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行至一半,银屏院线一片惨淡——票房大作的连环延期,让整个电影行业都在经历着最漫长的夏天。留给人们评论的作品也所剩无几。而斯派克·李的《誓血五人组》,也在大洋彼岸混乱嘈杂的时代背景下登录了网飞(所以质量似乎也可以预期)。
近些年来,热衷于政治表达,偏向于纪录式叙述的黑人导演斯派克·李,似乎更加沉迷于制作与传奇故事有关的作品:抛去美剧作品还有《罗德尼·金》这一纪录片,他制作的电影项目《芝拉克》、《黑色党徒》、《老男孩》以及《誓血五人组》,都十分强调讲故事的技巧,这些电影的内容本身,也十分具有评书式的传奇气质。
而《誓血五人组》最后的呈现效果,确实让我想到了黑人版的“五鼠闹XX”或者“冲霄楼”等武侠小说。为什么斯派克·李放着正经故事不讲,非要穿上大褂说评书呢?
维持《誓血五人组》故事本身的,是三个重大悬念:黑人,越战和寻宝。
先说黑人,电影中的主角是越战中后期加入战斗的黑人老兵——那个时候美国国内矛盾激化,反战意愿强烈,但是这些诉求却并没有投射到他们的身上。他们稀里糊涂上了战场之后,身在海外却听到了民权领袖被刺杀的消息。悲愤的他们一度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动力。
越战这个要素在这个故事中,经常让人苦笑:就算战后的老越共能请黑人老兵喝一杯酒,越战在两国人民之间的矛盾依旧难以化解。斯派克·李在电影中甚至用了更加极端的方式进行表达——电影中所有的越南角色“行恶”时,都拿对“美国大兵”的报复作为借口。
很多人认为这是所谓的“刻板印象”,但我却更倾向认为这是导演的夸张表达,他对亚洲人估计也没啥恶意。黑人艺术作品中经常玩“矫枉过正”的手法,参考《黑色炸药》。
寻宝是支撑这个故事继续进行的动力——在影片的后半部分,故事急转直下变成了寻宝冒险,斯派克·李对暴力的纪实化叙述开始达到了高峰。重要角色的快速暴毙(没错就是暴毙)让整个故事变得异常无情,宝藏的分配问题也在加剧角色的主要矛盾。
整个故事就被这三段核心要素拧成了一股绳:被肤色异化的主角们,带着过去的创伤,重返旧地,在曾经战斗过的异国他乡寻找答案。寻宝期间,过往经历浮现眼前,他们可能人在当今,精神却从未抽离于战火。
考虑到很多人会跳过上一段废话,我就直接进入这个话题:为啥一个寻宝为主题的传奇故事,会让观众听得如此纠结?
咱们继续说故事,整个电影的大方向是在老兵寻宝的基础上,用黑人视角将民权运动下的越南战争进行属于自己群体的反思。前80分钟的黑人老兵们看似嬉笑怒骂,实际上却揭露了一个惨痛的事实:他们在国内被压迫,却在国外背负着侵略者的骂名。在几十年的岁月中,里外不是人。
这在主角的回忆片段中他们依旧苍老就可以看出来:斯派克·李完全可以请年轻演员代替他们继续越战下去,但是回忆中的苍老却更加深化了故事主题。似乎他们只活在那个年代,他们伴随着那个年代变成照片,纪录片,历史书,最后伴随着回忆消逝,不禁让人感到悲凉。
但是无论多么沉重的故事,既然拍成了商业作品,最后必然要为娱乐性做出适当的让步:故事的后半段一直在强调“我们是寻宝电影”的属性,却还要让性格固执的主角身中蛇毒,打破第四面墙跟观众絮絮叨叨。观众为主角沉郁顿挫了大半段,最后干净收尾的时候还要继续咏唱,让整个故事异常出戏。(尤其是夸角色演技的更让我感到迷惑,这不他该干的吗?)
顺着故事的发展,斯派克·李作为“黑人导演”的创作缺陷被进一步放大——他们除了“黑人主题”这个主场,其他领域一塌糊涂。
整个故事对现代美国的批判只靠一顶谁戴谁倒霉,谁戴谁犯浑的“MAGA”小红帽,丝毫不去思考为啥他们会依赖这个象征。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故事当中法国角色和越南角色的活动也十分流俗,对标《现代启示录》中橡胶园段落对法越和美越关系的辛辣讽刺,《嗜血五人组》却把它们当成工具人,浪费了叙事资源——连越南人最后还要给法国人当走狗都不讽刺一番。
电影中的黑人,找到了宝藏,骂了一通《第一滴血》的虚伪不堪。结果这些黑人主角里面,留情种的得了善终,怕死的扑了手雷,最混蛋的反而最爱儿子。沉痛是他们的,反思是他们的,善终是他们的,屏幕外的非黑人观众啥都没有。
黑人的艺术创作我粗略的分为了四个阶段:从7、80年代利用符号证明自己的创作能力(黑人功夫电影);到90年代对自我群体的社会批判(《社会威胁》,这部电影的导演执导了《艾利之书》);再到新千年之后继续证明自己类型化的能力(乔丹·皮尔,安东尼·福奎阿);到现在结合社会的批判(斯派克·李和史蒂夫·麦奎因)。
细心的朋友可能就会总结出这个过程就是两个“证明能力——思考自我”的循环,你说让我拍动作片?我拍《伸冤人》。你让我拍恐怖片?反手一个《逃出绝命镇》。拍完类型片,赚到钱了,我就拍《黑色党徒》,思考我自己的存在价值寻求进一步的发展。
问题就出在“思考”这一步上了。新千年过后,受到身份政治的影响。黑人电影的思考过于强调自己“美国黑人”的属性,忽视了黑人与世界的交流,而斯派克·李就是这种思潮的典型代表。拍属于自己群体的电影没有错,天天只算着那点小九九,不思考更大的问题,才是根本的错误。
对于黑人电影而言,“自我矛盾——自我斗争——自我和解”已经成为了创作思想的主旋律。《绿皮书》如此,《月光男孩》如此,《为奴十二年》亦如此。不管是谁拍黑人主题的电影,最后永远能变成属于黑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已经变成了电影故事创作的舒适区,却也变成了黑人群体发声的思想钢印,因为除了黑人没人能够与他们共情。
同8、90年代黑人电影范围更加广泛的批判相比,现在的黑人电影实际是退步的。如果眼光只局限于自己的“美国黑人”身份,而不是从“美国人”的身份看待问题,思考一个包容其他人的方案。黑人电影最后只能更加沉迷于自己的表达——至少中东电影和拉美电影做的比她们好多了。
而黑人电影,去掉“美国”那两个字,实际上没啥话语权。斯派克·李可以在自己的电影中玩命的糟践小红帽,让3K党领袖说出“MAGA”。但是他作为美国人,真的做出更多了吗?
我突然想起自己玩《辐射:新维加斯》的时候,有一个避难所人为把避难所居民分为红蓝两派。本来应该合作的避难所居民,最后拿起对抗匪徒的武器残忍内斗,让我感慨“标签化”的可怕之处。
“如何让人自相残杀?强行给其中一部分下定义就好了。”
看完《誓血五人组》之后,我选择回去看民权运动的纪录片,屏幕上安吉拉·戴维斯(民权运动中坚领袖,黑人女性)正在尝试用演讲联合所有人。
想到电影结局他们把钱捐给了BLM运动,我不由得有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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