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V偷偷潜入到太平洲大帝国商场,发现在那个弃置的商场中,竟然有一个在运作的电影院,他进去时,银幕上恰恰播放的是西部片《独眼龙》。不过这个银幕似乎比以往的都要宽,而且上面有不少重影,肯定是3D制式,而他很确定这就是要找的那位特工做的好事。
他记得,有一次他和杰克去送货,他们在车内谈了起来。也不知道话头是怎么开的,V说道,他晚上仅有的消遣是看一些旧世界的影片。 杰克说道,为什么不试试超梦呢?超梦的代入感比电影这种半吊子“艺术”强烈多了,在一个完整的空间中,事件被忠实还原,想看哪个部分都可以,别人的眼也是我的眼,还能忠实体验那种神经反应。
V不置可否,因为他知道,超梦和电影完全不是一回事,不过这让他想起了“电影眼睛派”,这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的理论了,他们把电影摄影机比作人眼,反对人为表演,推崇新闻片。他想,或许超梦是在某种程度实现了一种完全的“电影眼睛”,即使人们沉迷刺激的超梦,但追溯起本质,他也不过是现实事件的真切记录,记录的摄影机也是安装在眼睛上的。
这时他向杰克推荐了一部电影:“推荐你看1947年的《湖上验尸》,这简直是超梦的雏形,纯主观镜头,摄影机被绑在主角的身上拍摄,但唯一不足的是,还原的也仅仅是视点的主观,不能感受身体上的反应,而正因为这样的影片出现,电影才逐渐了解到自己的使命,他不需要忠实的主观体验,他有自己的生命力,他和超梦是完全相反的东西。”
杰克心不在焉地哼了几声,回头对V说:“别废话,专注干活。”
他记得,有一次和帕南见面,V也试着问她关于电影和超梦的事,她坦言对超梦不感兴趣,更何况是电影,现实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礼物。
V对帕南的答案很是惊讶,他想,超梦的绝对摹写,已经与梦的机制(凝缩,移位,变形)背道而驰,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某种现实,某种“超”现实,唯有这样才说得通。电影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大多数影命定是去再现情景,观看一部影片的时候我们甚至会忘记它仅仅是物质层的记录。而超梦不然,除了电影的影像和声音两轴外,它还能记录温度,情感,疼痛,快感。
V倚着窗失神,完全听不到帕南跟他讲话,进而深入去想,这样的全面的感受似乎也是与电影的不同之处,在电影院中,漆黑一片,有着知觉的主体开始退化,融入影片的叙事中。有人说电影是造梦的机器,它的形式更接近梦,他深以为然。对他而言,超梦是“超”现实,电影反而是一种“超”梦。
这时,V眼前晃过一只手,差点就要打到他的脸上,他惊呼:“你要干什么!”帕南说道:“我以为你Relic异常了!看来没有大碍,想什么呢,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加入我们家族!”
他记得,第一次去朱迪那里感受超梦的情形,进入了那个超梦,被那一枪吓得魂不附体。
他追问朱迪,在超梦中我到底算是谁?朱迪说:“你就是他人,他人就是你,主体始终被架空。”
之后,听了朱迪的简单介绍,他得知了超梦的种类非常繁复,这不是也像电影分类一样吗?不过V对成为他人完全不感兴趣,他觉得在超梦中始终被间离,是因为感官放大掩盖了那种间离感,他怀疑超梦宣传中提及的认同与投射,在超梦中完全身不由己。
此时他的脑海一直回想看过的电影,特别是那种有导演个人色彩的某种意义的传记片,他最先想到了费里尼的《阿玛柯德》,又名《我记得》,现实与幻梦交缠,呈现了费里尼童年小镇生活的模样,影片不是完全连续的模样,是由一段一段记忆片段的连接。他想,为什么会沉迷,会喜爱这样的影片,这样的影片对比超梦非常不纯粹,但是反而出现了多种感知,这种感知超越了全方位的知觉记录。
当银幕划过活动的影像,他体会到了至少两种实在,一是物质的影片,二是感知到了想象性世界的段落,而这个段落也好像是真实的,换言之,V觉得他看到了两种现实,影像存在某种“双重性”。这又是与超梦的异同之处,他越想越不明白,为何在2077年,电影已经式微至此呢?
朱迪看到愣神的V,说道:“看来你除了擅长在超梦中找线索,还擅长做白日梦呢!”
V没继续多想,抬头看到大银幕仍在重复播放《独眼龙》中的片段,是由马龙·白兰度饰演的里奥一行几人从山上往下眺望小镇并进发的片段,一如在上面放映室等待他的特工。于是他快步来到放映室,用枪指着那名网络监察特工和他交涉。
他其实早就想好,无论这名特工说什么都会选择放过他,毕竟他也喜欢看电影,而且是西部片,他决心推荐他一部《不可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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