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摄影回顾丨一种名为可悲的状态：2.单向性的怜悯与自我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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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一篇文章就是我的一个阶段，但是每个阶段之间总会有些过渡的相互融合的时期，因此照片的时间顺序上会有些混乱。
随着摄影慢慢地成为我生活的一种习惯，我开始慢慢地去了解那些受到社会大众赞扬，被认为是具有深度的纪实作品。最主要的动机可能是一种代沟吧，毕竟“老法师”这一称呼在我看来是带有显性贬义的（当然大家用的时候也是带贬义的），我可不想对着一支荷花日复一日的拍下去。多重空白状态下的实践积累起来之后，产生了一些想法，对其他的题材开始充满渴望，而这种渴望的无限制无意识的增长，逐渐变为一种对于自我的一种野蛮的残忍。
中国其实是这一类纪实作品的产出大国，30年的高速发展从来就不缺能够成为这些纪实作品主题的矛盾。记得那张被贴在街头巷尾的希望工程的海报吗？在一段时间，我就以那种风格作为我的主要模仿对象。这种模仿当时自诩为学习大师，如今想起绝称不上学习，我既没有做出实际行动去学习相关的知识，又不去深挖这些摄影师的作品，只是在手机上时不时翻翻相关的早已经被用烂的宣传案例。
这就是我想表达的在这一阶段前期我所处的一种可悲的阶段：单向性的怜悯与自我残忍。我对我自己怜悯，没有深挖摄影这个实践本身，然而实践不会对任何人怜悯。而在这种怜悯中，我又对自己残酷，强迫着自己去模仿这些纪实性作品，强迫自己去拍出那种尖锐，那种疼痛。
于是乎在这种当时完全不觉得矛盾的主观忽略的心理状态下，我主动出击。高中毕业后，购入了一台新相机PENTAX k-3II。带着这台沉重的相机到处走街串巷，寻找这种“纪实”。

上面这几张是在长沙的老城区的一个拆迁工地拍摄的，前文提过因为神奇的厕所空间引发的探险欲望，这个欲望驱使我在城市的街头巷尾游荡。

在一个拆迁工地里，房屋的木质结构出现了让人感觉不自然的烧毁痕迹，再配上远处的高塔，我就是意有所指。

一次去广州，去电视塔上观光，人来人往。地板蹭亮天花板的抛光板映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广州的远景，还有广州塔与周围环境的关系，在那种环境下我感觉我进入到了一种空间与状态，一种我至今也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难以复制但是却让我反复琢磨如何复制的状态。
这种状态在前一篇文章中略有提及，我将在这种状态下拍摄的照片归类为“一种对于无法描述的尝试”

自己一个人出去旅游的次数多了起来。不像其他人，我旅行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走街串巷，对于我来说，这些街巷是更具有吸引力的地方。 

母上一系是湖南芷江人，时不时就会回到湘西探亲。我对于芷江的印象不错，相当喜欢那些传统的湘西木制结构的民居，配合上一些原生的社会景象，一个经典县城的景象呼之欲出。然而我那次来芷江看到的，已经与我之前对于芷江的印象大不相同了。

整理到这一张照片时，回想起谢子龙这一段时间在办的展现湖南传统技艺的展，最后作者形容自己的创作过程就像是乡下的一条狗，四处游荡，到处嗅探。然而每一个有欲望去创作的人又何尝不是这样？不过有意思的是，作者提到在乡间采风时，一条流浪狗一直跟着他，他也视其为伙伴，采风的最后几天，狗不见了，问乡亲，说大概是被偷狗的捉了去了吧。

芷江是日军签署投降备忘录、和同盟军敲定投降事宜的地方，历史意义自然不容忽视。记得好像是为了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芷江县城进行了一轮城市改造，先前的经典县城景象不再。也不是类似于“拆金字塔也不能拆九龙城寨”对城市改造抱有负面情绪，只是在芷江乱窜的过程中确实感受到了一点那种小县城的悲哀——老城区还存有很多木质结构建筑，然而不清楚是不想改造还是真的没预算改造，当地仅仅只是将这些传统木质建筑粗暴地用刷满灰漆的砖石墙包围起来，仅仅留下一两个开口，这正是那时的我要找的所谓“尖锐”。
回芷江是假期回的，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南京上学。在南京自然也是不闲着，时不时就到处窜窜。

然而在南京窜着窜着，越来越意识到这种对于“尖锐”的追求的荒唐性。这也是这种“单向性的怜悯与自我残忍”的最大最致命的漏洞：我根本没有参加到我认为的“尖锐”当中，也就是说，我所谓的“纪实”是一种“伪善”，是一种误解产生的上对下的“怜悯”——我误解纪实只是一种所见。以为单纯地拍所谓的“尖锐”就是纪实，却从未亲身感受“尖锐”。没有真正地与这种“尖锐”互动却还执着地用一种单向性的方式追求这种“尖锐”。将自我推向理想化受难的矛盾并沉醉于其中，这是一种自我残酷，是一种陷入静滞与虚荣的残酷。
事实上，你认识的“尖锐”只是生活，而用你的观念再回看你的生活，对他人又何尝不是“尖锐”？你将生活的不同，当成了“尖锐”。真正的“尖锐”就是生活，但很少人能够记录这种真实的“尖锐”，脱离生活而尝试记录这种“尖锐”更是一种illusion。
在反思之后，我承认了我的错误，目前我没有与这种“尖锐”交互的勇气，没有能够驾驭住这种“尖锐”的能力，而最根本的，我对“纪实”的认识，是残破的。既然没有这种掌握尖锐的能力，那我就记录生活吧，虽然还是会带着相机到处乱窜，但是不再是之前那种为了寻找“尖锐”，因为这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习惯，而先前那种对“尖锐”的寻找则演变为对“对比”的迷恋。“寻找”这一动作，也演变成了一种对记录的回归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