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关于二战史的讨论,往往针对抗日、东线以及西线。如果真要深入探讨,也可能会涉及到北非。像是东南亚这种相对边缘的战区,则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熟知,其中的作战章法更是少有探究。举个例子,提到菲律宾和马尼拉,大多数人只知道叼着烟斗的麦跑跑,或者是灰头土脸的战俘大头兵。
然而这被边缘化的队伍里,诞生了一位自力更生的热血老哥:他并没有像其他美军士兵一样选择撤退或者投降,而是深入丛林长途奔袭,化身人肉史蒂夫(字面含义)就地取材,从椰子和草木灰中搞出来了一片根据地,差点凑齐海陆空三军。
遗憾的是,就算做出这番成绩,他的成就依旧没能被军方赏识,而是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我能写到这位老哥,也是因为最近在TNO中发现菲律宾凭空出现了一支奇葩的抵抗力量,让我怀疑粉坦克又在胡编乱造(虽然他已经通告下野,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让我们好好聊聊这位美国陆军预备役准将:温德尔·费蒂格。
PS:尽管温德尔的履历充满传奇,但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和后人加工,其相关文档具有一定的争议性。有一部分长期跟随温德尔作战的士兵表示,温德尔家人邀请作家撰写的回忆录《他们孤军奋战》具有一定的错误内容,如果需要查询相关史料,请以美国陆军指挥与参谋学院高级军事研究学院2019年的专题研究为准。本文内容无法作为具体史料参考。
如果温德尔没有参加二战,他的生活应该像是提桶跑路的大猛子……的老领导。
出生在科罗拉多的他,就读的是家乡的矿业学院,学的是建筑专业。那个时候的土木还没有现在这么惨,温德尔毕业就结婚,36岁也没遇到中年职场危机,而是选择举家搬到菲律宾。当时的菲律宾,实质上跟现在的夏威夷差不多,都是海岛有火山,没事海滩摘椰子。名义是搬家,实际是度假。
不过在日本人的威胁下,他度假的小算盘落了个空。由于东南亚的局势日益紧张,他也参加了当地大学的军事培训,并且由于土木工程技能成为了工程兵团的预备役成员(美国传统,优待技能兵),属于太平洋战区的一员。
从1941年下半年开始,他作为工程兵军官干的就是两件事:第一件事,像《红警》工程师一样满世界乱跑;第二件事,监督菲律宾当地机场建设。半年之后,温德尔的家人和妻子坐船撤离。菲律宾美军的局势也急转直下,由于日军的进攻过于凶猛。温德尔的职责从建设设施变成了毁坏物资,他也只好把自己新买的道奇车开进了马尼拉湾。
一般的菲律宾美军这个时候拿到的剧本有这样两种路线:
路线A:投降,可能加入巴丹死亡行军,并在战俘营里和日军军官培养感情(这里有点怪)。
路线B:继续撤退到澳大利亚,听麦跑跑演讲,直到他手握烟斗高呼反击。
这个时候,跑到棉兰老岛的温德尔突然开窍了。这一路上他乘坐的飞机花式坠机,但是他总能稀里糊涂地活下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虽然没有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但是天天在几千米的高空赌命,谁也受不了。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进入丛林的温德尔根本没有什么长篇大论的演讲,他只说了一句话:
只要不投降,干啥都行。
建立一支游击队并不简单,玩过《孤岛惊魂6》的读者应该知道,抵抗组织的势力总是鱼龙混杂,而且有的时候让人恶心——实际上盟军正式组织的菲律宾游击队中,有一名作战顾问就被属下砍了头——因此温德尔开始只是监听无线电波,并且联络自己的上司、棉兰老岛美军指挥官夏普将军。
这个过程相当煎熬,1942年5月,夏普将军投降。温德尔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求与当地游击队达成合作,可是不少“游击队”只是土匪,他又得一个个挑。又熬了四个月之后,一支寻求和美军开展合作的当地游击队找上了他,他也逐步掌握了这支游击队的领导权。
这段时间里,他思考的重心并不是如何打仗,而是怎么服众。大多数人都没正经当过兵,而且有的人仗着军队履历看不起其他的大头兵,还天天嚷嚷着去澳大利亚服从正规管理(我要回国统区!)。思来想去之后,他最终留了胡子,让自己比实际年龄更显老。并且求当地铁匠给自己做了个“准将”徽标。
真实的战争不是策略游戏,游击队的士兵也是要吃饭拉屎的。凑钱凑枪凑军火就变得很困难,温德尔一路毁掉物资,结果发现自己基本没有物资用。怎么办?手搓一个军事基地。
他们用椰子树土法酿酒为汽车提供酒精,再利用电解液为电池充电。利用玻璃汽水瓶和栅栏铁丝做土电报(类似矿石收音机)。空心的窗栅栏被做成子弹壳——他们用了不少猎枪,所以这招可行。火药主要靠渔民捞水雷。
如果想搞对外贸易,他们还可以用椰子和草木灰做肥皂,用肥皂跟当地换糖,再用糖发酵做酒精。温德尔甚至组织木版印刷,搞出了颇为像样的货币。由于剧情既视感过强,我一度怀疑温德尔搞错了自己的国籍……
虽然逼急了的温德尔什么都会做,但是有一样东西他做不了:无线电发报台。于是他拉上一个听过收音机的,一个卖过收音机的还有一个学过收音机的一起研发无线电。研发小组里,学无线电的那位最冤:他只有高中学历,学的也是无线电发报,还是函授。这就相当于要求飞行员把飞机造出来,能把活人气死,再把死人气活。
好消息是,他们能找到的无线电部件有的是:从收音机到放映机到可能被遥控的任何东西,他们几乎扒了个遍,甚至还专门自研了一种简易天线。1943年1月底,旧金山的美国海军无线电监测站响应了他们的呼号,他们终于联系上组织了。
关于温德尔搞游击这件事,不光日本人懵逼,美国人也很懵逼。
日本人懵逼的是,菲律宾抵抗组织茫茫多,土著、盟军、华侨人人有份(当时华侨砸锅卖铁凑了一个700人左右的游击队,真正的武德充沛)。然而温德尔的游击队,居然称自己为“驻菲律宾美军(USFIP)”。敌后居然出现了一支隐蔽作战的正规队伍让他们极度焦虑,甚至逼得他们用电台专门发送“你们的准将被炸死了”的假消息。
美国人懵逼的理由则相对比较复杂:理论上由于温德尔没能撤出棉兰老岛,他应该是死在了菲律宾。而且麦克阿瑟部队的官员在他的官威下,专业能力差的令人发指:情报主管查尔斯威洛比将军信誓旦旦地向麦跑跑保证,当地无法进行有效的武装抵抗。但是温德尔这个名字却被滚动提及了好几个星期。在他们的眼里,温德尔“准将”甚至可能是日本人的傀儡。
思来想去,美国人选择叫来温德尔的老婆玛丽。玛丽提到,当初温德尔在菲律宾度假时,早餐喜欢吃菠萝。巧了,无线电台里温德尔也提到,自己跟老婆早餐吃菠萝。双方确定联系后,麦克阿瑟的官威又犯了:虽然他允许温德尔成为当地指挥官,但是他不接受温德尔的准将军衔,并且要求温德尔只能搜集情报,不能开展武装行动。
温德尔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你礼貌吗?一方面,“准将”的军衔是权宜之计,如果现在直接给他降职,他手里上万号人马根本没法指挥(他在后期领导的队伍起码有3万人以上)。另一方面,菲律宾游击队跟日军基本是深仇大恨,如果真的只搞情报不打仗,他的脑袋估计也得被砍下来。
双方开展了富有建设性的交流后,温德尔决定降级为上校,但是这个准将军衔还要在当地接着用。美军也在1943年3月用潜艇运来了一些军事和医疗物资,顺带把一些想在澳大利亚回到正规部队的人接了回去(这帮人说了温德尔不少坏话)。虽然遭到了部分官员的阻挠,但是参加战斗的部队回到澳大利亚后也不会考虑是否有正式服役,得到晋升。
按照温德尔自己的说法,他部队的打法是“枕头效应”,遇到大规模的扫荡清缴。他手下的游击队迅速解散成规模更小的小队,避免游击队的打击。日军如果硬着头皮也要搞小队,游击队就会集合成更大的部队,给日本人包饺子。
在此之前,他们也动员过群众,甚至搞过暗杀。但是这些行动过于张扬,很可能引发日军的报复性扫荡。因此在1943年日军在棉兰老岛开启大规模扫荡之后,他就选择了类似“麻雀战”的战法。
东边不亮西边亮,通过持续的战场收破烂、就地取材和物资援助,他们把迫击炮、20mm炮和轰炸机机炮全都安到了小船上,搞出来了“海上机枪皮卡”。他们通过对运输船队进行骚扰,诱骗日本海军出战,根据温德尔相关回忆录的说法,他们隔三差五地就骚扰日军控制的港口,甚至疑似在帆船上打掉了一架日军轰炸机。
随着游击队影响力的加强,温德尔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为了给后续的空军部队提供补给,他通过自己的经验,设计了一条7000英尺(约为2100米)的简易跑道,并且伪装成农田。如果美军需要,他们推掉庄稼就能用。游击队的人甚至潜入日军基地记下对面设备的编号,确定消息的准确性。
被美国人耍得团团转的日本人,只好写下了这样一份公报:
据我们所知,美国人已经掌握了黑科技:他们的炸弹会追着我们的燃料和弹药跑。
顺带说一句,温德尔后来也像李云龙一样,凑出了一支自己的军乐队。
菲律宾的游击队可以说是大获成功,根据日军高层的分析,棉兰老岛日军和游击队的比例达到了1:3。他们虽然占据了城市,但是面积高达95%的乡村地区都是游击队的天下,有的日军基层军官甚至要跟游击队达成停战协议,确保自己不会吃冷枪。
温德尔打得过日本人,却打不过麦跑跑。实际上当时的美国参联会只是授权麦克阿瑟将军解放吕宋岛,温德尔的棉兰老岛没他什么事。但是麦克阿瑟手下的考特尼·惠特尼又开始了一波政治操作:他不但拒绝与当地势力沟通、动辄武力威胁,甚至禁止OSS资助当地游击队(理由是红色恐惧),温德尔的部队也因此解散。
理论上来说,按照温德尔长期作战,组织抵抗力量的成就,评一个低级别的将衔也可以说不痛不痒。然而战后温德尔却被扔到了后备军官训练团(ROTC),主修的还是矿业研究,这就意味着他基本告别了后续军队内部正常的升迁渠道。
就这么熬了五年后,他终于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由于朝鲜战争的原因,麦克阿瑟派系倒台,他加入了五角大楼的心理战部门,在1953年组建了专门的心理战中心。“心理战”后来升级成了“特种作战”,他成立的部门后来也被叫做“约翰肯尼迪特战中心”。
换句话说,他是SOCOM的祖师爷之一。美军特种部队的那套寻找“高价值目标”,孤狼生存,组织游击队,暗杀骚扰这套“战术教材”,基本都是他写的。
写到这里,温德尔已经变成了“李大本事+李云龙+周卫国”的集合体,然而他的退役生活却平静得多。他上过一次综艺节目,让别人在三个候选人中找出自己。后来还学有所用,真的开了一家矿业公司,也算是吃了战后一波经济福利。当事者提到他时,也只是淡淡地叫一声“Tatay”(老爹)。
1958年夏天,温德尔因为出差又回到了棉兰老岛,在船即将入港时,船长突然表示有事要找他。
当他登上甲板时,当地退役军官团、妇女服务队和摩洛族(当地穆斯林群体,战时跟温德尔合作打过游击)举起了一面专为他准备的横幅:
欢迎为棉兰老岛解放人民苦难、不屈不挠的爱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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