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the subhuman self.
欢迎收看新一期由ST灰图书馆为大家带来的黑暗世界入门级指南。本期节目我将为各位介绍 黑暗编年史(Chronicle of Darkness)产品线——《缚灵:食罪消业》(Geist the Sin-Eaters) 。
比较遗憾的是,该产品线的拓展似乎只有一本《死之警示》(Memento Mori),不过和这条产品线相关的拓展其实还有其他几本……快出拓展!快出拓展!
生者有死者相伴,死者有鬼魂相陪。
无人知晓何为正确又自然的死法。
我还愿意活着,因为……
暴雨夜,弗兰克警探开车来到了他曾经挚友藏身的别墅。弗兰克推开门时本杰明正坐在摇椅上,就像是在等他。空气阴冷,霉味就像是虫蚤般骚挠鼻腔,房间里没有开灯,壁炉将摇椅和老友的脸照得昏红,几本精装书乱糟糟地扣在地上,弗兰克警探能认出其中几本……是玛莎的书。
“你来了,弗兰克。“摇椅上的男人说,嗓音沙哑得像枯叶。
“不,自首?不……我想和你说说话罢了。你认为人应当被赋予第二次机会吗?”
“是。”弗兰克警探斩钉截铁,“我相信人是会改过的,正因为我是警探所以比常人更清楚,人是会改过的。本杰明,来我这里吧,现在还来得及。玛莎……玛莎不会希望看到你继续下去,只要告诉我那个人在哪儿就行,我会帮你,本杰明,即便要违背法律,玷污我的徽章,我会帮你的。本杰明,让我帮你。”
这不是真情流露……也或许是。但弗兰克已经为这句话准备了太久了,久到了他不认为饱满的情感能让语气变得更真实,很久以前他认为自己能像歌剧演员一样充满热情,但他没有,他真正说出这段话时就像和朋友间的普通聊天。
“你认为人应该被赋予第二次机会。那你认为每个人都应该被赋予第二次机会吗?每个人?包括那些犯下大恶的巨犯,以及那些依你个人喜好来评判,简直恶心至极的人?”
“或许吧!”警探将一张椅子拉到身旁坐下了,“若是他们出现在我的面前时已经悔改成了一个让我感觉不错的家伙,那我一定坚持赋予他们第二次机会。我并不那么在乎是非对错,我也不太同情那些受到伤害的可怜人……不太同情我看不见的那些。我重视眼下,乐意凭喜好去做决定。”弗兰克顿了顿,“相信我们的想法是相似的。”
本杰明笑了,“这样的理解太简单了。死亡是未知,无人知晓死亡的意义。死可能是一切的终结,再无后续,宣告结束。死亡也可能是对来世的审判,善者天堂极乐,恶者无间地狱。死亡还可能只是一个阶段,好孩子无奖赏,坏孩子无惩罚,轮回转世开始新的人生。”
“或许吧。但我们无从得知死后的世界,我们都还活着,应该更注重眼下。”
“他杀了玛莎,我对他恨之入骨。”本杰明侧着身,面朝着壁炉,火苗的影子在他眼窝间跳跃着,“若死亡是终结,那我绝不能让他轻易去死。死了,仅仅意味着他再也无法继续伤害我和我爱的人,意味着停止,能力丧失。我不满足,我要让那人活着,悲惨又痛苦地活着,这才是复仇!当我吃饭时他吃土,当我饮水时他饮泥,当我自由在世界上行走时他只能在铁窗前踱步,我幸福,他痛苦,这才是复仇,而这段复仇将一直延续,延续到他想死却只能继续可悲地活……因为我要从他身上剥夺,我没有残忍到能去夺走他人心爱的事物,但我可以剥脱他的幸福和去死的权利。”
本杰明就像是喃喃自语,“若是有来世又该如何?若是判官认为他对我的伤害不过是其人生中的小小错误,判官的判决令我不满呢?若是有来世却没有审判,死亡只是提前让他开始下一段人生呢?死亡是复仇?痛苦才是复仇!你真的认为判一个人死就是为生者复仇,剥夺了犯罪者的第二次机会吗?或许对一些人而言是这样没错,但对我来说不是这样,他夺走了我的玛莎,我希望他活着受苦……法律希望他死?其他受害者也希望他死?我不希望他死,这根本不对,我要让他痛苦,我要我的复仇。”
弗兰克不知如何作评,“那便继续折磨他吧,为什么要找我来?”
无论是作为警官还是作为个人,弗兰克都认为自己应该阻止这番暴行。
“我不快乐,弗兰克,我不快乐。”本杰明沉默了三五秒,突然像是发怒似的站了起来,狠狠将手上玛莎的书丢进了壁炉里,溅起火星和烟雾,但他下一秒又坐下了,语气平静如湖水。
“我本以为我能从他的痛苦中获得慰藉,可我看着他像狗一样蜷缩在地上,我只能感受到空虚和悲哀。他看上去越是卑微,我就感到越是悲哀。我希望他能用杀死玛莎时的暴力面对我,我再将他按在地里……可他就像个土狗,他表现得越是稀烂,我就越感到自己悲哀,我竟比他还悲哀。”
“……全见鬼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如他这样的小人物夺走了我的玛莎,夺走了,我的,玛莎。”
弗兰克更愿意看到本杰明的怒气,可本杰明沙哑的嗓子只能让一切变得干瘪。
“我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我想要的,只有玛莎能给予我安宁,但玛莎已经被他夺走了。弗兰克,他现在就在地下室,把他带走!带走!我已经无所谓了。”
“你呢。本,他会将你供出来,你会成为逃犯……还不如杀了他。”弗兰克站在原地。
本杰明想笑,但嘴角却没有如愿抬起来,他甚至没有回头,仅仅举起了左轮。
在一个人死后,有时一些东西会留下来。记忆的合集,人格的剪影,某些碎片,执念,或者以铅币守望塔下亚特兰蒂斯法师们的观点来解释……灵魂的回响。
灵魂已经离开了,它已经去领取那份应得的奖励。而留下来的则是 鬼魂(Ghost) ,尽管和过往的那个人非常相似,但很遗憾,他们并非同一个人。鬼魂是一份复制品,一团因执着而牢牢固守原地的怀念。
绝大多数鬼魂只不过都是些孱弱的灵体。他们并不具备太多自我意识,只能悲哀地困于一趟永恒的重复中,反复在自身的死亡,或其他萦绕其心头的记忆间循环。他们就像一台坏掉的投影机,不断播放着人生的某一时刻,双目可以窥透黄昏的人能看到他们,或许也能与他们交流。
可这样的交流又具备什么样的意义?你能看到他们,他们眼中没有你。
而更强大的一些鬼魂则拥有清晰的意识。尽管和生前的那位不同,但已经足以称得上是人。不过这些鬼魂对生者的世界也没有太多的影响力,它们可以一定程度上在自己的锚点处显灵,若是做出足够充分的准备,也可以产生一些在凡人看来灵异无比的诡异效果。
但是,他们毕竟还是逝者,绝大多数时间都只能以 黄昏态(Twilight) 驻足于锚点的附近,对凡人而言和空气无意。部分稍稍强大的鬼魂或许可以做到显形,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做到,这便是一个停留在常识层面的鬼魂可以拥有的力量。
所有的鬼魂都因执着而锚定于人世。某些东西,某处地点,甚至某个特定的人,这些在鬼魂生前具备特别意义的存在将他们固定在这里,维系其活动……离开会使其痛苦流血,这便是鬼魂的 锚(Anchor) ,也或许是鬼魂的执着。鬼魂在生者的世界里不会成长,每当还记着他们的人缅怀起其存在,锚便流出些 灵髓(Essence) ,让鬼魂恢复些许力量,仅此而已,他们若是每日不花费灵髓甚至无法保持活动,会陷入死寂般的 蛰眠(Hibernation) 。
但这一切都在缓慢而注定地往一个无可撼动的方向前进,总有一天,所有的锚都会磨灭,所有的灵髓都会耗尽,那时 冥府之门(Avernian Gate) 便会以难以抗拒的牵引将鬼魂领入 冥界(Underworld) 。
冥界是……漏斗,悬崖,深渊,迷宫,洞窟,国家,庇护所,绞肉机。
冥界的第一层是 低层区(The low places) 有时也被称为 圣井(Cenote) 。
此处实际上指的是生者世界内,受到强烈死亡之力浸染,或有冥府之门存在的黄昏领域,也或许这种地方根本称不上冥界。这里就像盂兰盆节的花灯之河,或许算是冥界的最上层,但仍然处于阳世。鬼魂穿过大门进入冥界时就好像顺着一股湍急的水流穿透缝隙而下,被推入另一个世界,跌倒在一大片由浸润着悲哀和怀念的废墟里。
穿过了冥府之门,便会来到 上层冥界(Upper Reache) ,又名 本生之渊(Autochthonous Depths) 。
这里是生者世界与 死者之河(Rivers of the Dead) 的中间区域。冥府之门所连接之处的风貌为何,本生之渊便会展现出相似的摸样。如果门前是一场葬礼,那么门后就是一处坟冢墓葬,如果门前是一座城市,那么门后就是地下隧道,如果门前是一片荒野,那么门后就是崎岖地穴。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即便亡者们在这里听到了如雷般的人声,他们也不会在附近找到发出声音的人。
无论本生之渊呈现出了什么样的地貌,有一点是肯定的,这里的一切都螺旋向下。所有死者都会发现一条朝下蜿蜒的道路,路途或许并不平坦,但每个人都会意识到这是注定且必然的前进方向。失去了锚的鬼魂不再拥有灵髓供给,他们也没法阻止血水的流失,若是一动不动停留在原处终将力竭毁灭。
但人类自身并非唯一会留下鬼魂的东西,建筑,物品,人们的心意为事物灌注存在,物品消亡之后会留下物品的鬼魂,它们没有锚,会以黄昏态停留在应当停留的位置,直到冥府之门敞开,破碎的万物如同被水压冲挤一样卷入上层冥界。
在最后一丝被灵髓榨干之前,要么用牙齿去碾碎同类的血肉,要么选择去吞下这些饱含眷恋的物品。无论鬼魂选择哪一种,一个事实都会在他们的心中浮现——这里便是来世。
冥界的心脏是由无数湍急的水流缝成的。成千上万种不同文化的鬼魂在冥河的附近建立了一片又一片棚户,资源稀缺,弱肉强食,但也有些许名为文明的东西存在。
“我为什么不在天堂?”
“这里仍称不上地狱。”
“为何异教之人和我同处一处?”
“我分明没有宗教没有信仰。”
冥界无法满足任何人的预期,也无法给任何人提供答案,冥界就是冥界,这里是漏斗,悬崖,深渊,迷宫,洞窟,国家,庇护所,绞肉机,但也仅仅如此。绝望和愤怒突然间成了留给自己的东西,因为你所信赖的没有向你伸出手掌,你所仇恨的也没能给你反馈。
如果要问是否存在什么事物能为某种伟大代言,那么便只有 收割者(Reaper) ,以及那永恒流淌的冥河。
收割者是一种复杂的东西,有些鬼魂声称收割者信仰那些无形无名的 冥府之神(Chthonic God) 。而冥府之神则是一个更加复杂的问题,另有鬼魂声称冥府之神就是地下冥界本身。在这样的传说里冥界和生者世界互相缠绕,尽管如天地般分离,却时刻像恋人一般拥吻在一起。而更多鬼魂对这一切的理解更为简单,在他们看来,无论冥府之神是否存在,无论冥府之神是什么,它一定是种无形弥漫的恶意。
冥河是地下冥界的核心,是一面如同血管一般支撑着整个世界的死亡之网。
Acheron, the River of Woe(阿刻戎——哀痛之河)
Anahita, the River of Life(阿娜希塔——生命之河)
Eresh-ki-gala, the River of Dead Seed(埃列什基伽勒——逝种之河)
……
无数冥河互相交织,鬼魂们的棚户和集市便建立在冥河的河滩之上,时而兴起,时而衰败。这里的领主往往是是此处最具手腕的鬼魂,有些人重建了经济,有些人重建了秩序,还有些人只是将一切变成弱肉强食的丛林。不过鬼魂并非是这里唯一的居民,有时一些奇怪的东西也会前往这里,甚至领导一片区域。
亡者们终究会在这片湿润的土地上找到通向下一站的航标……那便是乘上冥河前进,向摆渡人的黑帆支付旅费。
前往 深远秘境(Lower Mysteries) 或称, 塔尔塔洛斯(Tartarus) 。
一些鬼魂声称自己获得了冥界的力量与权柄,他们穿梭于生死,守护冥界并将滞留于人世的鬼魂拖拽至冥府,这些鬼魂便是收割者。
某些鬼魂在其漫长的旅途中跨越了那条线,获得了Rank3以上的力量。这意味着很多事情,他们将更多的受到形而上学的事物所束缚,他们的身躯开始呈现与其死因相关的形态,他们可以更显著地影响人世,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与冥界之间的联系在加深。
亡魂的力量是恒定的。除非受到了极为特殊的崇高所影响,否则唯一能让鬼魂变强的只有饮下冥河之水,换句话说……这个世上几乎所有跨越了那条线的鬼魂,都已经被冥河深深的浸染了。而如此的鬼魂,如此与冥界连结的鬼魂在死后会留下一些东西—— 死面(Deathmask) 。这就像是鬼魂留下的遗物,大量的死面埋藏于大地之下,大量的死面漂浮于冥河之上,当一些鬼魂将死面捡起,佩戴,一个新的收割者就会诞生。
收割者便是选择戴上死面的鬼魂,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在佩戴上死面的那一刻,即将成为收割者的鬼魂会感受到冰冷的水流穿过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躯壳将立刻被怪物般的容貌所覆盖,浑身爆裂并洋溢着死亡能量,一个全新且执着的念头将充斥于其内心:将地上世界的鬼魂带回冥界。
但是收割者并非是一种缺乏神智的东西。他们拥有完整的自我认知,清晰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能感受到心中那股强烈的执着,大部分收割者都声称自己与某种崇高的冥界力量达成了协议,以为其服务来延缓自身的湮灭,这就像是一种交易,而收割者对如何履行这份交易有着足够的裁量。
一些收割者如同无机质的暴徒,他们会带着自己无可匹敌的力量冲入人界,单纯且残暴地毁灭掉固定鬼魂的锚,然后任由这些茫然的家伙被水压冲进冥府。另一些收割者采取了更加温和的做法,他们取下自己的面具,与每一个相见的鬼魂真挚谈话,用事实和道理帮助对方认识到前往冥界的重要性。
尽管每一个收割者活动的根本目的是一样的——遵从他们那或存在也或不存在的 冥府之神(Chthonic Gods) 的意愿,但驱动他们前进的原因不同。一些鬼魂是为了再度前往人间而选择成为收割者,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没有锚的状况下遏止灵髓流失。一些收割者则为了鬼魂自身的安全将亡者强行带入冥界,死灵法师和食鬼人对亡者而言都是不可忽视的威胁。还有一些收割者不断前往人间完全出于一个单纯又温暖的目的,保护生者不受亡者威胁。
在戴上面具之前,他们只是一群穿着各异的男女,而戴上面具之后,他们是黑夜,是巨大的骨鸟,是盛开的蔷薇,是挥舞镰刀的死亡。
被冥河之水赋予力量的鬼魂有两种,其中一种是收割者——佩戴面具的冥府侍者,而另一种是 缚灵(Geist)——死之幼神(little god of death) 。
冥界是……漏斗,悬崖,深渊,迷宫,洞窟,国家,庇护所,绞肉机。
当鬼魂们顺着冥河扬帆起航,他们会来到深远秘境,旧名塔尔塔洛斯。
冥界河流之下的深远秘境是死者世界中少有的干燥地带,这里错综复杂地排列着数以千计的破败王国—— 逝亡诸国(Dead Dominions) 。 每一个逝亡之国某种意义上都对应了不同的主题,或者说,每一个逝亡之国都展现了某种内在文化……足以让鬼魂非常清晰地认识到每一个国家都有所不同。
而且更重要的是,逝亡冥国的领域内有着一个对鬼魂而言非常重要的特性——在这里鬼魂不会承受灵髓流失,甚至说,逝亡之国本身还会哺育他们灵髓,只要,他们,听话。
鬼魂的灵髓时刻在流失,即便是在冥界里鬼魂仍然需要付出灵髓才能存活。这就像是对那个传闻——冥界早已缺损——的变相证明。若是一个鬼魂在冥界里没有足够的灵髓来支付供他活下来的税,那么冥界便会自己来收取。大地会吞噬鬼魂的脚踝,墙壁会拥抱鬼魂的躯体——鬼魂会被嵌入冥界的地貌之中。从他们被吸入墙壁开始,墙壁将开始吮吸鬼魂的人格和意志,最多不过十日,一个鬼魂便将永远消融。
逝亡之国就像是鬼魂真正的归宿,一片真正的庇护所。正因如此,一些良善的收割者会负责任地将其捕获的鬼魂一路送往他们熟悉的国度,以防自己应当守护的事物被冥界吮干吸净了。
每一个逝亡之国都存在一扇古老的,苏美尔式的大门,而每一扇大门都由一名古老而又异常可怕的远古鬼魂所守护,他们会向旅者问好,并告知旅者在此处应当遵守的规则……应当遵守的 旧法(Old Laws) 。
这样的鬼魂被称为 刻尔柏洛斯(Kerberos) ,他们唯一的使命便是贯彻旧法的执行。
每一个逝亡之国都有一套自己的旧法,但这套旧法并非人世的法律,而更接近于一种该逝亡之国运行的必要原则……重要到需要一个怪物中的怪物来执行它。
在上层的,更接近冥河区的逝亡之国,其旧法往往比较易于理解自然正常,诸如“You must eat and drink what is offered to you.(你必须食下饮下所提供给你的)”尽管其中蕴藏的危险性如刀锋般使人胆寒,但起码它易于理解,可若是顺着冥河继续深入,一些古老的逝亡之国便会向鬼魂揭示更诡异的旧法“Do not speak to a shade unless commanded to.(若非命令,禁止对影子说话)”,“Let no slight pass unchallenged with blood and steel.(不许任何未经血与钢考验的轻蔑通过)”。
如何去解释这些“法”?更重要的是字面意义还是引申义?只有长久居住于这些冥国的鬼魂才清楚其中的奥妙。旧法必须得到执行,当你打破旧法的一刹那,无论你身处何方,无论你破的戒是多么的隐秘微小,冥国的番犬,古老骇人异质诡异的刻尔柏洛斯都会来找你,降下专属于鬼魂的惩罚。
——这一惩罚不是死,我们都清楚已经死过一次的东西没必要再死一次。
冥界是……漏斗,悬崖,深渊,迷宫,洞窟,国家,庇护所,绞肉机。
一些逝亡之国对待自己的鬼魂很好, 育儿院(The Nursery) 便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它是孩子们的鬼魂死后的归处。育儿院初看非常温馨,它的边境是一面面涂满了蜡笔画的墙,刺目的光照下可以看见一排又一排似乎是用来摆放玩具的收纳架——然而上面什么也没有。
不过尽管如此,孩子们在这里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他们很安全,这里很舒适,通常也不会有什么脑子抽搐了的神经病前来胡作非为。若是旅者想和这里的孩子们沟通,那些年幼的鬼魂会热情地簇拥上来,寻找他们他们从父母那里失去的关怀与爱。
不过年长的鬼魂,我是说,那些尽管以幼童之身前往冥界,但已经死去了很久很久的家伙却并不容易见到。
假若旅者渴求这其中的秘密,他们最终会在育儿院的某处发现一个壁炉。壁炉中以此处孩子们遗弃的玩具为柴薪燃烧着一团火,这团火维系着整个育儿院。那些已经在育儿院居住了多年的孩子们便聚集于此处,哼着育儿院的小调,重复着他们永恒的工作。
将玩具置入火堆,以童年和回忆来维护这处庇护所的存在。
Take turns. (轮流来)
Share and share alike. (互相分享)
Tell a story before the lights go out.(熄灯前讲一个故事)
这便是育儿院的旧法。育儿院会一直存在下去,而它的刻尔柏洛斯,一只巨大的泰迪熊,会以雷鸣般的怒啸庇护育儿院中的每一只小小鬼魂。
育儿院可能是个美好的地方,但并非所有逝亡诸国都如此美好,某个冥国是用来关押打破旧法之人的监狱,有些冥国在暴君的统治下互相杀伐……
但关于这些死者国度,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逝亡之国并非永恒。新的国度会升起,旧的国度会灭亡, 神圣王国(Sainted Kingdom) 便已经被 焦热地狱(Gehenna) 所取代,沉入了 碎片之洋(Ocean of Fragments) 。
当玛莎死的时候,本杰明便意识到了自己最后的选择会是什么。可他是个懦弱的人,他既不情愿让杀人的重责染红别人的手,也不希望在最后一刻还要面对犹豫和痛苦。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本杰明说,“我已经后悔了,应该像真正的男人一样和那条烂狗一决死战,当个硬汉……可我又害怕那个家伙从我手中逃走。那不可接受。”
“我也不是一个好丈夫。直到最后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依赖她,没有玛莎,我一定会成为随处可见的烂人……她应该选择更好的人。我,我……我死皮赖脸。她若是选择了一个更好的人,一个能保护好她的人,一个能做到更多事情的人,一个更富有的人……”
“你是一个好丈夫,你对她的心意点亮了漆黑的洞窟。”
“我不是。”本杰明否认道,“我放他走了,心里却希望别人能替我杀他——我下不了手。为了玛莎,作为丈夫,我该杀了他,但我做不到……如果他在最后一刻仍向我反抗,那我一定可以拧断他的脖子,但看到那样的人,一个将脸埋在泥里只为再活一秒的人,我真的好恶心,他不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活,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那股声音哀伤又热情,本杰明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道昏暗的光,从上至下,仿佛太阳刺透深海,一个穿着婚纱的人影正缓缓飘动,在如同海流如同引力的牵引中飘向他。
“我不是个好人……我用人所不能接受的残忍折磨了另一个人,若这样的我是好人,那我一定在好人的底端。”
“你不是恶人,你做到了所有恶人都做不到的,你选择了原谅。”
“你是个好丈夫,你满足了少女对梦中王子最大的幻想,你会为她做任何事情。”
“我不是。”那是一个漂亮的人,白皙,笑颜,金发如丝绸般在海水中散开。
本杰明看到了她向他伸来的手,柔嫩的手指间沾满了鲜血。衣角,胸腹,指尖,鲜血正在向苍穹蔓延,一扇猩红又巨大的曼茶罗正在她的背后缓缓绽放。
他确实正在海水中下沉,但汪洋深海竟被对方的存在染红了,她正向他伸出手,但仿佛伸出手的不是一位穿着婚纱的美丽女性,而是一个浸润着铁锈和鲜血的世界。
“我现在确实需要他人的认同,但我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本杰明笑着看着对方,“你想做什么。”
谋杀,事故,疾病,死亡与我们永相伴,当你绝望地坠向无光之海,有时,有人会向你伸出手。缚灵,死之幼神,会向你伸出手。
“您的一生真的是……就像最艳丽的鲜花。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您应享有更多生活的快乐。请容许我用双手将您捧起,再活一次。没有悔恨,没有妥协,再活一次!这一次他们别想再将您折断,我会与您一处,请允许我成为保护蔷薇的荆棘。”
缚灵可以向濒临死亡的凡人抛出一份协议,若是对方同意,那么缚灵与将死者便会合为一体,束缚于一处,本该要死的人会复活,并且拥有可怕而骇人的幽魂之力,而决心将其复活的鬼魂则会寄宿于对方被死亡凿空的灵魂之座,如同背后灵般守护身旁,这便是 受缚者(The bound) ,又称 食罪人(Sin-Eater) 。
人的死亡是其一生的总结和绽放,人临终时仍眷念的那份重担如黑夜下的烟花一般绚烂。缚灵被这份璀璨所吸引,来到将死之人身旁,将其推离死亡之渊。缚灵就是食罪人的核心超自然能力,有些缚灵如影子一般不喜言语,有些缚灵却像爱人一样侍卫身旁,从成为食罪人开始,重获第二次人生的旅者或许会感到孤独,但永远也不会孤身一人。
食罪人的核心超自然性状是 协调(Synergy) ,这个性状代表了受缚者和其缚灵之间的连结,在协调等级较低的时候,双方的关系较为生疏,缚灵对受缚者而言不过是个偶尔会借出力量的旁观者,而协调等级高的时候,受缚者和缚灵互为对方的半身,你会从受缚者身上看见缚灵的性格和小脾气,你也能从缚灵的身上找到被重新挖掘出的人性。
缚灵是食罪人的核心超自然能力,而食罪人最强大的力量便是 缚灵解放(Unleashing the Geist) ,受缚者需要重温死亡步步逼近的回声, 回忆起那份痛苦,用这份被唤醒的生存本能编织出自己死之半身的躯壳,允许魂之座上的幼神在物质界展现自己的身姿。尽管食罪人在短时间内失去了自己的幽魂之力,但死之幼神释放的恐怖之浪是不可阻挡的,冰冷的冥府会将一切吞没。
假若冥府和人间真的是一对互相拥吻的恋人,那么食罪人便是这种关系的具象化。获得了第二次机会的食罪人不再拥有凡人所谓的人格完整度,取而代之的是协调,受缚者与缚灵之间的连结,不仅如此,受缚者的美德和恶德也随着死亡逝去了,取而代之的是 根植(Root) 和 花绽(Bloom) 。
根植是对食罪人而言不可撼动的事实——她已经死了。根植是食罪人面对死亡的根本看法,当食罪人在根植的牵引下豁出性命,不惜舍弃他重获的宝贵人生也要为死者而战时,根植的闪耀会重新点燃食罪人的意志。
花绽是鲜花,是绽放的生命,是食罪人的第二次人生。花绽是食罪人选择再活一次的方式,当食罪人在花绽的指引中牺牲自我,哪怕放弃他与亡者间的友谊也要维护自己重来的人生时,花绽的闪耀会重新点亮食罪人的意志。
一半的人生舞蹈在死者之间,一半的人生歌唱和生者为伴,这便是食罪人。从签下了那份契约开始,食罪人便已经不再是重获生命的受缚者,也不是来返人世的缚灵,食罪人是人与鬼的统一,二位一体的怪物。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食罪人看似是二位一体的怪物,实际上却是共用躯体的两个人。让这两个陌生之人拼接于一处的是 重担(Burden) 和 追忆(Remembrance) 。重担是迎接死亡的受缚者留有的遗憾,是他临终之时仍然眷恋不舍的东西。追忆是缚灵心中被冥河之水深深掩埋的缅怀,是她作为生者的人格和慢慢消逝的安息。
“我想再次见到玛莎。”
“舌尖的甜猩,握住脚踝的手,胸口的余恸。”
而这也是食罪人成长的最直接手段。当受缚者背负的重担被解开时,他与缚灵之间的协调将变得更深,缚灵会在这股璀璨的感动中荣升一阶。反之,在缚灵验证追忆的过程中,双方的协调也会增加,当缚灵将关于她自身那被冥河埋藏的秘密解开时,不仅协调会加深,缚灵也会在这份自我追寻的终点赢得荣升。
缚灵有着自己的选择,她并不一定要听从受缚者的想法,有些时候,当缚灵和受缚者的想法产生冲突时,便会产生 危机点(Crisis Point) ,二人需要直面这一矛盾。但真正的问题在于,某些刺痛只有本人才清楚,某些刺痛甚至连本人都意识不到,食罪人并不一定清楚什么境况会把一切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他只是清楚,当这种苦楚涌上缚灵心头时,缚灵便想要 解放(Unleashed) 。对此,食罪人可以选择注视,也可以选择介入……也可能是束手无策。
食罪人是一种极其强大的超自然生物,他们的强大三分之一源于其半身,三分之一源于其贯通阴阳的特性,三分之一源于其超自然力量。
受缚者作为一种游走于人世和冥界的超自然生物,他们最大的特点便是可以直接与鬼魂,甚至与死亡类精魂互动,他们可以看见,交流,甚至触碰死亡,这项能力会拓展到他们的衣物和子弹上。不仅如此,食罪人的存在还会形成一种交织阴阳两界的灵场,让数米范围内的鬼魂对现实拥有更强的干涉力,那些本无法现形的,或许能因此而显形,那些无法触碰任何物体的,或许便因此能握起一根笔。食罪者越强,这个灵场的强度便越强,范围便越大,某种意义上来说,并非是因为某处闹鬼而引来了食罪人,而是食罪人的出现使得闹鬼成为了可能。
与缚灵的契约改变了食罪人的存在本质,他们的躯体在面对外界伤害时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仅就强度而言,他们并不结实,但这些半人半鬼的怪物可以使用 Plasm(冥质) ——构成鬼魂躯壳的一种具备实在性的超自然物质,来修复自己的伤口。他们的拿手好戏便是在其受到深入骨髓的重创时迅速用冥质填补修复受损的内脏,将九死一生的伤势化为皮肉上的几个瘀痕。
这一能力的极致会在凡人面前展露出极为恐怖的效果,从颅骨深处涌出的白色琼浆晃动间重造了一只新的眼球,空荡的裤管抽搐蠕动,纤细的灰白雾气如织网一般将肌肉覆盖在那苍白岩浆冷却而成的骨头上。
但食罪人最凶悍的地方还不仅于此。他们几乎不会死——既然缚灵能将受缚者从死亡中拽起一次,自然也能拽起第二次。
当一个食罪人死了,端坐于其魂之座的死之幼神会自动解放,这个强大的灵体可以选择与敌人死斗,也可以选择更稳妥的暂时回避。但只要缚灵在下一个黎明或黄昏时仍然存活,她就可以将自己的半身从虚无中拉起,食罪人会在一层灵外质膜的包裹中醒来,即便某种邪恶的力量在先前的战斗中已经将他碾得分毫不剩,他也会毫发无损地重生。
受缚者真正得到的并非是第二次机会,而是死之幼神的垂怜。
然而这些二人一体的怪物并非真正永生不死。若食罪人的死因和他最初死亡的方式相同,那么他便无法复活,若是杀死食罪人的是其缚灵的祸根,那么食罪人无法复活,若是食罪人和缚灵之间的羁绊已经彻底磨灭,那么食罪人也无法复活。
以及最后的……当食罪人寿数耗尽,他也不会再活过来了。
但这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并非没有代价。死就是死,死亡是绝对的,既然食罪人因缚灵的眷爱而逃离了注定的命运,那么这份终焉只能由别人替他背负……食罪人重生后第一眼所看到的便是那个替他死去的人其人生最后的时刻,一个他死去时位于附近的无辜人死了,从未想过自杀的人举起了刀,身体健康的人突然心脏停跳,从他人那里夺走了生命的食罪人将感受这最后一刻,感受那刀锋,感受那痛楚。
“不!!!!为什么!那个人是无辜的,她不该!她不该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是保护你的荆棘啊。”
缚灵用别人的命换来你的命,但作为代价的不仅仅只有一个陌路人的性命,还有受缚者与缚灵之间冥冥中的缘分……他们的协调将在这个过程中衰退。
许多食罪者因此恳求缚灵不要再将其唤醒,但缚灵几乎从不答应。
碎片之洋是所有冥河的终点,也是那些消亡了的逝亡冥国的归处。若是说冥界是一个漏斗,那么这里显然就是其底部了。
如同世界的回收站那样,人间曾经存在过的所有东西最终都会漂流至此,最终归于虚无。碎片之洋的海水会消融个性与身份,从最微不足道的部分开始,例如“我是青少年航天模型竞赛冠军”,直到构成一个人性格的本质元素,像“我所爱的人是玛莎·怀特罗斯。”最后的最后,一切归于终点——“我”的消失。
那些因逝亡冥国的坠落而不幸落海的鬼魂便要被迫经历这个过程,意识到这个过程,遗忘这个过程,湮灭在海水里。
或许也不算是湮灭,因为那些从他身上消融的东西现在正泡在海水里。
事实上,碎片之洋尽管毫无疑问是特殊地带,但它拥有逝亡冥国的所有特点。它有一个刻尔柏洛斯—— 利维坦(Leviathan) ,骇然而庞大的深海魔物。它也有自己的旧法,碎片之洋的旧法镌刻在 黑滩(Black Beach) 的石墙上,尽管其文字已经风化,但内容仍然清晰可见。
All oceans are one ocean(众海皆归于冥洋).
碎片之洋与物质世界的大海联通。理论上人们可以从人间的大海偶然间闯入这里。此外,若是在碎片之洋里提及物质界的海……会引起一些奇妙的环境变化及利维坦的审视。
The Ocean ends at the Black Beach(冥洋终止于黑滩).
利维坦及驳船的权力不会延续到黑滩之上。即便曾违背了碎片之洋的绝大多数旧法,只要逃到了黑滩,那么利维坦和那位驳船船长就会停止追索。
Only those that claim identity can enter the ocean(仅知性方可入海).
只有拥有自我认知的存在才可以进入碎片之洋。那些没有自我认知的,包括绝大多数动物和弱小的精魂,接触海水的一瞬间便会湮灭。
Only the Freighter may sail these waters(唯驳船独行海面).
碎片之洋上只可航行一条船只……那位上将的驳船。当海面驶入第二艘船时,那位上将就会带着自己的座驾与新来的船只决一死战,胜者将成为新的驳船——但是上将仍是那位上将。他会瞬间出现在胜者的甲板上接管全舰。
No obscuring vision(视野不可被屏蔽).
碎片之洋不许蒙蔽真实。即便不可视物的人在冥海的水体里也会重见光明,而那些试图遮蔽他人的,则会唤来利维坦,被其可怕的触手甩入冥海中。
You are what you keep(保有的必成为你).
当个体浸入碎片之洋的瞬间,他会物理意义上看见自己的自我正在一点点消融漂走,为了防止“我不再是我”,他必须牢牢抓住那些脱离了他的东西。然而碎片之洋不允许任何人将尚未归于自己的标记带走,假设有人试图握住别人的标记物(Identifier)登上黑滩,那么利维坦会用触手将其攥住,直到那人将这份意味着他人自我的东西融入体内为止。
What one finds, one may keep(寻得的必属于你).
碎片之海上通常只能找到标识物——被碎片之海腐蚀剥离的实体化的自我与认知,但偶尔也能找到一些别的东西。只是,无论旅行者发现了什么,哪怕是方才从他人身上剥离的自我,首先拾起它的人都将获得对此物的归属权。而利维坦会保障这份归属权。
The Admiral’s word is law(上将之言即命令).
如果上将给出了一条命令,那么驳船上的人就必须服从……否则上将会将其丢下船。作为一个位阶不明但强度极其惊人的鬼魂,上将完全能物理意义上将任何仍然停留在正常层面内的超自然生物丢下去。
Travelers may travel with the Freighter(旅者可随于驳船).
旅行者可以请求上将或他的船员将自己载向海岸,船长对此有最终决策权,但其船员时常会偷运旅客。
No one on the crew of the Freighter will lose himself(水手不迷失自我).
若是某人同意加入上将的驳船,那么上将便会告之此人他都丢失了什么,然后用一张大网将其最想要,最重要的那个捞上来。然而同意加入上将的驳船便意味着他将几乎再也无法违背上将的命令。
The Ocean must not be emptied(冥海不可为腾空) .
任何人都不可将冥海的水体带离深远秘境,这是绝对的禁令,其优先级不仅高于第二条“冥洋终止于黑滩”,甚至还会引来整个深远秘境所有刻尔柏洛斯的追杀。利维坦不会杀死这个违背旧法的人,只会将其拖入深海……从此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The progression of erosion must be followed(消蚀必遵循其序).
在碎片之洋中丢失自我的过程是有顺序的,人首先会在浅层损失那些不重要的东西,随后才会沉入深水,腐蚀那些更为核心的自我。然而,有些人前往碎片之洋是为了舍弃那些他们不堪忍受的过去,这些人会试图潜入深度恰当的水位来失去抛弃特定的人生——这是不被允许的,利维坦会用触手将其拖拽到正确的水位上。
大部分因不幸而前往碎片之洋的鬼魂……甚至是活着的东西,基本都凄凉地永眠于海底了。根据某些算法,一个普通成年人花费三个月四天零十六小时便会彻底失去自我消亡于冥海,不过考虑到个别超自然生物寿命特殊——人生中有更多细节可供消蚀,有些超自然生物身手敏捷——能够把那些正在漂走的自我牢牢抓住,他们或许可以在冥海中浸泡更长时间。
除非是为了追求某些极为特殊的东西,例如某个上古鬼魂融化在碎片之洋里的秘密,不然几乎没有什么还想继续活着的家伙会跑到这里来。这代价过于高昂了。尽管碎片之洋的旧法尚且清楚地刻在黑滩的石墙上,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考虑到旧法的模糊性,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其到底在表达什么。
碎片之洋就是终点。在冥界的传说中,有人相信碎片之洋的深海之下存在着真正意义的来世,也有些人相信若是能顺着碎片之洋永远航行下去,最终一定可以找到救赎,但这一切都只是传说罢了。法师们认为谎言阻断了地下冥界和上界那真正的Stygia (冥河)间的联系,因此鬼魂无法开始真正的轮回。而天使和恶魔则从神之机器哪里得知了冥界已经损毁这个奇妙的情报——以恶魔们的哲学来看,冥界毫无疑问已经坏了。
这是酒店的顶层,某种介于宴会中心和社交舞池之间的地方。本杰明此前从未前往过如此高级的场所,因此很难用语言把握这里究竟是哪里……他只好向电话另一头的专家解释:“酒店顶层的某个大厅”。
然而问题在于,对于现在的酒店而言,这一层可不止一个大厅。
十个,一百个,一千个?这处建筑早已在各种力量的作用下扭曲成了一个混沌的魔方。有些地方受到本杰明的影响,例如酒店最外侧所有能联通门窗的表面都被本杰明Boneyard(埋骨场)唤来的血雨覆盖。也有些区域在其他怪物的支配下,相同的房间或走廊被复制出了无数份。
如同被旧法覆盖的逝亡冥国一样,凡是被血雨笼罩的区域都必须服从食罪人定下的规则,他就是这里的刻尔柏洛斯。
可这个大得异常的酒店只有五分之一的区域处在本杰明的控制下,其他区域,那些扭曲拉伸的长廊,昏暗怪异的密室,用奇怪雕像装饰的大厅……都是属于眼前这个家伙的。
“我也不是很确定……你觉得我是什么?”本杰明牵着“她”的手,浮夸地鞠了一躬。
“你的术法很有意思。”年轻人点评道,“我们第一次交手时,你刻下的诅咒将我从整个世界中剥离了,现在我的部下正在外面乱作一团,因为他们不理会我的命令,不知晓我的存在。很有趣……你不是阿堪萨斯。让我猜猜,就算我杀了你,你的布置也不会因此解除,对吧?”
血纱的新娘显现出了形体,静静地侍立在受缚者的身旁。从食罪人身上蔓延出的阴冷气场正在和年轻人身旁显现的灵光对抗着。从那穿着体面西装的青年人脚下涌出的并非是自然的生命力,更像是一种原始的血腥味,骨骼和肌肉摩擦的躁动声,他每踏出一步,本杰明就能听见一声心脏的锤响。恍惚间,和鬼魂陷入恋情的男人似乎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飘动,是黑色的烟尘和雪花,但那些如同灰烬一般的东西立刻就落入了对方的影子。
青年人的灵光压倒了本杰明身畔的氤氲,在瓷砖上留下一串泥泞的脚印。
“像是小孩子炫耀玩具一样炫耀你所饲养的鬼魂,用戏子一般的动作期望别人对你高看一等,就连衣着品味都……如此具备主题性。”年轻法师的语气里没有嘲讽,“真让人怀念。”
“怀念。我很多年前也同你一样。因为可以影响到自然中存在的精灵,便自命为萨满,准备了很多挂件和装饰……我有个鹿的头骨。”
本杰明平淡地注视着对方身边的护卫,那是五只附身在尸体上的鬼魂。每个人手上都端着致命的武器,一把机枪,两把冲锋枪,一柄日本刀和一台火焰喷射器。很简单,先将机枪手拖进冥界,然后用灵线支配其中一名冲锋枪手,让其解决另外两具活尸……
“如果已经准备好进攻……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青年人摊开双手,尽管仍然站得笔直,脸上却浮现了一丝疲惫,“机枪里是银弹,火焰放射器也不是为你准备的,这些都是不好筹备的东西,如果你同意,我不打算把它们加入我们的冲突。”
青年挥了挥手,“让我的伙计带着奢侈的装备离开……就像这样……好了,他们已经走了。作为谢礼,我解除了那两具尸体里的病毒,希望你能相信我。”
年轻的法师,山中幸盛扬起了袖子,当着本杰明的面笨拙地尝试摘下镶钻袖扣,他一边忙着手上的动作,一边用轻松地语气和本杰明说话。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明白你为何要阻挠我……你的布置已经足够出色,即便不和我发生正面冲突,也已经足够挫败我的计划了。为什么还要露面?”
“因为我不确定放跑了你这样的恐怖分子会导致什么后果。我这一生做出了太多让我后悔的事情,愧疚感令人窒息……被你所杀之人的鬼魂每日如生者一般在我身边徘徊,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本杰明躬下身体,双手交叉搂住身前缚灵的腰,“事实上,我也不明白为何你们执迷于要杀死那么多无关之人。你分明不认识他们,你们组织也没有宣扬什么主张……但杀人对你们而言确实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对吧?为此甚至安排了仪式一般的流程——还是说仪式才是目的?”
“因为他们已经被瘟疫感染了,非死不可,仅此而已。”
青年法师接过了行尸递来的手杖,“有些秘密,不适合同理心过强的人知道——你再不做好准备,我就要动手了。”
The Key of Blood——血之匙,绯红之痛。被无形触手紧握的冥匙悬浮于空,缓缓扭动着,本杰明又一次想起了自尽时的痛楚,伴随着冥界之力的洞开,无源的鲜血开始在血纱新娘的脚下汇聚,红雾如泉喷沸腾,新娘在本杰明的怀里融化了,灯光和食罪人的身影一起闪烁……血纱的新娘化成了一身得体的白色晚礼服,松开了生者世界纽带的本杰明则变成了一个只剩下半张脸的魔物,仅存的独眼如同有着自我意识般四处张望。
灯光又挑动了一下,连同侍卫法师身边的活尸一起,白衣染血的魔物消失了。
“失败了也没有关系,计划总是会失败的,再来一次就好了……再来一次。”高举权杖的法师如此喃喃自语。
特别注释1: 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死后可能会留下鬼魂,原理不明。
实际上灵魂对于大部分超自然生物而言都不具备太强的功能性,但的确存在存在会去撬灵魂的怪物。下一期不出意外就是讲这个,法师中的窃魂者。
Rank1的鬼魂是深陷于循环之中不清醒的影子(但是拥有自我),Rank2的鬼魂是有着清醒自我的独立的人。人格完整度决定了鬼魂的初始位阶。假设形成了鬼魂,人格完整度在7-9之间的人死后会形成Rank2的鬼魂,低于等于6的,Rank1。诞生即为Rank3-5的鬼魂都是异常产物,忽略不计。
Gehenna这个词实际上指的是耶稣撒冷城附近的一个山谷……我不是很确定基督在世的那个年代他们的神学里到底有没有地狱这个东西。
关于Kerberos(刻尔柏洛斯),执行Old Laws(旧法)的远古鬼魂。
实际上书中出现频率更高的单词是Kerberoi,Kerberos的复数形式……说来惭愧,我才学不高,连Kerberos(刻尔柏洛斯)的原型单词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就更别提复数形式Kerberoi了。
Kerberoi往搜索引擎里一塞跳出来的全是计算机用语,好像是种什么网络认证协议,搜索结果全是“因为使用了DES加密算法(用56比特的密钥),美国出口管制当局把Kerberos归类为军需品,并禁止其出口。一个非美国设计的Kerberos版本4的实现工具KTH-KRB由瑞典皇家理工研制……”这样的段落。
考虑到我刚从《黑客帝国》风格的恶魔产品线跳出来……你们大可猜猜我脑补了什么。
最后我服输了,去查前人翻的词释表,什么呀,原来是希腊的冥府番犬呀。
The Nursery(育儿院)有个开团点子挺有趣的。Dominion of Salt的边境即将破碎,这会在Autochthonous Jungle(原生丛林)及 River Acheron(阿刻戎哀痛冥河)间形成一道会带来严重后果的裂口。为此,食罪人们需要寻求大量的灵髓补给……而育儿院似乎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可行的计划。
这个开团点子是让你去说服育儿院的小小幽灵们将自己的灵髓补给分给你,不过我相信肯定会有人产生其他想法……想法不同的人赶紧打起来!冲呀!杀呀!开个玩笑。
Little god of death(死之幼神),仅仅是因为我觉得“幼神”这个词很酷才这么翻的,在1E里,形容Geist的词是Small gods of Death。
目前我和群内大佬们就食罪人2E的鬼魂如何成为缚灵存在一些分歧,其根本分歧在于,大部分缚灵到底是在哪个节点上成为缚灵的。
是饮下冥河水晋升Rank3时就变成了缚灵,还是在签下契约后才变成缚灵?
假设存在前者的情况,那么,是所有升上Rank3的鬼魂都变成了缚灵,还是只有一部分变成了缚灵?
这两种情况的存有一定区别。区别是,缚灵这种灵体无论在人间还是冥界都不会受到灵髓流失,而鬼魂会,且失去了所有锚的鬼魂在人间灵髓流失速度极快。这变相决定了食罪人到底是怎么签契约的。
情况A:一个因种种原因(邪教团体机缘巧合等等)跑到地表,重获了锚,困于某个特定地点的Rank3鬼魂刚好发现身边有个黑发少年要死了,心生怜悯(或其他别的情绪),抛出契约,问道:“噬罪少年育成计划你看过吗,凡多姆海恩伯爵?”
情况B:一个富有冒险精神,因某些原因跑到地表,但没有锚,灵髓流失随时可能暴毙的Rank3鬼魂看到有个人要死了,赶紧冲上去,问道:“宇宙要热寂了,很急,你愿意签订契约,成为本大爷的恰罪少女吗?”
情况C:一个飘在圣井区甚至本生之渊之类的冥界浅层地带的Rank3鬼魂,出于某种原因看到有个人要死了,觉得这样不行,赶紧冲上去:“喏,诺,不要死!不就是个人吗,看我用契约把你推回去呀阿克西斯!”
情况D:我是一个可以自由地满世界乱飘的特权灵体——缚灵。前段时间我有个前辈和一个叫墨村六神的凡人合体到了一起,每天都在乌森高校上夜班……我的朋友很少,前辈失去自由后我只能一个人去看《庵野秀明·终》了。
《第二次机会》,就是说这篇文章里穿插的小故事,实际上我还写了好几个章节……不过我感觉不是很合适就没放进来。回头整理好了一起发。
不过嘛,说起恋爱这个话题,我一向认为要寻找恋人的话必须要找到那个“非她不可”的人,看到对方的身影就能感到开心,听到歌唱的嗓音就让人心欢雀跃,生气时的样子都得dokidoki心动不已。当然了,这个想法的现实性正在逐年衰退……假设概率是一种值得信赖的东西,那么我相信那位完美伴侣是存在于地球之上的,不过说起我和她相遇又互相了解的可能性,嘛,这就是概率不值得信赖的地方了(笑)。
《Love the subhuman self》——这个是《GUILTY GEAR STRIVE》中Millia Rage的角色歌。
本次插图选自古斯塔夫·多雷(Gustave Dore),法国超著名插画家。
那么,本篇《黑暗世界》杂谈就到这里结束了,无论如何,我希望它至少给各位带来了些许愉快的时光。各位或许并不会因为这一篇小小的文章便对WoD产生什么大的兴趣,但至少,当你们感到无聊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或许能想起它来,这便足够了。
我是ST灰图书馆,B站,公共号都是这个名字,欢迎各位关注。
评论区
共 19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