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王,瓦尔基里,罗宾汉,独角兽,以及“整座教堂显得颇为怪诞、神奇和可怖,这里那里都有张开的眼睛和嘴”的主座教堂,提到这些大家会想到什么呢?
是吟游诗人旅行的路线中口耳相传的轶闻,是瓦砾背后的古典壁画里颜色剥落的轮廓,还是现代电影银幕中出现的手持被祝福的圣器的英雄的身影?无论被以怎样的形式创作出来,它们都来源于同一个奇伟瑰里的年代——中世纪。
浪漫主义复苏了中世纪的传说和神话,让它们在意象的世界和现代社会中重生。很多的故事见证了回忆的起伏,文明的遗忘、复兴和演变,最终变得更加闪亮,成为更加辉煌的象征。
对中世纪意象世界的演变一直持续到今天的追寻表明,这种用一缕光线照亮这些英雄与奇观并还其“本来面目”的方式,并不会同时隐没能够解释他们的成功和历史功能的自身的光环。
那么在这个富有创造性、富有诗性的璀璨时期,“英雄”的定义与其他时期有何不同,他们的特殊的品质又是如何被他者所刻画的呢?“英雄”这个词在古希腊、古罗马时期指代那些勇气超群、有着赫赫战功的人物,并不属于神或半神,后来这个词跟随着中世纪和基督教的到来逐渐从西方文化中淡出。
从此以后被认为是英雄但是不再用这个词来称呼的人具有一些新的特点,他们指圣徒或者爬到社会第一等级的统治者——国王。
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接近在中世纪时期被称为英雄的著名君主的传说。
亚瑟非常能体现中世纪英雄人物的特点,他们介于现实与想象之间、虚幻与历史之间,早已成了传说中的人物,就像那些历史上真正存在的人物,他们也已经远离历史而成为传说,与意象世界中的虚构英雄结合起来。
亚瑟这个名字首次出现在9世纪初编年史家内尼厄斯编写的《不列颠人的历史》(Historia Britonum)一书中。据书中记载,有一位叫亚瑟的人助不列颠国王抵抗入侵大不列颠的撒克逊人。作为战场领袖,他杀死了将近960个敌人。
因此亚瑟主要是作为功勋卓著的战士、不列颠人的保护者走进了历史。在中世纪盛期,凯尔特人的口头文学中就出现了他的影子,尤其是威尔士散文故事集《马比诺基昂》(Mabinogion)讲述了这位英雄的早期时光。
有人曾经将亚瑟和其他文化中的英雄人物相对比,尤其是印欧语族具有三种社会功能的文化、欧洲甚至日耳曼民间传说中的英雄。但是,不管英雄亚瑟的本质是什么,西方中世纪创造、流传给我们的是一位与不列颠民族意识紧密相关的凯尔特英雄。
而亚瑟真正诞生于一本据说作者是威尔士的编年史家蒙茅斯的杰弗里的作品中。杰弗里是牛津的一位议事司铎,于1135年到1138年编撰了《不列颠诸王史》(Historia Regum Britanniae)一书。杰弗里讲述了自布鲁图斯率领罗马人给不列颠人带来最初的文明之后不列颠诸王的历史。
作为罗马人和蛮族人的混血后代,不列颠人自此便被一连串的国王统治着。其中最后一个国王,尤瑟王(尤瑟·潘德拉贡),在法师梅林的魔法的帮助下使他爱慕的女人伊格赖因受孕,她生下一个儿子,这便是亚瑟。
亚瑟15岁继位为王,在对罗马人以及西欧各民族的战争中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胜利。他杀死圣米歇尔山周围散布的恐怖的巨人之后,征服了整个大不列颠,北部群岛,疆域直达比利牛斯山。
亚瑟是我们称之为“不列颠题材”这一广阔的文学领域的中心人物。他带动了很多文学形象的诞生,或者说在他的周围集结了一系列的英雄人物。其中最闪亮的是高文、兰斯洛特和帕西瓦尔。他还创建了一个在中世纪西方基督教中不多见的乌托邦式团体,即传说中的圆桌骑士团。
此外,亚瑟作为一位战争英雄,和法师梅林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后者用他的预言和保护陪伴着亚瑟从出生到死亡的整个人生历程。
梅林是一件奇特的宝物——圣杯的构思来源。这个有魔力的物件是圣体盒的一种形式,对它的寻找和征服成为基督教骑士,尤其是圆桌骑士团的使命。中世纪骑士的基督教化在这个神话中达到顶点。
圆桌骑士团这一形象的创造同样也使我们看到英雄和奇观的世界其实隐含着中世纪社会和文化的矛盾,它象征着生活在中世纪等级森严和极不平等的社会中的人民大众对理想的平等世界的向往。
但是,在封建社会的意识形态中,也存在着一种在贵族这一较高的社会等级中创建团体和要求举止平等的渴望。封建领主和封臣之间的亲吻礼就是一种姿态上的象征。圆桌骑士团除了隐喻宇宙是一个整体,即世界的整体性之外,还象征着对平等世界的憧憬,亚瑟则在其中扮演着担保人的角色,并在贵族世界中寻找其现实的化身。
除了拥有战士与骑士的身份,亚瑟还是中世纪政治社会中卓越首领——国王的虚构化身。这值得我们注意,长久以来,亚瑟真正的名字是“亚瑟王”(Arthurus rex)。
亚瑟在欧洲颇具诗意的想象当中一直是国王的象征,他不以神秘的形式存在,却没有丧失神圣的光环。亚瑟不只是一位真实存在而又传奇的国王,他还是一位千禧年的君主。
中世纪的人们普遍梦想着由信仰和美德统治世界的日子降临大地,他们期盼着由一位历史上的国王领导启示录记载的世界末日。
这种想法在东方获得了巨大成功,某些“隐士埃米尔”的出现便是一例。在西方,亚瑟的形象被许多皇帝所采用,比如腓特烈一世(绰号“红胡子”),他认为亚瑟可能并没有死,二世长眠于一个山洞中,在阿瓦隆岛上静待自己的回归。这就是“过去与未来之王”(Rex quondam, rexque futurus)的主题。
如果说圆桌骑士团这样一个神秘的团体与亚瑟的形象紧密相连,那么有意见伟大的战士或骑士通常所共有的人格化的器物与他的名字联系得更加密切,那就是他的佩剑。
亚瑟的佩剑具有魔力,只有他能够挥舞得起来,他用这把剑杀死了不计其数的敌人和怪物,尤其是巨人,最后圣剑被投入湖中也标志着他的生命和权力的终结。
这把剑名为“石中剑”,它的消失为亚瑟之死这一段晦暗的情节画上了句号。英国著名导演约翰·保曼还在他的电影《亚瑟王神剑》中让这把剑登上银幕。我们在查理曼和罗兰的手里也能发现这样的人格化佩剑:咎瓦尤斯、迪朗达尔。它们和石中剑都是了不起的英雄们的最好搭档。
亚瑟首先是中世纪多重价值观念结合的体现。这些观念无疑打上了基督教的深刻烙印,但首要表现的还是世俗的价值观和世俗的英雄形象。
亚瑟自身表现了封建价值观两个连续的发展阶段:12世纪的英雄主义和13世纪的骑士风度。他是印欧传统中具备三种社会功能的国王:代表第一种功能的神圣之王,代表第二种功能的战争之王,代表第三种功能的教化之王。
封建骑士世界的两大任务:历史的合法化与神话的创造。
正如所有的英雄,尤其是中世纪的英雄一般,亚瑟的名字与很多地点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些地点通常都是出现战役和死亡的地方。
其中有重要的故事、征服及胜利发生的区域,凯尔特地区、爱尔兰、威尔士、康沃尔、阿尔莫里卡;有亚瑟诞生的地方,康沃尔地区的廷塔哲;有传说中他的宫殿所在之地,位于康沃尔和威尔士边界的卡美洛;有一些神奇的岛屿,比如阿瓦隆岛;还有位于威尔士边界的英格兰本笃会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据说1191年这里发现了亚瑟王和王后桂妮薇儿的遗体。
但是,在远离凯尔特地区的东方,也还有一个著名的地方与等待之王——生死不明的亚瑟密切相关,这个地方就是埃特纳火山。根据13世纪初一位英格兰人蒂尔伯里的杰维斯的一部著名的故事集,亚瑟安静地沉睡于埃特纳火山中,他或是在等待着重回人间,或是等待着升入天堂。
因此亚瑟也与炼狱的诞生的故事紧密相连。(当时的人们在炼狱的入口位于爱尔兰岛还是西西里岛这个问题上摇摆不定。)
但是,在基督教的欧洲,从来没有全能的英雄和没有阴暗面的奇观,这个特点一直持续到今天。英雄也只是一个人,而人都是有罪的,坏人的背叛必然与封建的忠诚观形成对比。
另一方面,如果说君主制的意识形态将国王塑造为一个英雄的形象,那它远没有赋予他绝对主义的特点,而文艺复兴和古典时期则更注重突出这一特点。
亚瑟是一个罪人,也曾被背叛过。亚瑟克制不住情欲,与他同父异母的姐姐结合生下了莫德雷德。越是伟大的人物,越是可能犯下天大的罪恶,国王和英雄(查理曼亦是如此)通常都有乱伦的行为。
至于此次罪行的果实莫德雷德,则是一个叛徒,他的背叛导致亚瑟王最后的死亡。如果说亚瑟知道他的妻子桂妮薇儿背叛他并和他的仆从兰斯洛特偷情,那么他自己也多次在不同的场合背叛了桂妮薇儿。
他的荣誉深深扎根于那份不光荣的爱情里,他的忠诚与不忠诚让他时假时真。
——丁尼生《亚瑟王传奇》
英格兰的金雀花王朝用政策确立了他的地位。英雄形象的政治利用是历史上的常见现象之一,尤其是在中世纪、在欧洲历史中。
当英格兰诸王大力宣扬亚瑟的同时,法国人和德意志人也争先恐后地在历史神话中寻找本国的精神支持,两国都不遗余力地谋求垄断查理曼。就这样,欧洲历史中出现了一对具有双重关系的组合——亚瑟王和查理曼,双方时而互补,时而对立。
就这样,亚瑟很快成为一系列代表中世纪丰富而有影响力的文学作品“亚瑟王传说”的中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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