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霁,大雪深三尺许。禅院大门阁楼上,一名黑衣熊猫人,正背手摩挲着拜帖,他朝前一瞪,眼前的窗户立刻咯吱打开。
他眺望院外,千峰载雪,雪光与明月相映,熊猫人看着出神,直至灰云遮月,方才察觉自己已伫立窗前许久。
寒风清冽,吹进阁楼,抬头间,檐牙上空落下阵阵银粟,他深吸口气,叹道:“又下了……”放下拜帖,左手摸上了右肩的虎头吞肩。
此人正是影踪禅院的掌门祝踏岚,前日收到山下林默教头连夜送上的拜帖,感慨闭门方得的几日清静,转瞬消逝。低头时瞥见案头上的拜帖,心中苦恼不知该如何应对。
远处传来弟子们晚课的操声,他右臂抬起,逆势转手,一股炙热真气蓄于掌心,他刚想轻轻朝身后送去时,乎听楼下咕噜一声,祝踏岚动了动耳朵,会心一笑,收起抬起的手臂,运气于丹田,朗声吟道:“香茗沸才软,清冬温酒香。粉雪断峭壁,声喝震冰塘。正是坐看飞花醉书时,不知谁家肚饥啸穿窗。”
他内力雄厚充盈,纵声洒落,又不失抑扬顿挫之气,语毕后,楼下传来轻微的吱嘎压雪声,一男子哈哈一笑,也朗声道:“舔雪充饥半刻时,冻得面麻脚又湿。恳求掌门行行好,施舍残羹一丝丝。”声音充裕,竟一点不输祝踏岚。
“文瑏,许久不见,功力增进神速啊!”祝踏岚颔首俯眼朝窗下看去,一身长袍的熊猫人正在石板路上浴雪而立,“要不是文瑏你故意卖个破绽,祝某都察觉不到。”
楼下站的正是能傣道长,“院间安禅磬音尽,山下营梅始盛开。常恨北地冰澌晚,岂料远朋送春来。 ”祝踏岚挥手招呼远客上楼,能傣却道:“繁阴飘寒英,雅致的紧呢!祝掌门非要窝在高阁里吗?”祝踏岚苦笑道:“有朋自远方来,怎有不饷宾之理?”呼的一声窜出窗,轻轻落到了能傣身旁。
两人长揖行礼,能傣笑道:“造饭也是需要时间的嘛!赏赏雪后再吃如何?”祝踏岚大笑,引着能傣进了禅院大门长廊,看门的禅院僧人们见掌门突然亲身驾到,无不骇异,收声止笑,正姿躬身行礼时,又看到掌门身后的能傣,均露出疑惑之色。祝踏岚遣几名弟子去准备饭菜,与能傣从西门出了长廊,来到涧上的穿云台。
来到台边亭下,能傣迎风而望,但见远处三座宫殿,齐头耸立于三座矮峰之上,相距数十丈远,以飞桥相连,宛似神明宫阙,隐于银尘中。
能傣叹道:“‘乱云遮银盘,急雪舞回风。’禅院的风景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呐!”祝踏岚道:“文瑏你多久没回潘达利亚了?”能傣道:“想来已三十有余了。”祝踏岚道:“咱俩最近一次是在迷踪岛相见的?”能傣“嗯”了一声,祝踏岚道:“不想家吗?”能傣拂了一下袖子,擤鼻岔道:“掌门的伤势好些了吗?”
祝踏岚哈出一口热气,道:“有流雪师弟在,不打紧。”手不自主朝腹部摸去,续道:“今日雪夜上山,为的是甚么呀,文瑏?”能傣道:“嗨……贫道受一位友人之托,前来贵院化解一段误会。”
祝踏岚心下偷乐:“这么快就点题了?”面上依旧平静,便道:“祝某不明,请文瑏兄指点。”能傣刚要说话,见一名盘发女熊猫人捧着贴花木匣子快步过来,祝踏岚识得是谁,转头问道:“香莲,这么晚了,这是要上哪里?”那女熊猫人香莲听到是祝踏岚,走进连忙行礼道:“禀掌门,我去库房取一些药草和医具。”祝踏岚皱眉道:“怎么?院中有人受伤了?”香莲看了一眼能傣,答道:“不,是一名外来的病人。”说完便匆匆离去,祝踏岚心中纳闷,禅院早已闭门谢客,若真要开门进人,也必须征得他的同意,他今日并未收到任何人的禀报,哪里来的外来病人,转念一想身旁正站着一名不速之客,回头看向能傣。
“嗯呐……是贫道带他们翻墙进来的。”能傣点了点头,一脸的无辜比脚下的雪还厚,祝踏岚面有微怒之色,压嗓气道:“文瑏!”能傣赶忙解释道:“祝掌门息怒,事情这样子的……”将来时在山下营帐老丈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番,祝踏岚听后沉吟片刻:“还是救人要紧,还是文瑏有格局。”能傣先是莞尔,紧跟着笑容凝在脸上,尬笑解释:“祝掌门您也知晓,贫道与流雪大师交情颇深,到了山上,见大门紧闭,思友之情甚切,就带人走了‘偏门’。这次确实是贫道冒失了。”
祝踏岚叹了口气,微笑道:“还是那句话,救人要紧。”说着摆手引能傣朝禅院深处走去,行至流雪道馆,抬头见东厢房灯火通明,点了点头,喃喃道:“辛苦了,师弟。”
两人缓步来到飞桥前,瞧到桥上有一人正在躬身扫雪,那人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听到有人前来,连忙招呼:“桥面路滑,等下!”说罢加紧挥舞扫帚,祝踏岚瞅见了那人背后的双刀,笑道:“是流雪道馆的飞雪吗?”
询问震停行动,那人缓缓抬头,一名女熊猫人正瞠目以视,祝踏岚背手笑道:“果然是你。这么晚了,你在此作甚呀?”飞雪挺了一下腰,也不行礼,朗声笑道:“弟子瞧见雪又飘了起来,就将这边桥上的积雪先扫去。师兄弟们上完晚课归来时也好行走。”能傣莞尔叹了句福生无量,祝踏岚也是甚为欣慰,走上飞桥,嘱咐飞雪妥善安排老丈与病人的起居,别对其他人提有外人到来后,径与能傣朝飞桥深处走去。
飞桥阔一丈有余,放眼四周,足底流云伴雪,有如身处仙境,能傣身临此境,大袖飘飘,胸襟舒畅,祝踏岚这时问道:“岛外现在是什么情况?”能傣挑眉道:“原来祝掌门也是很关心部落和联盟的动向啊……”祝踏岚道:“祝某只是想知道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现在身处何地。他逃跑后就没了消息,像凭空消失了般。”
能傣幽幽道:“他是消失了。准确的说,是从在咱们的时间线消失了。”祝踏岚没听明白,反问道:“文瑏,你的意思是他死了吗?”能傣摇头道:“非也,是消失。掌门还记得白虎寺审判会上,他是怎样逃走的吗?”祝踏岚道:“这个祝某当然知晓,是通过一道传送门。”能傣点头道:“不错,那传送门是一只青铜龙利用时光沙漏开启的。”祝踏岚“啊”了一声,明白了“消失”是何意,便道:“怎么青铜龙也和黑龙一样邪恶了?”能傣笑道:“贫道听到消息时,也是如此反应,那加尔鲁什利用沙漏,回到了三十五年前的德拉诺,建立了钢铁部落。”
“然后再次利用沙漏回来进行复仇!?”听到这里,祝踏岚打断道,能傣点头称是,祝踏岚叹道:“难怪了……”能傣问:“怎么?”祝踏岚抿了下嘴:“没什么,白虎寺审判大会之后,联盟与部落相互指责谩骂,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祝某原以为又要打起来,谁承想不久便听到双方联合起来的消息,实感意外……”这时禅院东面起了喧闹声,祝踏岚知晓晚课结束,众弟子开始归舍休息,两人正处在弟子归来的必经路上,于是拉起能傣的手,道:“文瑏,跟我来。”蓝色真气从下盘波荡流出,左脚轻轻向前一踏,带着能傣三两步窜出飞桥,随即纵身上树,指着对面的宫殿道:“文瑏,上屋顶。”能傣会意,两人同时飞起,引得树杪频堕飞羽。
影踪禅院的各处屋顶均有戒卫守夜,两人飘然落在离地三丈高的殿顶,祝踏岚命这里的卫兵退下,坐到宫殿正脊上,这时远处已有引路的教师们点着火把过来,下了晚课的禅院弟子们尾随其后,场面十分壮观。能傣看着下面,道:“还是掌门想得周全呀。”祝踏岚淡淡道:“少昊祖师有训:‘乱世下山济世,盛世归山清修。’祝某身为禅院掌门,自应当尽量为他们的修行保驾护航。”
能傣道:“妖龙祸事后,禅院也收了不少岛外弟子吧?”祝踏岚道:“嗯……文瑏呐,迷踪岛上也去了不少吧?”能傣道:“是啊,冥想洞天与风语厅阁都有了不少外族弟子。”祝踏岚问道:“那可有岛外人进得了主宗?”能傣摇头不语,祝踏岚又道:“文瑏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岛外的人,不管联盟部落,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太懂得谦卑?”能傣笑道:“哦?掌门何出此言呢?”抬眼看向身旁的熊猫人。
祝踏岚娓娓道来:“之前不仅要帮联盟部落攻讨加尔鲁什,还要抵御螳螂妖灾,禅院的事务便交了流雪师弟。战争平息后,祝某回禅院休养,听院内许多授业师傅反应,这帮岛外弟子,普遍的戾气太重,对修心之法大为不屑,反而对那些杀人伎俩颇为执着。”能傣道:“部落的族人尤为明显吧?”祝踏岚点头道:“是啊,单说那兽人一族,比试切磋从不点到为止,更甚者以致死对方为荣,唉……”说到此时,想到了加尔鲁什,无奈的叹气摇头。
当初锦绣谷大门洞开,加尔鲁什命手下四处挖坟掘墓,试图找出埋藏其中的秘密。祝踏岚闻之,不顾负伤,特地从雷神岛赶回与他交涉。
“够了!你在罪恶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地狱咆哮!”一阵黑风旋过,祝踏岚提刀拦在部落酋长的身前,力图阻止煞魔重现人间。“但是,要到此为止了!”
岂料,那时的加尔鲁什·地狱咆哮,不仅挖出了“亚煞极之心”,还妄图利用魔古山宫殿的泉水使其复苏。面对影踪禅院的掌门,兽人放声大笑,蔑视道:“滚开吧,熊猫人!这种无可抵挡的力量,怎么可以和你的人生一样,埋在地下发烂发臭!”
祝踏岚严肃告诫:“你的父亲也曾染指过无可抵挡的力量……”抬头眼露凶光,续道:“他的下场……如何?”
民间有谚语:劝人问候爹,断腿嘴锤扁。此话一出,加尔鲁什立马怒上心头,怪叫一声,挥起“血吼”朝祝踏岚砍去。祝踏岚无奈提刀迎击,两人缠斗了二十余招,加尔鲁什一击跳斩迫使对手急速跃开,祝踏岚瞅准斧子砍进桥面还未拔起,双手抡圆长刀劈向兽人,加尔鲁什这时却不再管斧头,右肩一撇,竟以右手抵扣在对方长刀吞口,祝踏岚见势右手翻掌,想用内劲逼退兽人,让其武器脱手,谁承想气掌袭至加尔鲁什胸口,他纹丝未动,抖动了一下胸脯,挤爆熊猫人手中真气,砰的蓝色气浪激荡散开,将祝踏岚逼退数米之远。
“就这?”加尔鲁什狂笑着拔起斧子,“你是急着赶来没吃饭是吧?”纵身跃起劈斩还击,祝踏岚内心气闷,因念对手是部落的首领,即使发现他想复苏古神,也得给他留有脸面极其劝阻,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伤人,哪知眼前的兽人不明白他意,非但不听劝,还出言不逊,被回怼后直接下死手攻来,祝踏岚若全力还击,从刚开始就能占了上风,十招之内便可制住加尔鲁什。
眼见对手破绽大露,运起真气,挺刀直上,分寸力道拿捏有度,刀脊上的飞叉正好抵住劈下的血吼刃口,轻描淡写得,便将加尔鲁什的攻势化解,趁着对手还未反应过来,他扭腰朝前方猛挺,顶到兽人腹部时手腕朝外一撇,挺卸了兽人的武器,血吼嘡啷掉落,被抛掷一边。
“收手吧,酋长……”祝踏岚想再次劝阻,话未说完,抬头时迎面飞来一个比他头还大的拳头,脸上吃了一击满拳,撞断桥栏飞将出去。身在半空的祝踏岚心中大骂眼前的兽人是个疯子,回眼时瞟见加尔鲁什噘嘴挺牙站在桥边,神情十分得意。
眼瞧着即将坠入泉水里,祝踏岚双腿沉力将身子竖起,脚尖点在水面。这一借力,光滑如镜的泉面上泛起微微涟漪,“走你!”噗的一声响,祝踏岚身子裹着碧蓝真气,如只腾空的翔龙一般直飞上天,右掌收拢变拳,一招“升龙霸”上勾拳捣在加尔鲁什下巴上。
这一变招施得又快又狠,打得加尔鲁什措手不及,兽人吃痛,仰面朝后趔趄,正好摔倒在一口钢铁宝箱旁,祝踏岚落在一根桥杆上,架出“赤精亮翅”的姿态,“我和牛头人、巨魔、血精灵还有其他种族打过交道!”说完跳到半空,蹬出左腿厉声道,“你这等暴君一般的人物,不配做他们的酋长!”架起双臂,施出“翔龙在天”朝加尔鲁什坠去。
加尔鲁什抹了一下嘴角,闻到血腥气,喃喃讥讽道:“其他种族?被遗忘者不配拥有姓名是吗?”躬身朝前战术性翻滚,躲过了祝踏岚的凌空一脚。
祝踏岚用力过猛,踹断了桥面木板,左脚卡在里面,正在挣脱时,呼听到背后疾风驶来,叮呤咣啷脖子上倏地收紧,一条铁链卷在了他的脖子上。
“纳命来吧!”原来加尔鲁什躲过祝踏岚的一脚,滚到血吼边上,捡起背祝踏岚撞断的桥杆断锁,当成鞭子甩去套住熊猫人的脖子,闷哼用力一拽,祝踏岚似旱地拔葱般被扥飞过来,加尔鲁什拾起血吼,握至把手最前端,斧刃尖头朝上,正中飞来的熊猫人腹上。
祝踏岚呃啊惨叫一声,身体瘫在斧头上,加尔鲁什见到祝踏岚中招,大势已去,下巴对着熊猫人,道:“不配做他们的酋长?应该是他们不配加入我的正统部落!”祝踏岚一口鲜血喷在兽人右膀上,惊叹他膂力惊人,竟能左手持斧拖住他近三百斤的身子,忍痛道:“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一切……他们会找到你!”加尔鲁什蔑视道:“来吧!我正等着他们呢!”
加尔鲁什拽下熊猫人脖上的铁链,拴在钢铁宝箱上,一手举着祝踏岚,一手拽着宝箱往泉眼边走边说:“在我的王城里,那些自以为正义的人,会遇到我亲手培养的勇士!如果他们能打败我的勇士,那还算有点实力……到时候,我将让他们见识到什么才是力量!”说时左手朝上使了一点力气,祝踏岚痛的闷哼起来,兽人继续道:“你可别那么快死喽,祝大师!任何胆敢对抗我的人,都会被我一个一个踩在脚下!任何胆敢对抗正统部落的人!都会被刺在奥格瑞玛的尖塔上示众!”到了泉眼旁,兽人将祝踏岚扔到一旁,看着熊猫人捂着伤口趴在地上,加尔鲁什满脸的狂傲,缓缓道:“你们不是试图埋藏仇恨与愤怒,希望他们不要扰乱世间的安宁吗?”朝钢铁宝箱靠近了些,又道:“但你们忽略了它们乃是激发力量的源泉,阻挡是没有用的!”
“不!你不能被煞魔蒙蔽了双眼……”祝踏岚虚弱的靠在泉眼旁,加尔鲁什对熊猫人的话充耳不闻,兴奋的举起血吼,狠命劈向宝箱锁眼:“既然无可阻挡,那就释放……”锁眼应声断开,箱盖咔嗤开了一条缝隙,一道道紫黑的煞气从中渗出,加尔鲁什推开箱盖,一颗近人高的紫色心脏在箱内砰砰直跳,兽人抚摸着心脏,煞气萦绕在他指尖,只听他淡淡说了一句“为我所用”后,就将宝箱推进了泉眼之中。
冲天的煞气晕染了整片泉水周边,祝踏岚只感心中赫然升起妒恨怒火,知道是煞气开始侵入他的体内,忙凝神催动真气抵御煞气,看着兽人仰望煞气的身形,发下了最后的警告:“终有一天,你要为这罪行受到制裁!”
加尔鲁什冷哼一声,挑眉道:“制裁!?谁敢来制裁我……就在我的斧子下灰飞烟灭吧!”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寒风之中,祝踏岚想起当日事情,依稀记得那兽人酋长的背影,当即站了起来,伸腰舒展道:“逞凶斗狠,终会众叛亲离的,还是得多修心移性……”突感腹部少海穴位一震刺痛,真气催至也难以镇下,心下不免咯噔。
他自知这是加尔鲁什那一斧伤还未愈合,若在平时,疼时自可打坐运功,利用“悟道心诀”慢慢化解伤痛,但眼下有客在一旁,打坐运功既怠慢了客人,又失了些颜面,正踌躇无计之际,身后忽然飞来一股碧色暖风萦绕他身,祝踏岚立即也激出一股真气,引着碧气从关元穴入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祝踏岚低笑道:“多谢文瑏兄出手相助。”能傣缓缓收手道:“掌门你……”祝踏岚打断道:“无妨!只是还需要些时间罢了。”能傣哦了声,等了些时间,让祝踏岚缓缓,刚想说话,祝踏岚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文瑏。等人群退去,咱们亭下温酒赏雪可好?”
能傣听罢立马支楞了起来,眼放精光频频点头,恨不得涌出全身真气,送檐下的一众弟子早些回去。
祝踏岚问:“文瑏,你怎么看?”能傣回:“什么?”祝踏岚道:“岛外人……”能傣恍然:“啊……贫道和掌门的想法一致。”祝踏岚淡淡道:“那文瑏你还管那些封豨修蛇之事?”能傣笑道:“唇亡齿寒啊,掌门。”祝踏岚道:“以夷制夷不好吗?”能傣道:“唇亡齿寒啊,掌门。”祝踏岚道:“作壁上观不香吗?”能傣道:“唇亡齿寒啊,掌门。”
待下面安静,祝踏岚与能傣飘身下去,边走边说:“你能不能换个词儿啊,文瑏。”能傣苦笑道:“掌门你这也不是换汤不换药吗?”祝踏岚听后笑而不语。
能傣抬起头来,望着天空飘下的白雪,说道:“若是加尔鲁什从黑暗之门打回艾泽拉斯,怕不是要第一时间来岛上报复。”祝踏岚点头道:“按照加尔鲁什的凑性,确实很有可能。”能傣笑道:“那我们绝不能让他回到这里。”祝踏岚道:“这个自然。”这时两人行至到落英林,飞雪已在此恭候,引着两人朝院中的亭榭走去,能傣问道:“飞雪姑娘,你是本名就叫飞雪,还是入了影踪禅院后流雪大师给你改的?”飞雪道:“是家父起的。”能傣笑道:“哎呀!这不是巧了嘛?”祝踏岚歪头看他,能傣继续道:“贫道来时路过半山,等商队出发时在市集上看到一本小说,里面有一位使用断剑的侠客,他妻子就叫‘飞雪’。”
“哦?是吗?”飞雪继续朝前走。能傣点头说:“嗯,那书里的‘飞雪’风姿绰约,一袭白衣舞得长剑若飞流,好生飒爽!不知飞雪姑娘你的剑法如何?”祝踏岚问道:“哦?这书讲的什么?”能傣答道:“噢,那小说讲述的是雷神获得古神力量后,急欲吞并魔古各部族,一统疆域。为对抗他吞并,其他魔古部族招募各地侠客,欲刺杀雷神的故事。”
祝踏岚道:“那‘飞雪’想必就是被招募的刺客吧?”能傣道:“是的。”祝踏岚思索了片刻,道:“这种历史题材的小说可不好写吧?稍有些偏颇可是要招人口诛笔伐的。”能傣哈哈乐道:“掌门厉害!贫道也有这样的顾虑,那书贩跟贫道说销量尚可,但在咱们岛上评价确实不高,有大儒甚至用‘吮痈舐痔’来评价这本小说。”
祝踏岚冷哼道:“能如此恶语相向一本通俗小说,那大儒不是闲得很,就是小气的紧呐。”能傣舔了两片雪化润口,继续道:“但是咱们的这本土小说,在岛外可是好评如潮,听那书贩说,首批的七百本早销售一空,加印的三批也剩不多了,出版方看销量不错,正准备出一套精装卷轴版呢。”
能傣皱眉道:“本是赶路时消遣用的……看完就给忘了,只记得是俩字,要不是姑娘与小说人物重名,贫道都想不起来这本书。”祝踏岚寻思你将书拿出来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吗,转念问道:“书不在身上?”能傣摊手道:“贫道上山时留给营地的灵珊姑娘了。”飞雪咯咯笑道:“道长您把书留给灵珊姊姊,营地的伙食标准恐怕要有所下降了。”能傣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赞美了几句灵珊的手艺。
祝踏岚问道:“那本书是哪家出版的?”能傣想了会儿,道:“好像是陈年墨宝书斋。”祝踏岚笑道:“飞雪,你也甭下山去找灵珊讨要了,我明天飞鸽传书给游学者的朋友,让他们给咱们空运几本回来便是。”飞雪轻声道:“是……”
这时听一声鹰唳划破雪夜,三人抬头,见空中一个黑影扑将下来,却是一只灰羽猫头鹰。祝踏岚认得此鹰,冷笑道:“马莫川也来了?”能傣横臂停鹰,解下鹰腿下的竹筒,笑道:“他不会来的。”振臂放飞猫头鹰,打开竹筒展纸细瞧一番,脸色大变。
海滩南边,草地、芦苇、垂柳糊成一片,让人看不清道路。这里的空气潮湿闷热,连没池入沼的河鳄、盘于树干的飞蛇、爬在草上的巨蛛……都不愿动弹一下。
夜深残道连篝明,海滩边的一颗老柳树枝上,隐着一个六平方不到的木屋,屋内一名侏儒正光着脊梁酣睡,忽得有人嘭嘭的敲打地板。侏儒立刻睁眼跃下床来,蹑手蹑脚朝床对角走去,双手架出两把匕首,死盯着地板上的方门。
声音再次响起,先是三下快敲,接着一声划擦,最后嘭嘭两声闷拍结束。那侏儒瞳孔放大,自言自语道:“这……这不可能!”赶忙去抽开地上门闩。
就在门闩被抽开的一刹那,嘭的门板飞起,侏儒摔倒在地上,只见一暗夜精灵头与一根鹿头法杖从地板下升起,灰头土脸的刚钻进来便探出右手找支撑点,侏儒见他双手污泥,定是吃了不少苦,连忙大叫:“精灵,把手给我。”两脚抵在闩扣,拉着精灵进了屋子。
“好久不见啊,萨恩·刀链。”甜美的声音从精灵脖上传出。
侏儒吃了一惊,关门后立刻展开暗影步闪到床边,穿上衣服扣上夹鼻镜,边调度数边朝暗夜精灵靠近:“特蕾希·星刃,真的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趴在萨恩眼前的两人正是吉尔雯与特蕾希。他俩虽能行走,却已无力气,当下萨恩将特蕾希扶到床上,朝地上的吉尔雯道:“精灵,我的床有些小,你就在地上躺会儿吧。”吉尔雯将法杖推到一边,点了点头。萨恩见到特蕾希手腕有血痕,询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跨步到床头对面的桌子,翻出了些医药品。
吉尔雯插嘴道:“给我,我是一名祭司。”萨恩说了句“好的”,将医药用品递给精灵,开了灯,看着他盘腿坐起,弓腰忙活。
“没想到……”萨恩回头问吉尔雯,“是你救的她吗,祭司?”
“这事说来话长了。”特蕾希扯开衣领,“有喝的吗?或者说有没有梅干汁?”
那日飞往棘齿城,他俩遭遇冷箭袭击,要不是吉尔雯眼疾手快,用法杖勾住侏儒的衣领,恐怕特蕾希早就坠落身亡了。
在空中,吉尔雯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挺着法杖,喊着抓好法杖,腰死命往左弯,在坠下时竭力保持平衡。
正当他们瞅着地面越来越近,忽然身后一阵嗡嗡的破风声,吉尔雯回头一看,一张四角带箭的网子正朝他们飞来。吉尔雯惊恐之下,不知拿来的劲力,手肘猛得夹起,将特蕾希猴搂于胸,在网子套上他们之前,赶忙施出了真言盾术,罩在两人身上。
刷的一声网子套在他们与飞龙身上,一道蛮横的力量揽着他们朝土山的山壁撞去,速度之快犹如横飞。特蕾希偷瞄了一眼,心中绝望,如此速度,如此距离,即便有真言盾术,撞上山壁那刻,就是他俩脑浆并裂之时。
恍惚间,特蕾希突然感到背后一沉,吉尔雯将她揪到身下,眼神极为悲凉,特蕾希似是读懂了精灵的意图:精灵想在即将撞山时将她扔出去,有真言盾保护,加上他朝一旁的猛推,能卸下大半的撞力,特蕾希性命无忧。
“不行!你不能这么干!你会死的!”特蕾莎歇斯力竭吼道。
吉尔雯面有愧色,凄惨笑道:“对不住了,特蕾希。原谅我。”右手一番,一道圣光从手中飞向侏儒额头。
“我日你姥姥!”特蕾希脑子一片混乱,紧接着身体涌出一大股气浪,冲的她胃中翻江倒海,脑仁嗡嗡荡疼,接着又是一道圣光力量冲来,身体内的煞气与之向抗,气浪又随之涌来。
就这样接连来了四五次。特蕾希全身酸痛无比,脑仁欲破壳飞出,到了后来,痛的昏晕过去,再次醒来时,已是被人拎起装进了一个麻袋里。
“等等……我有问题!”萨恩招手打断特蕾希的叙述,“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她刚刚说她体内封印着煞气,不能向她施放神圣的力量,会激发煞气与之向抗,那你在那时候用什么圣疗术呀!这不有病吗!?”抬头看向暗夜精灵。
吉尔雯用酒精给自己的手腕消毒,道:“额……其实她身体里的煞气与神圣力量向抗喷发的气浪,可以起到缓冲的作用。”抬头接着叙述开来。
当时的吉尔雯大脑一片空白,将侏儒揽入怀中时,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不知是艾露恩眷顾,还是求生本能作祟,突然脑中闪过遭遇牛头人萨满劫道时的场景,赶忙如法炮制,将特蕾希压在身下,直到第一股圣疗术使出,特蕾希才明白她刚刚想错了。
一道气浪炸开,网子瞬间被冲出了许多裂口,生死攸关时刻,吉尔雯也就顾不上特蕾希舒不舒服了,左臂揽着缰绳抓在侏儒衣领,右手紧扣法杖横在两人之间,朝着侏儒身上狂撒圣疗法术。
一道接着一道的气浪喷涌而出,飞龙与两人终于挣脱了网子,朝山坡上坠去,速度一快了些,吉尔雯就朝特蕾希释放圣疗术,如此这般施了八九回,侏儒已经口吐白沫,白眼直翻他才作罢。
离地还有三丈之余,吉尔雯心底知道,他们身旁有只双足飞龙,任凭如何缓冲,也终是无济于事,在离地不到一丈的距离时,他解开缰绳,双腿使出全力朝龙背上一蹬,凭借着真言盾的罩子,落下时在山坡上翻了三四个滚,安全迫降在地上。
“除了腰有些酸,胳膊擦破些皮,右脚扭了一下之外……居然没什么大伤。”吉尔雯满脸童真憨笑,见到特蕾希的凝视,连忙收起笑容,“当然,特蕾希昏过去了,这是……大事情。”特蕾希的眼神之中,尽是“亏你还知道”的数落。
萨恩叹了口气,道:“哎呦,你……额……你叫什么名字?噢,吉尔雯。在那样危机的时候能想出如此的法子,你的脑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人才呀!”
吉尔雯问道:“特蕾希你在外面也不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屋子,而且还有一个侏儒在此。”
萨恩又递给特蕾希一瓶苏打水,特蕾希点了点头,萨恩道:“这是尘泥沼泽的安全屋,专门供军情七处的刺客们补给与暂时避难的地方。”吉尔雯环顾一圈后道:“会不会太小了点……”萨恩道:“小是小了点,但是安全呐!要不是特蕾希带你来,你能找到这里吗?”吉尔雯点头赞同:“也是……曲里拐弯的到这里,路上还有好多鳄鱼,吓都吓死了。”说罢要给特蕾希处理伤口。
“诶?怎么……”特蕾希伸出双手,发现手臂上的勒伤不知在什么痊愈了,“你又偷偷朝我释放治疗法术了?”
吉尔雯大喊冤枉:“我哪有!我施不施放治疗术,你不知道,你体内的煞气还不知道吗?”特蕾希点头道:“对吼,那这是怎么回事呢?”一时间她也想不明白,萨恩感慨道:“上次在南海镇相聚,一晃三年过去了,我不久前听说你染了煞气,非常担心。回暴风城看到一批批被送回的尸首,以为你也凶多吉少了呢。”说着给了特蕾希一个拥抱,特蕾希眼眶有些湿润,道:“你看,我这病还没根除呢,能不能真活下来还不好说呢……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萨恩撅了一下嘴,竞一句不回,特蕾希知晓,若是私事,他自会吐露,应该是在此执行秘密任务,不方便透露,忙自行岔开话题:“我们现在与孟大师走散了,该怎么回棘齿城找他呀!”
萨恩皱眉道:“你们去那里干嘛呀?”吉尔雯道:“我们要去影踪禅院,那里有船能到。”
萨恩摇头道:“那你们恐怕要改变路线喽……那里现在忒乱了。”特蕾希道:“此话怎讲?”萨恩给精灵拿了些浆果,拧开一瓶苏打水,边喝边说:“自从加尔鲁什当政,部落的商贸就由南方转移到北方了,因此棘齿城没了许多收入来源。”
吉尔雯一头雾水:“那这和我们去潘达利亚岛有什么关系?”萨恩道:“关系大了去了,你们一路走来,不是老被‘咆哮之傲’的兽人骚扰吗?现在棘齿城的内外全是他们的眼线,城镇卫兵也都是他们的人了,你们过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特蕾希疑惑道:“为什么‘咆哮之傲’的人要在那里布满眼线?”萨恩道:“据我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一是他们反抗部落,也需要收入来维持组织的正常运转,这边属于部落疆域的边陲,管控很弱,他们才敢在这边肆意活动……”
萨恩介绍到,经过灾变后,原来的八大中立商贸城镇,随着地形的变化,有的沉落,有的重振,有的崛起。位于东部大陆最南部的藏宝海湾,曾是座代表地精高科技的港城,被毁于黑龙掀起的海啸之中,目前港口已修复,大部分航线重新开通,但商业贸易,还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原是卡姆利多中部商贩聚散,行旅必经之地的棘齿城,由于周边地形变化与部落政策更改,已不复往日繁华,贸易量也大不如前;最擅长做生意的热砂港,因海岸线向内陆推移,被彻底淹没在了海底成了废墟,这反而让处于同沙漠的加基森,替代了它成为了卡姆利多南部一座新兴的码头城市,在短短几年内,迅速成为商贸城镇之王。
“加兹鲁维会答应?”特蕾希瞪着可爱的圆眼说,她知道地精天性狡诈且无休止的贪婪,重商主义的城镇领袖更是如此。
萨恩懒笑道:“他不答应才是活见了鬼呢。这边的商贸盈利非常微薄,他将城中的治安和港口业务托管给‘咆哮之傲’的人,自己只要按月收出让费和盈利分红就好,何乐而不为呢?”
特蕾希想想也是,自己不用操心,还能按月拿到钱,确实是划算的买卖。吉尔雯这时问道:“那他当这个城镇领主,岂不是要被架空了?”
萨恩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听说他已经离开了棘齿城去了南方,好像是要拓展贸易线路,哎呦!谁知道那些绿皮尖鼻子的怪胎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
萨恩亮眼道:“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其次,这帮‘咆哮之傲’的兽人好像在城镇里等什么东西。听说已经在那里蹲守很长时间了。”
吉尔雯与特蕾希相视会意,他们知道这帮兽人就是冲着特蕾希来的,萨恩又问他们着陆后的事情,等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完,萨恩吃了一惊,跃上床边的椅子,满脸阴沉,再问了些细节确认一番,严肃道:“这样吧,你们从这里一路向南,赶到泥链镇,那里的领袖德拉兹特·迪普瓦尔会帮助你们去加基森。那里有去往潘达利亚的航班。”吉尔雯道:“那孟大师怎么办?”萨恩没有回答,却问道:“你们还饿吗?”两人不住点头。
萨恩叹了口气,从仓库里拿出了些干粮,看着他们边吃边说:“这样,你们的目的就是尽快去往影踪禅院,现在唯一可行的计划就是去往加基森,你们休息一晚,明天就赶往泥链镇。我呢正好要去北面,看看能不能联络上那位孟大师,他叫什么……孟塘·雨,行!孟什么……孟塘什么……雨什么?哦哦!孟塘雨!如果能联络到,我会算着日子判断是让他去加基森等你们,还是去泥链镇与你们汇合。你们呢也不要等,到了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潘达利亚岛上就好,这样最是安全。”
吉尔雯与特蕾希点头同意,这已经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吉尔雯嚼着干粮道:“这事要你多费心啦!愿星辰指引你的道路,侏儒。”萨恩点头表示不用客气,三人又说了些话,见天也不早了,萨恩招呼两人赶紧休息,展出一卷羊皮纸,写了封书信,为两人明日去往泥链镇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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