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之于俄国动画的地位就相当于米老鼠之于美国,不仅是国民级别的宠儿,也是全球性的 icon。
这是讲前苏联的“美影厂”——即联盟动画制片厂的第三篇文章,也是最后一篇文章。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苏联俄国却有着足以与美国争锋、同时让日本钦羡的动画实力,对中国动画的发展也有着不可忽视的推动作用。
而说到俄罗斯动画,就不能不提制作了《冰雪女王》的联盟动画电影制片厂,正是这个历史悠久的机构创造了俄罗斯动画的辉煌。
联盟动画电影(俄语:Союзмультфильм)是位于俄罗斯莫斯科的一家动画电影制片厂,成立于1936年6月10日。
这一系列文章(共三篇)所要做的,就是带大家回顾它的历史,去领略联盟动画在不同历史时期的风采。旅程将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初创与战争(1930s~1940s);
第二阶段:复产与变革(1950s~1960s);
第三阶段:停滞与危机(1970s至今)。
第一篇文章我们讲完了第一阶段:即联盟动画创立不久便遭遇了世界大战的洗礼。战争对刚刚起步的动画产业造成重创,同时也使创作者们暂时抛弃只为儿童创作的宗旨,回归向大众进行政治宣传的传统;战争接近尾声时,动画人们再度聚首莫斯科,还来不及为胜利庆祝,便义不容辞地投身到重振俄罗斯动画的事业中。
第二篇文章我们讲完了第二阶段:即从1940年代中期到1960年代,联盟动画的艺术家们通过战后初期的复产和解冻时期的变革,为苏联动画创造了一段辉煌的历史,也让联盟动画成为俄罗斯文化的骄傲。
上回说到,联盟动画在战后迎来了一段相对宽松的“解冻”时光,得以在题材和风格方面进行更加多元的探索,并由此引领俄罗斯动画走向辉煌。
但好景不长,1964年, 赫鲁晓夫 下台,苏联社会进入 勃列日涅夫 时期,后者反对前者的改革,重新加强各个领域的集权控制,使原本开放活跃的社会氛围再次收紧。经过长达18年的僵化统治,苏联不可避免的陷入衰落,走向解体。这一时期也被称为苏联的“停滞”时期。
停滞时期的保守政策对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都有影响,动画也或多或少受到波及。
那么,面对不再宽松的氛围,联盟动画会做出怎样的回应?苏联解体之后的它又将何去何从?在这一篇中,我们就将去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勃氏掌权后的最初几年,解冻时期的影响还在持续发挥作用。开阔的视野、新鲜的理念、活跃的思维不会轻易消失,这些精神依然弥漫在联盟动画的创作中,鼓舞动画人积极创新,勇于挑战。
因此,在1960年代中后期,我们还是可以看到风格凌厉、针砭时弊的作品出现。不过,人们在创作此类作品时所遭遇的困难却越来越多。
比如上回提到过的 《画框里的男人》 ,就是 费多尔·希特鲁克 在勃氏上台后创作的作品。影片采用拼贴手法将动画形象、真人照片、世界名画等不同来源的视觉材料糅合起来,形成独树一帜的影像风格;内容方面,则通过一个被不断加厚的画框所限制的官员,暗示他的晋升和毁灭过程,象征官僚体制对人性的泯灭。
新锐的风格和辛辣的主题无疑都代表了解冻时期的动画精神,但影片压抑的气质却引起了制片厂内部一些人士的不安。他们要求导演为这个故事安排一个不那么消极的结尾,以满足官方对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品必须积极向上的要求。
于是在最终的成片里,当主人公自食其果地被不断加厚的画框彻底吞噬时,画面的两侧突然出现了一位跳绳的小女孩,随着她的每一次跳跃,厚重的画框就被震落一些,直至全部崩塌。通过这样的结局,影片先抑后扬地指出,阴暗的现实终将被积极的力量打败,世界会重回纯真与美好。但这并非希特鲁克的初衷。 在他看来,这本应是一部直指社会积弊的讽刺动画,是对抗现实问题的武器,无需在最后给出对于未来愿景的空洞保证。
在希特鲁克的下一部作品中,他就用诙谐的方式表达了对创作受到干预的无奈。影片名为 《电影,电影,电影》 (Фильм, фильм, фильм, 1968),片如其名,这就是一部关于如何创作电影的幽默小品。但在引人发笑的同时,希特鲁克也没有忘记对现实的嘲讽,通过生动有趣的情节展现电影创作者在面对外部压力时是多么力不从心。
片中的某个场景里,导演带着编剧穿过一条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出入于一个又一个办公室,不断从办公室里获得新的批示,对剧本进行修改,以至原稿面目全非,两人也精疲力尽。
在另一个明显致敬 爱森斯坦《伊凡雷帝》 的场景中,希特鲁克更是让片中的导演面临和自己相同的遭遇,即因为结局过于阴暗而不得不修改剧本,最后直接把肃穆的葬礼改成了喜庆的婚礼。对于《伊凡雷帝》的引用在此不仅仅是一种致敬,同样也是借这部历经坎坷的大师之作影射艺术创作的普遍命运。
尽管《电影,电影,电影》毫不掩饰地表达了电影人面对外部干预时的无奈与辛酸,但苦中作乐的基调和苦尽甘来的结局也软化了讽刺的锋芒。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联盟动画在下一阶段的娱乐化趋势。
面对日趋保守的社会氛围和制片厂内外的审查压力,或许只有通过幽默逗笑的方式才能在谈论现实问题的同时被网开一面。同时,西方文化的渗入和家用电视的普及也是新的变数,这些都推动着历史的车轮,将联盟动画送入新的阶段。
尽管在题材和思想方面受到了一定约束,联盟动画却并没有停止探索的脚步。在勃氏掌权以后,经历了解冻时期的元老们在被允许的范围内,继续拓宽着动画的疆域,后来加入的创作者也不断提供新的灵感。 饱经风霜的联盟动画终于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发展成欧洲最大的动画制片厂 ,拥有好几百人的规模,制作了千余部的作品。
回顾这一时期的联盟动画,会发现它的创作出现了两个新的趋势:一是向受众广泛的娱乐化方向发展;一是向探索内心的诗意化方向发展。
说到受众广泛的娱乐作品,首先要提的就是有着“俄版《猫和老鼠》”之称的 《兔子,等着瞧!》 (Ну, погоди!)。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只狼和一只兔子,狼一心想要吃掉兔子,却总被后者耍得团团转。这对欢喜冤家一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就凭借笑料百出的斗智斗勇博得了苏联民众的广泛喜爱,雪片般的观众来信促使联盟动画将其发展成一个经久不衰的系列。
这部作品不仅在俄国家喻户晓,也是很多中国观众的童年记忆。就在同样以“狼兔CP”为主人公的 《动物狂想曲》 (BEASTARS)掀起动画热潮的时候,各种将两部作品进行 crossover 的 meme 作品也在全球的网络中屡见不鲜。
回到当年,《兔子,等着瞧!》的成功远远超出了创作者的预期,他们一开始并没有特别严肃地看待这个创意,只是把它当成了一个适合消费的题材。在当时多数艺术家的观念里,单纯用插科打诨来引人发笑并不是多么高级的事情。
但这个不被专业人士看好的系列却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不仅孩子喜欢,成人也乐在其中。更让创作者意想不到的是,相比形象正面的小兔子,作为反面角色的大灰狼似乎更能引起共鸣。在孩子们的眼中,他是反对说教的暴力“英雄”;在工人的街头巷议里,他就像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个充满缺陷的角色让大众觉得真实可亲,也让这个系列成为俄国历来最具人气的动画作品。
除了《兔子,等着瞧!》中的狼和兔子,这一时期出现的另一位超级巨星是大耳猴 切布拉什卡 (Чебурашка,也译作“大耳查布”或“小切布”)。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之于俄国动画的地位就相当于米老鼠之于美国,不仅是国民级别的宠儿,也是全球性的 icon。
小切布的创意来源于童话作家 艾杜瓦德·乌斯宾斯基 (Эдуард Успенский)的 《鳄鱼根纳和他的朋友们》 (Крокодил Гена и его друзья, 1966)。
故事里的它原本是一只生活在森林里的野生小动物,无意间爬进一箱橘子而被卖到国外。在陌生的城市里,小切布找不到归宿,就连动物园也因为它物种不明而不愿接纳它。与此同时,故事的主人公,一只名叫 根纳 的中年鳄鱼正因为难以忍受孤独而在大街上张贴征友启事。看到启事的小切布找到了根纳,两人很快成了最好的朋友。
1969年, 罗曼·加查诺夫 (Роман Качанов)将这个故事改编为偶动画 《鳄鱼根纳》 (Крокодил Гена),之后又陆陆续续制作了三部续集: 《小小切布历险记》 、 《礼帽老夫人》 和 《大耳猴上学》 。
银幕上的小切布以激萌的造型让人眼前一亮,大受追捧,自此逐渐成为俄国的流行文化符号,不仅联盟动画在七八十年代将其作为制片厂的 logo,俄罗斯的奥运代表团也在2000年后的多届奥运会上把小切布作为了国家队的吉祥物。
小切布还凭借可爱的外形席卷全球。动画系列在欧洲各国放映不久,瑞典人就根据鳄鱼根纳和小切布的形象制作了自己的原创儿童节目。
2009年,日本动画公司在获得俄方的授权后,还制作了原创剧情的电视动画 《大耳猴啊啦啦?》 (チェブラーシカ あれれ?);2010年又以惊人的还原度重置了老版的偶动画,不仅翻拍了原有的剧情,还新增了两个不失原味的新故事。
小切布的深入人心离不开一个名叫 列昂尼德·施瓦茨曼 (Леонид Шварцман)的人,正是这位联盟动画的资深艺术总监设计了小切布为我们所熟知的可爱形象。
和原作中的文字相比,施瓦茨曼弱化了小切布作为动物的特征,赋予其灵动的大眼睛和直立行走的姿态,使其看起来更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也让它努力寻找归属的处境激起了更多的同情与怜爱。
当然,仅凭可爱的外表不足以让小切布成为魅力持久的国民宠儿, 它的成功还在于动画本身带给人的感动。
《鳄鱼根纳》及其后续作品的故事并不复杂,但相比片中的情节,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些 非叙事的抒情段落 。当根纳独坐家中百无聊赖地摆弄八音盒时,当小切布在深夜的电话亭里孤零零地转动陀螺时,当不被少先队员接纳的两人在街角拉起手风琴、跳起舞时,当他们因为丢了车票被赶下火车、沿着铁轨慢慢走回莫斯科时……这些意味深长的场景中仿佛都隐藏着通往内心的曲径,不经意间就会触动某些深沉的情感,比如孤立感和漂泊感。这似乎又与俄罗斯处在欧亚二元文明之间的深层民族意识有了些许勾联。
小切布是个十足的外来者,在它试图融入社会的努力中充满了笨拙的尝试。可即便它不是一个天生的完美公民,它也值得被温柔对待。这让很多人从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并从它的故事里得到慰藉。 对于每一颗感同身受的心灵而言,小切布的经历既是共通的,也是私人的。
这一通向内心的特点反映了联盟动画这一时期的另一趋势,即关于心灵的诗意探索。
这一趋势在 尤里·诺尔施泰因 (Юрий Борисович Норштейн)70年代的一系列作品中体现得尤为突出,比如 《鹭与鹤》 (1974)、 《迷雾中的小刺猬》 (1975)、 《故事中的故事》 (1979)等等。表面上看,这些动画似乎又回到了为儿童讲述民间故事的老路上,但在诺尔施泰因的讲述中,独特的艺术形式与人类最为幽微的情感相结合,使这些故事变成了充满哲理的精神寓言。
诺尔施泰因在其作品里利用多平面摄影技术制造出浓雾霭霭的世界,让置身其中的观众就犹如迷雾中的刺猬,战战兢兢又充满好奇。而当物质世界消隐在模糊的背景里时,内心的隐秘就悄然浮现了。
动画角色在雾中的探索成了内省式的精神之旅,就像动画史学家 本达奇 所说: “生活是个谜,外面的世界被笼罩在雾中。唯一可能的现实来自于我们与周围人所建立的关系。” 诺尔施泰因正是通过高度风格化的形式,排除一切外物所提供的世界框架,让生活的面目在与个体的一次次偶然邂逅中揭示其暧昧含混的本质。
诗意化的内向追寻也是60~80年代整个苏联文艺创作的共同趋势,解冻时期流行的现实题材被迫走入了地下。就像战后初期的种种限制将写实风格的动画推向极致一样,对外部现实的讳莫如深也让内心的探索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戈尔巴乔夫 上台后,苏联的文化界再次迎来变化,一系列解禁在不同领域发生,1986年到1990年也被称为苏联的“ 文艺爆炸” 时期。
联盟动画似乎也将迎来新的时代,中生代的导演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新生代的动画人也频频加入,之前难以推进的项目也少了许多阻力。然而,停滞时期长久积压的问题和文艺松绑后活跃的外部环境,却让联盟动画面临巨大的挑战。
一方面,许多成名已久的创作者因为不满制片厂体制而陆续离开,自立门户或加入正在涌现的新工作室。其中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就是1988年成立的 飞行员工作室 (Pilot Studio),该工作室也是苏联最早的独立动画公司,不同于联盟动画为儿童服务的大方向,飞行员的初衷是创作 面向成人的喜剧作品 。差异化的定位让飞行员具备了锐不可当的优势,吸引着在联盟动画难展拳脚的动画人。
另一方面,8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初急剧的政治变化也让联盟动画的未来充满不确定性。政府中改革派和反对派之间的斗争牵动着整个苏联社会的命运,而动画也成为了政治剧变的见证者。在飞行员工作室的动画短片 《政变》 (Путч, 1991)中,创作者以苏联政府内部高级官员发动的“八一九”政变为题材,用讽刺漫画的形式描述了 叶利钦 将针对戈尔巴乔夫的政变领导人一并从马桶里冲走的过程。这起事变虽然在短短三天内就失败了,但它却在实际上加速了苏联解体。
苏联解体后,联盟动画失去了来源于国家的护持,变为一家租赁企业,原本的核心创作者纷纷转投独立工作室,比如飞行员工作室,又如由诺尔施泰因、希特鲁克、 爱德华·纳扎罗夫 (Эдуард Назаров)和 安德烈·赫尔扎诺夫斯基 (Андрей Хржановский,《小职员》的创作者)共同创立的 SHAR 工作室 ,还有 加里·巴尔丁 (Гарри Бардин)创立的 Stayer 工作室 等等。自负盈亏的生存压力让这些工作室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创作,制作广告和接受外包成为必要的谋生业务。
回到联盟动画这里,核心创作力的流失让苏联时期留下的遗产,成为了制片厂主要的收入来源,制片厂也因此面临坐吃山空的危险。糟糕的是,新任管理者在接下来的关键决策中做出失误判断,致使联盟动画从1992年到2007年一直都官司缠身。
1992年,缺乏商业经验的新任领导与美国“Films by Jove”公司(简称 FBJ)签订了一份为期9年的合同(也有说法称10年,甚至更久),赋予对方联盟动画大部分藏片的海外分销权及一定的编辑权,制片厂则将从海外发行的净利润中分得近四成的回报。但问题就出在净利润上,制片厂最终发现在扣除各种灰色的发行和改编成本后,根本没有剩下多少利润让他们分一杯羹。感到利益受损的联盟动画试图通过法律途径来终止合约,却在两国法院的不同裁决中陷入僵局。
祸不单行的是,一个可疑的年轻人在联盟动画这艘巨轮撞上冰山后成了它的掌舵者。此人名叫 谢尔盖·斯库里亚宾 (Сергей Скулябин),于1993年被推举为制片厂的负责人。
走马上任的斯库里亚宾一边代表联盟动画与 FBJ 斡旋,一边将制片厂过去作品的所有权转移到自己一家虚拟公司的名下。这一暗度陈仓的行径加速了制片厂的破产。他的阴谋败露后,便在动画师们的反抗下被撤职,其人则逃之夭夭不明去向。 重创之下的联盟动画在1999年被收回国有,但已名存实亡。
尽管如此,联盟动画的影响力却不可能彻底消失,这也使它在后苏联时代得以作为俄罗斯重要的文化品牌而获得重生。2007年,俄罗斯商业巨头 阿利舍尔·乌斯马诺夫 (Алишер Усманов)从 FBJ 手中购回了联盟动画作品版权,并将其捐赠给国有儿童频道 Bibigon(Бибигон),为那场旷日持久的官司画上了句号。
与此同时,以“Soyuzmultfilm”为大旗的新的制作实体也在政府的扶持下重获生机。2011年,普京在与动画导演的会面中承诺将增加对国产动画和儿童电影的资助,在之后的几年里,仍归国有的新“联盟动画电影制片厂”在文化部的支持下逐步摆脱经济危机,一边取回原有的作品版权,一边培植新人、恢复创作。
时至今日,改头换面的联盟动画已搬入崭新的工作大楼,并在时隔三十多年后再次推出了动画长片作品 《霍夫曼奇遇记》 (Гофманиада, 2018)。
在这部制作精巧的 偶动画 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联盟动画新生后的实力和野心,它或许更应该被看成是联盟动画关于未来发展的预告,其中既有对传统的坚守也有对现代技术的融入,既有怀旧的情思也有释放的畅想。
未来的联盟动画也将如此,一边注重经典IP的延续,一边致力原创项目的开发,仍以年轻观众为对象,围绕动画这一阵地拓展产业的可能性,在新的机遇与挑战中延续生存,谋求发展。
在艰难的90年代和充满挑战的新世纪初期幸存下来的联盟动画,于2016年迎来了成立80周年的纪念日。
将近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中,这个老牌动画机构既为世界贡献了精彩纷呈的文化财富,也见证了俄罗斯跌宕起伏的国家命运。
今天,当我们重又想起“联盟动画”这个名称,它的指代已经不是一个特定的机构,而是关于它的所有记忆及期待的总和。
回顾联盟动画的历史,就像穿越被厚重冰雪覆盖的密林,让人时而被轻盈的飞雪撩动,时而被凛冽的寒风刺痛。但无论是灵动浪漫还是风刀霜剑,联盟动画的每一面,都让人肃然起敬。
Giannalberto Bendazzi, Animation: A World History, Vol. 2, 2016: 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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