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我也无法确定哪天雨夜里我所见到的景象究竟是我在极端的恐慌下所产生的臆想,还是在我受到了那些奇怪的事物的影响后所产生的幻觉,又或者那真的是我所无法想象的、难以接受的、恐怖的事实。我不愿去相信。我没有答案,我能做的也只是讲述给你听。我的朋友。
我和杨明辉是在大一认识的。与我腼腆的性格所不同,他可是热情似火。当初我还真的被他的热情给弄得不知所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就和他结成了朋友。大三放暑假时,我第一次受到了他请我去他位于江西省的家乡玩的邀请。这第一次游玩的经历不是我所经历的重点,但是从那时起,我便陷入了可怖的深渊。
那是一个在大山深处的小村庄,村子规模不大,村子里大多是破旧的老屋。不过村子所处的地理位置却十分奇特。村子四面环山,村子所在的地势比周围的地势要低,同时又以村子中间的一座大山为中心呈环形建立。总的来说,村子所处的地理环境就像是一个涮锅。
就像大部分的贫困村落,村子里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人都出外打拼。杨明辉向我介绍他们这村子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但是由于地处偏远,与外界交流不便,因此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都在过着与世隔绝的传统生活。直到几年前,国家扶贫工程的实施,这个长期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才终于与外界社会建立起联系。得益于与外界社会的长期隔绝,村子里保留下来了相对完整的传统习俗。
县里领导希望将村中保存相对完整的的传统风俗开发成当地的特色旅游项目,以此作为当地扶贫工程的重点项目。但是在征求村民意见时,村民大多持反对态度,因此开发工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杨明辉说除了他们这些常年在外的年轻人以外,村子里的老年人都很排外。当初村支书和其他干部要进驻在村子里时,就遭到了老人们的强烈反对,甚至是暴力驱逐。最终无奈在距离村子几里地的荒地上新盖了房子,在那里住下。
“是啊。不过村里通了路后,还是有些零星的外人路过这里,尽管人很少,但是村里的人大多也习惯了。只要你不主动招惹他们,他们也自然不会为难你。更何况还有我罩着你呢。”杨明辉脸上呈现出他那标志性的豪爽笑容。
“现在没法和你说明白,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看点其他的东西。”
杨明辉带我来到那座大山的山,那里有一颗颗的果树。每一颗果树上都结了一粒粒类似葡萄的粉红色果实。我问杨明辉那是葡萄吗,杨明辉说那是他们当地独有的水果,他在外读书这么多年也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这种果实。“现在正是采摘的时候。村里人都管这种果实叫蜜葛,这种果实是我们传统习俗里的重要道具。不过现在还不是使用的时候。但是这段时间正好是用来准备的时候。”
“要等到明年。可以和你说的是,我们的传统习俗是我们的一种独特祭典。到时你就知道具体是怎样的了。”
“这一次比较特殊,规模会比以往更大,所以需要更多时间进行准备。对了,蜜葛现在可以吃了,尝尝。”杨明辉用随身携带的水壶洗了几粒蜜葛,递给了我。
我接了过来。蜜葛捏着不硬,触感和葡萄几乎无异。不过表面上好像有一层筋脉的组织,光靠视觉很难察觉,但是可以通过触觉感受到。这样奇特的果实我也是头一次见。我尝了一下,很甜,水分不多,还比较粘稠。果皮很薄,原本果皮上的那种类似筋脉的组织不像蔬菜的纤维那样塞牙,而是随着果皮的咬开也随即断开了。没有籽,总的来说,就像无籽葡萄。
“不错吧,如果你还想要的话,可以再多采点给你。我也得采点来做准备了。”
我和杨明辉在果园里采摘了一个早上。当下午我们从山上下来时,村子里的其他村民也从村子里上到果园。不过,当时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虽然上来的都是老人,但是每个人都拿着数个木箱,而且他们上山看起来毫不费力。相比之下,我拿着这一箱装满了果实的箱子就十分吃力,我想几个箱子的重量不比我这装满了果子的箱子的重量轻。我很难想象这些老人是怎么使出与他们的年龄与体型所不符的力量的。如果只是一两个如此也不算什么事了,奇怪就奇怪在,所有上山的老人都是如此。
我在当晚就离开了。在车站时,杨明辉和我说他还得继续留在村子里准备祭典的事项,所以还得在村子留一段时间。临别前,杨明辉给了我一个香袋,说这是由蜜葛树的树叶制成的。杨明辉还嘱咐我说千万不要弄丢了,以后会用到。当时我根本无法想象以后会发生的事,只是把这个香袋作为我们之间友谊的信物,于是答应了他。
在暑假剩下的时间里,我和杨明辉再没联系过。到了开学的时候,我仍未见到他。给他打电话,显示不在服务区。这也是意料之中,毕竟留在那种四面环山的穷山僻壤,有信号才是不正常的吧。我又向老师询问他的去向,老师也表示不知道。直到一个月后,杨明辉才出现在我面前。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学校差点没把你开除了。”相隔这么久才见面,我难免有点着急。尽管他现在安然无恙地坐我的眼前,但现在的他仍有一些我所不能忽视的不同之处:虽然只是相隔两个月的时间没见,但我却能在他的眼角看到更多的皱纹,白发的数量已让人难以忽视。时间在他的身上仿佛流逝得更快,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他却仿佛年长了几十岁。我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会呈现出如此老态的容貌。
“还不是在忙祭典的事。我这次回来只是来收拾些东西的。我给你的香袋你还留着吧?”他语气中的疲倦明显到我无法忽视。我当时只想知道他在这几个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从一个年轻有活力的年轻人变成一个疲倦的老人。
“留着就好,以后会有用的,等我再联系你吧。”说罢,便起身,转身就走。
“等一下,你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这么突然出现,就打一声招呼就走了?这段时间你到底去哪了啊?”我拉住他。
“你回去查查‘启蛰’,我们下次见面时就会在那个时间了。”说罢,他拨开了我的手,留下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便离开了。
见他不愿多说,我也就没有执意挽留。思绪停留在他给我的问题上。
启蛰,相传是24节气中“惊蛰”在以前的称谓。到了汉代,为了避汉景帝的讳,于是将“启蛰”改为“惊蛰”。直到唐代,因无需再避讳,于是“启蛰”被重新使用。但是“惊蛰”的传播范围更广,于是“惊蛰”的称谓就更加为人所知,一直沿用至今,不过据说日本仍在沿用“启蛰”这个名称。他说我们下次见面会在“启蛰”这段时间,而且他说他们村的祭典会在明年举行,看来他们的祭典很可能是有关惊蛰的祭典。
惊蛰、祭典还有香袋,这些东西之间存在着怎样的联系呢?
第二天,我去到杨明辉的宿舍。但他舍友告诉我,杨明辉昨天就已经把他的所有行李都收拾走了,还办了退宿手续。我又去找他的专业老师,老师说他已经办理了休学手续了。
“说是他的父母得了重病,他是家中独子,父母需要他的照顾。”
照顾父母?说起来上次去他家时好像没见到他父母啊。他现在突然不辞而别,不明晰的家庭情况都让我心生疑虑。我再次打电话给他,不出所料,还是不在服务区内。他到底要干什么,他说还要与我联系,我在他的计划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也许答案要在我和他的下次见面才能知道了。当时的我还无法想象这个答案会是怎样恐怖的真相。
自从上次我与杨明辉见面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了。时间已经到了3月3日。我查了一下,就在后天,3月5日就是惊蛰,不知道杨明辉什么时候回联系我。好像我们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我这里有什么动静,他都能知道。当天下午,杨明辉联系了我。
“记得,启蛰就是惊蛰吧,后天就是了。你我什么时候,在哪见面?”
“我已经帮你买好车票了,我们到时候再见面。千万记得带上香袋。到时见。”还没等我回答,他就挂断了电话。看样子是不打算给我回旋的余地了。不一会儿,我又收到了他买的车票信息,在车票信息后,他又留了一条信息给我:你只说对了一半,启蛰既是惊蛰,又不是惊蛰。
3月5日的下午,我坐上了开往江西省的列车。到站时已近黄昏,我出站时四处搜寻杨明辉的身影。巡视一周后也没看见他。不,不是没看见他,只是我一下子没认出他。那,真的是他吗?我向他走去。直到靠近时,我心中的疑虑却变得更多,而且多了一份震惊。我能认出他就是杨明辉,但是他的面容的变化让我无法接受。他的头发几乎全白,脸上的皱纹虽然不深,但是如同老旧房子上的爬山虎爬满了他的整张脸。我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在仅有五个月的时间里从一个略显疲态的年轻人变成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在我打算开口向他询问我的疑惑时,他抬手示意我先不要说话。“上车再说。香袋带了吗?”杨明辉语气中的疲惫更加明显了。我将口袋中的香袋拿了出来,他看到了后,点点头,然后领我上车。
上了车后,我仍处于一个复杂的状态中,看着他驾车时专注的神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结果最终是杨明辉先开了口:“你一定很想知道这几个月我经历了什么吧?”我回应了他。
“我和你说过的吧,这一次祭典的规模是史无前例的。所以我得提前几个月去准备。在我们村与外界建立起联系后,村里的年轻人大多都走出去闯荡、学习,涨见识了。所以我得去各地找那些出去的年轻人们。而且这次祭典所需的东西也比较多,所以我还得在各地购买所需的东西,这几个月我真的是在全国各地跑,没有停下来过。”
这一番说辞我无法接受。或许长时间的奔波忙碌所带来的劳累会让人更显疲态,但是在仅有的几个月的时间里,不至于让人看起来衰老几十岁吧。
“我直说了吧,我不信。你在这几个月里到处跑,会很累,这我理解。但是,你怎么会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衰老了这么多呢?你就不能和我说清楚你这几个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吗?”
我着实有点恼火。我情绪激动的话语在他听起来如同耳旁风,我实在按捺不住了。“喂,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啊,你要是不现在和我说清楚了,待会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杨明辉笑了笑,我当时无法理解杨明辉是怎么在我如此激动的情况下笑得出来的。现在回想,那是一种嘲笑,如同那居高临下的神在轻易击溃了人类妄图登天的可笑巴别塔时的嘲笑。“你知道蚂蚁的种类分工吗?”
“没错,简单来说是这样的。蚁后负责繁殖与统管,雄蚁负责交配,兵蚁负责保卫,工蚁负责建造、采集和喂养,而我,就是工蚁。”
“你什么意思?”我无法理解杨明辉这样说的用意何在。
“就是字面意思。我负责建造、采集和喂养,简单来说是这样。但我实际还有其他的更重要的工作。”杨明辉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什么叫做建造、采集、喂食?他又为谁建造、采集、喂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和祭典又有什么关系?一连串的疑问浮现在我脑中。突然间,一个词语击中了我:喂食?给谁喂食?喂食什么?和我的关系是……一想到这,我顿时汗毛直立,我死死地盯住他,生怕他下一秒会做出伤害我的举动,同时手向车门把手靠近,时刻准备跳车。
但杨明辉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头也没转就说:“不用紧张,请你相信我。我说过这次祭典的规模史无前例,因为这是我们村在这的最后的祭典了,所以想请你来见证一下。等到了祭典开始时你所有的疑惑都会得到解答了。”
杨明辉的语气始终还是那么平静。可我却始终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该相信他吗?但是杨明辉身上又有太多的秘密,强烈的好奇心又将我死死地钉在车的座位上。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趁现在还可以与他人通信,我马上给所有我所相信的人发了短信,汇报自己的位置以及自己和杨明辉在一起的讯息,同时打开了定位,希望自己能在遭遇不测前有人来帮助我,又或是……在自己遭遇不测后有人能找到我,如果足够幸运,信号能够传出去的话。
我最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杨明辉的村子,此时已是夜晚。其实在我进到村子前,我就察觉到一些异常,村子里灯火通明,这与我印象中那个几乎只有老人居住的死气沉沉的老旧村子大相径庭。村子里灯火通明的景象和周围寂静黑暗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要不是村子处于地势低洼区域,而且深处密林之中,否则我相信它会是这夜空中最亮的星。看样子这次祭典的规模确实不一般。
“就在这下吧。”杨明辉开到村头就停下了。我们下了车。“把香袋给我。”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香袋给了他。杨明辉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用火烤了一下香袋,我看见原本干瘪泛黑的树叶渐渐饱满泛红,而且散发出比原本更甜腻、更浓烈的香气。“我们走吧。把它带在身上。”杨明辉把香袋还给我后,径直向村子里走。
进到村子里后,与从外面看到的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不同,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又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氛围。这有一次强烈的反差让我更加的疑惑,而且这诡异的氛围更让我心生恐惧。“大家都到哪去了啊?”我向杨明辉试探性的询问。就在这时,一阵响亮的鼓声响起;接着,一道霹雳劈过,黑夜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白昼;马上,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看到了吧,祭典开始了。”杨明辉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指了指村子中央的那座大山,说:“我们赶紧过去吧。”
在这时,我才注意到村子里灯火通明,只有中央大山没被光线笼罩,只有周边的灯光将它那庞大的轮廓模糊地勾勒出来。而且我看到那座山在抖动。
在去往大山的过程中,响亮的鼓声有节奏地响起,然而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雷电仿佛是被鼓声吸引而来的,每一次鼓声响起后,雷声都会紧随而来,这是雷震子下凡了吗?
靠近山脚时,眼前的一幕真的把我吓坏了。大概有数千人全部围跪在山脚周围,最靠近山脚的位置上,有一个正在敲鼓的人。而雷电正随着鼓声,一次又一次地击中在我们眼前的大山顶上。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就是祭典吗?我愣在原地。这时,杨明辉牵住我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向山脚。
我们走进人群中,我注意到他们全部都呈跪拜的姿势,而且身边放着一个蜜葛。他们一动不动,对我们的经过无动于衷。空气中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周围数千人,但我却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呼吸,仿佛我的周围都是一具具尸体。我的视线逐渐模糊,我的脚步逐渐沉重,我感觉自己几乎要死了,只有一阵阵响亮的鼓声和雷声在提醒着我:我还活着。
突然,鼓声停止了,随即一道能够照亮黑夜的巨雷劈向了我们面前的山峰,惊天的巨响就在我面前炸裂开来。这个深山老林的黑夜仿佛在一瞬间变为混沌的白昼,但是马上,黑夜又变回了它原来的模样,寂静而又阴沉。村子里的灯光瞬时暗淡了许多。我一下子从恍惚的状态清醒过来,我们已走出人群,此时我们距离山峰已经很近了,迎面对着那个敲鼓的人。这时我才看见那个敲鼓的人戴着一个很奇特的面具:面具的上方有数条翎子,两侧各有一个长的薄膜,面具的下半部分有类似于昆虫的鳌的装饰,面具的中间则有三处镂空的位置。而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那三处镂空位置映照出了晶莹的光亮。
“你到底要干什么?”一路上的一幕幕离奇诡异的景象让我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我既恐惧,又愤怒。“我想请你来见证。”杨明辉在慢慢地向敲鼓的人靠近,语气仍然是那么平静,毫无波澜。
说罢,我看见杨明辉张开双臂,转过身来面向那些跪拜在地上的人们。“启转!”杨明辉用与他那年老的外表所不符的响亮声音向人群呐喊,那声音里有一种不可置疑的威严。
我看向四周,那些跪拜的人们纷纷起身,拿起了身边的蜜葛,然后……吃了。
当时光线昏暗,我无法确定我看到的景象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仅仅是我自己在经历了前面那些让我惊愕的景象后自己的臆想,又或者是那些甜腻的香气有致幻的作用,让我产生了幻觉。但是之后我周围的种种景象却在提醒着我那时看到的场景就是让我无法相信的可怖、疯狂的现实。总之,我无法解释也不愿却相信我所看到的可怕景象。真的……太可怕了。
我……我看到了……虫子。上千人在我面前……不,不,他们不是人,他们本来就不是人!他们吃下了蜜葛之后……就……就……变了!还记得我之前给你形容的面具吗?那……那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还记得那座山吗?它……长出了……长出了……翅膀、眼睛、手、脚!那不是……那不是山,那是……只大虫子!
“老程,老程,别激动,别激动,现在没事了。慢慢说,慢慢说。到底怎么了?杨明辉呢?”
鼓手停止了击鼓,但雷声又出现了。纵使眼前的景象几乎彻底击溃了我的理智,但我依旧能听出,那是自然的雷声。雨滴落下。雷电和雨水稍微让我清醒了一点,但这根本无法让我感到欣慰,只会让我感到更加恐惧。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这不是我的耳鸣,是它们振翅的声音;雨水不停地打在脸上,但无法遮蔽我的眼睛,我真想当场挖去我的眼珠,彻底终结这恐怖的景象在我眼中的映照…
“看到了吧。我说过会让你见识到的。不过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这才是它真正的面貌。你是唯一一个见证过它真面目的人…人类。”它朝我靠近,声音依旧是我熟悉的声音,但是它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人…不,它不是人。
“好好记住吧,记住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要走了,或许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不过机会很渺茫。所以我们需要你记住我们,记住我们曾经住在这里…”
连续清晰的语句随着它的鳌的一张一合表达出来,鳌的碰撞声和咔咔声如同乐章中的杂音一般突兀而又合理地出现在它的语句中。它离我太近了,我甚至能听到它身上其他部位发出的奇怪声响。在闪电映照下,我看到了那座“山”可怖的轮廓:巨大的触角,数不胜数的触手与足。我能清晰地听到这座“山”发出的低吼以及它那数不清的触手的蠕动声音和足的关节活动声音。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还尚未昏迷在地,或许是强烈的好奇心在默默地支撑着我,或许只是我的内心足够坚强,但总之,我十分后悔当时我目睹了这一整个场景。
杨明辉向上举起双手, 瞬间我的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振翅声:上千只虫子展开它们的薄膜翅膀,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振动,开始徐徐往上升起。那只大山虫的背后也展开了巨大的翅膀,它正在剧烈地摇晃,四个巨大的节肢撑在地上,无数的触手挥舞着。它想脱离地面。
震天动地的响声又一次将我拉回了现实世界,它出来了。大地在颤抖,大大小小的碎石落在我的身边,还有些碎石打到了我。我不再犹豫,直接转身就跑,好奇心、疑惑统统被我抛在脑后,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驱使着我:活命。
我身后没有一个虫子,但是这并不值得庆幸,振翅声依旧在我的头上萦绕。我不敢回头去看,我也不能去看,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老程,看到了吧,记住我们,记住我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杨明辉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不!啊啊啊啊啊啊!”现在杨明辉那魔鬼般的笑声彻底击垮了我,我终于在那一刻彻底将自己的恐惧释放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踉跄,我从隆起的山坡上摔了下去。任凭雨水拍打在我身上,湿润的泥土沾染了全身,我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宁静。
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前一晚的震动和响动让村委会的人以为村子这里地震了,他们马上赶了过来,而他们发现的只有一个破败不堪的无人村,一个深坑和一个距离深坑不远的昏迷不醒的人。新闻也报道了这件事,对外说是发生了泥石流,村民都早就被转移走了,镜头刻意避开了那个坑,毕竟没人能解释那个坑是怎么形成的,除了…我。
“怎么可能告诉他们啊?谁会信啊?我已经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了,不想再进到精神病院,我只想再回归正常的生活。”
“那个香袋,你还记得吗?那晚之后,香袋里的叶子就一直是干枯的。直到一个月前我才发现那一袋叶子又是饱满翠绿的,而且长了果子。”
“对!就是蜜葛。而且那几个蜜葛太香了!实在是太香了,它好像有一种魔力,一直在吸引着我。我没忍住,就吃了一个,然后,每天都有声音在我的脑子,和我说话。说的都是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但是我觉得很重要,所以我就把它们都记了下来,都在这本本子里了。你在美国留学,说不定你有机会能搞懂这些东西,笔记就交给你了。”
“好了,东西交给你了,我的故事你也听了,是时候结束了,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该结束了,该结束了…”
我的朋友程友麟在交给我他的笔记本后,就冲出了咖啡厅,直接跑到了马路上,被迎面而来的卡车…笔记的内容潦草、零碎而又复杂,让我不禁怀疑笔记中的词汇究竟是否是中文词汇,而且有大量的意义不明的数字甚至多次地提到了“宇宙”,还有不少的不符合任何西方语言拼写习惯却又由英文字母拼成的未知词汇,不过我好像在学校图书馆的藏书里看到过这样的词汇。看样子只有等我回到学校后才能慢慢解读这份老程留给我的遗产了,这本笔记的内容或许就是整个事件中的最后一个拼图,仅有将它解读完,才能将老程身上发生的事完整地拼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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