的门,或许是通向某种地下储藏室吧。一条铁质的旋转楼梯扶摇而上,布满网眼。
威廉脱下了外套,将其挂在了衣钩上。“这边”他招呼道,一步两阶地上着楼,金属吱吱作响。
二楼的生活区里有一个装有两台气炉的小厨房,还有一张糙木板制成的堆放着杂物的桌台,还有一张松松垮垮的棕色皮革沙发。角落的那个板架显然就是威廉的床了,上面只有一床破旧的被子。沙发面朝着一扇望海的窗户。
“别……别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威廉说着,一边忙着把一个旧茶壶放在炉子上,掏出一个杯子,他的手宽大而有力。
丹尼尔坐在带霉味的沙发上,身子仿佛要被吞没一般深深地陷在里面。他坐直了起来,把手支进了坐垫之间的缝隙里....丹尼尔摸到了什么硬物。
珍妮丝·库克,田纳西州米德尔顿市,这张驾照过期于17年前。是个美女。长这么漂亮,足以成为威廉抛弃妻子后的新欢。时间也对得上。
威廉站在炉灶跟前,等着水开。他垂着肩,脱去大衣后的他显得更为削瘦,脸色就像苍白的蘑菇。浪打在岩石上,发出的声音像远处传来的炮火,丹尼尔后悔了,在哪儿也比在这里强。他起身转到桌子前。
威廉在马克杯里放了一勺那么多的茶叶,倒入开水递给丹尼尔。
丹尼尔尝了一口,点了点头,“挺好。” 茶并不好喝,味道稀淡且发酸。他微微抖了一下。
“没有,我还好。”他拿起桌上的一联照片,那是在某个景区照相点拍的黑白相片,已经褪色了。
他的母亲与威廉在摄像机前做出鬼脸,两张脸紧紧贴在一起,笑得肆意洒脱,而威廉英俊得就像电影明星。母亲去世的时候,丹尼尔十岁。而这十年里,他从未见母亲笑得如此开心。他感觉到威廉刺客正用那深邃、凹陷的眼睛看着自己。
威廉摇了摇头。“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我没有心理准备。”他说到这,声音几乎悄不可闻。“我……我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房间里的灯闪了一下,他又向窗外的海岸看去。
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样深情流露,丹尼尔觉得自己就像看见了一只手捧情书的食鸟蛛。
“我看遇到珍妮丝·库克之后就不爱了吧,”丹尼尔将驾照甩到桌上,“有了她,你就不记得我们了!”
“不是这样的,”威廉说,仍旧定定地看着那联相片,不在意丹尼尔说了什么,“女人……女人总是……会喜欢上我,但这么多年来,这么多漫长的年头,你妈妈是我唯一真心爱过的人。”
“我已经极尽所能去爱她了,丹尼尔。”威廉紧紧捏住桌子的边缘。“为了她我甘愿冒险。”他说,手指用力掐着桌子,一片指甲翘了起来,像一只半透明的蛾子,飘落在地板上。
丹尼尔震惊地看着那片脱落的指甲,感到有些恶心,但威廉好像浑然不觉,沉浸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里。
灯光又开始闪烁。“我……我得下楼检查一下发电机。”威廉说着,身子已经动了起来。
丹尼尔听着他的脚步消失,随意地翻看起桌上的文件。他拿起一本皮面的书,封面上写着
《卡罗莱纳贵妇号双桅船货单》
书页已经卷成了波浪形状,像是被泡过然后又晒干,上面的手写字密密麻麻,他把书拿到灯光底下才看清。18世纪初的记录都是从英国和法国来的货物:成卷的布料和农场用具,还有印度产的香料、蔗糖和蜜浆。在最末的几条记录中,有一条写于1827年4月21日。当他读到船长笔记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今天我们启航去非洲西海岸提奴隶。这是我们第一次涉足这种黑暗肮脏的交易。船员都不太乐意,但是我们平日接的货单都被大货船给抢了,我们总归要养家糊口。这的确是脏活儿,但是上帝会原谅我们的,等到钱进了口袋,船员就不会抱怨了。
丹尼尔看见一长串数字,清单的头一行写着“87男 105女”,但往下的每一行都被划掉,换成下方更小的数字。最后一行写着“31男 42女”。书里记载了数不清的暴行细节:毒打、折磨,任何轻微的抵抗都会换来最严酷的惩罚。
这艘双桅船就是一间彻头彻尾的恐怖片片场。而最后一条船长记录写于1827年11月11日——
就快到岸了,而且现在风力很不错,能加快航程了。不过对我来说,再快也不够快。我真是等不及要结束这趟该死的旅程。非洲人的惨叫现在还在我脑里回荡,尤其是其中一个族长,他每挨一下鞭子都诅咒我们所有人,誓要报仇雪恨。送到查尔斯顿的拍卖台时,货都剩不到一半了,但是我们还是赚了一大笔金币回普朗顿,价钱真不错,就算像厨子威廉·凯里念叨的那样,会在不死的灵魂上会留下污点,那也是值了!
“我应该做的事多了去了。”丹尼尔说,凝视着最后一条笔记后的墨点,就像钢笔在这儿僵了好一会儿似的,
“你引我来是要给我看这个吧?”丹尼尔问,“我们家的黑暗历史?还能有什么比祖先参与过奴隶贸易更黑暗的。”
威廉闭上了眼,说“我没有一天不想她,我希望能有机会向她解释——”
楼下的门被敲响了,威廉畏缩起来。“丹尼尔,我不该请你来的”
“现在说有点晚了,”丹尼尔说道。“不管是谁,让他走开。”
“我...我做不到,”威廉说道。一小滴血从他一只鼻孔里渗出来,滚落到嘴唇边上。“不完成我的使命,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丹尼尔抓起货单本,向墙上摔去。“威廉,谁在敲门?”
是雷吉斯船长!
丹尼尔笑了起来,但威廉的表情让他停住了。“你没开玩笑?....”
锤门的声音更大了,开始响个不停。“得赶快了!”威廉说道。
“我怎会不明白,”丹尼尔说道。“要么这是一场恶作剧,要么就是你真的认为那死掉的船长在敲你的门。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雷吉斯船长没死!”,威廉说道。“没死透.......他们都是如此......”
“走这边!”威廉说着,开始向楼下走去,“这是你唯一的希望。”
丹尼尔跑下楼梯,发现威廉在拿背顶着门。门外的撞击让这扇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丹尼尔也上前一同顶住门,尽全力让门不被撞开。所幸,威廉肯定是在去检查发电机的时候,锁上了门,插紧了门闩。
“卡罗莱纳贵妇号在风暴里遇难了,就在普朗顿海岸的不远处。”威廉紧紧顶着门说道。“海浪是如此之高,它就像折断树枝一样轻松粉碎了桅杆。船员无一幸免,我们全都溺在水里,在那一周晚些时候被冲上岸,早断了气。”
丹尼尔感到撞门的力道震彻他的身体。“呃...那现在外面这些东西都是鬼魂?!!”
“丹尼尔,这不是鬼魂。”现在威廉的两只鼻孔都淌着血,这一缕红仿佛是撇出去的胡子。“鬼魂伤不了你。鬼魂不想要你的东西。”
“那它们是什么?”门被撕下一块,丹尼尔身子一震。他想用背顶紧门,却脚下一滑。
威廉说道,他的嗓音变了,变得更深沉,还带着一股200年没人听过的腐朽腔调。“我们把非洲人叫做食人族,但他们并不吃人。
酋长给我们上了一课,让我们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食人族。他的咒骂把我们变成一种可悲的东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我们那骇人听闻的贪婪无所遁形。”
门板的一部分碎成一把朽木。一只手伸了进来,试图抓向他们。与其说是手,倒不如说是魔爪。干瘪的皮肤上长着白斑,指甲是黑色的,结成厚厚一层。一股恶臭正从门上的破洞渗进屋内。
“不应该,威廉,”丹尼尔一边说,一边扭动着躲开从另一边抓来的手,“你没有被诅咒才对啊...这货单上明明说...”
“ 或许我是这帮病虫里最善良的那个,但我也不是什么圣人 ”,威廉说着,一缕头发从他的脑袋上脱落了下来。
“船上的其他人被缚在了灯塔附近的这么一小片地方,但是我...”
“我…我有游荡的自由, 可以随意寻找我们需要的东西,” 从门的开口里伸出的手紧抓着威廉的手臂,一块块地剥走他的血肉。 他的白衬衫已经浸满了鲜血。
这就是我的天赋 .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我就是个跑腿的, 受托帮船长和船员运送「货物」,这也让我变得和他们一样邪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曾经的普朗顿可以遍地取材, 但是日复一日,选择日渐减少。只有处子才能拿来供养已然成为猛兽的我们,他们被承诺所蒙骗,从头到脚散布着鲜美的味道。”
丹尼尔想起了他找到的驾照,想到了那个叫珍妮丝·库克的女人以及外面那一堆掩埋在水底,阴影之中的废车。
那些年轻人被空头的承诺所驱使,被照片里亲吻着他母亲的帅哥诱骗到此处,然后......
“镇里的人忍得了这些?” 丹尼尔发问. “他们肯定知道...”
“一叠叠价值连城的金块能让村民忘却自己有过灵魂,孩子”
“他们不过是被吸净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双脚的脚尖开始在地板上来回摩擦,已经无法抵御门那边的生物
“我们,我们顶不住它们了,” 丹尼尔喊出了声。 威廉接着说, “但是仍有逃脱的可能. 还有一扇门!”
楼梯下的那扇门连着一条通往内陆的隧道。原本是在涨潮把灯塔变成孤岛时用的。”
又一块木板从门上脱落,通过门上的裂隙,丹尼尔瞟到了那些噩梦般的生物: 畸变的脸庞, 溺亡者一般的浮肿尸体顶着鼓凸的眼睛和腐烂的牙——总之绝对不是人类的脸.
“就趁现在!” 威廉拖着丹尼尔一起, 把他推进了紧急出口, 重重地关上了门. 他打开了一盏微亮的电灯, 狭窄的岩石走廊里映出了他们的身影。紧接着便能听到从内门传来的撞击声。
“快走啊, 孩子, 我能把他们拖到你成功逃脱为止,” 威廉说道.
“我爱你的母亲,” 威廉说着, 半闭眼睛回味起那些记忆。
“爱的太多,导致无法...无法执行我的职责。不过放她走也有与此而来的代价” 他看着丹尼尔.
你就是那个代价.
“你十八岁后的第一个夜晚, 就轮到你了. 我向雷吉斯船长保证过把你像羊羔一样献上”
“船长就算不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威廉 提了提音量
“所以不要把我想象成什么大善人,原本你就应该被拱手献出 !被我和其他队员吃掉, 就像别人一样, ”
但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仿佛看到了你的母亲。她就站在我面前,一切就像记忆中那样历历在目。”
内门吱呀作响, 铰链在门外越来越吵的嚎叫声中放弃了抵抗。
“一切都结束了,丹尼尔。船长和船员们...我们之间的契约都结束了” 威廉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个傻子,赶紧走啊!”
丹尼尔沿着隧道一路小跑, 丝毫不顾石板地面上的积水,压低身子保证自己不会撞上天花板. 就在他抵达出口时,一声尖叫从他身后传出,他回头一看。
丧尸, 食人魔, 食尸鬼, 他也不知道哪中怪物符合特征「它们」的特征, 但是在威廉利用狭窄走廊为优势奋起反击时,血液和脑浆到处飞溅。
丹尼尔看到一个食尸鬼一口咬在威廉的腿上,听见威廉发出和怪物们一样凌冽的嚎叫,他面部扭曲,头发也被扯得所剩无几.
父亲!
丹尼尔并无意说出这个词语, 也根本无法相信自己会说出口, 但是当口中的话语被回廊的墙壁一次次反射后, 威廉望向了他.
在深邃漆黑的走廊中,这个距离的视野已经模糊,但是丹尼尔觉得他看到了威廉直起身,朝他点头示意,随后便被僵尸大潮,被一堆腐肉和白骨所淹没。
丹尼尔从隧道的尽头离开,他跑上了山,再也没有回头.
普朗顿三十英里开外, 离高速公路还有一段距离, 丹尼尔的车终于没了油.。他听见引擎在喘息声中停止工作, 夜晚的寂静犹如浓雾般裹挟而来。此时与他作伴的只有群星。手机依旧没有信号.。他只是坐了一会,便起身开始步行。
《物归原主》是艾伦笔下,以警探亚历克斯·凯西为主角的犯罪题材小说,由于亚历克斯·凯西是马克思·佩恩在《心灵杀手》中的马甲,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篇小说是《马克思·佩恩》的官方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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