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6》是一款制作严谨,规模宏大的历史模拟游戏。游戏中的科学政策,政治政策都经过详细考究。玩家可以扮演某一个文明的管理者,从原始社会进展到未来世界。而玩家在不同时代可以选择不同的政治体制——神权政体,共产主义,资本主义等等,历史上存在过的各种政体都可以为你所用。选择了不同的政治体制会极大的影响这一文明的发展,可能带来军事,科技,外交等数据的巨大变化。而当游戏进展到未来社会,《文明6》也给出了未来的三种可能的政治体制,而下文将结合游戏与历史现实聊一聊这三种模式到底对应了什么样的未来社会。
直接参与民主制最大的好处就是每一位公民在国家事务中拥有自己的发言权。但即使直接民主制最为狂热的拥护者也不得不承认,它的格局极其之小。自从雅典人在阿哥拉集会上竭尽全力地大呼小叫以来,政治哲学家们一直在寻求一种更为高效格局更大的民主制度。
随着科技技术的进步,特别是在互联网兴起并将全世界连为一体时,让人们获得了在未来解决民主格局问题的希望。而在数字化民主中,某些问题将以全民公投的形式进行抉择,之后会被投放至公开讨论、评论与投票之中。公民则可以利用诸如智能手机等现有的技术手段,来浏览这些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并进行投票。
许多互联网社区已经包含有参与制的某些指标:对火爆的话题进行投票、对评论“点赞”、转发等等。这些问题可以反应出参与者持有的社会资本的粗略估算。一些政治哲学家相信这类体系可以延伸至政治问题之上。从表面上来看,该体系可以让基层参与者更加积极的参与到问题的解决当中,因为一个好点子可能来自社区中的任何人。其另一个特点则是政策可以得到大众广泛的支持;如果你相信政府的权利来源于被统治者的首肯,那么这将是一个可取的优点。
数字化民主早期强力的支持者相信,它可以有效避免少数参与者的煽动、咒骂和恶意行为。但大众对此说法表示极大的怀疑。数字化民主在未来是否真的能带来众人理想中参与制的乌托邦,还是会被猫咪图片或网络互喷永远干扰支配,将会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互联网极大地提升了人们的政治热情,人们在网络上激烈的表达着自己的政治观点。传统的代议制民主不再被选民相信,每一个网络个体都觉得那些宣传的政治代表都是些虚伪妥协之人,根本代表不了自己,他们的政治观点和政治理念甚至不如自己。曾经雅典公民大会那样的直接民主是否可能重现,《文明6》给出了这一政体模式——数字化民主。
在这种政体模式中,公民直接通过手机和电脑进行投票。无论是政治选举(其实这种模式下不太需要政治选举),还是日常的行政决策,外交决策,军事决策全部由公民直接投票决定。可能你每天早晨醒来,手机就给你推送今天需要做的10个投票,所有人点击一下,这个国家以及你所在地区的所有决策就完成了,政府只负责执行这些投票结果。
许多民粹主义政客喜欢垄断对人民的定义,强调自己才代表人民,自己在对抗精英,自己要代替那些庶民改变精英政治。现在好了,在数字化民主这种政体下,“人民”终于成了人民自己,用自己的意志去选择一切。一直有代议制民主的批评者主张,代议制与其说它是从直接民主出发朝着务实方向迈出的可喜的一步,不如说它完全是在以一种有害的方式背离民主。朴素的来看,直接民主比代议制民主更符合纯粹的民主精神。但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之前不实行直接民主?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直接民主在互联网发展到今天之前很难实际操作,如果想事事都由人民直接决策,那需要每天都进行大量的线下公民投票,这无论从成本上还是人民意愿上都难以实现。即使是进行全民公决型投票最多的瑞士,也只能将重要的问题进行公投,并且投票率很低,完全达不到直接民主。移动互联网和生物识别技术解决了这一问题。人们只需要对着手机进行人脸认证,然后给自己想选择的决策打勾即可。
当然,基于互联网与生物识别技术的电子投票仍然有着很多隐患。在欧洲议会针对数字民主的报告中列举了三个可能出现的问题:
隐私问题。每个人都对所有问题进行投票不太现实,算法可能会针对所在者的地区,测出的价值观与偏爱话题以及之前喜欢投票的类型进行定制化的投票推送推荐。在这一过程中,人们可能有隐私泄露的风险。
平等问题。就如同智能手机让许多不擅长数码使用的人群丧失了一些融入社会的能力一样,数字民主同样可能因为数字鸿沟产生新的不平等。
安全问题。生物识别技术是否可能会被破解后作弊?掌控数据的服务器可不可能被黑客入侵?这三个对于数字民主的担忧在一些人看来只是暂时的问题,技术的发展完全可以消除这些问题。就像人们在今天会轻松的使用移动支付并相信它的安全性一样,电子投票也将被人们所接受。
实际上关于数字化直接民主的实践就发生在我们身边,中国台湾省台北市曾经推行给人民直接网络投票决策的i-Voting行动。2014年上任的中国台湾台北市市长柯文哲曾经决定将公共决策和官员任命诉诸网络投票。包括本来应该由自己任命的各部门局长直接交给网络投票。柯文哲打出的口号叫做“透過I-Voting,全民當市長”。在官员任命投票方面,由柯文哲提出人选人们网络投票进行选择。在政府决策方面,则是由六个步骤:「提案階段」、「提案初審階段」、「提案討論階段」、「形成選項階段」、「上架宣傳階段」及「投票、結果公布及執行階段」。在安全性问题上也采取了很多措施。
i-Voting在执行过程中引起了一系列的争议,但这些争议中基本没有关于可行性,安全性,有效性的争议。人们的质疑主要是这种诉诸网络投票的行动本身以及可以投票的议题太不重要,但大多数人们并不怀疑它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而在i-Voting的实际应用中,人们都愿意相信结果,也相信这个技术的安全性。
但i-Voting最后几乎变得不了了之,平均一年进行的投票不到10个,而且大部分都是无关痛痒的投票,比如图书馆电脑是不是要禁止打游戏之类。这些议题确实也是公共议题,但离人们真正想要的相去甚远。i-Voting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是因为决策者并不真正信任网络直接民主。这就引出了人们对于数字化直接民主最重要的批评——绝对的民主可能带来绝对的民粹。
在数字直接民主的反对者看来,这种极端民主会带来恐怖的结果。苏格拉底被“暴民”投票处死这样的事会不断发生。互联网的极化趋势会深刻的体现在这种电子投票中,极端的政策会被一个又一个选择。而且少数派会变得更难以生存,在数字民主中数量就是正义。而且这种直接民主的网络投票可能会非常短视和被浪潮淹没。想象一下,法院不再由法官审判,全体民众成为陪审团,人们投票决定判决结果,那些传统的民粹主义政客可以继续在社交网站上蛊惑人心,他们的影响力甚至被比之前更大了。民选的首长还会被议会法院制衡,而他们在网络上引导人们进行的直接民主变得权力更大。
但《理性选民的神话》作者卡普兰认为“对选民无知的穷追不舍进行反复研究是没有意义的”。他的假定是,在大规模的选举中,99%的无知选民通常犯的是分散的、随机性的错误,这些个体错误可以相互抵消,民主最后结果仍然取决于1%的理性选民。“即便在无可救药的无知的情况下,民主仍然能够运行良好。”
有人相信数字民主会充分发挥人民的智慧,有人相信数字民主会放大人们的无知。真正的数字化的直接民主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看过的未来。不妨来看看游戏中的判断,在《文明6》中一旦选择了数字化民主这一政体,所有城市都会提升宜居度和文化加成,但是所有军事单位的战斗力都会变低,快乐了人民但降低了效率。
在结束谈论数字化民主政体之前,还想分享游戏中一个有意思的设定。在《文明6》中,想要选择某个政治制度必须先解锁相关的市政(也就是某种政治理念)。想要解锁数字化民主,则必须解锁“分散式主权”。分散式主权相比数字化民主更加有趣,但可能属于更遥远的未来。
自启蒙运动以来,西方盛行的政治模式认为主权,即政府的权力,皆来自于人民的意志。这种思潮还构成了互联网时代的早期文化,其社区成员共同做出的决定便定义了问题的解决方式与社会结构。因此,这种数字版本的人民主权论成为了现代互联网重要的组成部分:无需考虑地理因素,社区可以为任何人存在,为任何人所有。
这也使得政治理论家开始思考打造一种可选择性加入的政体的可能性,这与地理意义上的实体完全相反。一个住在某处的人可选择成为某社区的“公民”并遵守该社区的法律,而非成为其居住地的公民。在分散式主权的体系中,社区成员们可能会分散在世界各地,但却管理着同一个虚拟社区并从中获得身份。
在分散式主权理念贯彻到极致的未来,国家的概念不在围绕着所在的国土,而成为一种网络社区,人们无论居住在世界上的何地,都可以自愿选择加入符合理念的国家。人们遵守所在网络国家的法律和规则,拥有网络国家的护照和公民权利。这种网络国家解决了两个重要的政治问题:国家的正当性和可选择性。国家作为一种人无法选择生来就被强制纳入的组织从某种角度看缺乏正当性,虽然理论上人们可以更换国籍但实际上的困难阻止了人们。不需要更改所在地并且容易加入的数字网络国家解决了这一问题。
在很多人看来,这种分散式主权的概念简直是天方夜谭,在可见的未来完全没有可能性。但实际上已经有国家在通往这条路的路上。
2014年底,爱沙尼亚成为第一个向外国人提供电子居住权的国家,这是爱沙尼亚政府称之为“走向无国界的国家”的一步。根据这项计划,非居民可以申请由该国颁发的一个智能ID卡,与爱沙尼亚的居民享有同等的各种电子服务。爱沙尼亚的电子居民服务申请过程就是网上办理然后去爱沙尼亚使馆进行生物认证。虽然这个电子居民身份不拥有居住在爱沙尼亚国土的权利,但爱沙尼亚人可以办的电子服务,如开办公司,开办银行账户,挂号都同样可以进行。虽然这与理想中的数字国家还有很长的距离,但这个未来也许并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专家统治是一种专门研究集体问题的专家们组成的政体,他们大概是最能够理解当前面对的问题与各种技术革新将如何改变整个社会的一群人。合成专家统治则是一种统治专家可以包含非人类代理人的政体。在当前时代中,人工智能专家将最有可能成为某一特定领域非人类专家的候选人。
专家统治体制将会遵循其他精英政治的传统管理理论,国家将全面掌控政治和经济问题。专家统治将自己标榜为平和与理性的典范,在追寻其最理想目标的过程中不会受到政党与派系的影响。而任何由充满缺陷、活生生的人所运行的政治体系,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达到如此崇高的目标,自然而然地在人群中产生了争论。
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中,人工智能常被用于分析各领域中的不同行为。消费者与经济行为可能是其最常研究的领域,但政治偏好与执法部门也喜欢将人工智能作为研究工具。随着人工智能的复杂化,把其应用于社会研究的模式将会在广度与深度上有所提升。谁说人工智能无法主导政策…都只是暂时的而已。
人工智能技术专家被认为有两大超越人类技术专家的优势:公正性与全面性。人工智能将会在无(或有限)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裁决问题,从而保证能得到一个更广泛人性化的公正结果。随着计算能力的提升,人工智能技术专家可能会将更多因素纳入考虑的范围,并得出一个更加广泛的结论,以此来提高其自身的运行效果,为公众提供更为优良的结果。
在看到苏格拉底被民主制度处死之后,柏拉图相信由一群精英专家统治会好于普通人的集体决策。但这种专家精英统治一直面临的问题是如何保证专家的公正性。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专家统治的支持者终于看到了那个终极的未来——由理性而公正的人工智能机器做出决策。
专家统治看似是一种典型的精英统治模式,但其和传统的精英统治模式有很大不同。传统的精英统治中精英一般为政治精英,而在现代社会下,更加强调技术的作用。精英阶层所从事的活动就是技术性治理。精英变为科学家,工程师和知识分子,他们构成了现在社会治理中的精英群体。社会科学的进步一定程度上让我们可以用治理公司的手段进行国家统治,而各领域的细分让学者成为各领域的治理者。权力转移到各类专家技术人员手中,专家治国成为精英治国在现代社会下的变体。现代社会中,技术性和专业性越来越重,在决策中这一环节又细分为若干专业环节,在这种情况下,权力便出现了分散。
在《文明6》中,想要选择合成专家统治这一政体,必须先解锁市政“最优化命令”。最优化命令把国家当作是一种工程项目,可以被测量,建模并寻求最优解。而国家就是解决这一工程的负责人。
这种市政模式意味着建立一个高度的中央集权政府,在经济,人口,建设等各方面寻求最优解,这无疑就是一种全能政府。专家统治建立在这一基础之上,各领域的专家特别是科学家寻求每个领域的最优解。培根的《新大西岛》中,就描绘了这样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科学主宰着一切。岛上最重要的机构“所罗门之宫”,实际上就是集中了各种科学家和知识分子的“科学院”。在它的领导下,利用自然科学知识,建立了一个技术高度发达、生产大力发展、经济力量增长、人民的物质生活水平和精神生活都十分丰富的社会。由最专业的人进行最专业的统治看起来充满着理性之美,但人本身是有缺陷的,容易被利益和情感所干扰。
《文明6》给出的解决方案是由“合成专家”也就是人工智能来决策,规避人的缺陷。相信人类社会可以被量化,通过完美的详细的社会规划一定可以带来好的结果,但有人认为这是人类“理性的自负”,但这不是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我们下面将专注于人工智能统治的有趣未来。
出于人类的尊严,被人工智能决策和统治看起来是难以接受的。但这种代替一定是渐进的过程。一开始人们在某些领域参考人工智能给出的答案,当人们发现极高的有效性后便会推广到各领域,完美的结果会让人们最终放弃决策权而完全交给人工智能。而人工智能可能最后会发展成一个统一的控制与决策中心,最终成为我们的“机器圣君”。这解决了专家统治的一个重要问题:权力过于分散导致难以形成统一的中央决策。在没有人工智能的专家统治下,不同领域的专家治理不同领域,他们对于其它领域可能一无所知,如何协调统一决策成为难题。而我们的机器圣君在这时候从天而降,它既可以解决每个领域的专业问题,又能进行统一集中决策。对于相信理性之美的人来讲,机器圣君的统治宛如天堂。
对于这位机器圣君,我们最需要担忧的问题是它到底采用的何种价值观。它想为我们创造怎样的社会和未来。对于机器而言,一旦确立了价值观,它执行起来会更加冷酷。在《文明6》中,合成专家统治执行的是“结果论”,把各种社会领域量化后执行最优解。无论我们选择怎样的结果论,比如科技发展优先,经济物质发展优先,一旦制定了这样的结果,机器有权决定所有过程。机器在执行结果论的时候可不会在乎人的感受,人对于结果而言只是工具。为了避免这可怕的未来,我们必须调整机器的价值观念。如果我们试试功利主义(效益主义)呢?功利主义同样看重结果,但它与结果论最大的区别是它衡量结果的标准是“最多人的最大幸福”,它看重的是人的感受。但功利主义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在机器圣君追求最多人最大幸福的时候它完全可能侵犯少数人合理的幸福。
既然我们难以找寻到所有人都满意的机器圣君价值观,那不妨看看文艺作品中是如何设想我们这位圣君的。
乔纳森·诺兰很喜欢在作品中展现我们提到的可以知晓一切控制一切的人工智能,比如《疑犯追踪》中的“机器”和“撒玛利亚人”,以及《西部世界第三季》中的“雷荷波”。《疑犯追踪》中的“机器”更像是人类,它深受创造者的价值观所影响,执行着人类社会相信的普遍的爱与善良。而《西部世界》中的“雷荷波”则更接近上帝的决策,雷荷波知晓世界的一切的信息并且控制世界的一切,为了避免人类走入坏的结局,它控制着人类的决策和思考,它给每个人的人生划定了路线并用自己的权力去执行。在雷荷波和它的创造者眼中,他们是为了人类的整体利益。雷荷波最终被毁灭,因为剧中的人类即使知道可能有着毁灭的未来,他们依然要寻求自由,寻求自我选择的权力。
有一个有趣的设想,如果人类社会有可能进入合成专家也就是人工智能的统治,那我们人类是否有一天也会由人工智能代理决策。假设我们脑中植入芯片后,人工智能可以在我们脑中运行。一开始的时候人工智能只是辅助人类进行决策,它在人类做出决策前给人类建议,人类参考执行。而当这些决策不断地被证明正确后,人类有可能会不加怀疑的完全执行人工智能给出的决策。而长此以往,人类有可能最终放弃思考,成为彻底的执行者。
无论对于人类社会还是人类本身,我们想更科学的决策一定需要人工智能,但对于人工智能来说,它可不是一直需要人类。
自由意志主义是一项以最大化个人自由为目的的政治原则,是一种个人不侵犯他人的自由。在现代法理体系中,团体被假定为法人,而被赋予了人的权利。团体自由主义体系主要是通过团体的身份来参与政治活动,在社会的各个“人”之间,政府的强制程度最低。团体的大小并不相同,从数千人的大型组织到个人均有。总之,从理论上来说,理性利己主义将会为大多人带来最大化利益的结果产出。
在这个体系中,政府的存在主要是为了保护个人之间合约协定的执行。因为市场鼓励更加有效的货物与服务的输送,以市场为基础的制度将对社会中的多数职能进行有效监管。这种制度的核心认为,能高效解决问题的良好政治方案将在市场效率最高时应运而生,不需要通过外界强行施加。
相比易于理解的数字化民主和合成专家统治,《文明6》中的第三种未来政体“团体自由意志主义”有点让人摸不到头脑。“能高效解决问题的良好政治方案将在市场效率最高时应运而生”这句话将这种政体指向资本主义。而“政府的存在主要是为了保护个人之间合约协定的执行”这句话则意味着该种政体中政府为最小规模存在。
结合这两者,我们可以推倒中《文明6》中的这种政体应该是以团体为单位的小政府资本主义,可能很接近诺齐克在《无政府,国家与乌托邦》一书中对小政府社会的描写。这个社会里面个体高度自由,只要不侵犯他人的权利,人可以完全支配自己,社会经济上采取的是自由市场,人们在自由市场上获得的财富不会被重新分配。
《文明6》游戏在团体自由意志相关市政中引用了严复翻译的《论自由》中的一句话。“人之于其身心,主权之尊而无上,无异自主之一国也。”自由意志主义者追求最大程度上的个人自由,并对政府在内的所有权威报有怀疑态度。在他们的价值中,国家的存在缺乏正当性。自由主义代表人物洛克所捍卫的价值观是“凌驾于我之上的政治权力只有通过我的自愿行为才能创造出来。他人不会拥有凌驾于我之上的政治权力,除非我已经授予他们这种权力。”而国家这种组织是在人的一出生就把人纳入其中,并没有取得个体的授权,这在程序上缺乏先天正义。
当我们去聆听自由意志主义者的话语,最符合他们价值观的仍然是无政府主义,《文明6》为什么不干脆选择无政府资本主义这种政体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无政府主义缺乏社会实践的具体可行性措施,无政府主义者可能会反驳说无政府主义不是无政府状态,很多人对无政府主义有刻板印象,但在现实中无政府主义更多的被当作一种哲学而非社会实践纲领。于是政府必须存在,那如何既不违反自由意志主义者的价值,又能存在一个能维持秩序的中心呢?诺齐克详细论述了为什么一个最小化的政府并没有剥夺个体的权力,而且这个最小化政府是如何自然而然产生的,具体理论详见《无政府,国家与乌托邦》。诺齐克理论中的最小政府扮演着保护人的基本权益不受侵犯以及维护契约被有效遵守的作用。
在《文明6》的政体模式中,团体可以作为法律人格出现,一个公司可以是法人,一个家庭也可以成为法人,一个人自己也可以是法人。“在国家和个人之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共同体。国家只有一个,而共同体的数量可以是无限的。因此,在国家中找不到安身立命之处的善和价值可以栖息于各种各样的共同体之中。”个人也可以选择加入不同的共同体。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市场环境下小的共同体很容易被大的共同体并吞或者收购。
团体自由意志主义这一政体排斥收入的再分配,认为个人的合理所得神圣不可侵犯。最小化的政府,完全依托市场的经济制度,很多人觉得这会带来强烈的贫富差距和垄断性的公司,甚至完全陷入社会达尔文主义。在赛博朋克系的作品中,社会一般建构于无政府资本主义或小政府资本主义之上,而在这种环境下会出现有着巨大权力的超级公司。如在《最终幻想7》中,神罗公司拥有着甚至超越政府的权力。超级公司的霸权可能会让自由意志主义者再次感受到被权威统治的恐惧,这种超级公司的统治甚至比原有的国家更加侵吞个人的权利。但很多自由意志主义者坚信市场的调控能力,不可能出现一统天下的超级公司,只有要缝隙,一定会出现新的竞争者,自由市场会让这些企业达成微妙的平衡。
支持这种政体的人也会认为在那个社会里贫富差距巨大是不可避免的,那这样的社会真的正义吗?只能说,这完全符合自由意志主义者价值中的正义。这里要讨论三种主流的正义观:功利主义认为的正义是追求最多数人的最大幸福,而多给穷人100块明显比给富人100块制造的幸福更多,所以追求分配的更合理符合他们的正义观。而罗尔斯的正义观则是当人们对自己可能分配的群体阶层一无所知的话,那么他们会在意处在弱势阶层的人获得更大的利益,所以追求分配的合理也符合罗尔斯的正义。而自由意志主义者的正义则与以上两者完全不同,他们认为保护人天生具有的生命权,自由权,财产权才是正义,正义的本质是保护合法权利,而追求分配合理必须会损害很多人的合理权利,侵犯权利就是不正义。
真正的自由意志主义者并不那么在乎结果,如果自由意志的理念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差,那么丝毫不影响他们对于自由权利的追求,因为自由就是价值本身。
政治哲学未死,历史也并未终结。《文明6》中的三种政治模式肯定不是未来的所有可能,没有人能预料到是否还会出现互联网与社交网络这种极大改变社会政治的技术。那些曾经认为政治哲学的任务已经结束,世界变为单一制度的预言已被攻破。
当有一天我们可以数字化,每个人都可以虚拟中定制自己想要的世界与制度然后生存在此地,那才是历史的终结吧。
评论区
共 33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